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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得冰窖之后,腾仙鹤先为夜心妍把了把脉,随后对云思辰说道:“辰儿啊,她这昏迷多半还是因着母蛊引起的,你先将母蛊引出来,然后为师再来医治。”
“好。”
云思辰将引出母蛊的药引放入了夜心妍的口中,而东方流景则是用内力将那药引在夜心妍身体之中化开,随后等待母蛊被慢慢吸出。
隔了一会儿,云思辰便觉夜心妍的唇瓣之中似乎有一个黑黑的东西慢慢爬了出来,他眼眸一瞪伸手将那蛊虫给捉住了,捉住之后便将那蛊虫放到水里好好清洗了一下,随后将那蛊虫拿至东方流景的面前,说道:“流景,你把这母蛊吞下去吧,它进了你的身体会将子蛊给吃掉,然后我再用药引将母蛊引出来就可以了。”
水墨凝瞧着那黑不溜秋的蛊虫,心里有些犯毛,记得上次给郭成封解剖身体时,也瞧见了这么一个东西,真是恶心到家了,人怎么能变态到想出蛊毒这样的东西来呢?
东方流景拿过蛊虫,看都没看一眼便将那蛊虫吞进了肚子里。
没隔多久,东方流景便觉身体各处开始疼痛,站立的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水墨凝伸手扶住他的身子问道:“流景,是不是很疼?”
东方流景的额头之上浸满了汗珠,可以想见的,他是在忍,他凝眸看向水墨凝,摇头道:“不疼”
云思辰说道:“流景,你忍一下就可以,母蛊吃掉子蛊时,会比较痛的。”
东方流景身体开始抽搐般地疼痛,他忍得浑身打颤,隔了好一会儿,疼痛感慢慢消失直至毫无踪影。
云思辰见东方流景的身体不再僵直,说道:“好了,母蛊已经吃掉子蛊了,流景,你把这药引吞下去吧,母蛊一会儿就会出来了。”
“好。”东方流景结果药引吞了下去,没等多久便瞧见那母蛊慢悠悠地爬了出来。
东方流景将那母蛊吐在了地上,云思辰旋即拿过冰窖之中点燃的蜡烛,全部倾倒在了那蛊虫的身上。
水墨凝盯着那团燃烧着的小小火焰,心底酸涩一片。
就是这么一些东西让流景整整痛了十六年。
她盯着那簇火苗,当火苗差不多消失殆尽时,水墨凝一脚踩了上去,她踮着脚尖狠狠地研磨着那个已经被烧焦的东西,片刻之后再次抬脚时,却见地上只剩下了一些粉末了。
东方流景一把搂住了水墨凝,他将下颚抵在了她的肩膀处,他没有说话,但是,这一刻,水墨凝明显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流景”
水墨凝朱唇轻阖,在他耳旁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腾仙鹤凝眸看着相拥而立的二人,隔了好半晌方才提醒道:“臭小子,有了妻子就忘了娘,是不是?”
东方流景身子微震,旋即松开了抱住水墨凝的手,继而转头看向腾仙鹤,说道:“腾老前辈,烦请您医治一下晚辈的母亲,晚辈不甚感激。”
“腾老前辈?”腾仙鹤听后,撅着胡须,现在对这个称呼很是不满。
东方流景抬眸望着他,有些不置可否。
腾仙鹤扬头道:“你既然是澈儿的儿子,那么你就应该叫我一声师祖才对。”
“哈哈哈”腾仙鹤的话音落下后却听云思辰竟是大笑起来:“流景,你忽然之间就比我矮了一辈了”
水墨凝看着腾仙鹤,对这个竟是乱人家辈分的老爷子真没啥好感。
东方流景瞥了一眼云思辰,没有回他,只朝腾仙鹤颔首道:“师祖,请您救救我的母亲吧。”
腾仙鹤拍了拍东方流景的肩膀高兴道:“真是我的乖徒孙啊,师祖给你看便是。”
说罢便颔首俯身给夜心妍把起脉来,把完脉之后,腾仙鹤便说道:“我会尽力去救治你的母亲,但是,她会不会醒来,就只能靠天意了。”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了西海佛牌,不然的话,他绝对可以让夜心妍立马睁开眼睛。
东方流景听着腾仙鹤的话,升腾而起的希望转头又落了空,水墨凝瞧着他的脸色,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掌,因为寒蛊已解,东方流景的手渐渐转暖,水墨凝握紧了他的手,这一刻,他需要自己的力量。
腾仙鹤为夜心妍治疗第一次之后,众人便陆续离开了冰窖。
回到院落之中时已经是傍晚了,水墨凝回屋之后便对东方流景说道:“流景,你在屋子里等我一下。”
说完话,水墨凝便闪身离开了,隔了一会儿,却见她提了一桶热水进了屋。
东方流景说道:“凝儿,我现在走路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你不用这般的。”
今天,当他的蛊毒解除时,他站立的腿部忽然一下就不疼了,那样的感觉真的好神奇,神奇到让他都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了。
那种钻心刺骨的痛已经陪伴了他十六年,忽然一下就不痛了,他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啊。
水墨凝才不理会东方流景的话语,将木桶拎至他的跟前儿笑着道:“流景,恭喜你从今天开始成为了一个正常的人!”
东方流景听着她的话,有些面黑:“我以前不是正常的人?”
“算残缺不全的人,不过,我爱你的残缺。”
水墨凝说着情话,随后伸手去脱他的鞋袜,脱下之后便将他的脚放进了木桶之中,为他洗起了脚。
东方流景垂眸看着她,说道:“凝儿,待林振青一死,我们就离开吧。”
“好。”
水墨凝为东方流景洗完脚之后又给他按摩了一下方才将水倒掉。
晚间自然一场,这一次的结合与以往都不相同,因为,在她身前的这名男子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健全的男子。
水墨凝抱着他结实的腰身,心中说不出的喜悦。
她的流景,终于康复了
日子如水逝去,腾仙鹤每日里都去给夜心妍整治,但是,夜心妍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这一日,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天,大地复苏万物开始生长,代表着蓬勃的生机,可是这一日,有一个人却即将被斩首。
初二一早,东方流景便入了宫,林振青的斩首时间是午时正。
水墨凝用完早膳之后便与玲珑待在院子里将孩子放在婴儿车里晒屁屁。
玲珑还是个姑娘,对于带孩子自然一窍不通,她每天都会跟着夫人学不少东西。
“夫人,为什么要晒太阳啊?”
“补钙啊。”
“钙?”
“那是人体骨骼发育所必须的东西,要想孩子有一个健壮的体魄,必须要补钙,最好的方式就是晒太阳。”
“哦。”
玲珑点了点头,抚着孩子的小身板儿,脸上带着笑容。
院落中安详的画面美丽得让人不忍心去打破。
可是就在这时,北堂黔的声音却是急促地传了过来:“夫人,老夫人醒了。”
“你说什么?你说母亲她醒了?”
北堂黔点了点头,水墨凝对玲珑说道:“你看着孩子,我赶紧过去看看。”
这简直是太好了,若是流景现在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吧?
水墨凝即刻随着北堂黔去到了冰窖之中,此时,夜心妍正其身要出门,但是由于已经睡了十几年,她的腿脚不方便,跟着便摔倒在了地上。
“快去将母亲扶起来!”水墨凝入得冰窖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北堂黔迅速上前扶起了夜心妍,水墨凝说道:“黔,你抱着夫人先出这个冰窖吧。”
现在的天儿还挺凉,既然夜心妍已经醒来就不用再待在冰窖之中了。
“好。”
北堂黔迅速抱着夜心妍出了冰窖,去往了一个新布置出来的院落。
夜心妍眸色之中带着茫然,她盯着水墨凝,眼眸眨了眨,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入了院落之后,当北堂黔将夜心妍放下来之后,夜心妍终是开口说了话:“你是谁?”
她这话是对着水墨凝说的。
水墨凝回道:“母亲,可能这一切在你听来犹如天方夜谭,但是,这却是真的,我是您的儿媳妇。”
“儿媳妇?”夜心妍盯着水墨凝,摇头道:“我的泽儿才七岁,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个媳妇?你是童养媳?”
水墨凝在听见童养媳三个字时,直想撞墙,这古代的女人都是什么思想啊,再说了,哪有皇子有童养媳一说的?
“不是的,您的记忆定格在了十六年前,您这一觉整整睡了十六年。”
夜心妍听着水墨凝的话,眼眸眨了眨,努力地回忆起往事,她眼眸转来转去,抬眸问道:“筠和在哪里?”
