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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燕青因知云娜不忍自己单身赴险,定要尾随自己,更知她武功有限,如不加以阻止,到时真可能有生命危险。所以这才在施功后,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猛然扑至榻边,点了云娜的“睡穴”
这姑娘只在榻上打了个冷战,顿时全身一阵发麻,就昏睡了过去。
燕青见其真的熟睡了过去,这才放心大胆,把全身衣服小心整理了一下,背后那口新得来的宝剑,用丝绳把它小心的系在后面,这才轻悄悄地把门打开,只见室外一片静寂。
远远地,只有两个猓猓,拿着火把在走来走去,燕青因知月上中天,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自己此行使命,关系着全族人命,不由不使他感到兢兢业业,丝毫不敢大意。
他轻轻地走了出来,待行过那两名猓猓处时,本以为这二人是守卫的猓猓,谁知再一细看,二猓猓身前,却有三匹野驴,俱都鞍蹬齐备,二猓猓见燕青行出,俱都伏地拜膜不已。
燕青不由会意笑道:“我知道了,你二人是峒主命来陪我去除那大蟒的吗?”
他这话说完之后,不由又觉好笑,心说给他们说也是白说,
不想二猓猓竟是这长颈猓猓族中,唯一能听汉语之人,昔年尚在内地川边干苦力,能说半生不熟的川语,他二人语言天才,还是昨天才被人发现的,于是被人举之铁花峒主身前。
铁花峒主不由大喜,立刻命令二人今晚去陪侍燕青除蟒,二猓一听,不由吓得屁滚尿流,只是峒主令出,又不能不从,只好叩首而出。
二人一名乌雷一名昆金,均是胆小如鼠,领命而出,备好了野驴,一路商量结果,决定到时苦苦哀求燕青,请他独自涉险,燕青既是一本领极高侠士,定然不会强令他们送命。
乌雷和昆金远远把野驴备好,就在对商着计策,此时燕青一来,二猓忙跪地见礼,闻言之后,二猓对视了一言,昆金干笑了两声道:“大侠客去杀妖怪,我们给你老送马来了”
燕青不由又惊又喜,才知二猓竞擅汉语,不由忙把二人掺起笑道:“真难得,你二人还会说汉话,好吧!时间可不早了,我们走吧!”
二猓对看了一眼,才相继上了驴背,燕青策骑如飞,一路向那百花峒顶极峰而去。
二猓猓虽是心惊胆战,可是他们早已有决策,无论如何,到了峰半,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走了。
三骑如飞,瞬间已驰近了那乱石峰上,忽然后面昆金发出一声惊叫道:“大侠!请停一下”
燕青忙勒住缰绳,回头问故。那昆金已由驴背上翻身而下,一面对着那另一猓猓乌雷吱哩呱啦的说了一大套,大意是骂他说:“你他妈的,真是想上去送死呀!还不下来?”
乌雷闻言不由忙从鞍上滚下,二人在燕青马前一跪,叩头如捣蒜一般。
燕青不由大吃一惊,忙由驴背上翻下,奇道:“你二人是怎么了?怎么好好不走了?”
那昆金拧了乌雷一把,乌雷又扭昆金一下,一时你推我让,谁也不敢先说。
燕青不由看得又气又笑,他心知二猓定是胆小不敢前去,当时不由冷笑了笑,领转驴头,直向山峰顶尖上疾行了去。
二猓猓尚在你推我拉,最后乌雷咳了一声,抖声道:“大侠客我们我们”
谁知抬头一看,身前只有二人自己所骑来的二匹野驴,燕青早就不知去向了。
这一来二猓不由顿时吓了一跳,慌忙站起了身子,于是又互相责怪了一番,决心就在这附近,守候燕青归来。
同时在他们心目中认为,燕青是不会回来了。所以他二人认为只要等到天亮,他二人就回去,铁花峒主问起来,就说燕青已死于毒蟒馋吻之下。
燕青本以为带着二猓是一个累赘,他二人既怕成这样,正好自己一个人去,还方便些。
他一人独骑,一路领缰,直向这百花峒峰顶上行去。山路陡峻,乱石穿参,尤其是夜行,可真是有点令人提心吊胆。
午夜星稀。那些云丛,都在石峰之半飘来飘去,回头下视,更觉山路崎岖,同时山风又起,吹得燕青全身汗毛根根竖立。
燕青因觉这条山路,他曾走过一次,倒也不十分心惊,一直行到了那山口岔处,才把坐骑放慢,但觉山势豁然开朗,一目所望,尽是陡峻的危崖大石,如蚕卵也似一起一伏,接连数里之遥。
行到此处,是非要下来不可了,燕青下了驴背,把这匹野驴牵到一座大石之后,小心地系上。
此时山风更大了,呼呼之声不绝于耳。余燕青不知如何,心中却也泛起了一丝寒意,他不知这怪蟒到底有多大,不过由它食量上看来,这东西定是一自己平生未见过的大怪物。
就算他本领再大,可是像这种毒物,他一生之中,还从来没有遇过,此时深夜星稀,自己独自一人赴险,弄个不好,这条性命,可就得赔上了!
