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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下时盖着脸。我害怕自己。我不知道怎么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因此我在睡觉以前喝酒。为了忘记自己,忘记我。酒立刻进入血液,然后我睡着了。酒后的孤独令人不安。心脏,对,就是心脏。它突然急剧地跳动。
我在屋子里写作时,一切都在写作。处处都是文字。我见到朋友时,有时不能立刻认出他们。有好几年都是这样,对我来说很艰难,是的,大概持续了十年。就连十分亲密的朋友来看我时,也是很糟糕的。朋友们对我毫不知情:他们为我好,好意来看我,以为这是应该的。而最奇怪的是,我对此毫无想法。
这使写作变得粗野。类似生命之前的粗野。你总能识辨它,森林的粗野,与时间一样古老的粗野。惧怕一切的粗野,它有别于生命本身又与它不可分。你顽强奋斗。缺乏体力是无法写作的。必须战胜自己才能写作,必须战胜写出的东西。这事很怪,是的。这不仅是写作,文字是夜间动物的叫声,是所有人的叫声,是你与我的叫声,是狗的叫声。这是社会令人绝望的大规模粗俗。痛苦,这也是基督和摩西和法老和所有的犹太人,和所有的犹太儿童,这也是最强烈的幸福。我一直这样认为。
诺弗勒堡的这座房子,我是用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一书改编成电影的版税购买的。它属于我,归于我名下。那是在我的写作狂以前。火山般的狂热。我想这座房子起了很大作用。它抚慰我童年时的一切痛苦。我购买它时立刻就知道这对我是件重要的事,有决定意义的事。对我自己和孩子而言,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于是我照管房子,打扫它。花很多时间去“照管”后来,我被书卷走,就不大照管它了。
写作可以走得很远直至最后的了结。有时你难以忍受。突然之间一切都具有了与写作的关系,真叫人发疯。你认识的人你却不认识了,你不认识的人你却似乎在等待他们。大概只是因为我已经疲于生活,比别人稍累一些。那是一种无痛苦的痛苦状态。我不想面对他人保护自己,特别是面对认识我的人。这不是悲哀。这是绝望。我被卷入平生最艰难的工作:我的拉合尔情人,写他的生活。写副领事。我花了三年来写这本书。当时我不能谈论它,因为对这本书的任何侵入,任何“客观的”意见都会将书全部抹去。我用经过修改的另一种写法,就会毁灭这本书的写作以及我有关它的知识。人有这种幻觉——正确的幻觉——仿佛只有自己写得出写成的东西,不论它是一钱不值还是十分出色。我读评论文章时,大都对其中的“它四不像”这句话感兴趣。这就是说它印证了作者最初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