水墨凝听见这个人名时,眼角颤了颤,问道:“母亲,筠和是谁?”
夜心妍被水墨凝问得一愣,忽而想起了沈筠和这个名字在南临皇朝是个禁忌,遂改口道:“就是林振青,他在哪里?”
如果说,她这一觉睡了整整十六年的话,那么筠和他又在哪里?她记得自己睡过去前,见到的是筠和啊。
“林振青?母亲,您说您要见林振青么?”水墨凝着实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夜心妍一觉醒来之后第一个问的人居然是林振青。
莫非她爱的人是林振青?而听她之前的言语,林振青并非是他的本名,他的本名应该叫筠和?
“林振青,他今日午时要被处斩了。”
“什么?”夜心妍听闻惊得站立起身,却因血气上涌又摔了回去,水墨凝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夜心妍握住水墨凝的手臂,央求道:“孩子,你快快带我去见他呀。”
她睡过去之前夜家出了好大的事,自己被纳兰昊月处死,泽儿也被流放了,是筠和救了她,可是,筠和却告诉他,孩子没有找到,当时她就晕了过去,然后醒来居然有人告诉她已经是十六年后,最神奇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是她的儿媳妇,泽儿应该二十三了呀,也该娶妻生子了。
这一切都是那般地美好,美好得犹如梦境一般,可是,为何林振青却要被斩首?
纳兰昊月他竟是又要斩筠和么?
不——
她不能再让历史重演,她不能让筠和有事!
水墨凝见夜心妍十分急切,遂点头道:“母亲,您别急,我带您去就是。”应下之后,水墨凝转身朝北堂黔递了一个眼色,北堂黔心领神会即刻转身去禀告东方流景了。
“母亲,林振青现在已经被押往了法场,儿媳给您脸上戴个东西再去,好不好?”
既然当年的事是一个误会的话,那么纳兰昊月就肯定不会再为难夜心妍了,但是,为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她还是先给夜心妍戴个人皮面具会比较好。毕竟,今日的监斩官是东方流景。
“好。”夜心妍心急地想要见到林振青,点头应是。
水墨凝为夜心妍梳妆好了之后,玲珑又来给她换了身衣服,离开王府之前,水墨凝叮嘱玲珑照顾好孩子。
夜心妍在听见孩子二字时,惊喜道:“泽儿有孩子了?”
“是的。”
“唉,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对不起你们,回头等我去了法场以后再回来看孙子。”筠和斩了,她要去救他才是。
她现在是个罪人,即便救不下来,让她跟筠和一起去死也是好的,反正孩子也都已经大了,而她的人生也没有什么幸福可言,如此,活着还能做什么?
水墨凝笑着道:“没事的,母亲,我们先去法场吧。”
“好”
春日的阳光,总是那么明媚,今日的阳光之中却又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
法场之上人满为患,林振青穿着一身脏污的囚服跪在刑台上,他的身子被绳子绑着,背后插着一根木牌子,上面写着一个“斩”字。
东方流景坐在监斩台上,今日的他穿了一袭月白色的锦袍,头束金冠,看着丰神俊朗。
林振青跪在刑台之上,背脊挺直眼眸直盯着东方流景。
能够死在她的孩子的手上,他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东方流景唇瓣抿着,他盯着跪在刑台上的林振青,随后起步踱去了他的跟前儿,他看着林振青半晌之后终是问道:“为什么?”
林振青抬眸看着东方流景,故作听不懂地问道:“什么为什么?”
他当年为何要发起那场宫闱之乱,却又为何在发起之后将他的母亲放在了林府之中?
莫非他的目的只是占有母亲么?
既然他那么爱她,又为何会这样对她?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林振青眼眸瞟向了他处,凝了许久方才慢悠悠地回道:“没有为什么。”
那些久远的记忆就让它随着风逝渐渐吹散吧
东方流景负手而立,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犹如天神一般,他眯眼看了许久方才拂袖转身离去。
回到监斩台之后,东方流景抬眸看了看天色,发现时辰已到,便将台上的令牌给扔到了地上。
“时辰已到!斩!”
刽子手举起了大环钢刀,面目狰狞,眉毛浓烈,直瞪着林振青,眼见着那钢刀竟要砍至林振青的脖颈时,却听一阵尖利的女子声音划破了天际。
“刀下留人!”
东方流景在听见这个声音时,身子一僵,喝止道:“慢!”
刽子手手臂上的肌肉因为动作陡然停顿而强烈颤动起来,他瞬时收住了刀,转头循声望去。
东方流景迅速离开监斩台朝旁一看,果然见得水墨凝骑马奔驰而来。
“凝儿!”东方流景惊了一下。
水墨凝奔驰到了跟前儿之后便翻身下马,她快步行至东方流景跟前儿小声道:“母亲醒来了,她要见林振青。”
“什么?”东方流景的眸中划过惊喜,转而又被惊诧所代替,母亲她醒来第一件事居然要见林振青么?
水墨凝点了点头,额前的鬓发飞扬而起,东方流景为她拢了拢发髻,随后转身一看,却见她的身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东方流景快步上前,夜心妍掀开帘子之后,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东方流景,当她见到东方流景时,眸中瞬时一热,泪水于不经意间夺眶而出。
“你是流景?”这是他的流景,错不了,现在的他轮廓比小时候要深,但是,他的面相却没怎么有变化,只是整个人张开了一些。
“娘”东方流景如鲠在喉,眼眸闪动了一下。
夜心妍伸手握住了东方流景的手,进而上前抱住了他,在他肩膀处呜咽道:“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娘真是对不起你。”
她错过了孩子的成长,整整十六年啊。
“娘,是孩儿不孝,一直没有找到您,是孩儿的错。”
夜心妍摇头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这都是”
话语说到这里时,夜心妍忽而顿住了声音,她抬眸看着东方流景,眼眸转了转,来的路上,她听凝儿说流景现在是豫襄王,那么,当年的事,纳兰昊月终于查清楚了?
呵呵呵他查清楚了又能怎样,那些死去的夜氏族人就能复活了么?她与流景错过的这十六年就能补偿回来了么?
不能!
永远不能!
“娘,您要说什么?”东方流景瞧见夜心妍欲言又止,遂开口问道。
夜心妍回道:“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林振青在哪里?”
东方流景微微侧开了身子,留出了一条视线,回道:“他在刑台之上。”
夜心妍从缝隙之中望了过去,果然瞧见刑台之中跪着一个人,那人穿着白色的囚服,身上脏兮兮的,不过,看在她的眼里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筠和”夜心妍在瞧见林振青时,终是抑制不住脸颊之上的泪水,朝林振青奔了过去。
东方流景转头看向夜心妍奔去的身影,俊眉微敛,大概猜到了一些缘由。
林振青本是昂首挺胸地凝视着前方,忽然之间,一阵微风吹了过来,扬起了他鬓前的发丝,也带来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的身子猛烈震动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了身旁,却见一名妍丽的女子于春风明媚中朝他奔了过来,如此美丽的她,亦如当年桃花树下那般。
犹记得初见她时,那一片春风杨柳之中,她才三岁,而他已经八岁了,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个小屁孩儿,而这个小屁孩儿却屁颠屁颠儿地跑到他的跟前儿,掂着脚尖儿在他的脸上吧唧了一下,用脆脆的声音在他耳旁说道:“沈哥哥,我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你,我已经吻了你哦,所以,你这一辈子都是妍儿的人了。”
当时的他额头直冒黑线,盯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只说了一句:“你是哪家的野丫头?”
他不知道,其实在他五岁的时候已经见过她一次了,那个时候,她才刚刚出生,而他就在她出生之后已经夺了她的初吻了,于是,两家的大人便在一起开玩笑,岂料,这小丫头就当真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疯了一般地迷恋上一个小丫头。
可是后来呢?后来的后来呢?
她终是穿上了大红的嫁衣,嫁给了南临皇朝最为尊贵的男子。
妍儿
她醒了么?
她在沉睡了十六年之后,终于醒了么?
“妍儿”林振青唇角颤抖,吱唔出声。
夜心妍扑进了林振青的怀中,跪在了地上轻声呜咽道:“筠和,我醒来了,我醒来了”
凝儿告诉她,林振青将她藏在了林府的地下室里,整整照顾了她十六年,这一份深情厚谊,她又该如何来还?