这么一想,余燕青哪能不吓了个目瞪口呆?不禁感到犹豫起来了。
什么事都是这样,不想一点事都没有,愈想可就顾虑愈多了。燕青想着这件事,一时反倒举棋不定了。要依着他本性,他真想马上就转回去了。
可是当他想到,自己曾在人前夸过大话,又接受了铁花峒主的请求,又收了人家这口剑,如果一无所成的就回去,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么一想,他胆子不由突然又加大了不少,一个人低头想了想,决心豁出这条命不要,也定要把这畜牲给除去了。
燕青想了一阵,这才仰首山上,隐隐尚闻得风声之中加着有人悲号之声。
因距离太远,那声音已经听不太清楚,可是燕青却知道那定是大石上,那两个猓猓所发的哭声,虽然二猓猓和燕青并无丝毫交情,又系化外野民,可是人皆有不忍之心。
二长颈猓猓这么一啼哭,愈发增起了燕青同仇敌忾的决心,当时再也不犹豫,展动身形,一路兔起鹤落,直向那大石处轻登巧纵了去。
一盏茶之后,他已可看见那块平圆的大石了,月光之下看得分外清楚,二猓猓早已哭了个声尽力歇,尚在有气无力的喘叫着。
余燕青又往山尖石沟各处看了看,并未见有丝毫异处,这才仗着胆子,用“燕子飞云纵”的功夫,三个起落,已纵过了那大石之旁。
此时二猓正在泪眼对视而泣不成声之际,忽见黑影一闪,俱以为是怪物来了,各自惊叫了一声,竟自吓昏了过去。燕青不觉好笑,先抽出剑,想把二人手脚上绳索斩断,放下二人来。可是转念一想,又把剑收回去了。环目向四下一望,果见有十数个竹篓,列置在大石附近,燕青纵过去,提起一篓看了看,鼻中已闻到一股极浓的桐油气息,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自己如果不快点布置,说不定那大蟒就要来了。
想到此,他不敢再略为迟疑,就手打开了竹篓顶盖,双手举起竹篓,几个纵身已出去了八九丈之远,遂又行到这石峰之边。
向下引颈,只见望不见底的深涧,流水之声淙淙不绝,可想知其下定有伏泉,那蟒蛇或许不是从下面上来的。同时这石壁峭陡如削,如说那条蛇是由下面上来的,似乎不大可能。
燕青为了断这蟒蛇归路,于是沿着这山涧附近,把那一大篓桐油沿涧泼了一周,这才又回去持了一篓,又泼了一遍。
最后把石沟上下,通用桐油给泼上了,一时怪气薰天,随风益浓。
燕青看看差不多了,这才一路飞纵扑返原处,果然鼻中已闻不到那股桐油气息,只是再往涧边行达数丈,那味道可又出来了。
燕青于是又在各处要口,都用桐油泼满了,预料中,那蟒蛇不来则已,只要一来,就无路可退了。他另外藏了剩下的四五篓桐油在几棵大松树上,以便等会和那大蟒蛇交手时施用。
待一切都布置以了以后,再看当空明月,已渐渐升到中天。
燕青勉强把那腔畏惧心情,向下压了压,见附近松下有一块石头,他就走过去坐下,运起坐功来了,差不多又有一盏茶的时间,他实在再也定不下心了,干脆也就不再运功了。
他忽然想到那两个猓猓,此时还是先把他们给救下来算了。否则那蟒来了,就可能来不及救了。
想着他就过去把那两个猓猓摇了几下,二长颈猓猓本已快醒,燕青这一摇,俱都醒转,这才知道原来是救他们的人来了。
一时忙翻身跪地,连连叩首不已。燕青忙挥手,低声道:“你俩还不快逃命,真想死不成?”
