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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丁大小姐在此际开了口。“玄玄是你心腹手下,难道你也信不过他?再说,土城不是件东西可以带来搬去的,俗话说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家父以土城的存废作为担保,应该是够分量的吧?”
这话听起来是不无道理,但现在问题的症结是玄玄何以会挺身替对方担保,而且是用生命,这当中蹊跷何在?
古二少爷不理会丁大小姐,依然望着玄玄。
“说,说出能让我相信的理由。”
“二少爷,”玄玄表示出从来没有过的庄重神情。“不要问为什么,我只求你相信我这一次,因为事实可以证明一切,等有一天我会说原因,现在不要逼我。一次,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这几句话充分显示出他有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隐衷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从表现的神情看来,不像是心神受控制的样子。
古二少爷十分为难,丁大小姐说玄玄是他的心腹这点是事实,不接受便是否定了这一点,可是万一玄玄也是受害者,是被利用的工具,后果便很难收拾。心念数转之后,他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玄玄,我可以答应你。”
“谢二少爷!”玄玄喜形于色。
“且慢,我还有条件。”
“二少爷还看条件?请说。”
“烦丁大小姐随我们走一趟,亲身证实这档事。”
“可以!”丁大小姐不假思索便接口答应了。
玄玄反而一愕。
“阁下不反对么?”古二少爷望向丁财神。
“不反对。”丁财神居然也毫不考虑地点了头。
“那我们这就走!”古二少爷偏了偏头。
又来到农家。
房间里只妙妙伴着妙香君和花灵,门士英和蒙面客不见影子。三人进房,妙妙深望了丁大小姐一眼,略显讶异,但没吭声。古二少爷当着丁大小姐的面也不便问及蒙面客和门士英的事。看两个女的,还是离开前的老样子。
“姑娘,你自己动手解解看。”
“好!”丁大小姐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先对着妙香君以极熟练的手法点戳拍击,方式和教给古二少爷的完全一样。
片刻之后,不见动静。
“奇怪!”丁大小姐自语了一声,又对花灵如法炮制。
真正奇怪的事发生了,花灵的双眼突然有了光芒,眼珠子一阵转动之后,下床站立,目光逐一扫过各人,像大梦初醒般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妙妙马上接口道:“先别问,停会我慢慢告诉你。”
每个人脸上都是错愕之色。
“姑娘,”古二少爷沉凝地开口。“为什么你的解制之法对花灵有效对妙香君无效?”
“我也想不透。”丁大小姐眉峰锁紧,一脸困惑。
“是否当初禁制之时手法上有了差异?”
“不会,手法只有一种。”丁大小姐断然说。
花灵深深望着妙香君,从古二少爷和丁大小姐的对话里她似有所悟,唤回了些许记忆,转目望向丁大小姐,眸光里隐隐泛出仇视的火焰,依她的脾气早就要发作了,但现在她竭力忍住,因为妙香君的禁制仍未解除,一闹准会误事,而且也顾着古二少爷的面子。经过这番事故,她成熟了许多,不再那么任性。
古二少爷皱眉苦思,绝对有原因。但想不出端倪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丁大小姐轻摇着头。
“丁大小姐,”妙妙斜睨着丁大小姐,冷阴阴地说。“如果你是在演戏,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这句话根本是多余,如果要演戏我会演得很好,不会这么不上道。”丁大小姐回敬了一句,也是冷阴阴的。
玄玄在一旁直搓手,显然他焦灼,因为他是担保人。
古二少爷仍旧沉默,玄玄会挺身而出担保丁财神父女本就是一个不解之谜,而事情的变化偏又如此地出人意料之外。丁大小姐曾经透露过,绑架两个女的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原本已经纾解,难道丁家还敢留下伏笔?
“无量天尊!”法号声中,一个中年全真来到门边。
“替蒙面客传话的就是他!”玄玄脱口说。
古二少爷审视这中年道士,貌相清癯,只是完全陌生,记忆中没这道士的影子,但看上去相当精明。
“道长有何贵干?”古二少爷问。
“贫道灵羽,”打了个稽首。“刚听说有位女施主禁制难解,所以特来探视。”望了木坐床沿的妙香君一眼,然后才道:“贫道可以进房么?”
