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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曹彬抽出宝剑,宦官胸膛里冒出一股热血,溅满了他的脸颊,他浑然味觉,一边用软榻上的绢布擦拭宝剑,一边淡然吩咐。
“扔出去喂狗……”
他声音低沉沙哑,却响彻整个中军大帐。
就在他话音落地以后,从软榻后面走出了两个脸色苍白的人,拖着宦官的尸体,消失在了中军大帐。
曹彬痴痴的望着中军大帐的垂帘,喃喃自语,“这皇位你不想要,朕又能传给谁?又有谁能守住我曹家的江山。”
“你不愿意做,那朕就替你做……”
“……”
夜静悄悄的。
曹彬的呢喃自语被黑夜吞噬的干干净净。
翌日。
天光大亮。
曹彬赐给了曹玮天子剑,令他统领四十万援军,北上汉中去对付狄青。
曹玮率领着兵马走后,曹彬下达了渡江作战的命令。
近十万人,乘着船,向江对岸的燕军阵营里杀了过去。
江面上的船只连成一片,像是被推在了潮头上的浮柴。
穆桂英身穿着盔甲,手里捏着金箭令旗,指挥者手下的兵马在抵御蜀军来袭。
炮火、枪声此起彼伏。
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渡江的蜀军,频频增援。
人数在成倍数的增加。
硝烟弥漫在江面上,混合着被炮弹炸出的一道道水柱,侵染了滔滔江水也变成了灰色。
前军帅帐。
穆桂英一边在地图上勾画着蜀军进军路线,一边发问,“战损如何?”
杨宗卫在一旁捧着书册,沉声道:“已经达到了三万人。”
穆桂英一愣,丢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皱眉道:“咱们的火器远比蜀军的要精良,战损居然还会达到这个高?”
杨宗卫放下了手里的书册,苦笑道:“出现在战场上的蜀军,大多用的是二代和一代的火器,论军备的精良,远比我们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是他们不怕死啊!他们不仅装备着火器,还装备了不少的刀枪剑戟。只要让他们待到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
穆桂英坐下身,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宗卫看着她,继续道:“在父皇身边待久了,我也听父皇讲过不少火器的问题。父皇说,不论是一代火器,还是现在我军装备的火器,差别虽然很大,但是战斗力提升却不算太大。
燕国对火器的研究,已经处在了一个瓶颈期。
度过这个瓶颈,燕国的火器就会变成热武器,枪械的杀伤力会成倍数增长。
在没度过这个瓶颈之前,火枪的威力还是很局限的。
敌人纵然用的是一代火器,只要他们舍得下血本,一样能给我们造成不小的威胁。
我外公显然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逼着那些蜀军用命在作战。”
穆桂英垂首,摇头,“可是这么下去,损耗太大。”
杨宗卫无奈道:“那也没有办法,渡江的那些兵马,虽然在蜀军编制内,可是我都看过了。他们根本不是汉家子,而是从孔雀王朝送过来的奴隶军。
我外公根本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他们要想在我外公手里活下去,就只能拼命作战,以此来摆脱奴隶的身份。
而这样的奴隶军,在我外公麾下达到了百万之巨。
这也是我外公能拼凑出三百万大军的原因。”
穆桂英侧目,沉声疑问,“我们军中是不是也有奴隶军?”
杨宗卫摇头笑道:“奴隶在燕国一直都存在,只是他们一直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比如修建水泥路的苦力营,或者开发东北部的劳工营。
但是在军中却没有。
父皇说过,燕国的火器已经到达了一个顶尖的位置,距离热武器只有一步之遥,无论如何不能让它们被握在蛮人手里。
世界上的聪明人,并不只有我汉家子。
蛮人中也有聪明人。
如果燕国的筑枪工艺流落出去,被人在它的基础上研制出热武器,到头来受苦的可就是我燕国。
所以,在燕国军中,从不用奴隶。”
穆桂英拍了拍桌子,沉声道:“你外公是打算用这一百万的奴隶军,耗损我们的兵力,等我们疲惫的时候,再率领大军一举击溃我们?”
