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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十二秒,亲爱的,”别西卜说:“我不明白这样短的路程为什么还需要乘车。”
“只能说是一种姿态,一种需要,还有,”撒沙说:“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或许并不怎么喜欢使用自己的两条腿。”霍普金斯微微一笑,他的病人中有一个喜好坐轮椅来麻痹受害者的混球——他坐在轮椅上在外面晃悠,诱骗小男孩或是小女孩把他推进屋子,承诺给他们一根棒棒糖或是冰淇淋,霍普金斯切下了他的两条腿,挑其中的好肉做了两盘子菜喂了外面的流浪猫——撒沙曾经在霍普金斯的记忆之宫里拜访过这个人,他面色苍白,神情萎靡,容貌端正的不像是个变态。虽然他确实是。
车门打开,霍普金斯医生率先跨出车门,凯瑟琳等到撒沙用手指尖儿捅了捅她才有所动作。
“她乖多了。”别西卜盯着她“你给她喝了点什么?”凯瑟琳看不见,他看得见。
“康特卡利,两盎司的杜松子酒、冰块、糖浆和pop香槟,”撒沙把那只空掉的酒杯装进外套口袋:“还有巴比妥和七水合硫酸镁。”
“巴比妥我知道,”别西卜跟在撒沙后面钻出了车子:“但那个七水什么的是什么?”
“别西卜,”撒沙叹了口气:“你真的需要补习了,”他宣判似地说道:“大量的补习,七水合硫酸镁就是泻盐,据我所知,海神岛上至今仍在使用,当孩子们舌头打颤或是拉不出屎的时候。”
别西卜做了个苦脸,他想起那股子味道了。他记不清有多少次被老安德里亚娜捏着鼻子灌服过这种又咸又苦的药剂(注):“你随身带着这些?”
撒沙没说话,这些东西都是他为自己的父亲准备的。
正如别西卜所说,凯瑟琳乖多了。她挽着霍普金斯的手臂,站在他的身边,略低着头,眼睛向下看,霍普金斯向撒沙招了招手,撒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凯瑟琳看到他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茫然的微笑。
略凉,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他们走过了一段不长的走廊,走廊的顶面缀满了水晶。没有直接的光,所有的光都经过这些大如鸽卵,切割线锋利。切割刻面平滑而无丝毫细纹的人工晶体多次折射后才能投入人类的瞳孔,以及在黑沉沉的灰镜墙面上留下难以计数的彩色光点,地毯的颜色在这样的光线下很难被常人分辨出颜色与图案,它是深紫色的,金色与皇家蓝色的车轮图案镶嵌其中。
侍者为他们推开沉重的双门。赌场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却要比天堂宫安静的多得多。
这儿没有苹果机,无论什么赌档都保持着一个相当宽敞的距离,轮盘赌的位置距离门边不远,形式是皇家轮盘赌,这种方式对赌场不是很有利。它有着两种下注方法,内围注及外围注。内围注就是押任何零到三十六的数字(根据转轮上的刻数),而外围注则是押红色或者黑色。或者任何数字组合。还有一种累积大奖,也就是某个数字连续出现5次的时候,和“苹果机两百台连机”一样,它的金额是累积的,投中它的人可以得到一笔令人叹为观止的巨额大奖。
别西卜好奇地四下张望。霍普金斯说的没错,这儿有着不少他的同龄人。少年们和他们的叔叔、父亲一样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系着黑色或是白色的领结,经过发蜡定型的头发在无限度接近于自然光的灯光下闪耀着晶光;少女们一如成年女性,肆意地坦露出自己细瘦的肩膀和尚未发育完全的部分胸膛,在她们身上你绝对看不到哪怕一块只有指甲盖儿大小的人造纤维,全都是毛的、皮的、丝的、绸的、缎的细嫩的脖子和手腕上带着价值连城的珠宝,她们之中的好几个将视线停留在了别西卜身上,一个大胆的女孩在香槟酒杯后嘟起鲜红的嘴唇,在酒杯上印出一个心脏形状的印子。
赌场经理早就接到了通知,在霍普金斯离开别墅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准备——大霍普金斯在一张嘶嘶作响的轮盘赌桌子边坐下,一个侍者为他送上了用一个托盘装载着得筹码,四十枚金色筹码,五十枚红色镶嵌金边的,一百枚乳白色镶嵌金边的。