“可以!”古二少爷点头。
灵羽道人步入,仔细端详了妙香君几眼,徐徐开言道:“贫道幼得异人传授,略通岐黄杂术,可否由贫道为这位女施主诊视一番?”这话是对着古二少爷说的。
“可以!”古二少爷仍然是两个字。
灵羽道人挽起袍袖,站近床边,闭上眼,伸手探察,很细致,但诊察的手法与一般的迥然不同,左右手齐施。
所有的目光全盯在灵羽道人身上。
空气沉寂下来,带着凝重。
当然,谁都希望这野道人能有所发现。
约莫是一盏热茶的工夫,灵羽道人的额头和鼻尖沁出了汗珠,显见他是全心全力地施为,最后手指停在寸关尺脉之间,按放松紧,反复细察。又过了半晌,口里“啊”了一声,收手开眼后退,拭了拭汗。
“怎么样?”最迫切的是花灵。
“怪!”
“怎么个怪法?”
“脉穴无阻,就是气机不畅,不断有逆流现象,很微,却又查不出逆转之故,如果照一般情况判断,这种现象似乎是”灵羽道人皱眉沉吟。
“中毒的迹象?”古二少爷接口说。
“不错,贫道是如此认为,但不敢下断语。”
“朝毒这方面试探如何?”
“只有如此了!”
“你们居然还会用毒!”花灵狠盯向丁大小姐。
“对着灯火,姓丁的绝不用毒。”丁大小姐显然情急了,竟然对着灯火起誓。
“哼!”花灵咬咬牙,愤极地说;“你们脱不了干系,如果真的查出香君姐是被邪门手法禁制还加上毒,我也对着灯火说,我会血洗土城。”
“凭你还不配说这种话。”丁大小姐也动了肝火。
“就先让你见识一下。”花灵探手腰间,一道红光映着灯火闪起,她已经亮出了无坚不摧的神秘兵刃“小血龙”如果出了手,非见红不可,这东西极为霸道,在场的除了神智未复原的妙香君之外都不觉一怔。
“花灵!”古二少爷大叫一声。“现在不是时候。”
花灵是在气头上,古二少爷这一声没阻止住她,红芒乍闪“嗳!”地一声,丁大小姐踉跄了一下,左边肩头已开了一朵大红花,血迅快地顺臂而下。
“你不听”古二少爷的藤条尖端已抵上花灵持刃的右臂。“这样能解决得了问题么?快收起来。”
玄玄也急声道:“花灵姑娘,不可以!”
花灵喘了口大气,收回手。
古二少爷也收回藤条。
玄玄很关切地向丁大小姐道:“要紧么?”
丁大小姐没答腔,自点穴道止血,然后取出随身的伤药倒些在伤口上,恨恨地向花灵道:“你会后悔的!”
花灵气呼呼地回应道:“对,我后悔刚才没让你躺下,告诉你,事情还没算了,你父女必须为所为付出应该付的代价。”
古二少爷目注灵羽道人,目光是询问式的。
灵羽道人从身边取出一个折叠式的皮包,打开,在皮包的分隔小袋里分别取出一个小玉碟,一把小刀,一只小瓷瓶,先小心翼翼地从小瓷瓶里倒出一小撮白色粉末在玉碟里,然后拉起妙香君的右手,捏紧中指,用小刀的刀尖在中指尖上刺了一下,挤出两滴鲜红的血在碟子里,再用小刀搅和了一下,使血和粉末混合,然后把碟子托在手心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静待其变化。
妙香君只在指头被刺时抖动了一下,再没别的反应。
所有在场的全屏息以待。
空气似乎已经凝固。
片刻,仿佛有一年那么长。
灵羽道人抬起头。
“测不出毒的迹象。”
“不是中毒?”古二少爷问。
“照说应该不是。”灵羽道人悠悠地说。
“那为何禁制无法解?”古二少爷的目光转向丁大小姐。
这事分明有蹊跷,但却找不出原因所在。
古二少爷的目光像针芒,似要刺穿丁大小姐的内心。
丁大小姐的粉腮一变再变。
“我想不透为何会如此。”她幽幽地说。
“问你呀,你是系铃之人。”花灵厉声说。
灵羽道人已收好了测毒用具,皱眉望着妙香君,一副极其困惑又无奈的样子,显然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姑娘,看来要令尊亲自出马了?”古二少爷冷峭地说,目光锐利如故。“解铃还须系铃人,令尊是真正的系铃人,没有第三者接触过香君,令尊绝对脱不了干系,如何?你准备怎样交代?”