杨宗卫点点头,“大概如此……”
穆桂英坐在桌前,沉吟了片刻,郑重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跟他耗下去,他不在乎那些奴隶军的生死,我们却要在乎手下将士们的生死。
你去传令,将炮军调往江边,以火炮压制敌军渡江的速度。
然后再调遣两军,驻扎在江边,以火枪狙击。
暂时放弃遭遇战,以守代功。”
杨宗卫一愣,愕然道:“我去传令?”
穆桂英瞥了他一眼,“帅帐之内,以我为尊,难道你不愿意听从我的命令?”
杨宗卫苦笑着拱了拱手,“下官不敢,下官这就去办。”
随着杨宗卫的命令传达到了军中,守在江边跟蜀军硬抗的兵马被撤回修正。
炮军接替了他们的主战场。
另一支兵马作为辅助,开始在江边打狙击。
战术的变换,增加了燕军的弹药消耗,却降低了燕军的死亡率。
对面的蜀军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们的作战部署却没有停止。
奴隶军们依旧拿着火枪、刀枪剑戟,被人赶到船上,往江对岸冲。
中军大帐里。
杨七在跟陈琳对弈。
棋盘上黑白双子,分外鲜明。
杨七撵起一枚白玉棋子,落在棋盘里,一条濒临死亡的大龙,如同点睛了一般,瞬间复活,屠戮了陈琳棋盘中的两只猛虎。
陈琳丢下棋子,苦笑道:“陛下起义高深,奴婢果然不是陛下的对手。”
杨七随手拨乱了棋盘,端起了桌上的茶壶,闷了一口,淡淡道:“棋道博大精深,朕也只是个门外汉而已。”
陈琳脸上的笑容更苦,“您要是门外汉,那奴婢恐怕连门都摸不着。”
杨七瞥了他一眼,“拍马屁的话不要说了。外面的枪炮打了一天了,战况如何。”
陈琳道:“曹彬并没有派遣蜀军精锐渡江,反而是让从孔雀王朝调遣过来的奴隶军,在拼死渡江。穆元帅,调遣了火炮驰援战场,以火炮为主,火枪为副,阻击着他们。”
杨七放下茶壶,侧躺在躺椅上,缓缓点头,“穆桂英应对的法子不错,虽然会浪费不少炮弹,但是却减少了军中伤亡。
我燕国的人,远比枪炮要金贵。”
顿了顿,杨七悠悠的继续道:“我这老岳丈,让奴隶军前来送死,应该是障眼法。”
陈琳一愣,疑问道:“曹彬还有其他的谋划?”
杨七笑道:“这是自然,送出了这么多人头,要是不谋划点什么,岂不亏了。他可不是纸上谈兵的赵括,也不是不懂兵事的赵光义。他可是百战名将,又怎么可能只让人送死,却不谋划点什么。”
陈琳点点头,又问道:“那陛下觉得,曹彬会谋划些什么呢?”
杨七思虑了一会儿,说道:“水火无情,大军既然在水边作战,不在水上动动手脚,那就浪费了这一片水域。”
“您是说曹彬会用水攻?”
“十之八九……”
“要不要奴婢去提醒一下穆元帅?”
“暂时不用,你让监察司的人多盯着点上下游。”
“喏!”
“……”
监察司的探子,从一开始就布置了出去。
所以陈琳不需要多吩咐什么,他只是让人多注意了点上下游。
……
蜀军营地。
曹彬着一身龙袍,半躺在躺椅上,身边跪着的全部是跟他作战多年的心腹将领。
“准备的如何?”