霍普金斯在凯瑟琳面前放了一摞乳白色的筹码和十枚金色筹码,在“天球”赌场里你或许可以无视很多在外面通行无阻的法律或是规矩,但不会有人天真到以为你可以占据一个位置而不赌。
凯瑟琳皱了皱眉,她拿起一枚金色筹码,放在嘴里咬了咬。
大霍普金斯没有立刻放下赌注,也不关心那颗滴溜转的象牙小球,他甚至没去瞄一眼红色与黑色,还有代表着彻底完结的绿色沟槽。他向该轮盘赌档的管理员要了一份记录卡,上面密密麻麻,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在前六个小时内的轮盘运转情况——很多自诩清醒狼的人都在信誓旦旦说,那只象牙小球最终落在那里,和前面的结果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那张看起来就像是只**漩涡的轮盘,和它数以万计的同胞兄弟那样,无论是转动的速度,还是带字的沟槽,或是其他隐藏于光鲜表面下的细小机械都在第一次使用前经过了数十道检验与测试,在使用后,每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专业人士来进行调整与修缮,保证每个构件都能乖顺听话,而拨动轮盘与投出小球的手又总是那么阴险而神秘莫测——它们可能真的拥有规律这种东西,但你永远都别想看到或是抓到。
霍普金斯将记录卡侧过来,给两个男孩看,第一组数字,也就是一到十二出现的机会明显低于后两组,霍普金斯拿起一叠红色的筹码,就像是给小孩子们分饼干那样,把它们一块块地分布在他看中的数字上。
凯瑟琳的手指在金色与白色的筹码上移动,撒沙察觉到身边的人都在紧张——一万元一份的投注不是没有,但也绝对不多见。
“看看我的运气。”凯瑟琳说,她用指尖推出两个金色筹码,然后继续用指尖指着两个数字。侍者看了一眼霍普金斯,用小“拖把”(他们这样称呼用来调拨筹码或现金的杆子)把两只筹码推到了位。
庄家举起手,示意新局开始,他以逆时针的方向转动了轮盘,然后顺时针方向扔出原先夹在小指与无名指间的小球。
象牙小球在飞速转动的轮盘里滴滴答答地跳跃着前进,轮盘转动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小球跳跃的幅度随之下降,凯瑟琳从侍者端来的盘子里拿起一杯香槟,看似漫不经心地喝着。
“她的牙齿在颤抖,”别西卜靠过来,拉了拉撒沙的小手指:“你觉得她是什么时候变得清醒的?”
“她一直就是清醒的,”撒沙说,他放下肩膀,别西卜的脑袋滑了下去:“我给她的是镇静剂不是催眠剂。”他犹豫了一会:“我想她是有一点把握的。”
“不止一点,”别西卜说:“她赢了。两个数字,她都投中了。”
人们发出低沉的,一波小小的欢呼声,金色的筹码被推向凯瑟琳。两名英俊的侍者为她端来了新的香槟,用男中音与男低音歌唱家的声音与调子为她喝彩,听起来颇为真心实意。
霍普金斯定下的几个数字里,有些没有中,有些中了,中了的部分大于没中的部分,所以说,他还是赢了,但因为有着凯瑟琳的关系,他没能得到太多注意。
凯瑟琳转过身,向撒沙招了招手。
撒沙抓着别西卜,就像男孩抓着他的大泰迪熊那样向凯瑟琳走了过去。
“这给你们。”凯瑟琳说,她抓起两个金色的筹码,塞给撒沙一个,别西卜一个。而后急匆匆地转过头去,拿起一叠乳白色的筹码。
她和霍普金斯一起玩了十来次,赢了绝大部分,到了最后,他们面前的筹码数量与入局时相差无几,但其中的二分之一都变成了金色。人们都在跟着他们下注。
凯瑟琳站了起来,她从自己的那堆里拨出十枚金色筹码与数量肯定多于之前的乳白色筹码,剩余的筹码被她丢进她的软羊皮小手袋里。
在经过撒沙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从手袋里抓出一把筹码(里面有好几枚都是金色的),塞进两个男孩的外套口袋里。
“我以为她不喜欢我们赌博,或是说,赌博。”别西卜在她走开后,低声说。
“她是不喜欢赌博,”撒沙说:“但她乐于在任何一方面击败我父亲。”
“还有讨你的欢心。”
别西卜感叹道,随即他挨了一拳。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