“妍儿,真的是你么?我没有做梦么?老天真的对我太好了,知道我要死了,便派人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筠和,你没有做梦,我就是妍儿,我就是啊。”
林振青身子微僵,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眼眸微阖,滚烫的泪水滑过了脸庞,他这一生,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妍儿”
“筠和,我来了,我要跟你一起死,我们生死都在一起,好不好?”那一年,她含恨出嫁,却最终祸起萧墙,害了自己,害了夜氏一族,还害了流景的一生。
林振青摇头道:“妍儿,你都已经醒过来了,我还死做什么?”
他本来已经觉得人生无望了,再活下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而今妍儿已经醒过来了,他盼这一天盼了十六年,他为了什么还要去死?
夜心妍在听得林振青的话时明显愣了一下,她盯着林振青说道:“筠和,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死了,妍儿,我们走。”林振青说着话,直接站了起来,这些天,因为内心绝望,他一直自暴自弃任由他人宰割,导致身体内力被封受伤严重,而今就这么一站立,却觉头晕目眩起来。
夜心妍旋即伸手扶住了他的身子,身旁的刽子手在瞧见林振青忽然一下站立起来时,手中钢刀一挥舞呵斥道:“放肆!跪下!”
林振青理都没有理那个刽子手,对夜心妍说道:“妍儿,我们走!”
“好。”
夜心妍扶着林振青朝刑台之边行去,那刽子手见状忙地上前挥刀阻拦,结果却被东方流景喝止住了。
“住手!”
刽子手忙地收了刀颔首立在原处不动,夜心妍扶着林振青朝刑台下走去,外面围观的百姓们在瞧见这一幕时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这个女人是谁?”
“第一次发现,法场还可以这样劫的?”
“是啊,这也太厉害了吧?看豫襄王的样子,好似认识那个女人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们看着呗,反正斩不斩林大人跟我们这些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林大人当丞相的这些年,还是做了许多事的啊。”
“是啊,说他谋权篡位,我还真是有些不相信啊。”
夜心妍与林振青走下刑台之后,东方流景快步行至二人跟前,水墨凝也走到了他们的跟前儿。
东方流景俊眉微敛,问道:“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夜心妍问道:“流景,他犯了什么事要斩首啊?”
东方流景凝眸看向林振青,小声问道夜心妍:“娘,十六年前的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么?”
夜心妍听后眸色黯淡,摇头道:“不是他,流景,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娘也不想再提了,你若是想继续当这个豫襄王,那么你就当,你也大了,娘不想左右你太多,只是,娘要带着筠和一起离开,你若非要斩他,那么就将娘也一起斩了吧。”
“筠和?”东方流景斜眸瞟了一眼林振青,莫非,林振青不是他的真名?
听母亲的口气,当年一事果真不是林振青所为,如果不是林振青,那么又是谁呢?为何母亲和林振青一提到这事就缄默不语?这事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还有母亲说的自己要当豫襄王便当,她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她很抵触自己当这个王爷么?并且还为了救林振青以性命相要挟。
难道,母亲喜欢的人并非是父王,而是林振青?
是这样的么?
东方流景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眼眸瞬时一睁盯着林振青。
“妍儿,你不要为难孩子。”林振青听着夜心妍说这话,却是转头劝阻起来,他们母子已经十六年没有相见了,没得一见面就为了自己而吵架。
夜心妍伸手为林振青揭开了身上的绳索,她说道:“我没有为难他,他已经二十三岁了,他有自己做事的原则,他做出任何的决定,我都不会怪他的。”
流景怎么说都是她的孩子,不是么?尽管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的孩子,但是,他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能不心疼么?
东方流景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脑中有一瞬的麻木,他被一个事实彻底打击到了,原来,她的母亲爱的人不是他的父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夜心妍为林振青解开绳索之后,他背上卡住的那块木板就掉落下来。
东方流景立在原处,身体僵直,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上一辈的人将当年的真相捂得严严实实的,怎么都不肯告诉他,这些东西是支撑他活下来的理由,现在母亲醒了,自己身上的寒蛊解了,这缘由却要无疾而终了么?
这让他情何以堪?
夜心妍瞧见东方流景立在原处没有动,遂扶着林振青从旁走过,林振青看了一眼东方流景,却也没有说话。
他们与东方流景擦肩而过,唯余香风袅袅。
水墨凝上前一步在东方流景耳前问道:“流景,现在要怎么办?林振青毕竟犯的是谋权篡位的大罪,这样走出去肯定是不行的。”
看现在这个样子,林振青与母亲是真心相爱的,原来,兜来转去,自己曾经的父亲居然跟流景的母亲真的是一对?
东方流景被自己的推测所打击了,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不被期盼的孩子,他的母亲爱着另外的男人。
水墨凝瞧见东方流景还在走神,遂又低声唤了一句:“流景”
东方流景瞬时清醒过来,一旦清醒便听见法场之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罪人林振青,你简直胆大包天!来人,将他给朕拿下!”
纳兰昊月?!
他怎么来了?
东方流景旋即转身望了过去,但见法场边缘已经被豁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纳兰昊月的肩舆华盖徐徐而来,肩舆之上的纳兰昊月身穿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脸上神色十分阴沉。
很显然,纳兰昊月派人监视了他,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前来?
莫非纳兰昊月也不相信他么?
呵呵东方流景薄唇微扬,还好他从来都没有期望过纳兰昊月会相信他,从他回到南临朝堂上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相信过纳兰昊月,因为,他不值得自己信赖。
所以,他做出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吃惊,也不会心殇,对于纳兰昊月,他从许多年前开始,就已经不再报任何希望了。
纳兰昊月一声令下之后,却见御林军侍卫急急出动,将林振青与夜心妍围堵在了中央。
那些人想要上前缉拿林振青,夜心妍却展开臂膀大声吼道:“你们谁敢动他?”
夜心妍一声尖利的吼声出来之后,首先震惊的自然就是纳兰昊月。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拦住林振青的娇小身影,眼眸微眯细细地凝望着他,然而,当他瞧见那张平淡无奇一点也不熟悉的容颜时,心中升腾而起的希望转头又落了空。
他是幻听了么?
他居然听见了妍儿的声音?
他十六年前不就已经死了么?
“你是谁?”
纳兰昊月眼眸一眯,沉声质问起来。
夜心妍拦在林振青的前面,林振青却从她身旁拐出来,对纳兰昊月说道:“纳兰昊月,我根本就没有篡权。”
“放肆!”听见林振青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纳兰昊月有些怒不可遏。
夜心妍再度拦在林振青的前面,昂首对纳兰昊月说道:“你想知道我是谁,是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谁!”
既然这个男人今天定要杀了林振青,那么,她也不打算给他脸面了,本来在孩子的面前,她还想要给他留下最后一分尊严,但是,他自己不要,就别怪她无情了!
夜心妍话语落下之后右手一抬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了开来。
在场的许多人,除了一些年纪很大的官员见过夜心妍之外,几乎都没有人见过她。
夜心妍撕开了人皮面具,露出了面具下方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那样一张美到窒息的容颜让在场老百姓们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纳兰昊月在见到夜心妍的容颜时,激动地从肩舆之上站了起来,他惊道:“妍儿妍儿你没有死,你没有死么?”
十六年了,他一直为他当年所做的事在不停地忏悔,他希望老天能够重新给他一次机会将功补过,现在,老天是终于听见他的心声了么?又要将妍儿重新赐还给他了么?
纳兰昊月并步上前,御林军侍卫迅疾让出一条道来。
夜心妍在瞧见纳兰昊月上前时,厉声吼道:“你不要靠近我!”
“妍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活着?”夜心妍哼了一声:“我还活着真是碍了你的眼了,是吧?十六年前,你不是恨不得让我马上死去么?还在我的身上落下了蛊毒,你真是狠毒!”
东方流景在听见夜心妍的话语时,眼眸微睁,水墨凝也浑身僵直,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的身上只有一种毒,那就是蛊毒,莫非,流景身上的子蛊是纳兰昊月落下去的?
是这样么?
这个世上怎会有这么狠毒的父亲?居然在自己的儿子身上落蛊毒?
东方流景高大的身躯为之一震,盯着纳兰昊月,心潮澎湃起伏难定,他不愿相信,自己听见的一切是真的!
“那不是毒。”纳兰昊月听闻解释了一句,对于夜心妍的话,他却也不会当众承认当年他是误信谗言。
不过,他落在她身上的却不是毒,而是一种可以让她安心死去的东西。
妍儿怎么说那是毒呢?
莫非,当年那些人都骗了他?
