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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正迎接着紫色黄昏的到来。数百栋摩天大楼闪着数万盏灯火,面对着南中国海的自由港仿佛沉落在自己创造出来的宝石湖底一般。淹没整个世界的混乱和灾厄波涛还没有波及这个大都会。可是,还是有人卷进了感情的波澜中。
蓝伯。克拉克无聊地笑着。对这个青年而言,艾格。梅休的愤怒也只不过是无聊的刺激剂罢了。从亚南饭店回到玛丽关。远东企业大楼的他从一个落伍的嬉皮变身成老练的美国东部刑青年绅士,他坐在冷气房里,手上拿着马丁尼酒杯。私底下要求和他会面的梅休面对就要成为四姊妹大君的青年,滔滔不绝地数落着华尔特。s。汤生的不是。
“那个汤生啊”梅休不客气地直呼着他的上司。
“汤生是个官僚,他把秩序和惯例看得比什么都重。他以为可以在不弄脏绢帕的状况下成就大事。”
“不管你怎么想,他毕竟是成功了。所以,他才会站在你上头,不是吗?梅休先生。”
“目前是这样。”
这是一个满含露骨恶意的答覆。蓝伯。克拉克天真似地问道。
“那么,如果是你,你想怎么做,梅休先生?把香港弄成市街战的战场吗?就像旧金山一样?”
就在上个月,人类和龙在旧金山湾掀起了一场大海战,美国海军失去了一半的战力。可是,梅休到现在还是不相信那则报导。他相信“是那个叫昆仑什么的秘密结社破坏工作人员所为”他坚信不疑的最高权威是支配着白宫的四姊妹,对他来说,龙啦不死鸟之类的东西只是古老的神话罢了。
“如果你有了计划,不妨就做做看吧!当你能证明你的力量凌驾汤生先生的时候,自然就可以确保高于他的地位了。”
蓝伯。克拉克笑着说。那是一种魔鬼般的笑容。他劝梅休喝冷饮,梅休喝下了不像咖啡也不像可可的茶色饮料。
“可是,我只能今天待在香港,如果今天晚上你不能把鸟羽小姐带到这里来的话,我可能会因为时差的关系而忘了你的功绩哟!这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梅休急忙地采取了行动。他退出房间之后,便从部下当中选出了王牌恐怖份子,决定立刻袭击亚南饭店。本来这都需要时间和准备工作的,可是,如果再这样袖手旁观的话,他永远都只能屈居汤生之下而出不了头。就算要冒再大的危险,他也得搏得大君的欢心才行。梅休把“作业”全部委交给一个被称为“老鼠”的部下。
“了解顺序了吗?”
“完全了解了。”
老鼠舔了舔舌头。首先用刀子挑断对方两脚的阿基里斯腱,使其动弹不得。接着再切断两只手腕下方的肌腱,使其两手废掉。在完全断绝其逃亡的可能性之后,再把那个叫茉理的日本女性抓起来监禁。就以这个行动为开端,深入分布在全世界各地的华侨连络网。
“梅休先生,可以砍下那个女人的耳朵吗?没有耳朵既不会影响听觉,二来只要用头发就可以遮住了。我不要求两边的耳朵,只要一边就够了。”
“不行!只要杜绝其逃亡之路就好了。”
梅休看着老鼠的脸,感觉到露骨的失望沉积在他黑黝黝的皮肤下。对这个男人来说,禁止他做什么事只是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在这一瞬间,梅休为自己的人选感到微微的不安,可是,他还是装出了迎合的微笑安抚着老鼠。
“唉,不用急。如果一次都做完,就没什么好玩了。今天就暂且节制一点。”
不管哪个国家、哪个民族都有施虐者。老鼠原本是智利军人,当极右派的军部发动非法武装政变的时候,他曾拷问、杀害了六十个以上的女性政治犯,砍下了她们的耳朵装饰自己的房间。智利的民主恢复之后,他逃出了祖国,进了四姊妹的组织。原本四姊妹就策划着不让非法武装政变、智利的铜矿山国有化,所以,应该说打一开始他们就有缘。
梅休于是就以老鼠这个不是易与之辈的男人为前锋,策划对亚南饭店展开直接的行动。而汤生是在蓝伯。克拉克和梅休分手后的三十分钟后知道这件事的。汤生大吃一惊,在电话中质问未来的大君。
“你答应让他做那种傻事!?”
