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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们
那些倒置在沙漏里面安静坠落的岁月,应该看作是漫长?还是短暂?
也许对于我们来说是短暂吧。
因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由卑微的胚体成长为闪耀着光芒的生命,似乎我们每向前迈进一步,耗费的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瞬间。就比如我们一瞬间开始长大,一瞬间背起书包又一瞬间放下,一瞬间开始熬夜开始加班开始为薪水斤斤计较,一瞬间带上了戒指取妻生子,一瞬间白发苍苍,又一瞬间在病房里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那些我们一直以为绵长又悠远的岁月,八十年,九十年,又或者一百年的辽远时光,其实只是几个短暂的瞬间,在我们一眨眼的罅隙里,年华迅速蒸发。
当很多个瞬间就这样悄悄融化的时候,当我们终于躺在病床上等待最后一个瞬间的时候,当所有亲人聚拢在病床中央的时候,我们还会向平时那样在睡觉之前幻想自己的模样么?
在死神吹灭我们心中的那丝烛火的刹那,我们会后悔自己的人生么?
后悔年少时没有认真读过书,后悔错过了真心相爱的女孩,后悔工作平凡没有大的作为,后悔生命仓惶落幕而梦想却依然遥不可及,后悔一生碌碌无为虚度了那么多单薄的光阴。
我们像是最最蹩脚的医生,以为所有的悔恨都已被开膛破肚,却忘记了把最关键的部分从心房里取出。而它,才是我们倾尽一生的全部。
当天空唱响深邃的挽歌,当岁月跨过最后一座山坡,当流星在夜空黯然陨落,当最后的瞬间与我们擦肩而过,我们是否后悔过,后悔自己真是没用,竟然让父母吃了那么多苦。
让父母吃了那么多苦。
我们真是没用。
2、父母
——妈妈,你说白雪公主永远都会幸福么?
——会呀,每一个善良美丽的人都会得到幸福的。
——那些幸福永远不会飞走么?
——那些找到了幸福的人,会把那些幸福绑在自己身上,这样幸福就无法飞走了。
——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善良最美丽的妈妈。
——妈妈,你幸福么?
他始终觉得最幸福的回忆只存在于三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和爸爸妈妈住在很小的房子里面,三口人在一张足够大的床上睡觉。每天妈妈都会在他的右耳边讲不同的故事。声音轻轻的钻进耳朵里,虚空的情节似乎一瞬间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而他的左耳边,永远是爸爸沉闷的打呼声。就是这样平静的画面,不同的声音扩展成绝妙的交响。最后爸爸的呼声越来越响亮,妈妈的眼睛也渐渐闭上声音渐渐归于安静
时间流淌成一条无声的河流,他站在河流的沿岸,经历着无数的日升月沉,一点一点的成长。那些年年月月,那些残留在他记忆中的颜色,永远那么阴霾。他像个不称职的魔术师,在所有观众面前藏起了那么多幸福,却再也无法变回来。
从他进入幼儿园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没看到妈妈笑过。因为从那一天起,妈妈再也没有笑过。
八岁的时候因为打架,被校方拒绝接收。十岁的时候因为偷东西,被迫转学。十五岁的时候因为在校园里吸烟,被勒令退学。后来进入了一家私立中学,喜欢上了一个女生,便开始大把大把的花钱。所有认识他的人,似乎都从一开始便放弃了他。
可是当他忽然认识到这些的时候,是在自己十八岁那年,是在妈妈的葬礼上。
那天他拿着最后一名的成绩单准备回家让妈妈签字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客厅墙壁上轻轻飞扬的挽纱和妈妈干净的笑容。然后整个人好像疯掉,赶走了前来悼念的人群,打翻了桌上供奉的祭品,摘下了黑白颜色的遗像,紧紧的抱在怀里。一天,两天,三天。他就这样一直跪在地上,一直抱着美丽的妈妈,眼睛早已流不出泪水,喉咙早已发不出声响。
他忽然想起了,想起了妈妈年轻时就长出的白发,想起了妈妈那张没有钱的存折,想起了妈妈的衣橱总是空荡荡的,想起了妈妈放在自己身上的希望。
他忽然想起了,想起了妈妈那么爱他,可他却在也没有办法爱妈妈了。
那个盛放幸福的瓶子早已摔的四分五裂,那些被重新拾回的幸福还有什么用。
3、我们
我们始终觉得,只有自己成功了,才有能力使父母生活的很骄傲。所以我们学会在很早的时候背井离乡,所以我们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回家,所以我们不会闲下来陪父母度假。而且在很大一部分时间里,我们就这样生活的心安理得。因为我们让妈妈用上了最好的化妆品,因为我们让爸爸穿上了最昂贵的西装,因为我们拼命赚钱为他们搭建好了最奢华的环境,因为他们终于在所有人面前成为了最骄傲的王,更因为,我们以为做到这些已经足够好。
那天我看了一个很伤感的故事。故事里讲,一片荒芜了几百年的土地,在某一天忽然落下了一粒蒲公英的种子,土地好高兴,它把可以找到的所有营养都交给了这粒种子,每天守护它,给它讲自己在这几百年中看到的故事。种子自然很感动,它觉得报答土地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更多的种子让它们来这里生根发芽。然后种子便在又一阵微风中离开了这里。临走时它告诉土地,它会回来,会带满绿色回来。可是这粒种子知道最后都不知道,土地把一切给了它,只是希望它可以陪伴自己,驱赶掉缠绕了几百年的寂寞。
