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坠落的姿势

阿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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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非常“逆反”的人。

    我的“逆反”已经到无可救要的地步了。

    很小的时候开始,父母就已经知道这个小孩的逆反心理特别强,他们让我往东,我一定会偏偏往西。有一次他们都睡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睡觉,但是他们哄得我已经疲倦极了,我还是不肯关灯上床,在小凳子上赖赖唧唧地嘟囔着。于是他们说:你不睡就不睡,可别关灯啊。当时我不仅是个倔孩子,还是个傻孩子,听他们这么说,我立刻把灯关了。结果就是我在他们都睡着后留下的黑暗和寂静中终于觉得没意思,爬到床上满怀幽怨地睡着了。

    随着我进入青春期,这种心理逐渐开始进入走火入魔的境界,我就是偏偏要和别人不一样:大家都喜欢黎明,我偏偏觉得他那双金鱼眼丑死了;无数人喜欢林青霞,我偏偏觉得她演戏做作;别人在晚自修时间学习,我偏偏在那时玩兴最浓;别人在午夜睡觉,我偏偏喜欢在午夜时分看书,听歌。这种心理继续发展,就发展到“独”了:因为不喜欢和别人一样,喜欢别人不喜欢的东西,当然不喜欢把自己好不容易喜欢的东西和别人分享。

    于是我喜欢的东西越来越偏门。

    大家都看还珠格格的时候,我就是不看,我就是讨厌那些男人在脑袋后面拖一个大辫子,想起他们洗头的时候就不寒而栗:得洗多长时间啊,得梳理多长时间啊?当全国上下都批判“小燕子”的时候,我偏偏爱上了她。我喜欢她的大眼睛,我喜欢她用轻功飞的姿势,我喜欢她说话的口气于是,在我们那个小团体——玩实验话剧的一个淫乱群体一次闲聊的时候,一个晚辈问我:师兄喜欢看谁的戏?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我喜欢小燕子啊,啊呀,笑死我了,我现在看见赵薇的碟一定会买,她还演了老房有喜,你们知道吗?和苏友朋,也很好看啊,还有侠女闯天关,和吴奇隆我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全然看不到那些文艺青年一点点诧异,一点点失望:原来他们一向敬重的前辈,传说中三年演了七部话剧,得奖无数的文艺先锋,居然喜欢“小燕子”这么浅薄的人物。

    当周围的人越来越清高,越来越小资的时候,我却越来越堕落,越来越恶俗。

    他们都骂央视的射雕,骂周迅的黄蓉,他们喜欢八三年的射雕,喜欢翁美玲;可是我真的喜欢周迅,虽然她卸装后很普通,但是我喜欢的是演员周迅,我一点都不喜欢八三年的射雕,一点都不喜欢做作的翁美玲。他们都认真学习,努力拿奖学金,尽管他们也不喜欢自己的专业;我就是喜欢玩儿,我就是喜欢出风头,我就是不屑奖学金;他们毕业后转行做和自己专业无关的工作,我偏偏在这个时候爱上了我的专业,并且考研,并且决定以后考博,决定在我的专业领域做出一番成就。

    我就是这样和习惯着和别人不一样,习惯着和大多数人作对,习惯着与众不同。

    可是今天我觉得累了。

    我看风中的枯叶,用摄像机捕捉它的每一个瞬间,我发现每一个定格都无比优美,那么随意那么潇洒地随风飞舞着,风尽了,就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人踩到了它,它就任由自己化成春泥。

    原来随意的姿势可以这么潇洒。

    苦苦地反抗其实仅仅是和自己作对,我怎么样又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别人怎么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或许反抗会有快乐,但是随意才有幸福。

    快乐的人不一定幸福,幸福的人却一定快乐。

    谁说人类是万物的灵长就可以为所欲为?学学枯叶坠落的姿势吧,大自然的启示奥妙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