“二少爷,这是家传手法,我解不了家父也一样。”
“这就是你的交代?”花灵的眉毛挑了起来。
“我父女会全力查究出原因。”丁大小姐不看花灵,这句话是对着古二少爷说的。“一个解了,另一个却解不开,这太不可思议了。人是从客店被带走的,二少爷说没接触过第三者,这句话”
“救人的人会害人么?”花灵大声说。
“这很难说,江湖事不能一概以常理论。”丁大小姐不甘示弱,抗声回应。
“二少爷!”灵羽道人开了口。“贫道乃方外人,不应该过问江湖是非,不过,事前已经受人之托插手这桩公案,所以不得不言,此事各本立场继续查究,香君施主不能长久没人照顾,而能照顾她的最恰当之人便是门士英施主,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婚姻之约。”
“如果是委曲了姑娘留下照顾呢?”古二少爷淡淡地说。言中之意谁都听得懂,是要留下丁大小姐当人质。
“二少爷要以我为人质?”丁大小姐立即反应。
“姑娘!”古二少爷笑笑。“我从来没玩过这种游戏,是到土城才学的,其实也说不上人质二字,你会被待为上宾,令尊如果不愿意你长时间做客,就会认真解决问题,你让我对自己有个交代,这不过分吧?”
“我无所谓。”丁大小姐居然也跟着笑了笑。“因为我喜欢你。”
“不要脸!”现在立即反应的是花灵。
“当然!”古二少爷又接回话。“姑娘愿意喜欢谁是姑娘的自由,谁也干涉不了,问题是要解决问题。”
“二少爷,赏我点面子好么?”玄玄期期地说。
“什么,赏你面子?”古二少爷有些不解。
“是的,我曾经以生命担保丁大小姐父女不会耍这种手段,其中定有别的原因,这么一来,我岂非太失面子?而且两位姑娘本已交回到二少爷手中,中间又来了个庄亦扬,事情才起了意外的变化,所以”
“玄玄!”妙妙大声打断了玄玄的话。“你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拿自己的老命来担保人家,凭的是什么?”
这问题在古二少爷心里是个闷葫芦,他因为相信玄玄,判断玄玄有难言之隐,所以不急于打破,现在妙妙这一嚷嚷,他觉得是应该澄清一下,他明白妙妙的个性和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干脆不开口,让妙妙挖根。
“妙妙,我”
“我什么都不要听,你只消告诉我为什么。”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玄玄的脸变成了苦瓜。
“好,这是你说的,那我们从此一刀两断。”妙妙的火气一下子大冒起来,真是俗话形容的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妙妙,你怎么可说这种话,我”
“为什么不能说?”
“妙妙,你知道我对你人,有时候难免会碰到难处,你总得”玄玄差点急出眼泪来。
“难处!哼!是她爱上你还是你喜欢上他?”目光狠狠地盯上丁大小姐。
“妙妙,你这话离谱了,我”
“别死鸭子嘴硬,强辩无益,少给我来这一套,你要是不说出个道理来,我跟你没完没了,你用性命保人家才真的是离谱。”说着,像忽然悟到了什么,转对着丁大小姐。“姓丁的,他不说你说,你到底对他动了什么手脚,使他做出这种完全不合情理的事?”
古二少爷不由心中一动,妙妙说的不无道理,对方既然能使妙香君和花灵丧失意志,玄玄未始不可能失去自主,看来妙香君之解不了禁制,很难说不是对方布的另一着棋,禁制不除,人等于仍在对方手上,看来留下丁大小姐事实有其必要。可是丁大小姐居然一口答应不在乎被当人质,这当中又有什么玄机?
“妙妙姑娘,三头对四面,人就在眼前,要他回答你吧,又何必问我?如果我的回答是不知道,你绝不会接受,对不对?”丁大小姐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口齿也很犀利,显然她不是省油的灯。
“我偏要你回答。”
“好!我不知道。”后面三个字是一字一句说出的。
“不见棺材不掉泪么?”妙妙眼里迸出杀机。
“凭你还差了些!”丁大小姐撇嘴。
“那我呢?”花灵扬了扬手中的小血龙。
丁大小姐默然,小血龙对她是极大的威胁。
古二少爷不愿见事态扩大,现在还不是用激烈手段的时候,如此反而会坏事,抬了抬手道:“不必争了,丁姑娘既然愿意留下照顾香君,以后我们便相处在一起,真相总会揭开的,到时候再说不迟。”
“二少爷,我的担保不算”玄玄在喘气。
“玄玄!”妙妙厉叫。“你闭上嘴。”
玄玄的嘴没闭上,只是张着没声音。
灵羽道人扬头侧耳。
古二少爷一看就知道他在接受“密语传音”不用说,传音的定然是那神秘的蒙面人,且看。他的表示吧!