就是这样一个冗长的故事,却让我看的那么难过,让我的心千刀万剐血流成河。
那粒种子好像现在的我们,喧嚣着自己永远是最孝顺的孩子,却不知道父母真正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不知道爸爸喜欢的是傍晚可以和我们一起散步,而不是在花园里一个人牵着名贵的牧羊犬。
我们不知道妈妈喜欢的是我们亲手织好的红毛衣,而不是从遥远的地方邮寄来的名牌礼品。
我们不知道爸爸喜欢的是在吃饭的时候听我们讲很多的话,而不是在电话里接受我们随意送上的问候。
我们不知道妈妈喜欢的是我们烧糊的饭菜,而不是打一个电话就叫来的各种外买。
我们不知道爸爸喜欢的是我们每天都可以回家。
我们不知道妈妈喜欢的是我们永远都不要走。
如果这些才是他们最简单又单纯的奢望,那谁能告诉整个世界,我们让他们忍受了多少次失望。
记得有人说过,那些我们以为最平凡的故事,其实是一场最盛大的传奇。那些深厚的情感,丢失了就再也找不回来。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很珍惜很珍惜才行,我们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攥紧那些光滑的幸福,我们要把这些幸福狠狠的烙印在短暂的生命里。因为我们不知道时间会选在哪里把它们收回。也许下一个瞬间,等待我们的便是带泪的回忆。
4、父母
——爸爸,你看那张生日卡片,它多么可爱呀?
——喜欢的话爸爸买来送给你。
——可是,爸爸你说我的生日要等到下个月的。
——在爸爸这里,每一天都是你的生日。
——谢谢爸爸,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爸爸,谢谢你。
她从小在农村长大,一出生就没有见过妈妈。
在她六岁进城那年,得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爸爸买下的那张贺卡。只是她后来才知道,那个时候的5元钱是竟他们两天的饭费。
再后来,爸爸找到了一份工作,她转到了一所学校念书。每天爸爸在家做好饭,她就在弄堂口买五毛钱的馒头。
生活就着么简单而幸福的蒸发掉,撕下的一张张过期的日历早已能够堆成塔。
她一直很用心的学习,家庭条件也在爸爸的努力下发生着变化。只是她没有觉察到,在城市浮华的外表下,她的内心开始被缓慢侵蚀。
第一次争吵发生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她想买一个书包当作自己升入高中的礼物。结果她如愿以偿,只是不知道爸爸为此卖掉了自行车,不知道爸爸从此要早起走很多路。
后来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因为她索要的东西越来越贵重。只是每一次她和爸爸不再讲话的时候,第二天她都能在桌子上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爸爸却为此放弃了那么多那么多,而这些她是永远不会知道的。正是因为爸爸不肯把这些告诉她,才使她觉得爸爸小气,才使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那么多年就在不停的争吵中匆匆流过。曾经那个懵懂的她早已成为了城市里的强者,而爸爸则被她借口工作忙送到了远离城市的养老院。只是她每个月都寄去一大笔钱,却不知道这些钱在那里根本没有办法花掉。
突然有一天,她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女孩牵着爸爸的手。然后她就蹲下来哭了。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想起了爱她的爸爸,想起了那些遗忘的幸福。
很多时候生活总是充满了戏剧性。仅仅是一次偶然,便改变了她后面的人生。
当她到养老院为爸爸办理退院手续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爸爸的笑容,那个明朗的笑容,就好想六岁那年买的那张贺卡一样。
5、我们
我们以为自己会越来越习惯坚强,却在难过的时候还是会伏在妈妈身上放肆的流泪。
我们知道妈妈心中唯一的一百分,只会毫不吝啬的为我们打出来。
我们以为自己早已拥有了自食其力的资本,却在没有钱的日子里还是会红着脸向爸爸摊开双手。
我们知道爸爸想到的最善意的赞美,只会大方的用在我们身上。
在父母眼里我们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就算我们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也还是能够在他们那里获得无限度的容忍与宽恕。
他们像是涅磐的凤凰,焚烧着自己单薄的生命,用灰烬填满延伸在我们脚下的旅程,让我们以后的脚印都变得铿锵与坚固。
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很孤独,因为爱我们的父母,不会永远陪伴在我们身边。
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很幸福,因为陪伴着我们的父母,会永远的爱我们。
那些盘踞在心底的幸福,有人找到么?
