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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一个四合院里度过的。我们住的大院有内外两个,是一道大门进的。外院有五家人,邓家,赵家,周家和薛家。邓家有三个子女,一儿,两女。周家有一儿,一女。内院也有五家,我们丁家,有母亲、我和我妹妹仨,住在堂屋,用木板隔出的一间,大约二十平方的房,只能安两床,一柜,一书桌。还是房产公司的,每月还要缴五角钱租金。姓李的有三家,他们是姊妹,他们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凌家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我们这些小朋友都很和气,经常在一起玩,发生了轻松,简单,纯朴,有趣的那些事。
那时,处于文化大革命期间,学校都停课闹革命了,都没有作业的压力,我们小伙伴们有十几个,七个男孩子,五个女孩子,经常在一起玩耍。玩打绿头苍蝇来逗蚂蚁,把苍蝇放在有蚂蚁经过的地方,眼睛盯着,等它去把蚂蚁群带来搬运那苍蝇。这时,我们小伙伴就用纸把他们围住,再点上火,看它们在大火中逃亡,或烧死,当时很乐,现在想了有点残酷。那时到处都没有扑克卖,我们就买毛主席语录卡来自己做扑克,先用白油漆涂上等干了,再在上面画上红桃、梅花、方块、黑桃,和数字,就可以一起玩了。没有毛主席像章,就用有毛主席去安源的邮票,把毛主席剪下来,贴在白瓷板像章上,再用鸡蛋清涂在表面,就是自制像章了。再就是做“躲猫猫”的游戏,先划锤包剪,划输了的当猫猫,划赢了的当老鼠,去找个秘密的地方藏好,让猫来抓,被抓到的就该下次当猫猫,没有被抓到的继续当老鼠。内外两个院的卡卡角角都被我们藏过了,有时大人们却不太高兴,因为把他们的屋子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了。晚上我们伙伴们就上街去,跑猫猫。因为可以跑好几条街,猫需要追到老鼠,并且抓到才算。跑得满头大汗,身体也得到了锻炼,很快乐。外面文革的两派开始武斗了,我们就在院内玩得多了。跳梭梭,就是用瓦片或者雪花膏的空盒子,在地上划好的格子里单脚踢,不能占线,占了线就该别人来跳了,看谁先跳到最高格,算赢。打二连,用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几个,丢在一米多远划定的线外,如果丢来有两币叠在一起,你就用瓦片,打散它,就算赢,那打开的钱就是你的了。夏天,我们在厨房里抓偷油婆(蟑螂)装在纸盒里,等到满街的躺在凉板上的人都睡着了,我们小伙伴就把蟑螂,在他们的身边放出去,骚扰他们的休息。我们就躲在旁边偷偷地看,他们被蟑螂骚扰的窘态,乐得不得了,忍不住要笑,当然是场恶作剧。吃甘蔗的季节,我们就用刀,将甘蔗立起来,然后用力将甘蔗皮划下去,划了皮多长,就赢得多长的甘蔗。很讲划和用刀之力的技巧,划厚了,划不下来,划薄了,赢不了太多。夏天,我们男孩子还去老城墙上的老黄角树,在它的老杆上用刀割开口,就流出了白色的树浆,满满地把这些浆缠绕在竹竿巅上,就成为了用于粘蜻蜓和蝉的胶了,还去网蜘蛛网来粘蜻蜓。不管天气又多么热,我们都到处跑,不知疲倦地去寻找蜻蜓和蝉。跑累了,一身大汗,孩子们就一起去,春场坝游泳,锻炼身体又玩水。比我大的伙伴经常去抓麻雀,还有些鸟蛋,也去捅蜂窝,得到蜂儿,去钓鱼。记得那时,北门和东门码头,停泊着很多装大粪的木船,船的周围有很多黄辣丁鱼,我们用大头针做鈎,一梗叉头扫把的竹子当鱼竿,鈎上蜂儿,就很容易把黄辣丁钓上来了。弄到这些东西,我们就用小铁筒做的小炉子,大家一起来做饭菜,东家出点油,西家出点木炭,就这样弄熟,一起享用,在那个生活很困难,物质很贫乏的时期,有这样的美味,好享受啊!那个凌婆婆的丈夫是被解放军枪毙了的,她又是个地主婆,她带我去中医院看过鼻炎,医生开了苍耳合剂吃。但她也很爱告我的状给我妈妈,让我挨打,我也就报复她,在她的泡菜坛里,在她要去厕所的门上,放烧过了的蜂窝煤,这样的恶作剧。我们院里只有一个厕所,晚上我知道陈小妹去上厕所了,经常去装吊板鬼,双手吊在厕所门外的楼梯上,用手电筒照着伸长的舌头从下向上,当她从来时,看见我装的鬼,吓得她哇哇大叫。我还经常扭着跟陈小妹一起玩,她烦我了,我还扭着她,直到把她逗高兴了,我才罢休。男孩子就在街上滚铁环,比哪个的铁环大、粗,谁滚得又快又好,有时也比谁滚得最慢,又不倒,玩得都很开心。自己用竹筒来做水枪,伙伴们一起打水仗,也比谁的水枪射水远。用小木板做小帆船,船下面有橡皮筋和铁皮螺旋桨,把螺旋桨套上橡皮筋,用手把橡皮筋绞紧,再把船方在大盆的水里,船就开动了。还用锡的牙膏皮洗干净,放在锅铲里,在炉火上熔化,倒入竹筒,马上用铁钉插在中间,留出一个火药洞。这就算是做好了枪管,然后用橡皮筋带动那铁钉,那小洞里放上火柴头,拉紧橡皮筋,一放就打响,这就是我们男孩子们自制枪。还可以把那锡陀栓上布条,用铁丝固定铁钉,洞里放点火柴头,往天上一扔,落在地上就炸响,好好玩。