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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闷热,一场雨就要来临了。很响的雷随着耀眼的闪电辟头盖脸地砸下来,让人心惊肉跳的。
雷声是不变的,小时候听到的雷声和现在听到的是一样的。打雷的时候,还有手扶拖拉机走过的“嗒嗒”声,和小时候听到也没什么分别。
听着这熟悉的声响,让我感觉好像回到了童年。儿时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在走过的历程中,童年的时光是让我最难以忘怀的,不是因为童年是最快乐的,是因为童年的日子里,有最多的幻想。无论是蓝天白云,是小燕子的呢喃还是麻雀的叽叽喳喳,都会令我有无限的遐想。没有到过外面的世界,于是就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幻想。
家的四周都有高山,我终日看到的就是高山围起来的那片天,太阳落下去的时候,火红的晚霞便弥漫整个的天空,美丽至极。站在晒谷子的晒坪上,看那远远的天,看那美美的彩霞,看小燕子在美美的彩霞里飞翔,是小时候的我最为快乐的时光。
我总以为,天是不高的,只要爬到那山上的树梢梢就可以摸到那多变的天空了。一直想爬到那“最高”的地方,然后用手摸摸那天、那云。但始终没有去。若真的去了,发现那美丽的让人幻想不已的天空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低,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
春天的时候,乍暖还寒,但已经有竹笋长出了,只是这时候长出来的竹笋是苦的,并且外表有很多的毛。
放学回来,扔下书包,拿起袋子就跑到山里去找竹笋了。我不喜欢吃这种竹笋,那苦苦的味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也许因为小时候吃了太多苦药的缘故吧。我之所以总是在春天如此勤快去找这些笋儿,很大程度上是去寻找自己的快乐。因为这样,我可以逃避奶奶的管束,逃避她的责骂,逃避她的一切不满意。小笋儿静静地长在竹子的身旁,如偎在母亲怀里的孩子一般,有时候我都舍不得把它们从地上拔起来,可是,即使我不摘走它们,它们也会被别人摘走的,并且别人还不懂得心疼它们呢。当我为它们而难过时,我就这样安慰我自己。
春天里,不仅可以到山上去找笋,还可以听到小燕子欢快的叫声。听着它们的声音,就会有一种愉快在心头飘荡。小燕子通常都会把它们的巢筑在人们的家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它们筑的巢,如果哪家没有燕子筑的窝,哪家就会在那一年走霉运。这是大人们说的,我们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心里总是期望每年春天来临的时候会有燕子入住自己的家。
小燕子有一个怪脾气,就是无论谁动了它们的东西,它们都会弃之不要的了。而小小的我不是很相信这样的说法。直到后来的一件事才让我明白,小燕子虽不是人,但却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它们是那样的不容别人的侵犯,它们不会原谅侵犯了它们的人。
燕子在我们家筑的巢很低,高一点的人站在椅子上就可以摸到它们的窝。在我十岁那年的夏天,有一次,一个比我年长几岁的女孩子来我们家里玩,她长得比较高,都有一米六了。当时她提出要去摸一下我们家的燕子窝,开始我不同意,我怕燕子真的生气,然后离我而去。可是,经不住她的再三请求,也经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还是让她去摸了那燕子的窝。她摸过之后告诉我说,窝里有六只蛋呢。她还把那美丽的小蛋儿拿出来让我看。我们小声地说着话,生怕小燕子听了去。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就这样不到两分钟的行为,竟然真的触怒了那对小燕子。傍晚时分,小燕子飞回来了,可是,它们不像往日那样窝在自己的巢里,而是围着它们的巢飞了几圈,然后哀鸣几声,再然后就冲出了我们的家,头也不回地走了。奶奶看到这样的情景,知道是我捣的鬼,狠狠地骂了我。我哭了,哭得很伤心,但不是因为奶奶的骂。
自打那对小燕子飞走之后,我们家再也没有来过小燕子了。看着天空上飞翔的燕子,我总会自言自语地和它们说话,我对它们说,我以后再也不会乱动它们的窝了,希望它们能原谅我。可是,它们听不懂我的话,即使听懂了也不会相信。
就这样,春天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小燕子始终没有原谅我的过错。这成了我童年时期最大的遗憾。我懊恼极了,可是无济于事。我即使用钱也买不来它们的信任,它们从此不再光顾我们家。生平第一次让我知道了,什么叫无奈,什么叫“非人力所能及”