出了那事之后的五年之后,他彻底清查了出来,然后将当初闹事的人全部都杀了,却不想,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残害自己的皇后与嫡子。
十几年前,在他的心中,皇位是排在第一位,为了巩固他的皇位,他觉得任何牺牲都是值得,这之中自然包括女人。
所以,为了他的皇位,他下令斩杀了夜心妍,流放了泽儿。
夜心妍唇角一扬,冷哼道:“我管它是不是毒,十六年前的事我已经统统忘光了,现在,我要跟林振青一起走。”
纳兰昊月听闻,一双眼眸半阖,露出危险的光束,他反问道:“你要跟林振青一起走?你什么时候又跟林振青勾搭在一起了?当年一个沈筠和,而今又是一个林振青么?夜心妍,你怎么可以这样?”
林振青闻言瞬时伸手揭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他说道:“我就是沈筠和。”
东方流景与水墨凝在瞧见林振青也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时,俱是一惊,他们从来没有猜到,林振青的脸上居然也戴着人皮面具。
原来,林振青的真实容颜也是十分英俊的。
沈筠和,这个似乎已经被历史遗忘了的名字,东方流景却是记得的,他记得沈家乃是东藩王,而沈筠和是东藩王世子啊。
二十几年前因为东藩王不敌东琳大军侵袭丢了许多城池,后来又有人密保说东藩王造反,所以,纳兰昊月便命人抄了东藩王府,东藩王与东藩王妃,还有世子全部被斩杀,其余人等都被流放了。
原来,沈筠和居然也没有死?
难怪他在查林振青时,知道林振青是从一个小小的状元开始一直在朝中奋斗,原来,他竟然也是一直蛰伏在朝野之中等待报仇。
可是,如果他要报仇的话,上次为何不借纳兰睿浈的手将纳兰昊月杀死?反而是救了他?
水墨凝眯眼睨着沈筠和,这么多年以来他居然都是人皮覆面,居然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发现,如此说来,十四年前的那一次滴血认亲,沈筠和怕是早就知道有猫腻了,只是,自己本就不是他喜爱女子生的,所以,他不在乎,他更在乎的是他的权势,他如此敛权却是想着要报仇?
东方流景与水墨凝面面相觑,却是没有开口说话,他们沉默地看着场内的一切,凝神屏气。
纳兰昊月盯着沈筠和,伸出的手指直打颤:“好你个沈筠和,你居然没死?你这个乱臣贼子!”
“来人,给朕将这个逆贼捉起来!”
“是!”御林军侍卫得令之后却是再度上前将沈筠和围剿起来。
东方流景在见到所有的御林军侍卫都冲向沈筠和与自己的母亲时,他的眼眸瞬时血红,周身内力四溢迸发,产生一股强大的气流。
他飞身而起,掠步而至从天而降落在了夜心妍的面前。
“谁敢动本王的母亲?!”
东方流景周身内力爆发,霍地一下将围剿而来的士兵全部震飞而去。
全场所有的人都被他的举动给惊呆了,从未知,豫襄王的武功会是这般地高。
纳兰昊月在见到那些倒飞而回的御林军护卫时,鼓着眼眸指着东方流景说道:“泽儿,你的武功居然这么高?”
这个孩子竟然有着这般高深的武功,他竟是隐藏得这么深么?
东方流景立在人群之中,长风拂起,卷起了他月白色的锦袍,夜心妍在见到自己孩子高大的背影时,转眸看向了身旁的沈筠和,唇角浮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父皇,放我母亲离开!”
纳兰昊月眼眸眯着,眸光从夜心妍与沈筠和的身上一寸寸滑过,终是落在了他们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处。
那样紧紧纠缠在一处的手刺痛了他的眼眸。
夜心妍是他的妻子,而他是南临的主宰,他怎么会就这样放任自己的妻子与另一个男人离去?
死也做不到!
纳兰昊月手一挥,呵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赶快将他们给朕拿下!豫襄王若是反抗,一并拿下!”
一声令下之后,纳兰昊月身后的护卫皆手持长矛冲了上来。
水墨凝盯着纳兰昊月,眉头紧拧,只觉这个男人真是没有心的。
东方流景听着纳兰昊月的话,听见自己的心碎声如裂帛响起,不是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么?怎么却在真实发生时,仍旧会觉得心痛呢?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始终都是自己的父亲不是么?
可是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父亲呢?
“我本不想大开杀戒,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为了他的妻子,为了他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他的双手已经许久不曾沾满鲜血了,因为他想要为自己的妻儿积德,可是,面前这个被他称为父亲的人,却在逼他,逼他杀人!
东方流景双手在身前画着圈,将内力聚集在手,将所有蜂拥而来的士兵全部卷入了一股强大的气流之中。
法场之中掀起了一股狂风,在场的老百姓们都被这样的状况吓住了,皆纷纷而逃,再也没有了看好戏的心情。
侍卫手中的长矛兵器全部被气流吸走,飞入气流中后顷刻间便灰飞烟灭了,待兵器被抽走之后,侍卫们的身体也跟着被吸入了强大的气流之中。
东方流景的墨发高束在头顶之上,因为周身内力迸发,他的墨发全部散开而来,似蜿蜒的游龙一般张扬而舞。
水墨凝盯着气流之中的东方流景,心痛难耐,流景他得有多难受才会这样杀人?
在这样一个场景之下终是让他知道了自己身上寒蛊的真相,原来,兜来转去,居然是他的父亲给他落下的。
水墨凝眼眸眨了眨,如鲠在喉。
纳兰昊月坐在肩舆之上,他虽然武功也比较高,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武功居然高成这样。
第一次发现,原来可以这样杀人的。
待东方流景将那些围攻而来的侍卫全部撕成了碎片之后,狂风骤些,那些人早已随风而逝,而东方流景白色的衣袍之上却是没有沾染半点血迹。
他的墨发全部垂了下来,不再飞舞,他魔魅般的眼眸斜睨着纳兰昊月,薄唇微扬,冷声问道:“你放不放走我的母亲?”
纳兰昊月的身子在肩舆之上正了正,回道:“泽儿,你有本事就将朕给杀了,否则,今天朕是绝对不会将他们二人放走的!”
话音落下之后,却见他的身后又出现了许多护卫,兵甲林立,成千上万。
东方流景垂于身侧的手捏得咯吱作响。
杀了他么?
他这是在威胁自己么?
他以为自己不会真的杀了他么?
纳兰昊月眉尾微抬睨着东方流景,他瞧见东方流景的眸中似乎闪过异样的神色,遂伸手一挥,道:“上!”
东方流景袍摆一掀,阔步而立,准备迎敌。
然而,就在这时,形势发生了陡然变化,法场之中铁甲摩擦之声仿似千军万马一般涌了过来。
“将这里给本王通通围住!”
东方流景凝眉一望,却见前方不远处,纳兰睿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竟是命令他手下的左翼军又将纳兰昊月的人围在了中央。
御林军的动作忽而停滞下来,皆转头看向纳兰昊月。
纳兰昊月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当他瞧见纳兰睿淅居然引领大军来将自己包围时,眉头深敛,呵斥道:“你这个逆子,你想要做什么?”
纳兰睿淅手中握着缰绳,他薄唇微微扬起,说了一声:“不做什么,只是想要来保护父皇而已,父皇年岁大了,也该是好好想想清闲的时候了。”
东方流景听着纳兰睿淅的话,眼眸一眯,心中却是了然。
水墨凝抬眸看着马背之上的男子,他仍旧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衫,亦如初见一般,可是,没有哪一次却如今次这般,让她觉得帅气。
大义灭亲,纳兰睿淅做得真好!
这样的父亲,不值得让人留念。
纳兰昊月听着纳兰睿淅的话狠狠地拍了一下肩舆,怒道:“放肆!你们这都是要反了么?”
他顿了顿,接着对御林军侍卫吼道:“你们这些也想死么?还不赶紧给朕将他们拿下!”
纳兰昊月身前的那些御林军侍卫先是举目四望了一下纳兰睿淅的左翼军,这些军士是南临皇朝最骁勇善战的兵士,他们的战斗力是不可估量的,撤回视线之后,他们又转头看了一下身后的东方流景,方才他那种疯狂的杀人场景历历在目,现在真是前有虎后有狼,他们这不是等着受死么?
如此,他们还挣扎些什么呢?
皇帝的儿子都不待见这个皇帝了,他们为了什么还要为他卖命?
御林军侍卫们在心中衡量清楚之后,纷纷倒戈相向,手中的刀剑长矛全部指向了纳兰昊月。
纳兰昊月在肩舆之中急得跳,他起身脚踏肩舆飞掠而起,准备朝众人攻击而去。
“反了!都反了!朕不会让你们如意的!朕才是南临的主宰!”
