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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虎是沙河县本地人,亲戚朋友有不少在市县乡村四级政府机关任职,手下纠集了一群小弟,靠着煤矿和钼矿发了家,可以说是沙河一霸,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宁夕和温谅来到简易的工地棚房里,随便找了两个凳子坐下,道:“按照计划,第一步先要把钼矿的开采权无条件的收回来,然后再跟政府谈具体的投资合作。但我们初来乍到,不想跟当地人搞的太僵,也不想触及太多人的利益,避免遭遇过大阻力,导致工作开展困难。所以公司经过研究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以商业行为为主,行政力量为辅,县委县政府充当协调作用,由恒沙跟矿主们联系,或出高价收购,或将矿场作价入股,年终参与分红,但作为开化矿区最大的矿老板,也是矿区小老板们的主心骨和领头人的张二虎始终不肯松口。”
这是温谅意料中事,道:“虎口夺食,谁也不会甘心。别的人一来顾忌你们的资金实力,二来顾忌县里的态度,不甘心也没有办法,但张二虎有钱有关系,两者都不怕,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范。”
宁夕点点头,道:“我们前后跟张二虎接触了不下十数次,也开出了不错的价码,甚至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但这个人态度嚣张,根本不打算进行任何形式的合作,明里放狠话要让恒沙三个月内滚出沙河,暗中挑唆其他小老板聚众闹事,真是自己寻死,怨不得别人!”
温谅心中盘桓片刻,道:“不要小看了张二虎”
宁夕和雷方固然高高在上,想要置张二虎于死地有无数种法子,但他们来沙河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更不是为了结仇。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也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影响。
而张二虎这种人,看似小县城里的土霸王,弱小的不值一提,可只有深入了解基层的人才知道,越是这种人,越是不能小觑。前世里温谅曾经知道一个很典型的案例,一个小村子的村支书,卖了村里的企业和土地贪了上千万,村民们一分钱都没有分到手。引起无数次上访和举报,从县到市,调查无果,最后闹到省里,省委副书记亲自做了批示,派了一个调查组下来调查,可最后的结果呢,竟然还是不了了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放心吧。为了这一次抓捕张二虎,沙河县换了一二把手,东明市里也撤了好几个领导,抓人的武警直接从省里借调。办案的人员经过严密审查,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跟沙河没有一点交集,这样要还是出差错,我也只能咬牙认了!”
这才叫人比人气死人。当初温谅为了拿下依山做大本营,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把前任的书记县长撵走,把杨一行和杨定军扶上位。但同样的剧情到了宁夕手里,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而已。
不过大叔的猥琐之处在于,一想到这么生猛的女人昨天晚上在自己身下婉转求欢,心里还能得到一点点的安慰:她征服世界,我通过征服她来征服世界,效果其实是一样一样的!
这当然是玩笑了,温谅道:“太兴师动众了吧?”
“黄淮省是雷系的地盘,总不能让雷方闲着没事干!”当初拉雷系下水,一方面是为了宁夕的自救,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没有雷系的鼎力支持,很难在地方政府得到足够多的资源,宁夕冷静的道:“况且调整人事也不仅仅是为了区区一个张二虎——不彻底打破沙河县的原有权力体系,恒沙矿业想要在各种利益纠缠中立足矿区,所面对的困难至少要多上一倍。不说别的,单单采矿权的归属问题,在新修订的矿产资源法正式颁布之前,就能扯无数的皮”
“对了,说起矿产资源法,上面搞的怎么样了?”