那时,有自行车就很奢侈了。我们又想骑,所以就到人民广场去租来学骑,大概一小时两角钱,我学了三次就会骑了,但是家里没有自行车,也就没有多少机会骑。我们还用旧的弹子盘、木板和木条来做三轮车,前面一轮,后面两轮。双脚踏在前轮的轴两端,控制车的行驶方向,后面还可以站个伙伴,到坡度较大的抗建路去从上向下开,很有速度感的快乐。大哥哥还教我怎样安装电灯,和日光灯,修理家用品等,这些动手的实践活动,家长们是不干涉的。母亲工作忙,家里还有个小妹妹,所以,我就担任了买菜,买米,买煤圆,铧柴,做饭菜,洗衣服的家务,母亲还教我怎样用针什么法针补破袜子上的洞。我们内院的各家都买了一、两只小鸡,小鸭来喂,大了就好改善家人的生活了。凌家那个孙儿很怜惜他家的鸡鸭,每到他奶奶要杀那鸡鸭时,他都要又哭又闹,阻止他奶奶,我们小伙伴们都笑他,认为他不想吃鸡鸭肉。我在家为母亲分担些家务也是生活的锻炼。为我们以后生活、工作有很强动手能力打下了基础。
外院的邓家母亲是幼儿园老师,父亲是宜宾市工商银行的职员,他的大儿子在初中就偷着吸烟,晚上,他父亲就在靠紧内院的房间里教育他,打他,他很勇敢从不哭出声来。但是,我们伙伴们都觉得他不该吸烟。外院有家姓赵的,夫妻俩没有孩子,他们是宜宾市搬运公司工人,养了好多小白兔在家里,一间屋子,就养在他们的床周围,很大股臭味,我们孩子们还是经常去看那些刚出生的兔子,不过他们不让我们摸,说是我们摸了,兔子会生病。内院李家一个是小学老师,一个是她大姐妇幼保健站医生,还有个是她二哥中医院针灸科医生,我家是工人家庭。我记得,那时我家里没有一本书,开始我就将买菜节余的几分钱,买本连环画,有时也在地摊上用一分钱看一本连环画。李老师看我喜欢读书,她也借些她孩子们读过的课本书给我看。小学的李老师还有个朋友姓罗,在皮仁堂抓中药,有时也来我们院里耍,就要我和她们打长牌,斗十四和抓。罗老师的丈夫姓陈,当时他在宜宾市的书法界都很有名的。也很有书法才能,他送我一幅行书,李白的白帝城,笔法很纯熟,文雅。自今我还保存着,只是,老鼠给我吃了两个字,好遗憾。初中时期,我也开始买些历史,文学、哲学的小册子来读,有时也去大观楼(宜宾市图书馆)借阅些书来看,大大开阔了我的知识眼见。为以后的学习增加了些感性知识。我坚持记日记,三舅来我家耍时,也看看我的日记,给我纠正些错别字。我家隔壁的那个针灸医生还会画中国画,他画画时我也经常去看,有时怕打扰他,就隔着窗子看他画,他画的白云深处有人家,印象最深刻,苍松白云,茅屋樵夫,提款,印章。还有他画的四君子图,梅、兰、菊、竹。三君子图松、竹、梅。到我读高中了,我对中国画很感兴趣了,我犹豫了好几个月后,就请他教我画中国画,他没有答应,也没有完全拒绝,只是说要我先练书法,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我认为书法也是中国画的基本功,我就开始练习柳公权的柳体大字,王献之的小字,他也从来没有来指导过我,可能他认为我就没有培养的必要,没有那艺术的潜质。但是,我仍然经常天天练习,慢慢地书法也有了些进步。到我高中毕业了,他可能是为我的努力所感动,或者是对我继续练习书法的鼓励,送了我一幅工笔画的群猫图,图上的猫各具形态,深动有趣,栩栩如生。在我印象中,他的画是极少送人的。我把它送给了我高中的班主任留恋了。李医生的书画也影响了我一生爱好,至今我仍然以书法、中国画作为我的业余爱好。那个女的李医生也教了些卫生知识给我们大家。我们内院的各家都互相帮助,像我母亲上班很早就去了,那个二姆姆(李医生之妻)就等我睡醒了,来帮我穿衣服,还喂我饭。来自福建的刘奶奶也帮助我发火做饭,有时,我中午放学回来,她还让我在她的炉子上做饭,为我上学节约时间,真是好感激她们对我的帮助和关怀啊!院里,有哪家的亲戚从外地回来,带了东西都每家分享些,全院的人都像过大节,那么高兴和热闹。突然的某天,我又喜欢唱歌了,就按照战地新歌上的歌,学习识谱,还学习吹笛子和竖笛。记得我的大嬢从乐山来我家了,她知道我喜欢唱歌,回去后,还亲手为我抄写了几首当时最流行的歌谱,用信给我寄来,对我的确是个很大的鼓励。这些也说明,环境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是多么重要。
我们这些小伙伴们都长大了,都走出了四合院去读书的读书,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就只有过年回家,内院伙伴们的才见面,开始还聊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后来话就越来越少了,心也越来越远了,陌生感就更深了。外院的朋友就根本没有见面了。后来城市改造,我们的四合院被拆了,返还了我们六十多平方的单元房,那些邻居也各奔东西,后来父亲把那房子也卖了,四合院里曾经的伙伴们的联系就完全断了,但是,我对四合院曾经的那些美好事的怀念是不会断掉的。
2011。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