然而,当他刚一有动作时,东方流景早已飞身而起,而纳兰睿淅也离开了马背,二人朝着纳兰昊月夹击而去。
纳兰昊月武功虽高,但是却远远不敌东方流景与纳兰睿淅合力袭击之力。
几招下来,东方流景已经伸手封住了纳兰昊月的周身大穴。
纳兰睿淅瞥了一眼被众人围堵在中央的夜心妍与沈筠和,对东方流景说道:“父皇就交给我吧。”
东方流景凝眸看向了纳兰睿淅,薄唇一扬,道了一声:“谢谢。”
纳兰睿淅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带着纳兰昊月翻身回到了肩舆处,将纳兰昊月放在肩舆之上,随后对众人说道:“太上皇要回宫了,摆驾——”
纳兰昊月在听见太上皇三个字时,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然而,他的穴道被封,哑穴被点,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纳兰睿淅带着纳兰昊月很快就撤走了,偌大的法场之中,之前还人山人海的法场之中便仅剩下四个人了。
东方流景与水墨凝立在一处,夜心妍扶着沈筠和,对着东方流景说了一声:“流景,谢谢你了。”
沈筠和也说了一声:“谢谢。”
东方流景转头睨了一眼沈筠和,冷声道:“你不用跟我说谢谢,我没想着要救你,我只想救我的母亲。”
沈筠和高大的身躯僵直了一些,夜心妍感受到时,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夜心妍看着东方流景,问道:“孩子,你想要问什么便问罢。”
东方流景的眼眸落在了二人交缠的手臂之处,他冷声问道:“你与他是个什么关系?”
夜心妍缓缓放开手,踱步去到了东方流景的跟前儿,眼眸凝望着远方,慢慢回道:“我与筠和是先定了亲的,我们二人从小认识,青梅竹马,互相倾心,我十五岁那年,本是要嫁给他的,但是,一夜之间,东藩王府被毁,而筠和与他的父王被都斩首了,我本想跟着筠和而去,却被父母救下,第二日,便有皇宫中的圣旨下来要立我为后,我本不想嫁,无奈母亲以死相逼,我只能含恨出嫁,我入宫之后的头那些年,纳兰昊月对我真的很好,也让我渐渐忘记了心中的痛苦,可是后来,你渐渐长大之后便有人说你跟纳兰昊月长得不像,纳兰昊月本就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也开始渐渐怀疑,到了后来,他听信了一个妃子的谗言,说我跟其他男人有苟且关系,说你是那个男人的孩子,我跟纳兰昊月解释,他却根本就不听我的言语,直到后来那一天,我被人诬陷”
“诬陷你的人是谁?是不是纳兰昊月?”夜心妍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却听东方流景继续问道:“当年东藩王一家出事,是不是也是纳兰昊月做的手脚?”
这一切事情未免太过巧合了,为什么沈家会出事?为什么在沈家出事的第二天纳兰昊月就要立后?为什么纳兰睿淅会带着人去到那个殿宇?
纳兰昊月!除了他能够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滴水不漏之外,还有谁能够做得到?
他真是好狠的心啊,为了他的皇位,他所有的人都可以利用,他利用风雅茹对他的痴情,骗风雅茹,说自己的母亲与其他男人有染,然后便让风雅茹告诉纳兰睿淅,让一个孩子引领着众人去到那个事先被他安排好的陷阱之中。
他的心也好冷,他爱上了母亲,不折手段将她从其他人那里夺过来之后却不好好爱护她,误信谗言,从此葬送了母亲与自己的一生。
他怎么可以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怎么可以?
“你”夜心妍听着东方流景的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身子忍不住僵直起来。
她本来不想告诉他真相的,毕竟纳兰昊月是他的亲生父亲。
可是,这个孩子怎地就猜到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东方流景忽而仰首仰天长啸。
这是一件多么滑稽多么可笑的事情,他心心念念了十六年的报仇,搞了半天,他的仇人却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个自他一出生开始就用着慈爱笑容看着他的男子。
怎么可以是他?
水墨凝听着东方流景绝望般的苍凉笑容,一颗心揪紧疼痛。
这样的事情,让流景如何能够接受?
东方流景猖狂地笑了几声之后终是转身提气飞掠而去。
“流景!”水墨凝抬步想要追随而去,却被夜心妍唤住了:“凝儿,你让他冷静一下吧,这事放谁身上都是接受不了的。”
水墨凝听后顿住了脚步,她停下来转头看向了沈筠和,隔了半晌方才悠悠说道:“林振青,你知道我是谁?”
沈筠和听着水墨凝十分熟悉的声音,眼眸微睁,问道:“你是瑜儿?”
“呵呵呵”水墨凝看了一眼沈筠和又瞥了一眼夜心妍,冷笑道:“你们的爱情可真是伟大啊,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过那些一直守候在你身边的女人,你有没有想过?”
他沈筠和为何报仇十年磨一剑,装扮成林振青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人物当到了南临的丞相,为的就是报他沈家之仇,可是,东方流景回来了,他却什么都要放弃了,因为他觉得纳兰昊月即使再想当这个皇帝也都会有死去的一天,他将形势估计的很好,而他又认为夜心妍永远不会再醒来了,所以他绝望了,想着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思,所以,不如归去。
只是,他都没有想一想其他的女人么?
难道这个世上,除了夜心妍以外,其他那些委身于他的女人就不是人了么?
沈筠和听着水墨凝的言语,脸上带着愧疚之色,他说道:“瑜儿,我对不起你的母亲。”
“你对不起的人何止是她?你对不起郁香琴,对不起甄倩,对不起我大哥,你对不起林瑾珊,你对不起林府的所有人!”
“瑜儿”沈筠和上前一步想要握住水墨凝的手臂,却被水墨凝一掌挥开了:“你不要碰我!虽然你是流景母亲爱着的人,但是,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的!”
水墨凝放下话语之后便提着裙摆转身离去了。
夜心妍望着水墨凝离去的身影,秀眉紧蹙,沈筠和握住了她的手,忏悔道:“妍儿,我这一生因为对纳兰昊月的恨,做了太多的错事,你还能原谅我么?”
“筠和,自从那一天,纳兰昊月要将我处死时,我就觉得老天跟我开了个玩笑,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而今好不容易雨过天晴,为什么不能一起面对明天呢?”
“可是孩子们对我们积怨太深,瑜儿说的对,即便我心中有着仇恨,我也不能这样对待那些无辜的人,我娶了她们,却让其他的男子碰了她们,生下了孩子,我的罪孽真是太深重了。”
二十几年来,他一直想着报仇,按照他的计划,他是想要将纳兰昊月的江山夺走的,谁让他夺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又不懂得珍惜?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始料不及,他没有料到纳兰昊月会这般丧心病狂,会这样陷害妍儿还有流景。
若是他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还报什么仇?早把妍儿带走了!
夜心妍听着沈筠和的话,摇了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她又如何能怪他呢?
“筠和,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纳兰昊月已经被禁锢,没有人会为难我们了,孩子们的心结一时半会儿恐怕解除不了,我们尽力吧。”
沈筠和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一想到瑜儿方才说的那句话,他微微闭上了眼眸,对于林府这几个孩子,他真的不奢求他们能够原谅自己,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
水墨凝匆匆回到豫襄王府,东方流景没有回来是自然的,玲珑见水墨凝回来,便问道:“林振青死了么?老夫人呢?”
“没有,玲珑,今儿个法场之上出了大乱子,我回头再跟你说,孩子们睡得都还好吧?没有哭闹吧?”
玲珑摇头道:“没有,他们睡得好着呢,可乖了。”
水墨凝一面应下一面朝摇床行去,她看着摇床之中睡得安详的儿子与女儿,转头对玲珑说:“玲珑,你可以把脸上的面具摘掉了,一切已经风平浪静了,你出去将冷焱叫进来吧,从此也不必躲在暗处了。”
“是的。”
玲珑应下之后便将冷焱给唤了进来,北堂默与北堂黔分头去找东方流景了,王府之中只剩下冷焱在。
“冷焱,你去收拾东西吧,我们估计明天就要启程回西玥了。”
玲珑惊道:“这么快?”
水墨凝点了点头,说道:“孩子我看着呢,你们都去收拾东西吧。”
如果她预料得不错,流景明天就会带着自己回到西玥。
这一日,水墨凝洗漱之后翻身上了床,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东方流景回来,她起身坐起,想要推门而出,却见房门从外打了开来。
房间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酒味便窜入了鼻端。
她抬眸一看,却见东方流景斜倚在房门处,脸颊之上泛着红晕,显然已经喝醉了。
水墨凝并步上前搀扶着他,问道:“流景,你怎么跑去喝酒了?”
