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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光明媚,和风徐徐,东北太平洋的海面上仍然是一片平静,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丝毫也不能让人联想到她狂暴时的模样。
与同纬度的亚洲地区一样,这里也刚刚送走寒冷的冬天,万物刚刚开始复苏,大地上也才开始显露出绿色。
就在离海岸边十数里的地方,两艘蒸汽机铁甲舰正由北至南缓缓行驶,那高高的烟囱孤零零的耸立在船身中心附近,烟囱中并没有多少烟冒出,只是偶尔喷出些许的蒸汽和煤烟,看起来这两艘铁甲船并未使用蒸汽机。
事实也正如此,这两艘铁甲船的所有风帆全部张开,正利用那并不算强烈的侧风,向着南方曲折航行。
就在离这两艘铁甲船后方不到三里的地方,还有一只不大的舰队,虽然它们都是木制的风帆战舰,不过,从那整齐的阵形和那正确的航向来看,这只船队的船员同样训有素。
十艘木制风帆战舰不慌不忙的跟在铁甲船的后方,在离岸不到十五里的地方,沿着海岸线,向着南方缓缓行驶。
这两艘铁甲船和那十艘木制风帆战舰实际上是同一支舰队,他们分别是由齐鲸波统率的镇虏军海军分舰队和由施琅率领的郑森的镇南军海军分舰队,两支舰队共同组成了这支虽不庞大,但却甚为精干的混合舰队,林清华给这支舰队起了个响亮的名字——星辰。
按照事先的约定,舰队的司令是齐鲸波,副司令才是施琅,不过,鉴于施琅的航海经验远高于自己,因此,在航行过程中,齐鲸波总是会虚心的听取施琅的意见,这样一来,就连这支舰队的水兵们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最高指挥官了。
尤其让施琅部下感到吃惊的是,现在的这个施琅再也不象以前的那个施琅了,因为他再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骄横,反而更加尊重齐鲸波的意见,看起来倒真是合格的拜把子兄长。
齐鲸波与施琅的合作非常的顺利,虽然偶尔会有一些小小的分歧,不过,在齐鲸波的退让下,双方马上就弥合了这种不快,双方的合作也更加的得心应手。
此次齐鲸波肩负的使命并不复杂,他的主要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探明日本在美洲西海岸上的布防情况,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继续沿着东太平洋海岸向南航行。
这个任务虽然并不复杂,但却十分的危险,这种危险一方面来源于日军未知舰队的威胁,而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己方舰队对于这一带海域情况的严重陌生。
为了避开可能的威胁,并仔细的侦察每一个可能的地点,他们选择了一条更加遥远的航线,他们由江户港出发后,直接向东插入大海深处,随后再向北航行,待抵达了寒冷的海域并看见海岸之后,再折向东边,沿着那冰雪覆盖的海岸线,一步一步的向前探索,并将沿途的航线情况仔细的记录在海图上,以便将来之用。
这种航行虽然稳妥,但却十分耗费时间,当他们来到相对温暖的水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而且一路上由于不熟悉航线,好几艘木制战舰遇险,在修理舰船,并休息了半个月后,他们才又继续顽强而谨慎的向南航行。
让他们感到蹊跷的是,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日本舰队,也没有在海岸附近看到任何日本的大型城堡和大型防御工事,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是几个很小的补给站,而且这些补给站一旦发现他们,补给站里的人就马上丢下补给站,带着部分物资逃之夭夭。
为了防止其去而复返,齐鲸波他们派出水兵登陆,摧毁了他们看到的所有补给站,并掠夺了部分急需的物资。
这种上陆骚扰的行动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到他们的海上侦察行动,在短暂的停留之后,他们又立刻向南航行,试图尽快找到那传说中的众多日本城堡。
海浪不大,两艘铁甲船依然行驶平稳,只是由于侧风的影响,所以船身稍微有些微微的倾斜。
齐鲸波站在“李白号”驾驶台后方的那间小小的指挥室里,正倚身一个齐腰高的铁制书桌边,手拿一支沾水钢笔和一个简单的尺子,在一张折起来的海图上不时的画着什么。
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动笔了,齐鲸波双手撑在书桌边角上,低头看着那张只画了一小半的海图,双眉紧皱,嘴角绷得紧紧的。
“报告!”一名水兵出现在了舱门口。
齐鲸波抬头望去,说道:“什么事?”
