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字祭梅

曾学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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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像秋叶飘飘,眨眼就没影了。一早感觉寒凉,儿子提醒我,上班要穿外套,才意识到秋天也要远走,想留也留不住。

    一年一季,一季一景,一景一情,就这样轮回。岁月就这样被我抓起,放下,把幸福的感念放在手心握紧,张开,如一季一季的景色,给予怀念,给予珍惜。

    海口的白沙门海滩,一晃十几年没去。再来,记忆里仙人掌已无处可寻,浪推着浪汹涌地扑向我,籍着台风的力量,却不忍吞噬我。问大海何因,只是浪涛声响环绕心前。突然想起卢武铉,对他的国人说声对不起,然后散步,迎着日出,迎着故里的崖。

    多想,也是握紧最后一个秋景,在风浪涛涛的海边,迎着霞光,迎着远海的深绿。

    梅子说走就走了,握在手心的幸福,终于彻底放下,全部给予了她深爱着的人,深爱着的这个世界,什么也没留下,微笑,轻盈地迎着霞光,走向落叶纷飞的远方。

    海边的连天蔚蓝,依旧很美,无论记忆还是目光里的现实,梅子的回忆也很美,说,那是连海鸥也停留落脚不了的沙滩。喧嚣的声响太躁动了。梅子的话深情而充满伤感。

    想当年,梅子就是想停留而落不了脚飞走的。海鸥的羽翼其实很薄,梅子不是海鸥,她只是一只在海上喊不出名字的小鸟。沿着海岸线,梅子从故乡,去了海口,去了云南,去了广州,回到海口。

    轮回,原本就是哲学的世界。

    每次出发,梅子都是一身轻装,除了一个教师的誓言,一个柔发女生的侠情,别无行装。

    山高路远崎岖不平的故乡路,那些山风述说的祖祖辈辈的含辛茹苦,那些童年记忆里蓬蓬勃勃的野草,给了梅子一生最生动的精神注脚。

    山里唯一的高中生,民办教师,大学师范生,支教老师,中教特级教师,梅子一生像一个童话里的一只蜡烛。

    这世界需要童话,需要蜡烛的人生,需要大海中翩翩飞翔的小鸥。

    与梅子谈心的日子,竟然是在病房中一个一个散去。我仇恨疾病,害怕疾病。梅子却笑谈疾病,宽慰其他疾患的心灵。大海一直在梅子的心中装着。那些波浪,那些涛声,那些风帆,那些海星,始终在梅子素描的人生飘逸。

    梅子走了,她选择最后一眼去远望大海。她说,她是水做的。山生就她的骨络,水凝练她的精神。一个水做的女人,爱山爱水,追求宁静与安祥,追求淡然与给予,追求完美与平和。

    也许,梅子过于完美,但追求完美不是缺点,而是美德。是一种古朴而又现代诗韵。

    选择教书一生,或许不适合梅子。她应当是个诗人,表现深远的美的内涵。

    来送梅子的人中,我没有找到她更多的亲人。竟然一半是学生的家长和她粉笔下跃然成长成才的学生。我看到呜咽的菊花,一束束从一双双沉痛的手中铺成黄色的海洋。我不知道花瓣后安放着多少梅子未了的遗愿,多少完美的未了的追求,多少莘莘向往的海洋风景。

    我没有为梅子献上菊花。我要献上的是我无限的怀念,无限的敬意,无限地为梅子写不尽的文字。

    台风带来的海浪,冲击岸边的海礁,浪花一簇簇涌起,又一簇簇散去。海边空无一人,只有波涛的音乐响彻夜空,这是海的祭奠么,为梅子。

    点燃,这些一字一句的短语长思,连同写不尽道不出的情绪,烧尽给海的女儿——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