东方流景转眸看向她,听后笑了笑,说道:“呵呵凝儿,我好高兴啊我现在能喝酒了,凝儿,你知道么?我以前真的很羡慕思辰他们可以一醉方休,但是因为我的身体,我喝不了酒现在,寒蛊解了,我也能举杯豪饮了”
“流景,你莫要这样。”他心里难受,也不必非得把自己灌成这样啊?
东方流景转眸盯着她,幽若深潭的眸中泛着莹亮的波光,他说道:“我莫要怎样?凝儿,你是觉得我在伤心么?我没有我高兴着呢”
他怎会觉得难过?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呢,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压抑的紫尧城了,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他为什么要难过?
“流景,我扶你进去吧。”
东方流景看着水墨凝,忽而伸出食指比在了嘴唇处,放低声音道:“嘘,凝儿,你说话声音太大了,吵着我的宝贝了。”
因为水墨凝坚持自己带孩子,所以孩子都是放在自己的房间之中睡觉的,孩子现在很小,一个晚上她起码要爬起来四五次,东方流景每日夜里也会跟着起来与她一起哄孩子。
东方流景说着话,脚步却是吵着摇床而去,他偏偏倒到地朝前行去,嘴里念叨着:“儿子,女儿,爹爹抱你们一起睡。”
“你别把孩子弄醒了。”水墨凝一把拉住东方流景,东方流景身体不稳,整个人朝她怀里栽去,水墨凝提了内力扶住了他,将他往床边带,好不容将他拖到床边之后,东方流景高大的身躯便朝床上倒了下去,一个翻身,却是已经进入了熟睡之中。
“唉”水墨凝叹了口气,随后把他的鞋袜都脱了下来,出了房门打了些水为他梳洗干净。
再次躺到床上时,东方流景侧身对着她而睡,他的剑眉敛在了一处,睡得像个孩子,水墨凝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尔后便阖上眼眸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东方流景醒得很迟,他醒来之时,水墨凝已经抱着孩子出去晒太阳了。
他起身整理好了之后才觉得自己头痛欲裂,闻了闻自己身上冲天的酒气,他的俊眉拧在了一起。
他昨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
东方流景出得房门后,冷焱便跟在了他的身后,他去到水墨凝跟前儿俯首看着她,说道:“凝儿,我们今日便启程回西玥,怎样?”
“你不进宫去跟皇祖母辞行么?”
东方流景摇头道:“不必要了,跟她辞行少不了又惹出许多事情来。”
虽然他很想再进宫去看一看皇祖母,但是想着皇祖母会伤心难过,还是算了吧。
就让他走得彻底一些。
水墨凝想着老太太之前一直装晕装病,如若流景娶辞行,她说不定为了挽留流景又要演一场戏,弄得流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去也罢啊。
如是想着,水墨凝抱着孩子,抬眸看他,笑得灿烂:“好啊,东西我已经让冷焱和玲珑收拾好了。”
东方流景欣慰一笑,随后又折返而回入了房间。
东西整理完毕之后,东方流景带着水墨凝,两个孩子,北堂默,北堂黔,冷焱还有玲珑出了王府,王府之外有四五辆马车等候在了那里。
东方流景拥着水墨凝转回头看了一眼王府的牌匾。
那蓝色的牌匾之上写着“豫襄王府”四个烫金大字,看着这几个字,心中感慨万千,一切终于已经结束了。
“我们走吧。”
凝望了半晌之后,东方流景与水墨凝极其默契地同时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之后二人对视一笑。
马车滚动缓缓前行,在到得紫尧城外的十里亭时,却见一大队人马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为首之人立在阳光之下,一袭白衣俊逸出尘,头上金冠金光闪闪,不是纳兰睿淅又是谁呢?
东方流景搀扶着水墨凝下了马车,到得了纳兰睿淅跟前儿。
纳兰睿淅看着东方流景,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东方流景回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你不要南临的江山了?”
东方流景笑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
“你要把它扔给我,然后自己去潇洒快乐?”
“你比我适合当皇帝,南临在你的手里一定会走向辉煌的。”
纳兰睿淅听后,自嘲地笑了笑:“我比你适合当皇帝,是因为我是孤家寡人么?”
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了,如此,他还要着那冰冷的皇位来做什么?缅怀他那沉痛的过去还是祭奠他那黑暗的未来?
水墨凝听着纳兰睿淅的话,心尖一痛,孤家寡人么?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纳兰睿淅转眸看向水墨凝,薄唇微扬,轻轻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
东方流景抬眸睨着纳兰睿淅,薄唇开阖,说道:“我去意已决,无论你说什么,无论你如何阻拦,都是改变不了我的决定的。”
“是么?”纳兰睿淅问了一句,深邃的鹰眸看向了远方,良久之后却是又转眸看向了东方流景,问道:“我可以跟二弟妹说一句话么?”
东方流景盯着纳兰睿淅,薄唇微抿,半晌之后方才点了点头。
纳兰睿淅起步离开数步,水墨凝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站在不远处,虽然不远,但是东方流景却不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纳兰睿淅立在树影斑驳之下,容颜愈发地英俊,他凝着水墨凝问道:“如若有下辈子,如若我一开始就没有伤害过你,你会选我么?”
水墨凝抬眸看向他,眼眶有些潮热,思索良久后,她点头道:“会。”
“谢谢你如此安慰我”纳兰睿淅的话说得停停顿顿,须臾,他又问道:“我可以抱一下你么?”
水墨凝先是愣了愣,感觉有些错愕,旋即点了点头。
纳兰睿淅薄唇扬起,露出一抹阳光般的笑容,那笑容醉了天地,让阳光都失去了色彩,春意也被他的笑容敛去。
他伸出了手臂,将水墨凝卷入了怀中,闭上眼眸,将下颚抵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东方流景立在一旁,当他瞥见纳兰睿淅竟是就这般地抱住他的妻子时,他心中瞬时五味杂陈,心乱如麻,似有千万根银针同时刺向他的心扉一般。
这个该死的家伙!
垂于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关节处泛出了森然的白。
纳兰睿淅抱着水墨凝,鹰眸朝旁一瞥,当他瞧见东方流景僵直的身躯时,却是露出了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瑜儿,我方才跟你说的话,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你永远都不要告诉给睿泽听,好不好?”
水墨凝闻言顿了一下方才点头道:“好的。”
纳兰睿淅又抱了一会儿水墨凝之后方才将她推出怀抱,他垂眸凝望着她,浅浅说道:“在我余下的生命里,我会尽我最大能力去遗忘你。”
水墨凝卷翘的睫毛扬起,点头道:“谢谢你。”
“如果我们此生还能再见面,忘掉一切前缘旧事吧。”
其实,这句话是安慰她的,现在,南宫诗雪死了,他的心也跟着彻底死去了,这一生,他怕是再难有爱了。
他怕她难过,所以,他才会说这样的话。
“好。”
水墨凝转身回望了一眼纳兰睿淅,站回了东方流景的身旁。
纳兰睿淅看了一眼东方流景,朝他缓缓点了点头,跟着翻身上马,缰绳一抖,转身策马而去。
东方流景转头看着水墨凝,问道:“你们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会用尽全力来遗忘我。”
“就说了这个么?”
“是的。”
东方流景狐疑地瞥了一眼水墨凝,却是没有再问什么。
马车一路朝西而去,上得马车之后,水墨凝对东方流景说道:“流景,后面有两个人一直跟着我们。”
东方流景眼眸轻抬,说道:“我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
自己肯定是讨厌沈筠和的,而东方流景虽说一直爱着他的母亲,但是忽然之间发生这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他定然有些接受不了。
东方流景转眸看着水墨凝,不答反问道:“你不是讨厌沈筠和么?”
水墨凝眼眸微垂,说道:“我是讨厌他,并且,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但是,他到底是你母亲爱着的人,不是么?”
他的母亲没有错,在所有的事情当中,他母亲是受害最深的那一个人。
东方流景听闻,叹了一口气,说道:“且让他们跟着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好。”
纳兰睿淅一路回到紫尧城内,到得豫成王府时,却见朝中许多官员竟是等候在了王府门口,为首之人竟是豫宁王纳兰睿漟。
纳兰睿漟在见到纳兰睿淅时,袍摆一掀单膝跪在了地上,他颔首道:“请大皇兄即刻进行登基大典。”
“请王爷即刻进行登基大典,国不可一日无君!”