“我没有禁止。呀,汤生先生,你不用这么义愤填膺啊!难道你认为鸟羽小姐是梅休那种货色动得了的女性吗?”
汤生皱着眉头沉默了,蓝伯。克拉克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倒宁愿和你保持某种程度的友好关系而不是和梅休先生。因为毕竟我们是用同一种语言说话的。”
“这倒是很令人感动。”
好一句嘲讽至极的话。汤生的秩序感不容许他再说出比这个更大胆的话了。蓝伯毕竟是一个就要坐上大君宝座的人,是汤生的主君之一。苏黎世的宝座是为这个奇怪的青年准备的。对汤生而言,那种地位就像夜空中的月亮一般。虽然看得见,却遥不可及。
“我们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吧!把电视开着,东京今天晚上也会有好玩的事发生。”
汤生表面上必恭必敬地回答蓝伯,可是,他也不得不勉强压抑住瞬间涌上来的不快感。
“总之,明天我就要出发前往伦敦了,我可不想被其他的大君们责备。”
“我明白。青春啊!自由啊!再见了!汤生先生,你有没有过等待婚礼的心情?”
“忘记了。”
决而言之,汤生是无能制止梅休一行人的行动了。
同一个时刻,在亚南饭店中,鸟羽茉理心情的低落不亚于汤生。
“不要去想它了,茉理小姐。那个克拉克是一个专会用言语来蛊惑他人的高手。相信他就会着了他恶质的催眠术。”
茉理闻言点了点头,可是,她仍然难以释怀。结果,她仍然没能从蓝伯。克拉克身上得到重要的情报而眼睁睁地看着他回去。问他出现在香港之前都在哪里做些什么也得不到令人满意的答案。他只是一直强调举行政略婚礼的日子不多,自己想趁这几天充分地享受自由。唯有对茉理问起龙泉乡这个名称的问题给了正经的答覆。
“啊,龙泉乡就是昆仑的别名,这是我所听到的。就如同把华盛顿dc称为哥伦比亚特区一样。”
西王母统治的仙界,同时也是位于地上的天界总督府所在地——昆仑。
蓝伯。克拉克告诉茉理,不妨把仙界和昆仑、龙泉乡想成同一个地方。之外,他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是不说呢?还是不能说?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是因为不知道而说不出口,或者是被禁止说出来?他的话究竟能不能信?片断的知识碎片只会增加更多的疑问罢了。当提到“西王母”这个中国神话中的女神名字时,蓝伯。克拉克用奇妙的眼神凝视着茉理。
这么说来,到达龙泉乡时,竜堂兄弟就可以和西王母面对面了吗?而当他们会面时,四姊妹所发射的核子飞弹就会落在龙泉乡吗?不,核子飞弹是不可能摧毁竜堂兄弟的。应该是这样的
“看来我们好像渐渐被带人中国古代的神话世界中了。不过,那绝对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世界啊!”现在茉理甚至有一种战栗的想法。她是一个出生在“和平而自由繁荣的国家”在具有社会地位和资产的家庭中长大,在可算得上是名门的女子大学中念书的女孩子。应该有一个超乎水准之上,丰裕而平稳的生活等着她的。她的人生应该是什么都不想,什么疑问都没有,舒适地安于现状的。可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些东西似乎都从她的手中掉落,再也回不来了。
尽管如此,茉理却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觉得无聊。目前她虽然因为人在香港,不能直接帮竜堂兄弟而感到遗憾,可是,一想到今后的事情,她就不能再在这边浪费时间。她从虹川、蜃海、水池三人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水池到九龙去买回十字弓和小刀,把使用方法教给了茉理。虹川则教她防身术和警察的搜查法,蜃海就负责传授她世界情势和电脑的知识。
现在,蜃海扫瞄着传真文件,叹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黄河的中游到下游都被吃食吞尽了。”
蝗虫在中国大陆的北部暴乱了一阵之后,似乎朝着黄海而去了。它们很可能渡海袭击韩国,因此韩国现在发布全国警报,动员了大批的军队等待。日本首相也发出了“严重警戒”可是,并没有出现具体的反应。或许是大家判断蝗虫不可能远渡到日本吧?