我找到了。
6、父母
还有那么多的回忆没有被我写进故事里。
还有那么多的故事等待我哽咽着回忆。
就好像是在那个阴霾的雨天,忘记带雨伞的女儿和一群女生骄傲的走出校园。她看到了前来送伞的妈妈,却像素不相识一般从妈妈身边走开,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妈妈,和那把被雨水打湿的伞。其实她这样做,仅仅是觉得妈妈今天的装扮,会令她在朋友面前感到丢脸。
就好像是爸爸忙碌的身影,忙着选鱼线,忙着配钩试浮,忙着挖蚯蚓和鱼食,从白天一直忙到夜暮,汗水凝滞在淡淡的白发上,像是海洋里最名贵的晶体,可还是因为年龄增大的缘故吧,在穿鱼线的时候,手指由于疲劳而不停的颤抖,但是笑容依然铺展在爸爸的脸上。因为那些艰难的过程,全部在他早晨的那句话里,羽化成为幸福。他说,爸爸,明早我陪你去钓鱼。然而在当天晚上,因为女朋友的一个电话,他就轻松的取消了约定。电话里说,明天去陪我爸爸钓鱼。
还有那么多的他们和她们成为了我笔下罪孽深重的主角。
还有那么多的他们和她们正在用拙劣的舞蹈,赚取我眼角残余的水分。
那些被我安排进故事里的男孩和女孩,我希望他们可以明白,当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谁没有权利选择卷土重来。
那些在故事的最后陷入绝望与自责的男孩和女孩,我希望他们可以明白,在悔恨还没有蓄满之前,在爱与关怀还没有枯竭之前,一定要用力握紧这些隐藏在手纹里的幸福。
那些经历了这个故事开始长大的男孩和女孩,我希望他们可以明白,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在记忆的疆域里烟消云散。
那些在某一个章节里清晰出现过的男孩和女孩,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7、我们
我不知道应该在哪里放下这个仓惶的结尾。这些皎洁的故事,曾经真实的发生在每一个人的生活里,真实的感动着每一个单纯的人。这些故事,像是神奇的种子,在我们的心里植下闪耀的记忆,让以后的回忆,变得不再简单,而是充满了幸福与温暖。
那些倒置在沙漏中的时光,那些被岁月冻结的灼灼四季,那些被现实搁浅的梦想与青春,那些覆盖了皑皑灰尘的破碎记忆,都在无数细小的光芒面前,瞬间崩溃。像是悬挂在高空的极星,空荡荡的天壁上,只有这一颗星散发着孤单的光芒,而这些光芒,甚至连最黯淡的夜幕,都无法遮挡。
爸爸粗糙的爱,妈妈精致的爱,爸爸深沉的爱,妈妈细微的爱,爸爸简单的爱,妈妈温柔的爱,爸爸伟大的爱,妈妈伟大的爱。这些凝聚在我们身上的爱,像是最神奇的刻刀,刻下了平静的阳光,刻下了丰沛的雨水,刻下了潮湿的季风,刻下了旷野和绵延的扬花与浮草,刻下了一整座不会塌陷的城堡。
我们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像是躲在温暖的树洞里面,即使外面的世界掀起再大的风雪,我们依然可以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如果有一天,时间退回到从前,那些温暖的故事重新在我们面前上演。我们还会因为一点小事和妈妈争吵么?还会因为爸爸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就几天不和他说话么?还会在和妈妈出门的时候一个人骑在前面么?还会和爸爸抢电视么?还会让他们生气么?
如果有一天,时间退回到从前,我一定会变得更加努力,我要让爸爸妈妈在所有人面前,永远是最骄傲的表情。
一直以来,我都不善于把自己的情感暴露在空气里面,那就好像让月亮在白天升起一样困难。那些在光天化日里恣意喊出的誓言,会让我感觉矫情且难以启齿。可是这些被我写下来的文字,却像是夏至最浓烈的天光,让那些隐藏在心房里隐藏在黑暗中的情感,渐次明亮。那些被我用黑暗裹紧的情感,在写下的全部回忆面前,骄傲的绽放。
它们像是在说,爸爸我爱你!
它们像是在说,妈妈我爱你!
它们像是凝固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