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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难道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好日子不成?”撒沙不可思议地说:“只是我不知道?”
“得了,”别西卜从浴室走出来,他没有费心用毛巾擦干水,而是像只黑色的纽波利顿那样甩了甩头发,鬃毛般茂密的头发里水汽充沛,被秋日午后的阳光照了近两个小时,温暖得甚至能让人觉得绵软的地板上顿时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透明小点儿“只是一个吻!”
“一个吻。”小霍普金斯阴郁地重复道。
“一个吻,”小贝普迷惑不解地说:“怎么啦?”
在开学前,艾弗里就离开了这儿,取而代之的是小贝普。他是格兰德的新九年级生,为了取得这个名额,切加勒名下的赌场少了一大笔收入——不过这还是相当值得的,贝普的父亲是个稳重而能干的家伙,对切加勒忠心耿耿,贝普的母亲是切加勒的堂妹,贝普本人也足够机巧灵活,不管怎么说,他原本就在切加勒的计划之中——在他之后,还会有更多海神岛的孩子进入西大陆的大学里,他们会在那儿获得知识、奖金、学位,重要的“朋友”以及随着这些朋友而来的金钱与地位,他们将会在广阔的西大陆上构建起属于海神岛的庞大骨架就像是珊瑚,一开始只是些小小的,肉眼都看不见的虫子,它们在海水中漂浮,找到地方,固定,生长,聚集成团,它们死去了,留下坚硬的骨骼坟墓,新的一代就在上面继续健康茁壮的成长,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就这样,三代。或者四代之后,海神岛也许就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掉——正如切加勒。比桑地所愿。
暴徒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犯罪者的道路只会越走越狭窄——他们还能做什么?毒品、武器、色/情,这些在大半个世纪前还是一片生机勃勃,无所顾忌的“买卖”如今无一不在受到当权者与国家机器的强力遏制与碾压,在这个科技日益发达,人心却益发涣散,而法律则一日严格过一日,一日细致过一日的现在,海神岛的辉煌如同落日。如果还不能在最后的这几十年取得决定性的正确位置的话,等待它的只有——彻底的灭亡。
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切加勒。比桑地那样眼光长远,可以说。迄今为止,大多数海神岛人仍在走着祖父与父亲的老路子,他们热衷于走私、赌博、械斗、谋杀、在娼妓身上耗费多余的所有精力,仇视警察与法律,蔑视学者。轻视女人和孩子——他们的孩子在家里受到的教育要远远大于学校里的,家长的权威胜于一切——切加勒不想改变这一点,但他有着属于自己的想法。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在一个和平的环境中长大,他们能够随心所欲地走上街去买一个冰淇淋或是和自己的小伙伴们玩;为了一份不及格的考试卷或是一封被退回的情书苦;在需要的时候毫不犹疑地报上父母和自己的职业;能够看着自己的父母在家里的床上安然逝去;他们的口袋里不必塞上匕首或是手枪,看到警察时不必心生惶恐,两腿发抖;他们的孩子能够成为学者、军人和政治家。受人尊重爱戴。”
“一个美妙的梦想。”安东尼。霍普金斯是如此评价的。
——贝普的出现让撒沙的思想跑开了点,但它很快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贝普比撒沙和别西卜还要小上几个月,可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爸爸了!孩子的母亲今年也只有十六岁。他们将与贝普满二十岁的时候结婚,贝普昨天才拿到了胎儿的彩色照片,照片很清晰,能够看得出半闭的眼睑、鼻孔和手指、脚趾,头和半透明的身体几乎一样大。贝普说他为了“这玩意儿”挨了两顿揍(他爸爸的和她爸爸的)还有他未来大小舅子的几顿暂时寄存。但他认为这很值得,他喜欢小婴儿。
“十四岁。”小霍普金斯说。阴沉沉地。
“贝普,给我们弄点三明治来,再来点酸奶苏打糖,”等贝普被打发走了,别西卜说:“好啦,现在来说说,是什么刺激到了你——别告诉我真的只是因为一个吻——那女孩有问题?”别西卜可没认为撒沙的失常源自于那个女孩本身。撒沙只是看上去像个含蓄害羞的好好先生,实质上他们都差不多,海神岛出不了那种眼睁睁看着猎物在个跟前随意蹦跶却无所作为的废物蠢蛋。
“只是有点惊讶。”
“这可不太好,”别西卜狡猾地笑了笑:“你没说实话,亲爱的。”阳光很舒服,他直接躺在了地板上,已经很难再被称之为“男孩”的身躯高大而强壮,但肌肉并不夸张,在暑假里被晒黑的皮肤暂时性还没能恢复到原有的颜色,非常光滑,窗外投进屋内的光线把他的汗毛染成了漂亮的金色“得了亲爱的,你应该和我说说,这样才公平——看看,我有什么没对你说过的,你对我了如指掌。”
“这话可说的不完全对,”撒沙慢吞吞地说:“我是说,我可没像你描述的那样了解你,或者说,有哪里出了错,就你曾经说过的话和你现在的行为。”
别西卜眨了眨眼睛,他需要思考一下才能明白撒沙指的是什么“哦,”他若有所思地敲了敲地板:“我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了,你是说那个黛西,还是黛娜?”他歪歪脑袋:“可爱的小撒沙,我一早说过,那只是一个吻。”
“然后?”