终他们看到蝗虫群时或许会大叫“哇!甜烹海味群”——茉理这么想。或许这就如蜃海他们所怀疑的,也是四姊妹策划的“染血之梦”的一部分吧?
“可是,日本和韩国真的被列入残存下来的国家吗?”
茉理提出了疑问,蜃海回答她。
“或许吧,不过,如果日本和韩国的稻米都毁了的话,粮食就必须完全仰赖进口了。不管多高的价钱,什么样的条件,他们都必须从国外买进来才行。这么一来的话”
“就可以借着控制粮食的供给而完全支配日本了。”
茉理对自己归纳出来的答案感到恐惧。猎物简直就像陷进了多重的陷阱中,被紧紧地套住了。她感到不安,到底能在不窒息的状态下支撑到何时呢?
2尽管科学并没有证明动物有预知危险的能力,可是,能够全面加以否定的人也不多。事实上,包括人类在内,动物的脑机能潜藏着比太阳系以外的宇宙更多的谜题。松永似乎也有这样的本能,它竖起了耳朵,从地上起了身。
不久之前蓝伯。克拉克来时,松永的反应与其说是警戒,不如说是厌恶。克拉克在物理上并不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可是,这一次就不同了。松永依在茉理身旁,发出了一反常态的吼声。水池见状拿起了话筒,想要跟旅馆的警卫连络,可是,一瞬间,他不动了。他的视线固定在窗外。他发现在十三楼的窗外有人影。那是乘坐着擦窗用的吊篮上,穿着迷彩装,带着机关枪的男人。
“趴下!”
在警告同伴们的同时,水池自己也一跃趴到地上。机关枪发出了咆哮声,窗玻璃冒起了白烟。防弹玻璃承受着连射的负荷,剧烈地震动着。水池拿起了靠在墙上的十字弓。再怎么说,他都是非常喜欢这种武器或玩具的。
“茉理小姐,到里面去!”
虹川指示道。枪弹之外再丢进手榴弹的话,防弹玻璃也挡不了。此时固执不但无益反而有害,因此,茉理顺从地点了点头,缩着身子从“司令部”房间来到走廊上。水池从另一扇门溜了出去。以先锋姿态离开房间的松永竖起了毛,对着照明闪烁的走廊一角咆哮。
茉理的表情敏锐地绷紧,紧张地发话。
“谁在那边!?”
她说的虽然是日本话,不过,语气和表情就足以传达她的意思了。老鼠浮起了幸福的微笑,举起了他最爱用的剃刀。刀刃虽然换过好几次,可是,人血和脂肪仍然染透了刀柄。如果我死了,希望这把刀能放进博物馆——这是老鼠的想法。老鼠慢慢地从装饰柱的阴暗处现身。充满生气和活力,娇嫩欲滴的日本女孩就在他眼前。老鼠的两眼中闪着对血和肉的渴望。
老鼠故意袭击失败。他也逃离不了施虐者的本质。没有摄取到他人的恐惧和痛苦的话,在精神上他根本活不下去。在sf电影中出现“以人类恐惧感为能量来源而生存的怪物”绝对不是毫无根据的虚构角色。
“我不会要你安静的,日本女孩。我要在你那漂亮的肌肤上刻出回忆!”