“前不久刚得到消息,人大常委会内部已经审议过了,正式表决要等八月初,通过只是举手的事,基本没有问题。呵,说来好笑,你当那些小老板怎么那么好说服呢?要不是提前给他们透过风声,说了矿产法要重新修订的事,一个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哪里肯乖乖的卖矿走人?恒沙虽然给他们开的高价,但是总比不过会下金蛋的钼矿在手”(真实世界里矿产资源法修订是在96年8月29日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一次会议通过,97年1月1日才正式施行。不过书中为了突出宁雷两系的主动干预,并配合书中的时间线,改到了8月初,并且是立即施行,谨此说明)
宁夕明亮的眼神少有的掠过一丝疲惫:道:“但就算知道矿产法修改在即,他们也心有不甘,一个个都在翘首观望,静等事态发展。所以我又趁淮河治理工作会议在东明市召开的机会,将乱开乱采、证照不全、资质不足的钼矿企业纳入了关停整治范围,这一下才是真正击中了他们的脉门,僵持不下的局面立刻打开,没几天同意在协议上签字的人就多了七成”
“而抓张二虎,则是为了杀鸡给猴看,成为压垮所有人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夕自从一脚踏入沙河,便开始了长达数月不眠不休的征程,她不仅要跟东明官场那群成精的老痞子斗智,还要跟沙河矿区这帮凶残的暴发户斗勇,更要在各方势力各种利益的平衡间走钢丝,说是劳心劳力,披肝沥胆都不为过。
而她回国最初的梦想,不过是在青州,和青河豆浆一起过一段舒心惬意的时光!
温谅握住她的小手,心疼的道:“宁夕,都怪我,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宁夕将他温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发出一阵舒服的呢喃,柔声道:“我们都在努力,不是吗?”
是,我们都在努力!
从京城见过宁虎臣之后,温谅的人生就进入了倒计时。他没有告诉宁夕,跟宁虎臣有过八年之期的约定,但他早已下定了决心,要尽一切的可能,用尽所有的聪明才智,加快脚步去追赶容易逝去的时光,在八年之期期满的时候,走到足够高的人生高度——足以在面对宁家时,不再让自己那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而以宁夕的绝顶聪明,纵然不知道宁虎臣定下的八年,却也明白想要在未来将幸福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中,必须要有捍卫这种幸福的能力和底蕴。所以她心甘情愿的告别了情郎,远离了繁华,放弃了梦想,窝在这样一个闭塞落后的小地方,天天跟一群五大三粗的粗鄙汉子打交道,然后是蝇营狗苟的勾心斗角,血腥**的你争我夺,再然后,甚至还要决出生死,谈笑杀人!
为了有朝一日,能牵着你的手,
相拥着走在明媚的阳光下,
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
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妇人小孩的哭声,一直守在门口的常成冷然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管我们是什么人?你让那个狐狸精出来,快给我出来!”
“对,害了人家老公,还敢来矿区勾搭野男人,真是老天爷没眼啊,怎么不劈死这个**呢?”
“姓宁的,你不是一直挺威风吗,怎么这会当起了乌龟王八,不敢出来见人了?”“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冲进去了!”
温谅皱眉道:“什么人?”和宁夕走到门前透着缝隙一看,外面乌压压的站了一二十个人,都是妇女和小孩,穿着醒目的丧服,戴着白巾,正中间的一个手中还捧着遗像。
“是张二虎的老婆!”
宁夕认出了相片里的男人正是张二虎,穿丧服的女人虽然不认识,但想来是他老婆无疑,讶然道:“张二虎没死啊”“这是故意的,装可怜,扮同情,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位大姐自己舍不得上吊,却先把丈夫给咒死了!”
温谅口中说笑,脸色却并不轻松,对方明显是来恶心人的,一个处理不好,不仅宁夕受辱,还会影响到外面的舆论。
今天是大意了,不该这么轻易的抛头露面!
外面骂的越来越难听,伴随着几个人的嚎啕大哭,真是聒噪的连乌鸦都要烦死了,常成猛的上前一步,大吼一声,道:“都他妈的闭嘴!”
妇女们被他这一嗓子给吓的集体打了个哆嗦,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场面看起来诡异极了。
不过这种诡异也只维持了几秒,张二虎的老婆最早反应过来,扑通一下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捶胸顿足,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哎哟,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让我老公遭这样大的罪。我知道,你们都看不得我们赚点辛苦钱,都眼红,都嫉妒,可也不能为了钱就要害我们啊我们钱不要了中不中,钱都给你,求你饶了我们全家老小吧我没老公,可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爹啊”哭着伸手拉过旁边的小孩子,搂抱在怀里,不知是不是用手掐了一下,小孩子立刻哇哇大哭起来,要是不内情的人看到,说不定真会被打动!
这女的看似泼妇,实则条理清晰,用心险恶,宁夕神色淡然,道:“我出去!”
温谅抬手挡住,低声道:“你不要出面!你只要露面就已经落了套,她们可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还是我来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