二猓猓虽不懂燕青说些什么,可是知道是叫他们逃命,一时撒腿就跑,直往峰下一路奔驰而去。
燕青远远看着他们背影,方自叹息了一声,忽然他鼻中闻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
这阵甜味,像是由山上飘下,初闻似觉如甜蜜也似,可是到后来,那味儿竟是直薰脑门,甜味之中,更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奇腥。
余燕青久随师父,惯养蛇兽等毒物,此时一闻这种味道,不由大吃一惊,当时连看也不敢看,在石上一顿双足,用“巧燕窜云”的极快身法,已拔身在一棵古松之尖。
至此他才敢向那山尖上望去,他知道那种又甜又腥的味道,是从那蟒蛇口中所喷出的气息,无论人畜,如发觉好闻,只要多吸上十几口,准保会中了蟒毒,直至全身瘫痪不动为止。
燕青惊心之下,由囊中掏出避毒丹,含于口中,同时因处身之松树极高,渐渐那股味道就淡多了。
他心中方自奇怪,那怪蟒何故久不出现,方自惊异,却见山峰附近,一阵夜鸟惊哗,飞起一群乌鸦,没命似的,直向山下展翅而去。
就在这群夜鸟没命似的投空而下之际,只听见一片丝丝之声,同时燕青鼻中扑过了一阵腥风,简直是中人欲呕,就见峰
上咕噜噜滚下了不少大小山石。随着这些石土之后,就像是一匹黑缎也似的,挂下了一截蟒身,燕青细一往那怪蟒上身一看,不由吓得打了一个寒战,几乎由树上掉了下来。
原来那蟒蛇,少说有小圆桌面一般粗细,通体黑亮,黑光闪闪,一颗怪头呈三角形,只是两腮外凸,益较一般毒蛇更为显著。
明月之下,红唇如火,那条蛇信更是时伸又吐,看来却是骇人已极!
燕青一时吓得简直不知怎么是好,竟然靠着松干,连动也不敢动一下,遂见那蟒一路蜿蜒游下,像是轻车熟路一般,直往山下游来。
那粗如桌面的胴体,只是丝丝的向下滑着,出了少说有三丈多,竟不见尾,由此可见这畜牲之长了。
燕青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再偏头一看那蟒首,却攀游到了一棵大松之上。
那松树少说有合抱粗细,可是这蟒首及上半截身子往上一栖,只听吱吱一阵木响,竟被压成了一面弯弓也似的,树梢都快垂到了地面之上。
燕青不由暗自惊心,心说:“我的妈!这东西怕不有千年以上的历史了,这么大的畜牲,我还真没有听说过。”
他一面看着,一面不由心想,奇怪这畜牲尽往树上爬,为何不游下去吃那牛和羊呢?
想念之中,却见那松干,却因蟒身逐渐加重,愈法往下弯去。
那蟒首却从松梢慢慢探了出来,居高临下,直向下垂了去。
余燕青慌忙由身上摸出了两口柳叶飞刀,这种飞刀,打制得极为锋利,刀口有护刃挡着,只一掷出,护刃随风而开,中人有死无活,更因刃口全抹有奇毒,见血封喉,即便是蛇蟒毒物,亦不能例外。
燕青摸出这两口柳叶飞刀,却不敢马上掷出,心念这东西,可非比一般蛇兽,一掷不中,那可就有生命危险。
他以右掌掌心,托着这两口飞刀,必要时只要一翻腕子,这两口刀,定会脱腕而出。遂见那蛇首上一对光亮的眸子,大若小碗,青光闪烁,看来实在是怕人已极。
最奇是这对蟒目,燕青看来虽极易投射,可是那蟒却是岁久通灵,无时不防备着敌人袭击,它自知全身上下刀剑不入,而仅有这一对双目,是其要害,所以平日外出捕食之时,那对双目,总是似睁又闭,仅露出一缝,敌人即便有意害它,亦难得手。
今夜实因这怪蟒鼻中先闻到那桐油气息,发觉情形有点不对,所以才睁开双目,四外看看有无异状,那双怪眼,虽然睁开了,却不时的眨动着,远远看去,它那双眼睛,就像是两盏明灯。燕青有好几次都振腕欲发,却因那蟒临时眨动眼皮而中止,不由心中大为焦急。
再看那黑蟒,前半截怪体,已由松上垂了下来,远看过去,直如倒挂黑泉,通体上下,映着月光,发出黑闪闪的光华,煞是怕人。
燕青心正战瑟,只见那黑蟒两腮,一霎时鼓动频烦,心中正想:“别是这东西要吐毒气吧!”