“还在准备,好需要一些时日。”
曹彬瞥了一眼说话的将军,声音沉声的道:“要快,一定要快。要是让杨延嗣察觉出了苗头,那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满脸胡子的将领皱眉道:“陛下,为何我们不干脆在上游蓄水为坝,用水攻呢?何必大费周章的在山中凿道。”
曹彬咳嗽了两声,幽幽道:“水淹七军的法子,杨延嗣玩的比我们还纯属。我们一旦有这个念头,他就会有所察觉。
到头来筑坝就只是无用功而已,保不齐还会被他反过来算计。
既然有那么一座奇山在,为何不利用一下。
虽说在山中取道,有些困难,但是出其不意才有奇效。”
满脸胡子的将领一脸敬佩的道:“陛下英明……”
曹彬摇摇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你让手下的人加快动作。不要怕死人,咱们有的是人。继续让奴隶军们攻击,拖住他们的视线。”
“喏~”
曹彬和满脸胡子将领口中的山中取道,用水下取道更妥帖。
在距离他们上游的地方,有一处瀑布。
江水一泻千里而下,分外壮观。
曹彬口中的山中取道,就是从瀑布下的石山中凿出一条道路。
然后供给大军通过。
再出其不意的出现在燕军西侧,配合着江北的主力军,来一个两面夹击,击溃杨七的兵马。
不得不承认曹彬的做法很疯狂。
但是却挑对了地方。
有火药在手,曹彬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山里开出一条道路。
又有瀑布飞流而下的撞击声做掩护,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山下凿通道路。
曹彬脑海里曾经推演过无数次攻打燕国的战事,眼前的两军对垒,也在他曾经的推演之中。
所以他轻而易举的能从自己脑海里,找出破局的办法。
利用地形优势,是每一个统兵将领的必修课。
而把地形优势发挥到如此疯狂境地的却是燕军。
燕军在西夏府对阵李继迁的时候,曾经疯狂的炸山引水。
在对阵高丽兵马的时候,同样疯狂的为鸭绿江改道。
虽然前期付出的比较多,但是收获却非常喜人。
曹彬就学习了这一手。
……
入夜的时候。
陈琳匆匆进入到了杨七的中军大帐,脸色凝重的躬身道:“陛下,监察司的人手沿着上下游,细细搜索过,没有发现蜀军有什么计谋。”
杨七屈指敲打着身前的矮几,疑惑道:“不应该啊!难道是朕猜错了?”
陈琳弓着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杨七起身,在帐篷里踱步。
半晌之后,他剁足道:“朕的那个老岳丈,朕很了解。他绝不会在战场上做无用功。从早上到现在,他派遣过来的奴隶军,战损达到了四成。
他不可能用这么多人试探,更不可能让这么多人平白无故的送死。
他肯定有所图谋。
传令下去,让监察司的人,给朕一寸寸的搜索。
一定要找到蜀军中的蛛丝马迹。”
陈琳点点头,退出了帐篷。
陈琳走后,杨七又招来了彭湃。
彭湃入了中军大帐以后,杨七遣散了其他人。
“彭湃,朕的那个老岳丈,只怕有大动作。监察司的人没有查出什么东西,需要动用你手里的人。”
彭湃沉声道:“陛下要动用惊鸟?”
杨七重重的点头。
彭湃躬身道:“臣明白,臣这就下去办。”
彭湃出了中军大帐,直奔炮火营地。
两枚特制的炮弹,被他送到了火炮营地。
随着连天的战火,两枚特质的炮弹被打上了天空。
炮弹在空中炸裂,没有烟花那么绚丽。
只有一点点的白光闪过。
一连闪过的两次。
在火炮和火枪交错的天空上,是那么的不起眼。
就如同它对应的人一样,都不起眼。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它,就算注意到它的人,也没几个把它放在心上。
唯有。
蜀军阵营里。
一位正在巡营的偏将,在那白光闪过的时候,抬起了头,在第二道白光闪过的时候,他又底下了头。
然后如同往常一样,继续在军营里巡视。
巡视过了军营以后。
他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军帐里,一如往常,卸甲之后,躺在了床榻上。
军帐里的烛光已经被吹灭。
他躺在了那暖和的被窝里,目光炯炯的盯着漆黑一片的帐篷顶。
他的眼中泪水弥漫。
二十年了!
他已经流落在外二十年了。
他已经潜伏了二十年了。
他已经从那个偏偏少年,变成了一个布满皱纹的中年人。
他已经从一个小小的仆从,坐到了偏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