纳兰睿漟的声音落下之后却听众人跟着说了起来。
纳兰睿淅盯着跪地的众人,俊眉蹙着,他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睿漟,不是说好了你来继承大统么?”
现在的他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却是不想再当皇帝了。
昨日,当他将父皇送回宫后便去看了母后,母后一早便落发看破红尘俗世,他想要将母后接出来与他一起生活,可是却被母后拒绝了,她说她喜欢冷宫的宁静。
就在那时,他真是恨透了他这个父亲,那日在法场,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一切,他回到皇宫后便问了母后,母后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纳兰昊月说,如若母后陪他演这么一场戏,那么,南临的皇后之位就是母后的。
母后为了自己,也为了对纳兰昊月心中的那一份爱,她答应了他,却是铸下了这么多的错。
他的父皇,他没有心么?怎么可以为了巩固皇位这般对待自己的亲人?
看透了这些,他又怎么可能再去当皇帝?
纳兰睿漟听着他的话,说道:“大皇兄,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我是个什么脾性的人,你不知道么?我这样的性格怎么适合当皇帝呢?您是想看着南临再度向东琳俯首称臣么?”
纳兰睿淅应道:“你当了皇帝之后,我会帮助你的。”
“大皇兄!”
“你莫要再说了,你若再说,我即刻便起身离开。”
纳兰睿漟盯着纳兰睿淅,眉头蹙着,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就在众人僵持之时,宫中一名侍卫来报说纳兰昊月疯了。
纳兰睿淅与纳兰睿漟闻言惊了一下,兄弟二人旋即翻身上马直奔紫尧皇宫。
到得皇宫之后,新一任的太监总管李来顺颔首向二人请了安。
纳兰睿淅快步朝前走去,问道:“怎么回事?”
李来顺回道:“太上皇昨日被关在御书房之后,他便一直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他被点了穴位,很久都不能动弹,今日刚刚能够动弹之后便开始砸东西,砸来砸去,最终被那些砸出去的东西反弹到自己的头上,忽然之间,他就开始神志不清了。”
纳兰睿淅俊眉蹙着,很快便到得了御书房,还未进殿时便听见里面传来了疯疯癫癫的话语:“我是南临的皇帝,你们快快给朕磕头啊”“太上皇,您小心一些。”
“朕叫你们磕头,磕啊!”“太上皇!”
“什么太上皇,朕是皇帝,不是太上皇。”
纳兰睿淅听着这一番对话,脸色暗沉,转头看了一眼纳兰睿漟,纳兰睿漟也是一筹莫展。
“他现在这个样子对他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
兄弟二人正踌躇间,却听一道女声传入了耳中。
纳兰睿淅听闻这声音有些激动,她转头望去,却见风雅茹穿着一身尼姑袍子缓缓走来。
“母后。”
风雅茹,看着纳兰睿淅,说道:“淅儿,这是他应得的下场,你且给他安置一个殿宇吧,我来照顾他。”
“母后。”纳兰睿淅听着这话,心口有些泛疼,纳兰昊月的心里眼里都没有他的母后,有的只有利用,现在纳兰昊月疯了,母后却是要来照顾他了么?
风雅茹叹道:“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吧,我心甘情愿的,淅儿,你莫要再说些什么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皇啊。”
纳兰睿淅眼眸微眯,薄唇抿紧,没有再说什么。
风雅茹起身入了殿,殿内的宫人们在瞧见她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便都傻在了那里。
“咦?你是谁啊?”纳兰昊月瞧见风雅茹穿了一袭尼姑袍子只觉新鲜,便上前问了一句。
风雅茹回道:“我是你的臣子啊,皇上。”
纳兰昊月听后眼眸眨了眨,哼哼道:“还是你这个臣子好,都是朕是皇上了,他们却非要叫朕什么太上皇,太上皇。”
风雅茹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皇上啊,微臣随您一起去上早朝,怎样?”
纳兰昊月听着风雅茹的话,忙不迭地点头道:“上早朝,好呀好呀,走,我们走。”
风雅茹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随后带着疯疯癫癫的纳兰昊月出了御书房。
纳兰睿淅凝眸看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只觉一道夕阳刺了过来,竟是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了。
难道这就是当皇帝之后的结局么?
待风雅茹将纳兰昊月扶走之后,却见萧太后跌跌撞撞地朝御书房行来。
纳兰睿淅在瞧见萧太后有些虚浮的脚步时,惊了一下,忙地上前扶道:“皇祖母,您小心一些。”
萧太后转头看了一眼纳兰睿淅,暮地一把将他推开,呵斥道:“淅儿啊,从小到大,哀家是怎么教你的?瞧瞧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居然起了逆反之心?你父皇呢?”
这些人果真当自己是死人了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来通知她,还让她蒙在鼓里。
纳兰睿淅盯着萧太后,神色有些惭愧,良久之后方才说道:“父皇他疯了”
“什么?”萧太后急得身体朝后一仰,纳兰睿淅旋即扶住了她的身子,叮嘱道:“皇祖母,您小心些。”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他是你们的父亲啊!”萧太后伸手指着纳兰睿淅的鼻子,问道:“泽儿呢?他去哪里?”
“他带着他的王妃,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了?”萧太后怒目盯着纳兰睿淅,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他是自己走了,还是被你逼走了,还是他被你杀了?”
纳兰睿淅听着萧太后的言语,心底有些抽痛,他一直知道皇祖母最喜欢的孙子是纳兰睿泽,自从纳兰睿泽流放之后,她便将所有的爱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可是,自己到底不是纳兰睿泽,尔后睿泽回来,皇祖母对他的爱一点也不加掩饰。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但是,他的心到底也是肉长得不是?
他也会去期盼啊“皇祖母,您可以不相信孙儿的话,但是,孙儿的话句句属实,睿泽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留在皇宫之中,他上一次回来也仅仅只是为了处理一些事情,现在,尘埃落定,他自然就会离开了。”
“哀家不相信,不相信啊”萧太后根本不听纳兰睿淅的言辞,一个激动之下却是眼一翻又晕厥了过去。
“皇祖母!”
纳兰睿淅见状惊了一下,扶住萧太后忙地命人将她抬进了御书房之中。
看来,这个误会又要许多年以后才能解除了。
几日之后,紫尧城中,一件客栈之中,一名男子坐在其中,脸色沉郁,仿似在等待一些什么事情似的。
隔了一会儿,却见房门被人推开了,有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悄然走了进来,他到得跟前儿时便对坐着的那名男子回禀道:“爷,豫襄王与豫襄王妃已经于四日前离开紫尧城。”
“什么?他们怎么会离开?”男子听闻,紧握成拳,重重地砸在了木桌之上。
护卫颔首道:“具体原因属下还未查实清楚。”
男子眼眸微眯,从中露出了一抹仇恨的光束,他恨声说道:“豫襄王,纳兰睿泽,不要以为你离开紫尧城了,这一辈子我就找不到你了,你我之间这仇,今生非要报了不可!”
那日,若非有属下的人冒充于他去玩儿他的女人,他指不定就被五马分尸了,还好,老天长眼,让他有事离开。
护卫听闻垂着头,压得很低,半晌之后,却听他的主子说道:“紧密监视紫尧城中所有的人,一旦有纳兰睿泽的动向即刻来报告给我!”
“是。”
话音落下后,护卫再次抬眸时那男子早已消失不见了踪影。
此时,从东琳去往西玥的官道之上,两辆马车疾驰而过。
为首的马车之中坐着两人,乃是东琳宣王南宫澈还有宣王妃白菁华。
大概十个多月前,南宫澈就将南宫烨诈死的事情告诉了白菁华,白菁华当时就激动地想要去见南宫烨,南宫澈只告诉他现在时间还不合宜,于是她又一天天期盼下去,而今,终是可以到了相见的时刻了。
白菁华问道:“王爷,您说烨儿的腿都好了,是吧?”
南宫澈点头道:“是的,都好了,身上的寒蛊全部都去除了。”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真是无比的欣慰,孩子终于不用再受苦了。
白菁华又道:“烨儿为什么要跑来西玥隐居呢?要隐居其实可以去东琳的啊,这样也好时常去看看他。”
“华儿啊,烨儿不想让南宫煊知道他还活着,所以才会选了一个这么远的地方。”
南宫澈并未告诉白菁华,自己的儿媳妇是西玥的公主,他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啊,兜来转去,自己的儿媳妇居然也是旧识的女儿,这样的亲上加亲多好呀?