一念未完,果见这条怪蟒红唇翻处“波!”一声,如匹练也似的,由蟒口吐出一道极白之气。
这道白气一出口,直如闹空银龙,在空中略一伸缩“唰”一声,顿时散开如云雾一般,遂见那蟒目迳自合上了。
燕青不由看得暗自心惊,心忖:“好厉害的东西,这白气定是喷出的毒气,我可不能让它沾上身子”
想着正要侧身闪避,却见那白气散开如云,就像一面撤开的鱼网也似,直向石面上慢慢沉了下去。燕青正不知何故,却听见下面一声牛叫,跟着一阵翻动之声。这才知道,原来这怪蟒吐气是为毒食下面的牛羊,方自看得心惊,就见那黑蟒,猛然一仰蟒首,发出“吱!”的一声蟒啸。
随着就见当空飞起一只整牛,那黑蟒就口一咬,已把那飞上的牛身衔住了。
奈何那牛身太大,巨蟒虽是口大如盆,却也只能衔进那牛的头部,拖下整个牛身,在半空中转来转去,看得好不惊人!
燕青有两次,都举腕欲把飞刀出手,却因为那蟒首仰伏不一,很难取得准头,因一击不中,就有生命危险,所以他始终不敢轻易出手。
他干脆在树上把心硬给定住了,心说:“我不如再等等看,说不定有好机会也未可知?”
他想着勉强定下了心,注目着那怪蟒,倒要看看它怎么把这只整牛吞食下去。
遂见那蟒蛇仰了好几次头,都没有能把那牛吞下,最后想是发了怒,隐闻其口中闷哼了一声,两排钢齿向下一合,一时鲜血连滴“噗通!”一声,竟把整个牛头给咬了下来,那牛身遂落了下去,跟着这蟒连向上空抬了几次头,已把口中食物咽了下去。
蟒首略一向天窥观,跟着又低垂了下来,那巨松立刻又吱吱被压得响了好几声,遂见那蟒身竟自黑油油地直向石下游了去。
燕青至此才算看清了这蟒身全部形状,起先燕青只以为是一条通体黑鳞的大蟒,谁知此时这怪蟒向下游时,才看清了原来这大蟒仅上身是黑颜色,整个下身竟是其白如雪,月光之下,白光水亮,那腥膻气息,更是随其出势,益渐加重。
它怪体每一伸缩,那紫红肉圈就像汽球也似的涨大了许多,其色透明,腹中肝脏,均可看观甚清,燕青不由心中暗暗称奇。
他哪里知道,这条大蟒,早已岁久通灵,昼吸日精,夜浸月华,已有过千年道行。通体上下,更是刀箭不入,而仅有这透明肉环,是其全体一处要害,其软如腐,不要说刀箭暗器了,就是一粒石子,如能命中是处,也会应石而入,伤其性命在举手之间。
可惜燕青一时只顾看得新奇,竟忘了出手,遂见那怪蟒又向下滑了许多。
再看那透明肉环上下却生着密密的两圈肉爪,密密麻麻如同蜈蚣也似,不时上下交错,像是专门护着那圈透明肉腹处一般。
燕青心中方自一动,暗想:这圈肉环,莫非就是这怪蟒的要害不成?