“二少爷,贫道可以说话么?”灵羽道人开了口。
“当然可以。”
“委托者希望维持原议,香君女施主送回家中,由门士英施主照顾,至于以后的事已经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古二少爷微一皱眉。
“是的,委托者如是说。”
“那是否表示本人对这档事的责任到此终了?”
“这也可以这么说。”
“好吧,那人现在就交与道长。”说完,转向玄玄他们道:“我们走吧,我们责任已了,这里也没事了。”
“我们去哪里?”妙妙问。
“回土城客店。”
“为什么还要回去?”
“因为我喜欢上了那地方,那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古二少爷笑着说。他心里又有了新的打算,只是不能明说。
“我也要去!”花灵望着古二少爷。
“欢迎!”丁大小姐展颜一笑。
这情况的确是微妙之至,花灵本是土城的人质,她竟然要回去,而丁大小姐却表示欢迎,在花灵心里,她是要钉牢古二少爷,这是少女心不难理解。而丁大小姐当然是欢迎之至,这对她相当有利。
“那我们就走吧?”玄玄似乎极愿如此。
“这妥当么?”妙妙疑惑地问。
“最妥当不过!”玄玄抢着回答。
“我没问你!”妙妙狠狠白了玄玄一眼。
“我们走!”古二少爷没异议。
土城客店。
古二少爷一行两男两女在店房里喝酒。
时间是近午时分。
丁大小姐没在座作陪,只是她确实已经尽到了地主之谊,奉他们为上宾,酒菜不但丰盛而且相当精致。
“二少爷,我猜那灵羽道人是代蒙面客出面处理这档事的。”妙妙先望了花灵一眼才说。
“不必猜,事实摆明在那里。”花灵代答了。
“蒙面客曾经是香君姑娘的救命恩人?”妙妙目注花灵。
“不错,也是父执。”
“香君姑娘的终身大事他可以做主?”
“不错。”
“‘天眼客’是香君姑娘的师父?”
“对!”
“蒙面客与‘天眼客’是至交?”
“对!”
“那蒙面客到底是谁?”妙妙节节进逼。
“妙妙!”花灵笑笑。“我不知道,不过你应该很了解江湖规矩,如果蒙面客的身分可以公开,那他就不必掩饰本来面目了。即使有人知道,也不能随便泄别人的底,这是江湖大忌,你说对不对?”
“这我懂,我之所以问有两个理由。”
“哦!哪两个理由?”
“第一,这个答案二少爷早想知道,只是不轻易出口,因为怕姑娘你为难。第二,我们现在已经是休戚与共的自家人,彼此之间似乎不应该再有顾忌,对不对?”妙妙也是伶牙俐齿,立即还花灵以颜色。
“你很会说话,言之成理,但忽略了江湖规矩。”
“好吧,这且不谈。”妙妙不愿抬这没结果的杠,怕伤了彼此和气。“另外一样,蒙面客强做主要把香君姑娘交给门土英照顾,这妥当么?”
“有何不妥?”花灵反问。
“我一向心里藏不住话,尤其是自己人,所以我就直言无隐了。据我所知,香君姑娘”先瞄了古二少爷一眼才又接下去道;“人已经被庄亦扬那狼子玷辱过,所以她拒绝与门士英结合,而这秘密门士英想也心知肚明,现在香君姑娘是在无力自主的情况下,把两个放在一起,真的妥当么?”
