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河你是岁月的河

存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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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弥河,我们这里最大、最长的河,蜿蜒曲折,35条支流汇入你的怀抱,几百里的行程你奔流不息。茫茫渤海是你最后的归宿,东镇沂山角落里的清泉是你最初的源头。你虽然没有长江、黄河那么有名,没有莱因河、多瑙河那么浪漫,但你是我们的河,山里人的河,普通人的河,你润泽了一方的土地,哺育了两岸的生灵。在你的流淌里,有我们的生命,有我们的歌。

    弥河,我不知道你成于何时,是从远古走来,还是新生于人类之初;你流淌了几千年、几万年,还是上亿年。时光早已朦胧了你远去的岁月,只有文字还在悄悄地诉说。县志载,你的岸边,少昊世为双鸠氏,帝尧时代为帝子丹朱,商朝时是诸侯逄伯陵的封地,春秋战国属齐国。这些记载,隐讳难懂,对于历史知识贫乏的我来说有点听天书的味道。但你的古老,你的悠久,毕竟有史可考。你穿过秦汉的刀光剑影,听过唐宋的金风呼啸,流过明,流过风雨飘摇的晚清,曾亲眼目睹过多少腥风血雨,拼死格杀。东汉末年的纷乱,刘裕伐燕的鼓角,黄琼与金兀术的交锋,捻军与清兵的血战,还有日寇铁蹄的践踏多少世纪的风雨,多少朝代的兴衰,多少屈辱与抗争,都曾闪现在你的眼中。你是一条沉淀岁月的河,一条写满沧桑的河,一条承载沉浮的河。古人在彼岸生活,我们在此岸蹉跎。

    弥河,你无声的流淌,默默地走过四季。黎明中,迎来一次次日出,当朝阳燃烧着爬上山巅时,也摇醒了你一河碧水。黄昏里,你送走一朵朵晚霞,在悲凉和落寞中,收尽夕阳残照。夜色中,你静静地流淌,与你相伴的,只有万古不变的星星。春天,河边的绿柳发出新芽,地上碧草青青,姹紫嫣红的花竞相开放,还有天空中飘浮的云彩,一切的景物,在你叮咚作响的水生里,都那么清新自然。夏日的风灼热而又放肆,两岸的庄稼在茁壮生长。这时,会在突然之间大雨倾盆,洪水夹杂着一切,汹涌地冲入你的河床,带给你激情,也带给你狂乱。秋天,悲怆的阳光游弋在你的脸庞,秋凉如潮水浸透到生命的骨髓。当最后一只蝴蝶在萧瑟的风中独自起舞,你终于将宿命攥在掌心,将残花败叶收入河中。当呼啸的北风吹过,你孤独着、寂寞着、忍受着,独自跨入冰雪的冬季,在肃杀的旷野上,默默期待着来年的青光。

    弥河,你不因贫瘠而改道,祖祖辈辈顽强地守护着两岸的苍生。你流淌的是最高尚的血,无私地把一切给了大地,而又独自承受着太多太多的苦难。你的朴素教我们懂得了真诚,你的勤劳教我们懂得了艰辛,你的执着教我们永远不要放弃希望。你一路走来,充满坎坷,却又顽强、善良,敞露着胸怀,无声地接纳着一切,无声地奉献着一切,缓缓地、静静地流在岁月的四季更迭里,流在我们生命的旅程中,芳香着平淡的岁月,潮湿着枯燥的灵魂。

    弥河,你的流淌里有轻盈,也有凝重。在幽静的山谷,刚出源头,你还是一股欢快的小溪,唱着无忧的歌,带着向往,带着憧憬,步伐轻快。走出大山,面对崭新的天地,你浑身充满蓬勃的朝气,勇敢地跳跃,一往无前地行进,既有惊心动魄的震撼,又有峰回路转的欣喜。而当走入平缓的河床,就变得循规蹈矩,忠实地按着堤岸划定的范围,温顺地流淌,任时光消磨着自己的意志。在年复一年的流淌中,你弯曲了脊梁,黯淡了曾经明亮的目光。阳光从斑驳的云层洒落,河水泛着若隐若现的光,你流过稚嫩,流过青涩,流过成熟和苍老,流向未知的缥缈。

    弥河,曾经是我心中一个美丽的梦。记得入小学读书前的那个夏天,在县城工作的爸爸带我来到了弥河边,那是一个来自山野的孩子第一次看到你。你真美呀,河那么宽,水那么清。河水像一面一尘不染的镜子,水光粼粼,晶莹剔透,蓝天、白云倒影其中。河中有嬉戏着的鸭子和优雅的天鹅,还有一条条的鱼儿,扭着尾巴,欢快的游动。两岸的树,高高大大,一排排像一道坚固的绿色屏障。这些美景曾经多少次被我当作作文的素材。如今就在县城工作的我,经常走过河边。只是刻上了岁月的痕迹,一切都褪了色。站在河边,水早已失去以前的那般清澈,在午间阳光下,泛着晦暗的光,敛着一池的慵懒。心灵和岁月都在风景中沉浮,带走了曾经那单纯的四季,你失去了昨日的美丽,我再也无法找回曾有的童趣。

    弥河,面对茫茫人世,面对滚滚红尘,面对人们的攫取和掠夺,你又如此无奈和凄凉。只有站在阳光下,无声的攥紧双手,面对熙来攘往的人潮,一如既往,不轻言放弃。不知从什么时候,不知从什么人开始,突然想起拿你河里的沙子去卖钱。静静的在河里呆了几千年、几万年、几亿年的沙子,一时让人们红了眼。运沙的车子熙熙攘攘,掘沙的人流你来我往。一些人疯狂了,疯狂的在你身上挖掘,疯狂的在你身上掠夺,而全然不顾你的伤痛、你的呻吟。沙子使人疯狂,金钱使人疯狂,我赌咒该死的沙子,我赌咒该死的金钱,不仅毁了岸边的路,更使你变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我痛心,我惆怅,我无可奈何。但我也坚信,凡是生灵都有轮回,你总会有劫后重生、清澈如初的那一天。

    弥河,你是一条古老而又年轻的河,古老是你流转的里程,年轻是你涌动的心。你流过洪荒,流过今昔,还要流向无垠的后世。你将来是否会记得,在岁月之河上有一个匆匆的过客,曾虔诚地为你祈祷,曾焦虑地为你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