老鼠发挥了他的辩才,努力地提供使对方恐惧大增的服务。可是,很遗憾的,虽然他刻意地使用了有西班牙口音的英语,茉理却一点都听不懂。发现双方似乎只能靠行动来沟通之后,老鼠拿起了剃刀,慢慢地往前走。第二步他就要如电光火石般地切断女孩右手的肌腱。事情应该是没有什么万一的。可是,就在他想要踏出第二步之前,振翅声拍打着人们的耳膜。不知从哪里飞进来了一只乌鸦覆在老鼠的头上。
老鼠发出了惨叫声。红点在他脸部左上部分弹散开来。乌鸦啄破了他的左眼球。茉理压低了身体,跳向他脚边。以棒球滑垒的要领抄起了老鼠的脚。老鼠剧烈地摇晃起来,伸出左手想要稳住即将失去平衡的身体。这时,掀起了一阵风,跳到走廊上的虹川丢过来的椅子撞上了老鼠的脸。老鼠引以为傲的剃刀划裂了地毯,耐不住压力而折断了。茉理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了倒下来的老鼠,好不容易才起了身。乌鸦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各冲撞了一次,然后弯过走廊转角,消失不见了。前方另一个穿着迷彩装的男人站在楼梯前,把枪对着茉理。绕到他背后的水池搭好了十字弓,发射出去。
从强力的弹簧弹出去的箭命中了男人的右臀。男人发出了像鸭子一样的惨叫声,抱着臀部跳了起来。弹跳起来的男人遵循着艾塞克。牛顿所发现的法则,发出了剧烈的响声滚落楼梯。
这个时候,先前被入侵者们制住先机的旅馆警卫们也完全重整了状态。滚落楼梯的男人又被警棒在重要的部分一击,被铐上了手铐。老鼠也已经被反手上了手铐,堵住了嘴巴。于是,十个以上的警卫取回了优势。
在旅馆内站在阵前指挥的梅休无路可逃。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凄惨的下场。身为国家恐怖分子专家,曾经成功地完成多次非法政变和暗杀的他却在原本应该用一只手就可以料理的简单作业中失败了。梅休在屈辱和愤怒之下失去了判断力,跑下紧急楼梯。布面的鞋底吸收了声音,他几乎是在无声无息地状况下了十三楼。这时,激烈的狗叫声响起,小而尖锐的牙齿咬上了他的右小腿肚。梅休的正前方站着一个日本男人,这个男人带着紧张和敌意的表情,伸出了手想抓住梅休。是虹川。
梅休把枪口对准了虹川厚实的胸膛,正待扣下扳机。就在半瞬间的时差当中,一道星光扫过梅休后脑部。绕到后头的茉理用放在起居室的青铜制文镇敲打了梅休。梅休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两膝一软,却仍然扭过身子想开枪。虹川举起了脚往他的腹部一踢。梅休因为这个冲击,手指头一弯,扣下了扳机。那是装了灭音器的钝重枪声。发射出来的枪弹在虹川的脸颊上留下了冲击波的鞭痕,嵌进了壁面。射手僵硬的手上握着手枪,顺势倒在地毯上动也不动了。
不幸的不只有梅休一人,整个小组的人都一样。在旅馆外待机的逃走用汽车,在预定的时间过了之后还不见梅休出来便知道事情失败了。驾驶员发动车子以专业的技术想迅速地撤退时,突然有鸟群聚在前窗,挡住了驾驶员的视线。
轮胎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喷起了火花,失去控制的汽车撞翻了六个垃圾桶。车子在冲上人行道,撞上大楼墙壁时才停止了扭曲的急行。
梅休的失控行动似乎在没有任何成果之下溃灭了。
茉理确定了同伴们都安全。那些该称为恩鸟的乌鸦们已经不知去向了。
“大家都没事吧?松永呢!?”
松永飞跳进茉理的手臂中,精神奕奕地摇着尾巴。其他的人们也都举起了一只手回应茉理。旅馆负责人朝着松了一口气的茉理走过来。
“真是对不起,我们的警备工作有所疏失。我们的过失的确不可原谅,不过,还是请你们谅解。”
旅馆的负责人曾经在日本研修旅馆经营课程达三年之久,是一个壮年男人。他操着生硬的日语惶恐地赔罪。茉理浅浅地笑着回答。
“不要放在心上,没发生什么事。倒是善后处理要麻烦您了。”
“知道了。”
茉理和她的同伴自从离开日本之后,不论到美国或香港都是在没有护照和查证的状况来来去去非法出入境的。他们不能招惹警察或领事馆等公权力的介入。而这一点就只有委交黄大人的组织来处理了。梅休和老鼠等部下们被尼龙和铁绳子双重捆绑着,丢进一间空的客房里。喧闹停下来之后,他们大概会被包装礼物用的缎带绑起来,送到玛丽关远东企业大楼去吧?
