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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一阵一阵的暖风轻轻吹来,宽阔的江面翻起阵阵涟漪,江浪轻轻拍击着岸边的沙滩,将阵阵“哗哗”声送上岸边的高地。
长江下游最重要的渡口——瓜洲的北岸,此时这里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军队一眼望不到边,各种旗帜高高飘扬,而江岸边则停泊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船只,桅楼林立,难以胜数。
一个不高的土垒上,搭起了一座木台子,木台子的四周插满了帅旗,迎风招展的帅旗上分别写着“林”、“史”、“黄”、“李”、“刘”等字,除了这些帅旗外,还有一根旗杆格外引人注目,这根旗杆比其他的旗杆高了足足一倍,而旗杆的最上面则悬挂着一张黄龙旗,每当微风吹过,黄龙旗就舒展开来,将那上面缝着的一个明黄颜色的物件展现在众人眼前。
土垒的四周站满了军官和将领,他们正紧紧的注视着木台子的上面。史可法站在台子上,身着官服,满脸的肃穆,正手捧一张长卷,大声的念着,而他的身边,则站立着阎尔梅和史德威。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
甲申之变,天下骚然,大行皇帝,身死社稷,我等臣工,苟安至今。幸得上天庇佑,太子登极,今上聪颖仁达,励精图治,挽狂澜于既倒,救大厦于将倾,神州之天,指日可复。
潞王常淓,隆庆皇帝之孙,其不秉承祖训,共辅明主,反擅劝弄国。携爪牙阮大铖等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与权阉狼狈为奸,戕害忠臣,矫诏于外,构陷于内。
丙戌年辛卯月癸巳日,今奉皇上明诏,各路勤王义师云集,待渡江而击,则群小伏诛,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
望各将奋勇当先,为国除贼。擒潞王者,封辅国公,赏银十万两,擒其爪牙者,依其官职给赏。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部分剽窃自陈琳讨曹檄文)
林清华站在土垒之下,听着史可法念着这深奥难懂的文言文,不停的抓耳挠腮,他心中发着牢骚:“这个史可法也真是的,你念了这么一大段晦涩不堪的八股文,谁听得懂啊?我看这里除了阎尔梅外,能理解文中意思的没几个人吧?当然,我还是多多少少听得懂一点的,不过那些五大三粗的军将们恐怕就只能干瞪眼了!”
他抬头四顾,看看那些将领们是什么反应,果然不出所料,李成栋正张着大嘴,茫然的盯着史可法,而黄得功则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倒是那被洪熙官押来一起“举义兵”的刘良佐表现良好,不时的摸着胡子点头,仿佛这檄文是他写的一样。
林清华偷偷拉了拉身边的洪熙官,问道:“癸巳日是啥日子啊?”
洪熙官道:“就是今天,十六。”
林清华点点头,道:“哦,原来就是今天。”对于现在这种天干地支记年法,林清华很是摸不着头脑,他经常搞不清准确的日期。
阎尔梅深知底下的将领们大多不懂文言文,所以等史可法念完后,他又用白话讲了出来,当听到最后的“抓住潞王者,封辅国公,赏银十万两”时,底下众将均脸现喜色,纷纷嚷道必定是自己将潞王先擒获。
就在前面的将领们忙着聆听史可法的讨伐檄文的时候,站在后面较远处的士兵们也没闲着。
土垒的西北方是洪熙官和刘良佐带来的刘部“义兵”四万人,他们的队形显然没有其它的部队严整。“赵哥”、刘三儿和“龅牙狗”就站在队伍的最后边。
“龅牙狗”向上猛的一跳,将两只手照在耳朵根儿上,想听清前面的声音。等他落回地面,他转头问身边的“赵哥”:“赵哥,台子上的那个史大人在说什么呀?”
“赵哥”抓了抓脖子,说道:“管他说什么呢!还不是老一套,什么打完了仗封赏什么的,不关咱们这些小兵的事儿!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儿,那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会儿打起来了,一见不对头,咱们就往后跑,决不能落在别人后面。”
刘三儿插嘴道:“我听说那威毅侯赏罚分明,跟着他应该没错。虽然现在咱们还是刘将军的部下,但依我看,刘将军对威毅侯派来的两个特使言听计从,看样子,咱们迟早要跟威毅侯。到了那时候,要是打仗时立了战功,就不怕被别人抢了吧?我也想听听,那史大人都许了些什么诺?再说了,你说往后跑,可在船上往哪儿跑啊?你会游泳,我可不会!‘龅牙狗’也不会。”
“赵哥”将手伸进裤裆抓了抓,道:“我才不管那史老倌儿许了什么诺呢!保住自己小命要紧,要是真打了胜仗,就多抢些东西吧!还是水师的兄弟清闲,不用听那史老倌儿罗唣。”他转过身,对“龅牙狗”说道:“你给我挠挠后背,我够不着。”
史可法待阎尔梅解释完檄文的大致内容,便将檄文卷起,交给史德威,然后他伸出右手,指向台子上那最高的一根旗杆的顶部,说道:“这是皇上撕下自己的贴身小衣,咬破手指,用鲜血写成的明诏,是我们讨伐叛逆的凭持,同时也是号召天下人的凭持!”他吩咐史德威将那旗帜取下,交到他手里。
史可法双手高举黄龙旗,说道:“今日我史某与诸公能在此共举义师,全凭这一纸诏书!望诸位屏弃前嫌,戮力以赴,合力将乱臣贼子一举荡平!匡复社稷,保境安民!史某奉皇上明诏,与那吕大器吕大人分别督师江北江南,今日史某就要以督师之衔向诸位下令。”说完,他恭恭敬敬的将旗帜放于面前的一张供桌上,拜了三拜,随后站直身子,道:“林清华、刘良佐何在?”