古二少爷没有阻止,这正是他想问而不便问的话。
“为什么要问这个?”花灵的脸色微变。
“因为姑娘跟他们关系匪浅。”妙妙直截了当地说。
花灵沉吟不语。
“这点我也想到了。”玄玄适时开口帮腔。“‘武林公子’门士英并非是等闲人物,他爱过香君姑娘没错,但现在情况已经改变,终身大事不能一厢情愿,要是勉强凑合的话,可能造成伤害,对香君姑娘可能不幸。”
花灵的眉头皱了起来。
“要是双方在别人的安排下凑合,庄亦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只要他把这档事的底蕴放出江湖,结果会是什么?”妙妙又紧迫了一句。
“这事我做不了主。”花灵终于迸出了一句话。
“姑娘可以进言,现在阻止还不算迟。”玄玄加了把劲。
花灵的眉头皱得更紧,抿嘴咬牙,沉默了好一阵,突然推杯离座,以沉重的声调道:“我暂且离开。”深深望了古二少爷一眼,然后匆匆离去。
“花灵,希望你能把事情办好。”古二少爷不得不开口了,他的话说完,花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门之外。
“二少爷,我是否应该”妙妙期期地问。
“应该什么?”古二少爷目光闪了闪。
“跟下去!”妙妙的眸光也在闪动。
“嗯!应该,你不问我也正准备开口。”
妙妙喝完杯中的酒,立即起身跟了出去。
现在只剩下古二少爷和玄玄了。
“二少爷,我们留下?”玄玄瞄了门外一眼。
“不,我们也走。”古二少爷不假思索地回答。
“二少爷放心不下花灵姑娘?”玄玄别有深意地说。“其实,现在已经可以不必担心,土城这方面不会”
“不,我放心不下的是‘碧玉蟾蜍’,我必须找一个人。”
“这人跟‘碧玉蟾蜍’有关?”
“对!”古二少爷以坚定的口气说。
这是片枣树林,树上累累的枣子红得令人垂涎。如果你就树上摘来吃,绝对比市面水果摊上买的更为爽口。现在,就有人在摘枣子,而且是个大美人,纤纤玉手,把红艳艳的枣子送进红艳艳的小口里,像一幅活的工笔画。
这大美人是谁?她就是花灵。
吃完一粒,把枣核向上一弹,又一粒鲜红的枣子落下,玉指一钳,放进樱口,这种采食法的确是别开生面。
一条身影幽幽出现,是蒙面客。
花灵把枣核吐向半空,画弧抛入远远的林中,然后回身面对蒙面客,看来她并非专为吃枣子而来,是在等人。
双方开始交谈,不久,似乎起了争执,但声音不高,远的地方听不到,只能隐约看到动作。现在暗中是有人在看,七八丈之外,隐藏得很好,似乎是有所顾忌而不敢太迫近,只远远地监视,或许另有什么打算。
争执了许久之后,花灵穿林而去。
蒙面客木立着,像在想什么。
一条人影突然呈现在蒙面客的侧后八尺之地,他就是在远处监视的人,因为动作太快,所以仿佛本来就站在那儿,如果以形同鬼魅四个字来形容倒是最恰当不过。
“阁下幸会!”
“古少侠!”蒙面客霍地回身。“真不愧‘影子人’之号。”显然,他没发觉古二少爷的来到,但语调满镇定的。“老夫早料到你们会跟踪花灵而来。”这你们两个字,表示他已经知道来的不止是古二少爷一个。
“当然,这是瞒不过阁下的。”
“有话要说么?”
“有!”古二少爷用藤条轻叩了一下地面。
“是关于花灵传来的话?”蒙面客的语气很平和。
“那是其次,不过也是原因之一,阁下有何高见?”
“老夫是香君的父执之辈,她姐弟无父无母,所以老夫对她姐弟的维护责无旁贷,古少侠要花灵传来的话极有道理,但老夫也曾考虑过,为了香君的终身幸福,不得不出此下策。”话锋顿了顿又道:“‘武林公子’门士英已经对老夫保证过,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他对香君的感情不渝,是以老夫做了决定。”
“区区只是知无不言,并无权干预。”
“老夫仍要谢谢你的忠告。”
“这倒不必,阁下既然做了主,当然也能担待后果。”
“那现在就请说你的主要来意吧。”
“区区暂时不想知道阁下的真正身分来历,但有件事不能不予为申明。”古二少爷已经胸有成竹,所以相当从容。“阁下早已明白区区出江湖的目的,区区正为此要跟阁下见面一谈。”
“哦?为了‘碧玉蟾蜍’的公案,对吧?”