茉理抱着松永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
“真辛苦啊,松永,我有些累了。”
茉理毕竟还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虽然毫堂兄弟们给了她“女中豪杰”的评价,可是,就算有可以依赖的同伴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一部分的缺憾。她要的不是在一流旅馆里面参加晚宴,在北海道的滑冰场里溜冰的那种人生。可是,有时候突然想起前头的路还那么遥远,她也会有脚痛的感觉。
松永伸出了小小的舌头舔着茉理形状极佳的鼻头。茉理笑了。
“没办法,这不是其他人的责任。”
是啊!——茉理觉得松水好像在点头称是。
“不记得以前是不是说过这种话,我可不喜欢被命运或宿命所迫。这是受到始的影响吧?”
以前,始曾对茉理说过。
“宿命看起来好像是很理所当然的,可是,那只是将一个人出生的环境绝对化而已。我不喜欢把事情归咎到这上头。”
“那么,对始而言,续和终、余就像是宿命了?”
“不,是很像,但不一样。他们不是宿命,是课题。”
最后竟然讲出这么不好笑的笑话了。可是茉理了解。始对弟弟们有责任感,而他之所以要负起这个责任并不是被宿命所逼,而是他自己决定要这么做的。不管是对宿命或对命运,谁都不能负起责任。就因为是自己决定的,所以才会在不被强制负起责任的情况下仍然有心去完成这个任务。
“我们就尽可能快快乐乐地前进吧!”
茉理对着松水下了这样的结论。否则,她就没有脸再见让她有行动自由的母亲了。
梅休行动惨败的事实在三分钟之后正确地传到了蓝伯。克拉克和汤生的耳里。汤生虽然并不感到惊讶,不过,他还是向不久就要正式登位的大君确认。
“你怎么能预测到这种事?”
“汤生先生没有知道的必要。这种事只要大君知道就够了。”
蓝伯不是出于本心说这些话的,他只是想伤汤生罢了。从汤生的沉默,他知道自己成功了。蓝伯天真地笑着。
“你知道西王母吧?先生。”
“西王母?”
“是中国神话中的仙女王啊!我还以为你汤生先生对东洋的神话传说有些了解呢,看来是我对你的评价过高了。”
汤生忍住了愤怒,回问道。
“和龙有关系吧?”
“你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啊!是的,他们同样都是神话世界中的居民,可是,立场却都很微妙。唔,我们的立场也很微妙。”
蓝伯。克拉克没有再说些什么,汤生则在极度的不满中被丢下来了。如果他了解鸟羽茉理的心情,或许就能全面地表示赞同吧?克拉克知道多少?能信任他到什么程度?
3同一天,东京正迎接比香港早一个小时的夜晚。
这是一个充满不安的九月后半的热带夜。不断膨胀的都市包藏着人工制造出来的热量,和强大的太平洋高气压一起把东京关在热波的牢狱当中。下午九点的气温是32。5度,湿度是75%。而且,下午开始就一直停电到现在,在没有冷气的状况下,人们挥汗如雨。
惨痛的悲剧首先在医疗方面出现。依靠电力发动的医疗机器不能动了,手术无法进行。早产儿的保温箱、提供重症病人的氧气装置都失去机能,都内的所有医院陷入了一片恐慌。
“紧急病患!拜托!”
“不行,没办法进行手术!”
这种情况是医师和护士们再怎么努力也挽救不了的。而悲剧转变成惨剧则是在晚上十时左右。在新宿区大久保周边的外国人集中地区发生了骚动。一群耐不住热来到路上纳凉的巴基斯坦劳工和飞车党起了冲突。现场的情况立刻就陷入了暴动的状态。十五分钟后机动部队跑来了。
“请各位解散!重复一次,请解散!”