夏天是一年四季中最具有魅力的季节。夏天里,经常下大雨,于是就经常发洪水。山洪来得快,鱼儿很容易被冲昏头。妈妈则在这个时候,披着雨衣,拿着捞鱼的工具,到河里去捞鱼。妈妈总会有所收获的,每次都能捞回几斤被洪水冲得不懂东西南北的鱼儿。山洪去得也急,洪水退去的时候,虾儿们还回不过神来,它们还伏在岸边,爸爸则在这个时候去捞虾,每次收获也不少。一场洪水下来,许多的鱼儿虾儿们都会来到我们的碗里,成为我们的佳肴美味。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真的是一件很美的事,于是就希望天天下雨,天天涨水,然后天天有鱼和虾吃,这当然只是我们美好的愿望而已。在不涨洪水的时候,觜馋的我们就会到河里去捞鱼和虾。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去捞的鱼和虾都是小小的,一天下来也不到二两。但洗净了,放上盐油,配上豆豉,放在饭面上蒸,熟了,端上桌来,那香味会让你口水直流。我们五姐弟就着这点鱼虾,每人都能吃上大大的一碗饭呢。
如果是刚下过大雨又出太阳,一般都会看到彩虹。每次看到那弯弯的美丽的彩虹,我们都会很兴奋。不止是我们小孩子,那些大人们也一样兴奋地大喊大叫,纷纷从各自的屋里走出来观看。就像看电影一样。大人们不许我们小孩子用手去指彩虹,说是指了彩虹之后日后会有断手的危险。吓得我们胆子小的真的只敢看,不敢用手去指它。那些胆子大的,根本不理这一套。
夏雨过后,会有无数的红蜻蜓在太阳下飞舞,在晚霞里,红蜻蜓成了一个个美丽的小精灵,看它们在稻田的上空自由自在的飞翔,我就很想就变成它们中的一个,和它们一起快乐,和它们一起自由。奶奶的过分严厉,我连大门都不敢贸然迈出一步。大门以外的世界对我来说都是极富诱惑的。若我真的变成一只红蜻蜓,我就可以自由地去玩了。我常会这样想。
秋天是一个气爽风凉的日子。我们那儿过了立秋之后则有很深的凉意了。这时,板栗成熟了,柚子也准备采摘,一个真正收获的季节。
我们家种有十株板栗,三株柚子,每年都有很好的收成。除了板栗和柚子,我们家就没有别的水果了。邻居家那黄澄澄的桔子,常让我们馋得流口水。调皮的二弟会偶尔帮我们解馋。他会偷偷去摘他们的桔子,但每次只能摘几个,他小小的衣服口袋装不下那么多,每人能得到一个也就很满足了。
秋收的时候,爸妈干活都很辛苦。妈妈会在晚上煮鸡蛋吃。但不是每个晚上都煮的,有时隔一个晚上,有时要隔两个晚上或更长的时间才煮一次,并且一次也只煮两三个而已。每次煮鸡蛋,我们五姐弟则守在妈妈那里,等着要鸡蛋壳。奶奶则帮我们把蛋壳放到火里面烧,待鸡蛋壳起一个泡则拿出来,我们就用小手去挖那层韧韧的东西吃。其实并没有什么味道,但我们却嚼得很香。本来蛋壳里还有蛋清的,烧起来吃时也还有鸡蛋的味道的,但妈妈每次打蛋都用手把蛋清刮干净,使我们吃蛋壳里的那层薄薄的皮就无滋无味了。但每次我们还是乐此不疲。
冬天虽是寒冷而漫长的,但我们并不因此而觉得单调。
小时候,家乡的冬天几乎年年都要下一场雪,那雪下得不小,在南方来说,算是大雪了。下雪的时候,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有冰棱挂在屋檐下,晶莹剔透,也有挂在草丛里的,我们总会把草丛里的冰棱敲下来,然后手脚踩碎,那种感觉真的很爽。可惜的是,我们不知道堆雪人,在没有电影看,更没有电视的日子,没有人告诉我们,雪是可以用来堆人的。不过,有一年,下雪的时候,奶奶却让我们把雪装在瓶子里。装了好几瓶呢。她说,到了六月天就可以喝了,就像城里人一样,喝雪水。
我们听信了奶奶的话,到了阴历的六月,就把藏在奶奶床底下的那几瓶冬天装起来的雪水拿出来,抢着把水往觜里倒,以为真的会很好喝,没想到,水里有一股臭臭的怪味,根本无法下咽,我们赶紧把水吐出来,一个个呲牙裂觜样。奶奶看到我们的痛苦样,还不相信呢。于是,她也试了一下。嗯,果真不能喝,城里人为什么可以喝啊,我们都喝不了。奶奶自言自语地说。奶奶以为城里人在天气热的时候喝的雪水是这样弄出来的,她不知道有冰箱,却知道城里人喝雪水,真奇怪呢。那时候的我们也不知道有冰箱,更不知道城里人喝雪水了。奶奶比当时的我们还是见多识广的。
冬天里,在傍晚的时候,邀上几个小伙伴,用我们自制的简易捕鼠器到山上去逮老鼠,也是一大乐事。到了山上,我们细心寻找老鼠走过的地方,然后在它们的必经之路装上我们的“武器”在“武器”里放上生的或是煮熟的红薯。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起来了,脸都来不及洗,就去收获我们的“战利品”我们一般放二十个捕鼠器,所以,通常我们都不会空手而归,至少也能逮到一只老鼠。冬天里,老鼠也饿坏了,看到食物就不顾一切地直冲过去,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们会逮得更多的老鼠。当我们把老鼠拿回家来,把毛及内脏悉数去掉,然后,用竹篾把整个老鼠撑开,挂在墙壁上,让它们自然风干,等风干后,配以葱花、蒜苗之类的佐料炒而食之,那味道真是美妙至极。现在想来,还会口水直流呢。在我们那儿有一种说法,那就是“一鼠当三鸡”意思是,一只老鼠的营养可以比得上三只鸡的营养。此话是否是真的,不得而知。只是,那美味却是今日难得一尝的了。
冬天的夜里,我们还会围在炉火旁听奶奶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白蛇精”、“一粒米”等等在当时的我们听来非常好听的故事。尽管每个冬季的寒冷的夜晚,奶奶给我们讲的都是同一样的故事,可我们总是听得那么入迷。不识字的奶奶,能给我们讲述那么多动听的故事,是缘于她少女时期,她那做私塾先生的舅舅讲给她听的。这些美丽的故事伴随奶奶走过许多沧桑艰辛的年岁,在她的脑子里生了根,然后,再由她演绎给我们,让年少的我们对故事中的人物和情景,充满了幸福的想象,让平淡的生活多了几分乐趣。
童年是快乐的,尽管有时有阴霾,但快乐依然会在我们的生活里出现。那点点滴滴的快乐构筑我五彩缤纷的梦,使我对日生的生活充满了美丽的幻想。
1995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