水兵说道:“刚才施琅将军的旗舰升起信号,看起来他们的那艘船又漏水了,他们希望我们减慢速度。”
齐鲸波摇头叹道:“若没有这些木船的拖累,我们应该走得更快些的。”他将手中的钢笔扔到书桌上,随后拿起书桌上放着的一个千里镜,转身走到门口,说道:“走,去看看。”
正如那名水兵所说,施琅的旗舰确实遇到了麻烦,他所乘的那条在一月前撞上暗礁的“南安号”又开始大量漏水了。
这条船以前曾经是郑森的旗舰,也正是那艘在扬子江战役中被施琅亲手缴获的荷兰旗舰“海上君主号”这艘战舰在被郑森部下修复以后,就成为了郑森的旗舰,并被改名为“南安号”郑森在这条船上一住就是几年,直到去年,当马尼拉会盟取得成果后,那西班牙和教廷使团的首领伯尔斯神甫就代表教廷,将他们所乘的那艘西班牙新式主力战舰“圣玛利亚号”赠送给了郑森,以表示教廷对于虔诚信徒的感激之意。
郑森得到了“圣玛利亚号”后,便立刻将这艘更强大的战舰当作了自己的新旗舰,而将“南安号”派到了远征舰队中,当施琅得知自己亲手俘获的那艘荷兰舰队旗舰来到日本后,便大大咧咧的去向刘国轩要了过来,刘国轩抹不下面子,只好将这艘船交给了施琅。
本来这艘船是很好的战舰,但是用来执行现在这种类似于航海探险的活动就显得有些不太合适了,因为在无法摸清航线的情况下,冒险靠近海岸一带,对于这种排水量高达一千五百吨的木制风帆战舰来说是相当的危险的,随时都有搁浅或者触礁的可能。
虽然施琅也曾小心翼翼,但是好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当他们在一片看起来好象安全的海岸边试图登陆时,却忽然被一阵莫名其妙的海流给卷到了岸边,并撞上了一处暗礁群,致使“南安号”触礁,另外两艘稍微小点儿的船搁浅,若非是随行的“李白号”和“杜甫号”奋力营救,冒险在落潮前将其从危险的暗礁群中拖出来的话,恐怕施琅早就不得不更换旗舰了。
其实齐鲸波本来是不肯冒这种险的,但经不住施琅的催促,只好冒险行动,因为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对于施琅来说,如果看着跟自己有着深厚渊源的战舰沉没,那么他的心情是好不起来的。
虽顺利离开暗礁群,但“南安号”的损坏还是相当严重的,船底有五处漏水,而其中又以三处漏洞最为严重,若非郑森麾下的工匠事先就给它们增加了好几个并不太结实的隔水舱的话,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再航行的了。
为了修理“南安号”他们不得不在那一带海域停留了整整十天,当将漏洞勉强堵上后,方才继续前进。
但这并不能最终挽救“南安号”的命运,由于漏洞太大,而且那三个大漏洞又几乎连在一起,另外,因为在拖拉的过程中,缆绳对船体也造成了进一步的破坏,因此在接下来的航行中,它总是会成为整个舰队的累赘,在一场并不算太强烈的暴风雨中“南安号”再次遭受损坏,三个漏洞已经彻底的连在了一起,并最终发展成为一道裂缝,全仗着那两个不停向旁边隔水舱渗水的隔板保护,整艘战舰才能勉强航行。
现在“南安”号”的情况更加的不妙,由于那些临时增加的隔水舱的舱壁已经不能避免被海水浸泡、腐蚀的命运,因此“南安号”不仅停止了行驶,而且已开始慢慢下沉。
齐鲸波乘上一艘由“李白号”上放下的六桨小艇,靠上了“南安号”在经历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后,施琅终于放弃了自己的这艘旗舰,下达了弃船的命令。
“南安号”上所有的水兵和大部分物资均被分散到其它战舰上,而施琅本人则被齐鲸波请上了自己的旗舰“李白号”
望着那已经半沉入海中、完全无可救药的旗舰,站在“李白号”侧舷的施琅忍不住擦了把眼泪,齐鲸波除了默默的站在施琅的身后,并目送那夕日的海上霸王从海面上彻底消失之外,他再也没有别的表示,因为他知道,那艘战舰之所以沉得那么快,完全是因为施琅下达的毁船命令的缘故,最后一批离船的水兵奉命破坏了几个还算完好的隔水舱,这样说来,实际上是施琅亲手加速了自己旗舰的死亡。
与那已经完全没入海中的“南安号”永别之后,舰队立刻再次扬满帆,向着那遥远的南方迅速驶去。
又行驶了三个小时,当怀表上的时针指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齐鲸波期待已久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作为前锋跑在最前面的“杜甫号”首先发现了目标,根据船上旗语兵打来的旗语,就在离舰队不过二十几里的南方海岸附近,发现了一座大型港口,而且港口里停满了船只,数量至少几百艘。
“传令!全体做好战斗准备!蒸汽机启动!排成‘一’字纵队,铁甲船在前,木船在后。”齐鲸波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打上去?”施琅问道“现在我舰是顺风,敌船逆风。”
“不!”齐鲸波咬了咬牙“记下这里的准确位置,若是敌船从港中大举出动,我们立即逼开。”
果然不出齐鲸波所料,就在“李白号”赶上前面的“杜甫号”后不久“李白号”上的了望手立刻报告了对方的新动向。
“注——意——!不明舰队已从港口出动!数量众多,航向正北,呈‘之’字形向我舰队扑来!”了望手俯身桅杆顶部的桅斗里,向着甲板上的传令兵大声喊道。
不等传令兵传来情报,齐鲸波便已来到了船头,他将手中的千里镜提起,向着南方仔细的望着,直到镜头中那靠近海天线的地方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东西。
“传令!木船一队,铁甲船一队!木船立即向西行驶五里,与铁甲船并列而行,铁甲船降下所有风帆,继续保持航向,掩护木船!”