林清华与刘良佐听到史可法喊自己的名字,赶紧跑上木台,抱拳齐道:“末将在!”
史可法道:“命你二人为东路,林清华为主将,刘良佐为副将。待西路军渡江之后,你二人率所部,从瓜洲渡江,与西路大军互相策应。”
林清华与刘良佐齐声道:“末将遵命!”
史可法又道:“黄得功、李成栋何在?”
黄得功与李成栋也跑上木台,道:“末将在!”
史可法道:“命你二人为西路,黄得功为主将,李成栋为副将。你二人率部上船之后,立即起航,由采石渡江,与东路大军互为声援。”
黄李二人齐道:“末将遵命!”
史可法命史德威与阎尔梅展开一张地图,指着地图说道:“目前叛军在采石、瓜洲均有驻军,但虚实不详,本应再详做打探,但时间紧迫,皇上危在旦夕,况且黔国公募集的江南勤王义师已云集杭州,且已与叛军在西湖之畔会战数次,形势微妙,已不容我们再等了!此次东西两路大军齐出,实在是冒险之举,如此一来兵力分散,易为叛军所乘。为了万无一失,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哪路佯攻,哪路主攻。
我的打算是,你们两军先行试探,待探明叛军虚实,再派人乘快船来报我,我自会确定哪里叛军的防守较弱,待判明叛军虚实,我就派人将此明诏旗送往一军,则那一军即为主攻,而另一佯攻之军则分兵一部,与主攻之军合兵一处,一同攻击叛军防守较弱的地段。此时叛军若是回援,则必定会将另一地段兵力削弱,而剩下的佯攻之军则趁机猛攻叛军剩下的守军,使叛军首尾不能相顾。如此一来,大军即可顺利过江,等在江边击退叛军,则应立即沿江布阵,安营扎寨,等我将大营迁过江后,再行商议下一步的攻势。”
命令既已下达,各军立即开拔,向着各自的集结地域开进。看着浩浩荡荡行进着的数十万大军,史可法心潮澎湃,他令史德威将那明诏旗重新挂在旗杆之上,接着,他走到台子的东南角,向着远去的大军喊道:“诸君一路顺风!”
林清华带领着部下来到江边,他命令部队以班、排、连为单位,分别登上那些从各地征集来的大小船只,他命近卫旅登上最大的几十艘船,作为突击力量,先行登岸。这些大船已被改装成了炮船,而且船的四周还被临时铆上了一曾薄薄的铁板,权且充当装甲,虽然这样一来,船的速度变得极慢,但防护力提高了很多,应该能够抵挡大多数圆球形实心弹的攻击。
林清华最后一个登上了一艘炮船,他向着黄得功的那边看了看,见其队形虽有些乱,但也已基本上顺利登船。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船舱里,刘良佐正老老实实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右手里拿着个小念珠圈,口中念念有词,看起来好象是临危不乱,但林清华从他那发着抖的手上,还是看出了他的恐慌与胆怯。
林清华吩咐洪熙官看紧刘良佐,随后他听见黄得功军中发出一声炮响,接着便看到黄得功军万船齐发,分成三支船队,向着长江南岸扑去,中间那支船队的一艘大船上,高高飘扬着黄得功与李成栋的帅旗。
林清华回过头来,命令一名近卫旅士兵:“升起帅旗!点燃号炮!渡江!”
“轰轰轰”三声炮响,林清华所乘的炮船一马当先,离开了泊位,带头向着长江南岸冲去。林清华站在船尾,向着下游看了看,只见离此不远的地方,郑芝龙的舰队正不慌不忙的来回游荡,对于正在起航的勤王军视而不见。“哼!老狐狸!摆明了想当墙头草!”林清华心里恨恨的想着。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土垒上那高高飘扬的明诏旗,虽然已经看不清那旗帜上缝着的明黄背心,但林清华还是觉得在黄龙旗上缝上一件背心实在是有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