一念方动,那蟒已把整个身子游了下去,同时它口中更像儿啼也似的,一连发出了好几声怪啸,长尾一个疾扫,刷啦啦一声暴响,竟把左近巨松,一连扫倒了五六棵之多。
燕青藏身处之大松,因距离尚远,巨蟒这一尾,竟是没有扫着,就如此,随着它尾稍,却飞起了满空砂石,刷啦啦就像雨点也似的落了一地。
余燕青不由吃了一惊,暗忖它为何发怒?却见那蟒仍是余怒未消,口中吱吱连声,那毒气就像云雾也似,自它口中狂喷个不停不休,长尾再度甩起,竟自甩向了那块平滑的大石面之上。
只听一声暴响,那大有两丈见方的巨厚青石,吃怪蟒这一尾,竟打得石质碎裂,大小石块,溅起满天花雨,那石上原有的一羊,也自随石震向了半空,忽悠悠由十数丈高空,直向山底落了下去。
燕青这才知道,原来是那蟒发现供食少了两个人,这一来,以它夙日个性,那还不发雷霆,闹个天翻地覆了。
遥见它那少说有七丈长的躯体,一直向崖边游了过去,边行边发怪啸,声音凄厉耸听已极。
谁知那崖边石林,早为燕青预先洒满了桐油,这怪蟒方一游进,鼻中已嗅到了那阵气息,不由全身鳞甲梯梯一阵颤抖,忙速把蟒头倒了回来,口中长信吞吐如火,那怪啸之声益加凌厉。
燕青远远在树上见状,不由暗笑道:“畜牲!三面都有,我看你往哪里跑?”
果然这巨蟒本意下山肆威,欲把那长颈猓猓全族扫为平地,却不知燕青早有预知。
这种桐油子生油,最是怪蟒等软体毒物的克星,虽然说来难以令人置信,可是那种桐子气息,只令这大蟒嗅得少许,就觉通体麻痒不堪,非要在地上翻擦,藉以施搔抓之效,如嗅多了,更可令全身骨骼酥软不堪,有行不得也之苦。
所以那怪蟒有鉴于此,更因其本身功力已绝高,虽觉全体麻痒,倒能勉力克制,忙速把前躯转了回来,长尾呈“乙”字形,在石面上一甩,就像一枝黑白两色的羽矢也似的,陡然射空而起。
随着它那壮大硕长之躯,挟起漫天腥风,直向那断崖峭壁山涧处窜去。
这么一来,它苦子可吃得更大了,这断崖石林之间,早经燕青泼满桐油。
这怪蟒疾怒之下,本想凭自己多年道力,由这峭壁陡涧疾窜而下,亦可绕道至猓族。
却不想这一用劲窜起,前躯本长,向下一伏一贴,已有丈许,正好沾上了燕青铺洒的桐油地方,不由发出了一声极为悲厉的怪啸之声。
要是寻常蟒类,此时怕早已通体麻软不堪了,而这怪蟒却因胎气已成,要想伤它,却是不易。
就如此,也够它受的了。
随着它这一声厉啸之后,它那黑白两色的巨体,就如同抽了筋也似的猛然往正中一阵蜷盘,一时石破惊天,树倒尘扬。
休要轻视它这一盘之威,那合抱粗细的石笋,竟吃它缠得喀巴巴一连倒下了十数根,紧随着它那长躯甩处,一一都飞上了半天,巨雷般地落下石涧,余音荡耳历久不绝。
余燕青在树梢之上,虽看不清到底那巨蟒干些什么,可是此等威势,却是他毕生以来,从未见过,也不禁吓得透体涔涔冷汗直下。
那怪蟒索性大发雷霆,一时厉啸连天,毒雾狂喷,口中腥涎喷出如雨。那条粗如水缸般的长尾,更是漫天乱甩,无论山石树崖,只要为它尾鞭扫上,无不应尾而折,一时树拔石扬,碎石溅了满空,如冰电也似的,噼噼啪啪落了满山满谷。这等声威,真是足令当者心寒。余燕青身上,无意间,竟被碎石打上了不少,亦感刺骨疼痛,由此可见这蟒性发时之威势了。
燕青虽见怪蟒性发至此,心中却不胜欢喜,暗想:“好畜牲,我还正愁你力量太大了,你就多用一点吧!等你用完了以后,我再好好收拾你!”