“没错,正是为此。”
“古少侠已经查到了‘碧玉蟾蜍’的下落?”锐利的目光透过蒙面巾的眼孔有如炽电,直照古二少爷脸上。
“这倒没有。”
“记得老夫曾经说过,一旦找到了‘碧玉蟾蜍’,一定会原璧归赵,不过是有条件的,到时再说,现在老夫还在进行搜寻之中,对少侠还不能做任何交代,再假以时日,老夫兑现诺言之时”
“不是这个意思。”
“噢,那是什么?”
古二少爷先笑笑,借以缓和一下即将引发的紧张气氛。
“区区已经找到了端倪。”
“啊!”蒙面客目光又闪。“什么端倪?”
“有人开出条件交换‘碧玉蟾蜍’的下落。”
“什么人?”蒙面客显然很激动。
“依江湖规矩,区区无法奉告。”
“对方的条件是什么?”
“阁下的性命!”古二少爷一字一顿地吐语,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就像是法官在法庭上宣布判决一样。
蒙面客倒退了一个大步,面巾眼孔里似迸出火焰,就像元宵夜施放的喷焰花炮一样,说多骇人有多骇人。
古二少爷镇定如恒,对那仿佛要灼人的目光视而不见,也定眼望着对方,他预料蒙面客会有更激烈的反应。他实在很想欣赏一下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可惜有面巾遮住,只能凭猜测去想象,不言而喻,定然相当可怕。
空气冻凝了许久。
“你准备接受这条件?”蒙面客迸出了一句话。
“尚在考虑之中。”古二少爷沉声说。
“古大侠自信有这份能耐?”声调由激越变为森寒。
“不是能耐问题,而是当与不当。”
“考虑的结果呢?”
“还没结果。”
“那为何要提出来?”
“我与阁下之间目前是非敌非友。”
“慢着!”蒙面客抬了抬手。
“阁下想说什么?”古二少爷目光一闪。
“古少侠,这点老夫要更正,从一开始,老夫就把你当朋友看待,绝无敌意,也没理由为敌,光凭你跟香君和花灵两个的关系,就可以确定是友非敌。”蒙面客的表情看不到,但声音听来似乎很诚恳。
古二少爷轻点着头,好一会才出声。
“阁下言之有理,不过我们彼此之间还没利害冲突,是否经得起考验还在未知之数,目前只能维持现状。”
“好,你说下去。”
“区区之所以特别赶来向阁下提出的目的,是希望阁下心里有个底,以免临事无法决断。香君与花灵跟阁下有所渊源,而区区跟她俩也关系不浅,所以明来明往较为稳当。纵使区区考虑的结果不接受第三者的条件,第三者仍然可以找别人充当杀手,至于第三者与阁下之间是什么恩怨,区区不知道也不过问。”
“古少侠的风度老夫至为欣赏。”
“谬奖了!”
“古少侠不准备透露第三者的身分?”
“对,已经表明过了。”
蒙面客抬头望天,显然他是想从记忆中找出这想要他命的第三者是谁。
古二少爷也沉默,心里在想:“丁财神与蒙面客之间似有不可解之仇,可是他为什么不亲自动手,是没制敌的把握么?绑架妙香君和花灵居心何在?难道这就能胁迫蒙面客屈服?丁大小姐最先提出以蒙面客的生命作为交换‘碧玉蟾蜍’下落的条件,又要自己远离花灵,这当中大有文章。”想着,脑海里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互相关联的问题。“当初盗走‘碧玉蟾蜍’的是‘天煞星’,而‘天煞星’与‘天眼客’是至交,蒙面客与‘天眼客’又是一路,装‘碧玉蟾蜍’的锦盒是在‘狼心太保’孟飞的地下宝库中发现,依此推论,他们本是一伙”
他深深望了尚在沉思的蒙面客一眼。
破案的契机似已出现,而关键人物是丁财神。
于是,他有了一个决定:“双方面都保持接触,从中寻找线索,必要时抖出底牌,让他们双方拉开来斗,自己暴露谜底。”这决定是目前唯一可走的路,有了行动的方针,心头便泰然多了。
“古少侠!”蒙面客放平了脸。“还有事么?”
“暂时没有了。”
“老夫却有事。”
“哦?请说。”
“如果老夫以相同的条件交换又如何?”
“相同的条件?”古二少爷心中一动。
“对,用第三者的人头交换‘碧玉蟾蜍’的下落。”
古二少爷的心开始收紧,这是个极端重大的问题,要是处理不当,很可能大起波折,也许刚刚决定的行动方针会付之东流。
双方默然相对,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