“我下船去指挥木船。”施琅立即转过身去,命令几名水兵降下小艇。
齐鲸波并没有阻止施琅的行动,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水兵们是需要这样的人领导的,不然的话,恐怕会军心不稳。
“挥旗语!”齐鲸波走到船尾,并抬起头,大声命令那站在船尾桅杆桅斗里的旗语兵“命令木船等候施琅将军,当他上船之后,再转舵西行。”
那南方的舰队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见它们船上的风帆了。
对于这种船,齐鲸波是非常的熟悉的,因为这些船可以说已经是他的老对手了,小小的船身,三根高大的桅杆,还有那奇怪的船头,这些特征无一不向人们表明着它们的真实身份——它们都是自杀船。
齐鲸波原以为自杀船只有在日本列岛才会看见,却万万没有想到在这远离亚洲的地方居然也有这种疯狂的战舰,这显然让他很是意外,但同时也让他感到一丝庆幸,因为按照风向和航速来看,如果自己现在就转头向西航行的话,那么这些自杀船是无法很快赶上自己的,因为那对于己方舰队来说是逆风的风向,对于敌人来说同样也是逆风。
但齐鲸波并没有马上命令铁甲船转舵,因为他还想靠近一些观察,以便更为仔细的侦察这里的动静。
齐鲸波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施琅所乘的那艘小艇已经被拴在了一艘最大的木制战舰的尾部,很显然,施琅已经上了他的新旗舰,而且那些木制战舰已经开始调转船头,向着西南方直插而去。
齐鲸波走到驾驶室边,打开舱口,命令里面正在值班的副官道:“现在‘李白号’和‘杜甫号’归你指挥,尽量靠近岸边,但不要靠得太近,以免触礁。”
下达完自己的命令,齐鲸波立刻回到指挥舱,拿起一张空白图纸、一个千里镜和装在瓷瓶里的墨水、钢笔,将其装进一个背包,将帽子脱下扔到书桌上,随即背起背包奔回甲板,并轻松的爬到了主桅顶部的桅斗里。
在桅斗里的那名了望手的协助下,齐鲸波一边观察着那岸上的一切,一边将其飞快的记在图纸上。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半个小时已经过去,施琅的木船队已经与铁甲船并列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了,而那迎面而来的敌方舰队则更近了。
“舰长,它们过来了!”站在齐鲸波身边的那名了望手指着前方喊道。
齐鲸波抬起头,略微看了一眼,随后又将头低下去,继续在那图纸上写写画画,并说道:“知道了!”
甲板上传来一阵命令声,那暂时代行舰长之权的副官已经发出了迎战的命令,水兵们也各就各位,就等着代理舰长下达开火的命令了。
齐鲸波抬再次起头来,举起手中的千里镜又观察了一番远处陆地上的动静,随后将千里镜、钢笔、墨水、图纸飞快的扔回背包,并爬下了桅杆。
他跑到船尾,对那旗语兵喊道:“给施琅将军挥旗语,让他们立刻转舵,向正西航行,我们马上赶上他们!”
“轰隆”一声,不等齐鲸波喊完,南方忽然传来一阵轰鸣,使得齐鲸波下意识的蹲下身子。
齐鲸波重新站直身子,转身向南方望去,却见行驶在前头的前锋舰“杜甫号”的船头冒出一阵青烟,很明显,刚才的炮声就是它船头的两门副炮所发。
不等飞到对面的那两颗炮弹落下,齐鲸波就飞奔进驾驶室。喊道:“转舵!航向正西!”
就在那操纵舵轮的水兵猛打舵轮的同时,齐鲸波对副官喊道:“旗语传令!‘杜甫号’殿后,并密切注意我舰航向,待我舰完成转向之后,他们也立刻转向,并跟随我舰!”
夜幕渐渐降临,除了那遥远的天边还有一抹光亮透出之外,整个舰队开始笼罩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
终于摆脱了日舰队的追踪,虽然他们曾经接近并成功的在负责殿后的“杜甫号”的船舷边引爆了几艘自杀船,不过,由于爆炸威力不大,而且“杜甫号”的船身得到了加固,因此,并未对“杜甫号”造成什么严重威胁。
也许是由于夜幕降临,也许是由于见好就收的缘故,当这支中国舰队远离海岸已有百多里的时候,日自杀舰队终于返航了。
“报告!”副官进入指挥舱,向齐鲸波说道:“我舰队已经摆脱敌舰队追踪,是否继续保持航向?”
齐鲸波舒了口气,说道:“传令,挂起旗舰灯,命令所有船只跟随我舰。”
“我舰是否转向?”副官继续询问道。
齐鲸波略微沉思一番,随后说道:“转舵,正南方!”
夜更深,暮色更浓,舰队已经完全被黑暗吞没了,唯有那颜色鲜艳的桅灯还在黑暗中闪烁,仿佛那无尽夜空中的点点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