如果换了别人可真是要如坠五里涡了,但别西卜还是对小霍普金斯有所了解的“让我想想”他思考了一会,指了指从窗户外面伸进房间的一簇粉白色的野蔷薇,秋天了,可它们还是开的很不错,花瓣娇嫩,花蕊金黄“看到那些花儿了吗?”他抬起手,手指就像通心粉那样缓慢地伸长,绕上了带着小刺的细茎,把它折了下来“好花儿。”暴徒首领的儿子堪称诗情画意地赞叹道,撒沙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寒颤。
别西卜收回手指和手指上的花,举在鼻子边闻闻,最后撅起嘴唇,吻了吻它:“这是这样,”他解释道:“我看到这个,觉得挺可爱的,颜色和形状都讨人喜欢,气味也不错,所以那只是一个吻。”他停顿了一下:“至于结果,我只能说不错,很愉快。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再吻她一次的。”
皮肤黝黑的男孩仰躺在热乎乎的地板上,微凉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花朵和树木的芬芳,他身上的水分在蒸发,以上种种都令他感觉惬意万分,他转过头去打量陷入了沉默中的朋友——他认识撒沙。霍普金斯的时候,他和霍普金斯还都只是真正的“孩子”单看外表,那时候的撒沙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天使!(虽然现实很快打破了这一假象)。不过很多孩子(在这个年龄段)的都会显得格外漂亮,撒沙固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但还不值得令人感到惊奇——真正和其他男孩(以及女孩)拉开差距是在进入青春期后,在他们走过海神岛的街道时,或是到教堂做礼拜时,很少人能不把视线放在别西卜的朋友身上,女孩们带着羞涩,妇人们则要大方和热烈的多,男人们多半会在短暂的一瞥后摇摇头,在胸口画个十字以表示他们的不可思议。
那时候的撒沙。霍普金斯仍然带着一定的不确定性,但近两年,尤其是今年,别西卜已经能够确定上帝没在他朋友的身上犯一贯的错(也有可能只是个恶作剧)——很多漂亮孩子都会在生长过程中扭曲变形到压根儿不能看。
小霍普金斯没有,他的脸和身体似乎每天都在变得更为完美,别西卜不知道它最后会固定在怎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但他注意到,就算是现在,在不得不面对撒沙的时候,小贝普都会有意无意地移开自己的视线——人类总是在追求美,但极致的丑和极致的美都会令人感到害怕。
“昨晚有个女孩应该还算不错的那种,”撒沙补充道:“进了我的房间。”
别西卜用眼神鼓励他。
“她坐在我身上,差不多全身**,”撒沙说的很缓慢,斟酌着用词抑是其他的什么:“我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别西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后来,她走了。”
别西卜等了一会,确定结束后他说:“这就样?”
“就这样。”
“有问题?”
“因为按照我以往看过的书和得到的资料,我应该有点反应——譬如心跳加速,体温升高,勃/起之类的对不对?”撒沙皱着眉毛:“可我没有,别西卜。”
他是真的,在为了这个苦恼别西卜张口结舌,第一次觉得上帝真是公平的。把这件事情记下来以供今后取笑霍普金斯五十年是必要的,但他现在先得帮帮自己的朋友。
“我挺喜欢这花的,”别西卜说,他捏着那簇野生蔷薇“我还吻了它。外面还有的是花,它们也都很漂亮,可我也没一个个的去吻——因为我不喜欢。”
他从地板上爬起来,挤到撒沙身边,一手亲热地勾住朋友的肩膀:“看,就是这么简单,兄弟,这就是原因,你不喜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