这蟒蛇性一发即不可收拾,约盏茶时间,已把那涧崖边里许方圆的石林,尽数给扫荡一空,它犹未能尽性,却一路又往回路上游来。
沿路更是遇树拔树,逢石碎石,儿啼也似的啸声,刺耳欲聋。
似如此约有半个时辰,这百花峒峰顶上已被这怪蟒几乎扫荡一空。蟒性虽小,可是那只是因为声尽力歇而已,可是怒焰仍然有增无已。
燕青观其来势,已离着自己藏身大树不远,不由暗自惊心,心想待它来近了,先赏它两口飞刀,打瞎了它双目以后就好办了。
想着不由又取出那两口飞刀,一面侍机待发。果然那怪蟒,一路上树倒石溅而来。
燕青远远见其额首上那对怪眼,时睁又闭,射出碧蒙蒙的两道光芒。因其口中所吐出毒雾过浓,那对眸子时隐时现,极难取得准头。
余燕青因已在侧候过久,早已不耐,怪蟒这一行近,他更不由有跃跃欲试之感。
遂见那巨蟒,正向自己树下两丈许以外一处石弄中窜去,怪首一仰,又是“吱!吱!”两声尖叫,露出了那对青光闪烁的怪眼。
燕青见时机难得,当时一声不发,用二臂屈腕之力,向外一翻,只听见“嗤!”一声疾啸,这一对薄如纸翼的飞刀,电闪而出。
一出手就并作一列,映着月光,发出两道寒电也似的冷芒,直向那怪蟒一双眸子上猛射了过去。
燕青因一时求功心切,竟不及待那蟒再行近些,他哪知那蟒早已岁久通灵,听嗅感觉都极为灵敏,燕青这两口飞刀,如直掷出少掩光芒,倒许可凑了奇功,这么一来,他可就算是为自己闯下了弥天大难了!
燕青这一对飞刀出手过急,刀面又是平着飞出,故此刀面上闪出两股青蒙蒙的光华,那怪蟒本来正在仰首观望,猛然见眼前光华一亮,不由口中“吱”了一声,那颗怪头猛然向左面一偏。
这么一来,却正错开了这一对飞刀的来势,只听见“铮”“铮!”两声,那么锋利的飞刀,击在这怪蟒两额,竟是没有伤着对方丝毫,只爆出了两点金星,一刀遂即落地,另一口却由那怪蟒腮边滑了过去。
就如此,那怪蟒已忍不住“吱!”地怪叫了一声,一面长尾甩动“叭!叭!”打得四山都响起了回音,却朝着燕青这边急速游窜了过来。
燕青满心热望,全寄托在这一对飞刀之上,只要凑功,怪蟒双目必瞎,那时就算它烈焰再高,自己也不怕它了,定可将其除去。
却不料竟会失手,不要说没有伤着怪蟒双目,就连那怪蟒身上一片鳞甲也没有打下来,暗器方一出手,他已自知要糟了。
可是他仍然自恃有一身武功,并未十分胆寒。暗器一失手,余燕青已反手拧剑“呛!”的一声,青光闪处,再次把那口新得的“蕉叶剑”撤在了手中。
前古奇珍,果然有异寻常,这口剑一出鞘,已闪出了一二尺长短的剑芒,午夜里伸缩不已。
也合该燕青该有这一番大难,本来他不拔剑,或许那怪蟒尚不易立时发现他藏身之处,这期间,如果燕青仔细一点,也未尝不能再发暗器,伤怪蟒双目。
谁知他这临时一急,抽出了剑,无异把自己藏身之处,给暴露了出来。
那怪蟒正在疾怒头上,突见离自己不远处一棵大树间,青光一闪,那光亮颇和适才往自己双目飞来的光华,极为相似,这么一来,不由立时怒到极点,只听它口中发出了一声极为刺耳难听的一声长鸣,那黑白二色的巨大长躯,在地面上一弓一伸,就如同是一道长虬也似的,挟着一阵腥风,倏地射空而起,直向燕青藏身那棵大树之上,猛然窜了去。
顿时只听见“咔嚓!”的一声暴响,那大树竟吃这怪蟒上身一撞之下,顿时齐腰一拆为二,一时万枝齐下,噼啪之声震耳欲聋。
就在这声暴响同时,余燕青已挟剑,施出了上乘轻功,猛的长啸了一声,用一鹤冲天的功夫,突然拔空而起,活似一头凌霄大雁,足足拔起了有六丈高下,直往另一棵老松之梢上落了下去。
那怪蟒前段身躯方一沾地,已窥见燕青藏处,长尾倏地卷起,直如一条闹海金龙也似,直向燕青即刻落身的那棵大树上扫去。