白菁华点头道:“这事确实也是的,想想上次因为东琳大败一事,皇上差点就要惩罚王爷您了,当时妾身是真的很着急啊。”
南宫澈伸手揽过了白菁华的肩膀,说道:“无妨,本王不是说过要一直陪伴在你左右么?既然这样说了,就自然不会食言。”
白菁华点了点头,叹道:“这要是能马上找回语儿,妾身这心啊就可以完全装回肚子了。”
不用多久她就可以见到烨儿了,现在就只剩语儿了,然后他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这多好啊。
南宫澈拍了拍白菁华的手背,说道:“华儿,放心吧,会找到她的。”
“嗯。”白菁华点了点头,随后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
马车行路几日之后终是到达了青瓷郊外的山谷之中。
东方流景与水墨凝行路十几日之后,终是回到了西玥青瓷城郊那个寂静的山谷之中。
回到山谷时,水墨凝发现好多人都等在了那里,父皇,母后,无澜皇叔,大姐,大姐夫,大哥,子昀,云思辰,还有娘亲和欣儿。
他们在看见自己回去时,脸上都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
“凝儿,欢迎回来。”
吴芷静上前一步从水墨凝的手中接过一个孩子,水无痕抱住了另外一个。
水无痕看着怀中的孩子笑着道:“静儿,这果然还是有遗传的,你生了龙凤胎,凝儿也生了龙凤胎。”
吴芷静点头道:“是的啊,瞧这俩孩子多可爱啊。”
“哇哇哇”吴芷静伸手摆弄了一下孩子胖乎乎的小手,孩子顷刻间就哭了起来。
吴芷静哄道:“哦哦,孙儿乖,别哭喽”
水墨凝看着吴芷静,身子微斜靠在了东方流景的胸口之上,笑得甜蜜。
“烨儿!”当众人都在微笑时,却是听见一个柔美的声音出现在耳旁。
东方流景身躯微震,循声而望,但见后方不远处竟是立着几名十分熟悉的人,他们风尘仆仆似是才赶到一般,乃是南宫澈,白菁华还有南宫熠。
吴芷静在瞧见南宫澈一行人到来时转头看向水无痕笑道:“无痕,还是你想的周到,这时间算得也精确。”
水无痕笑了笑没有说话。
“母妃”东方流景转身迎了过去,白菁华旋即握住了东方流景的手,她抬眸仰望着他的容颜,眸中热泪四溢:“烨儿,你让母妃想得好苦啊。”
东方流景伸臂将白菁华揽入了怀中愧疚道:“母妃,孩儿真是不孝,对不起您了。”
白菁华埋首在东方流景的肩膀处,泪水滚滚而落,她呜咽道:“烨儿啊,你以后可再也不要这般吓母妃了,好不好?”
东方流景笑着应道:“孩儿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母妃您放心。”
白菁华闭上了眼眸,微微点了点头。
东方流景凝眸一转,朝着南宫澈与南宫熠轻轻一笑,二人回之一笑,一切,终于已经圆满落幕了。
白菁华退开了身子转头一望,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水无痕,因为水无痕一头银发实在是抢人眼球,白菁华惊了一下:“无痕,你们怎么在这里?”
水无痕抱着怀中的孩子去到白菁华的跟前儿对她说道:“你看,这是我们共同的孙子呀。”
吴芷静也抱着孩子上前行去。
“共同的?”白菁华完全没有明白这意思,她侧眸看向了南宫澈吱唔道:“王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水墨凝这时上前颔首道:“母妃,我是瑜儿。”她伸手指着水无痕与吴芷静说道:“他们是我的父皇与母后。”
“什么?你就是瑜儿?你原本是长成这样的?”白菁华显然吃惊不小:“你是阿静的女儿?”
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的关系让白菁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没有想到瑜儿长得这般的美,更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还是旧识的女儿,西玥的公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水墨凝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母妃,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您。”
白菁华盯着水墨凝,眼眸眨了眨,随后又看向了南宫澈,眸中带着丝丝责怪之意,这个人怎地不早点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南宫澈见状伸臂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我是想给你一些惊喜的。”
白菁华愣了半晌终是含泪道:“好啊,真是好啊,真是太大的惊喜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华儿,我们抱抱孙子吧。”
白菁华忙地抹干了眼泪点头道:“好啊。”
水无痕与吴芷静将手中的孩子交给了二人,白菁华抱着孩子软软的身子,左看看右看看,笑着道:“一男一女,真是太好了,这男孩儿长得像瑜儿,女孩儿长得像烨儿,这面相就非常好啊。”
水墨凝在旁看着,脸上扬起了笑容。
水无痕看着他们,须臾,转头对众人说道:“好了,谷口风大,我们先进去吧。”看着如此温馨的场面,久久都不想打断,但是,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微凉,可别因着感动而受风寒就不好了。
“好。”众人应下之后纷纷转身。
吴芷静却在这时问道东方流景:“流景,我瞧见你们方才来的时候,身后好似还跟了一辆马车,是谁啊?”
东方流景眼眸转了转,回道:“不是什么人。”
现在才刚刚回到这里,其他事情等以后再解决吧。
吴芷静瞧见东方流景的神色有些落寞,遂不再说什么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入了山谷之中。
沈筠和与夜心妍立在了一个小山丘之上,从他们的高度望下去,却是可以见到方才的情景。
山谷口外,西风瘦马,黄沙古道,垂柳飘飞,两人并肩而立站在那里,视线久久未曾回转。
当沈筠和瞧见那一头银发的男子时,眸中带着震惊,他对夜心妍说道:“那人好像是西玥的皇帝水无痕。”
“西玥的皇帝?”夜心妍有些不敢相信:“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沈筠和眉峰微蹙,说道:“方才他一脸慈爱地从瑜儿手中抱过了孩子,莫非瑜儿是他的亲生女儿?”
“你说凝儿是西玥的公主?”夜心妍也被这个事实给惊了一跳。
沈筠和点头道:“应该是的,还有,宣王南宫澈怎么也来了?方才宣王妃抱住了泽儿,想必泽儿的身份还另藏玄机啊。”
夜心妍说道:“这些事也只有等泽儿解开心结之后,我们才能去了解了,筠和,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沈筠和回道:“我们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村子可以落脚,先住着吧。”
“好。”
二人结伴转身登上了马车寻找村落而去。
这山谷之中的院落虽然不是特别大,还是能够住下许多人的。
当晚,在院落之中摆了两张大桌,所有的主子围在了一桌吃饭,而其他属下则是围在另一桌,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饭桌之上,最忙的两个人自然是东方流景与水墨凝,因为他们的两个小宝贝儿最是调皮,大人一说话他们就哭,大人一吃饭他们就拉。
云思辰见状调笑道:“这样的场景果真好笑啊。”
祁煦怀中抱着小叮当,他给女儿喂了一小勺粥之后,奖励道:“乖女儿,你带的头真是太好了。”
众人听闻祁煦的话,都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尤以云思辰笑得最欢,东方流景忙的不亦乐乎,他抬眸看向云思辰眸中的笑容,眼眸微眯,确实没有说什么。
晚饭之后,水无痕又拿出了一些烟火命人放了出来,所有的人立在院中看着那满天的烟火,脸上洋溢着笑容。
水墨凝与东方流景回到房间之后,两人齐心协力,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着,之后,东方流景便搂住水墨凝的腰身看着窗外月色无垠,说道:“凝儿,我想给你补办一个婚礼。”
“不用了吧,都老夫老妻了。”
其实说老夫老妻是有些夸张了,但是,自从嫁给他了之后,她觉得自己经历了太多,真像过了几十年一样。
东方流景笑着道:“之前有听母后讲过,说你们那里的婚礼跟我们这里的完全不一样,我不想要你的人生有任何的缺陷,所以,想要给你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因为,你之前嫁给我时,并非心甘情愿。”
“你知道我们那里的新娘穿什么衣服么?”
“当然知道了,婚纱啊。”
“你见过?”
“母后给我看过图纸,也已经命人做好了,凝儿现在要不要看?”
水墨凝抬眸看着东方流景,半晌之后摇头道:“还是先不看了,你若非要个我补办一个婚礼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从头来过。”
东方流景疑惑道:“从头来过?”
水墨凝颔首道:“对啊,从头来过,就当你不认识我,然后来追我,我们谈恋爱,你求婚,我再嫁给你”东方流景听着有些错愕,须臾扬唇道:“好啊。”
水墨凝听后撤开了身子,盯着东方流景,眼眸灵动清澈,她笑而不语,半晌之后方才说道:“你好,我叫水墨凝,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东方流景瞧见水墨凝的动作听着她的言语,终是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呵呵”——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