大大小小的石头对着机动队劝解用的扩音机丢过来。石头雨不断地落在机动队员所拿着的铝制盾牌上。在一九六o年代末期的学生运动中,被学生们丢石头的战略打得无招架之力的治安当局从那次以后就改变了道路的铺装法,不铺石子了。可是,这个时候不知为何,路上尽是满载着砂石,违规停车的卡车,这些卡车就成了投石的补给基地。
十点三十分,没有人知道当初引发骚动的原因在哪里了。数千数万颗石子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和机动队员交锋的暴徒人数超过了一万人。
小型自动商店被袭击,玻璃窗被打破。商品被掠夺、践踏。路上的自动贩卖机倒下来,被人用金属球棒击毁。停在路上的汽车被放火烧了。引发火灾的汽油发出了爆炸声,喷出了艳丽的橘色火焰。
巡逻车响着警笛急驰而来。前窗玻璃被某元筒形物体击中。那是瓦斯氧气瓶。瓶盖早就被打开了,有人朝上面丢下了打火机,当场立刻就着火喷出于火焰。巡逻车斜行着冲上了人行道,撞飞了人。
这个夏天,首都圈的机动队确实多做了许多超过他们薪水的工作。新宿出现了龙,六本木则演出了战车追逐战,每一次有骚动,机动队就要动员,在大太阳下挥汗奔跑。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而然就处于攻击性的精神状态下了。
“混蛋!这么热的天也该收敛一点吧!”
一阵怒骂声之后便是一顿警棒毒打。一棒、两棒、三棒之后,对方已经倒卧血泊中了,可是,机动队员也被不知什么时候绕到背后的暴徒击中了后脑而倒在地上。紧接着便是一阵乱打。警棒和盾牌落到暴徒的手中。催泪瓦斯弹在半空中飞窜,白烟弥漫了整个街道。
大久保的住宅密集区因为瓦斯爆炸而引发了火灾;在高田马场,装设有自家发电系统的民间电视台转播车被浇上了汽油烧掉,播报员和驾驶员都被大火烧伤了。池袋地区停在路边的汽车也相继被放火烧毁,商店受到袭击。地下街中的流浪汉也逃不过劫难,先是被用灭火器的泡沫喷得满身,最后还遭人用金属棒一阵毒打。起自外国人集中地区的骚动在有企图的煽动和群众心理混杂的情况下,几乎扩展到半个东京了。
池袋、高田马场、大久保以上三个地方的暴动有串连的可能性。因为这一带正是利用山手线和山手道连结起来的外国人居住地带。而且再南下的话,就是新宿的新都心了。
“尽可能地恢复治安!”
下令容易,实行困难,这是永远的真理。就算将警视厅地下自家发电系统全部发动,也只能维持八成的通讯指令机能。由于电力配送以冷气和电脑为优先,所以,大多数的人还是得忍受着如雨的汗水。都内的号志也大都丧失了机能,事故和阻塞的情况产生了连锁反应,事态如雪球滚落斜坡般地恶化。
日本首相是在十点五十分从赤坂的料理店回到官邸。这家料理店有自家发电装置,首相为了让美国撤回不履行债务的宣言,和财界首脑在该处进行密谈。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首相在巡逻车的护送之下回到了官邸。拜自家发电之赐,官邸内也仍然亮如白昼,可是,巨大的都市都被封锁在酷热的黑暗当中,连电视节目都没有,这使得首相感到相当地不安。他对内阁官房长官低声说道。
“首相官邸应该不会受到袭击吧?”
“不会有事的,袭击这种地方根本没什么意义。”
官房长官是没敢说出这种话,他说出来的是另一件事。
“首相官邸自不待言,各国的大使馆也尽量不受到波及。因为在这个时候掀起麻烦只会造成外交上的障碍。”
“话说得没错。”
首相赞同地点点头,可是,也没有下达任何积极的对策。在官邸的高墙和将近一千人的警官队守护下,静待着暴风过境。
“真的是在艰辛时期扛起首相的重任啊!或许该在上个月就辞职的。”
每当面对困难的时候,首相就会有“不做算了”的想法。可是,这种想法都不会持续太久的时间。再怎么受到批评,这个世界上总没有比权力宝座能更让人心旷神怡的了。这种甘美的感觉带来一种近似麻药般的愉悦。
都内各处的电话线似乎都被切断了,电话一直打不通。官邸里的所有通讯都切换成紧急用的液晶无线系统。首相立刻用这个系统,把政府的高官们都叫到官邸里来。尽忠职守的警察厅长官挥着汗提出报告。
“以前的右翼团体这一次似乎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一开始,他们的标语就是‘亚洲合一’,所以不排除亚洲的劳工。而就整个情况看来,也不像是苏联的阴谋。”
4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第一代总统失势、改革派和反动派激烈的抗争、联邦政府和民族共和国的对立、物资的缺乏、治安的恶化、核能发电厂事件的后遗症、军部组织的混乱和内部对立等。
听完警察厅长官的报告,官房长官加上了意见。
“现在,苏联应该渴望日本的资金援助吧?如果东京发生暴乱的话,就没有资金可以周转了。”
“极左派怎么样了?”
“不要说趁机骚动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计划性地筹画这种事情的组织力。”
“嗯,这次的行动确实是需要惊人的组织力。”
这一次轮到警察厅长官补充官房长官的意见。
“但是,不只是煽动。迹象显示,似乎有加了兴奋剂的瓦斯被使用。”
警察厅长官的话让首相和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这、这么说来,果然是一次有计划性的行动了?”
首相快速地转动着他左右眼的眼球。由于他是把眼珠向上翻着滚动,所以表情显得十分阴险。
紧接着来自港区方面的连络让警视厅紧张得不得了。六本木、赤坂一带有表面的繁华和内面的黑幕。那一带是东亚的禁药来源中枢地。拉丁美洲系和东南亚系两个禁药贩卖组织引发冲突,以一流的旅馆为舞台,展开了一场枪击战。大停电使得东京这个豪华的大都市像是卸了浓妆之后的女人一样,露出了满脸的沦桑。
新宿新都心在进入这一年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不幸的事件。距离闪着深红色光芒的巨龙破坏了都厅宿舍大楼和周边设施之后,还没完全过完一个季节。都厅宿舍大楼被烧毁的巨姿仿佛一块墓石或魔王的城塞般,民间电视台遂将之用来做为灵异节目的标题画面。而标显的文字就是“魔都的战栗”
骚乱和火灾从北方的大久保逼近这个新都心是在晚上十点五十分的时候。消防厅以新宿北方为最重要的据点,将整个东京的一半消防车都集中在这里。警视厅也以巡逻车、装甲车辆、放水车建起防护网,喷水以制止火势和暴徒。由于他们的努力,当时钟报出灰姑娘该回家的时间时,作势要扑向新宿的骚动和波及终于被制止了。
原本暂时忙于指挥出动自卫队维持治安、准备逃生用直升机的首相也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和身边的部属们交换了一些会话。
“大家都被热带夜的酷热冲昏头了。只要凉快一点,就可以让暴动平息下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可不能束手任凭暴动拖到十月去了。”
“嗯,没错,停电的情形怎样了?还没有修复吗?”
“是的,电力公司正紧急全力抢修当中。”
“若不紧急全力抢修还真叫人伤脑筋呢!”
首相一边嘲讽地说着,一边用扇子在领口处扇风。如果今天晚上的大停电是大规模的事件和暴动的原因,那么,电力公司的管理部门得负起责任吧?日本财界经常使用的“如果有死者产生,就把责任推给中层阶级的管理人员,让首脑部门得以留任”的作法也派不上用场了。对电力公司而言,这或许是个重击,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不要再发生这种大停电了,新社长就使电力的供应安定化,增设核能发电厂”的论点有成立的余地。让电力公司的社长辞职,必须使让仰仗首相鼻息的资源能源厅的高级官僚坐上去,在两个地方建设核能发电厂。建设之地是隶属于首相派阀议员的选举区。事情照这样运作下去的话,还会有以十亿元为单位的回扣进入首相的荷包。
“光是慨叹现状也于事无补。化灾为福,这才是成熟的成人智慧,嗯?”
首相满足地合起了扇子。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个停电就搞成这个样子,繁荣这种东西也太薄弱了吧?”
广播公司和报社也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功能,都民连新闻都没得听。就算播放节目,每个家庭中的电视都因为停电而失去了功能,根本没办法收视。或许只会使得不安的情绪更加严重,群众心理也因为蜚短流长而不断扩张。
仿佛沸腾的一夜结束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大停电好不容易落幕了。东京都内的交通号志、霓虹灯、街灯等一起闪烁了起来。在火灾的烟雾和催泪瓦斯四处飘散的拂晓中,这些灯光就像在魔都蠢动着的怪物们的眼睛一般。
睡了四个小时左右的首相起床,正喝着蓝山黑咖啡时,官房长官手上拿了几张备忘录前来报告。
“现在,死者的数目光是经过确定的就有二o八人。因为医疗机器停止而死亡的占了七成。”
“真糟糕!事情不可收拾了。”
首相叹着气。官房长官刻意似地看着首相。
“今后因暴动而死亡的人数还会陆续再加上去。除了人命之外的损失,我想不会是一笔小数目。怎么样?是不是要财界损款呢?”
一九九一年九州发生火山大喷火,造成了许多牺牲者,当时,暴力团捐出了钱。该不该接受这些钱成了个棘手问题,不过,还有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连暴力团都捐出钱的情况下,被称为“财界四团体”的大企业集团中有三个团体连一毛钱都没有出。而且,其中的两个团体在接受出版社的采访时还大言不渐地回答“以前我们没有做过捐钱这种事,今后也无意改变作风”这些团体有钱收购纽约的高层大楼和夏威夷的高尔夫球场,却没有钱去帮助那些受害者。如果说是因为这样的冷血把日本经济推到世界第一的高峰,那么,美国中央情报部所说的“如果日本支配了世界的经济,那么,人类就会整个灭亡”就不是什么偏见了。大家都得承认,这是一个正确的预言。
“不要,因为财界大概也要头痛一阵子。现在不是要求他们捐献的时候。”
喝光了咖啡,把咖啡杯放回杯盘里,首相回答。
“这种事情也不能光要政府出钱。国民也不能太宠了,叫他们自力救济。”
日本政府非常大方地支付以一百亿美元为单位的保护费给美国政府,但是,对纳税人的不幸却是这么严苛。尽管如此,首相也担心自己被责以一个国家的最高行政官之责,不过警察厅长官的报告让他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心。
“果然是人为的因素。电力公司的os被窜改了。在电力的消耗量也没有超过界限的时候,电脑被停止了供电。”
“这么说来,是大规模的计划性犯罪啰?”
“是的。电力公司内部可能有主犯或共犯。”
“是吗?仍然是犯罪事件啊?那么,我就不用负起责任了。”
自己可以不被追究责任了,可是,却可以因公司内的管理不周为由,让电力公司的负责人扛起责任。对首相而言,事情的发展似乎非常地理想。
在位于新宿新都心西方的共和学院中,理事鸟羽牙子从前一天夜里就进了学院长室指示职员们防火和逃生。很侥幸的,学院并没有被波及。
“就算建筑物被烧毁了,只要土地还在,还是可以重建的。先父原本就是从焦土中建起这所学校,化为乌有也是应该的。”
妻子这么说,丈夫鸟羽靖一郎用已经湿透了的手帕擦着额头和颈部。天气这么热,脱掉西装,解开领带应该会舒服一点,可是,靖一郎不这么做,这就是他特有的思考方式。他深信:身为一个教育者,不管什么时候,服装都应该一丝不苟。
“是啊,原本可能会更糟的。这样子收场应该是最好的。”
靖一郎喃喃自语自我安慰。进入这一年之后,他尝试扩大经营的方法都失败了。那个令他讨厌的外甥始虽然不见了,但是,女儿也离家了,靖一郎对自己的行径感到有些后悔。现在他只有依赖妻子。如果妻子也放弃了他,他大概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就像妻子和女儿对他的认知一样,他是一个很容易受他人影响的人,以前受竜堂司的影响,是一个不寻常的教育家。今后,如果受到妻子的影响,或许就不会再受到女儿和外甥的轻视。
到目前为止,富士山还保持着受日本人欢迎的优美姿态。可是,在其西方一百公里远的大都市一角,电力公司的第二技术本部次长被辗死,尸体终于被发现了。过于酷热的夏天似乎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