立刻又是一声暴响,燕青此时已知不易藏身,干脆一咬银牙,用“八步赶蝉”的绝技,由那松树之梢,倏地弹起了身子。
待身形向下一落之际,掌中剑“小枝剪春”倏地点起了一点寒星,直向那怪蟒上颈猛刺了过去。
那怪蟒想是也知道这口剑非比寻常,不敢让它沾上了身子,无奈此时正自怒不可遏,见状,反倒不躲,口中吱吱一连两声怪叫。
那上半身躯刷刷一阵疾抽,竟自缠卷叠盘了起来,可是余燕青剑势已不容它再少缓须臾,就见他往前急赶了一下,掌中剑“金鸡舒翎”只听“嗤!”一声,这一剑,竟整整刺进了那蟒上躯前脯半尺许。
随着他剑尖向外一抽,竟带出了一股血雨,那蟒万也没想到,竟会吃了亏,立时负痛,口中又是“吱!”的一声尖鸣。
就见它那颗三角怪头,猛的向外一探“波”地口中吐出了一道白气,就如同是一支白箭也似的,直向燕青全身疾射了过来。
燕青一剑得手,心中不由大喜,就势一挫腕子,由“金鸡舒翎”为“玄乌割砂”立时“嗤!”的一声,腥血四溅,顺着燕青这一剑尖,竟把那大蟒前腹下侧,整整划开了一尺许长的一道大口子,连鳞甲也剔了不少。
那怪蟒夙日是何等声威,岂能吃这个亏,这一剑虽未刺中要害,可是燕青腕力绝大,深深刺入内肌,连刺带划,也伤了个不轻。
顿时一阵奇痛,那原本已收盘好了的长躯,霍然展了开来,长躯舞空,发出震天价也似的一声暴响,竟被它这一尾,把附近石林,扫倒了一大片,磨盘也似大的石块,飞舞了一天。
燕青无意间,后胯为一石扫上,直被打出了五六步,差一点睡倒在地。
同时那迎面而来的蟒口毒雾,离着自己尚足有丈许,却已令他感到奇腥泛骨,略一吸闻,已感头昏眼花。他知道只要让它喷上,自己这条命,可就别想活了,当时哪还顾后胯石伤,慌不迭一踢双足“倒赶千层浪”倏地如箭头子也似地,反窜出三丈以外。
足尖方一落地,已由不住双目阵阵发黑,一连后退了五六步,才把身形站隐。
这才知那毒气厉害,自己也只不过闻了一点点,已是如此,要真是吸上一口,哪还了得?
这么一想,不由吓得一阵哆嗦,暗忖:“好厉害的畜牲,今日我余燕青给你拼了!”
他想着,身形可不曾停留,生恐毒气又到,足尖起处,已点着这一片石笋,轻登巧纵了起来。
那怪蟒身持全身刀剑不入,一时轻敌,想不到吃了大亏,这一剑直痛得它口中吱吱连声,那双怪眼碧光大增,紧紧的瞅着敌人,想是要喷出火来也似,此时一舒柔躯,又自如箭也似的射奔了过来。
燕青身形展开,倏起倏落,随着掌中那口剑,就像是一盏明灭着的灯火,在那乱石杂林之间倏起倏落,煞是奇观。
那毒蟒顾视了很久,前躯人立左舞右现,最后又是吱地叫了一声,由那高矮长短不一的石笋间,伸动长躯,直往余燕青身后猛窜了过来。
燕青虽是前纵着,可是不时偷目后视,看看那怪蟒已跟进身后,离着自己最多不过三丈许,不由探手入怀,又摸出了两口飞刀。
他口中发出一声疾叱,倏地把上身向后一翻,同时右足向前跨进了一步“群牛望月”势,往天一现脸,同时右手已用“飞针度线”的手法,把一对飞刀反掷了出去。
这一对飞刀一出手,立时并排而飞,一闪即至,依然是直奔着怪蟒那双眸子猛飞了过来。
那蟒正在运气,欲喷出第二口毒气,猛见眼前寒光一闪,知道又有利刃向自己飞来。
当时也先顾不得喷出那口毒气,猛的把前额向地面上一贴,因身躯过大,燕青这一对飞刀,竟是双双击在了大蟒后背。
立时又是“铮、铮”两声,只不过击落了两片鳞甲,那怪蟒不用说,更是怒焰高炽,长尾猛扫,已凌空窜起,直向余燕青猛扑了过去。
燕青满心打算,这一手绝学,决不会再落了空,却不料依然又被那怪蟒躲开了,一时心中不由吃了一惊,这时才感到有些害怕了。
惊吓之中略一迟豫,只觉背后腥风猛扑,燕青知道那怪蟒已来至后背,自己要再想跑,可就来不及了,一时把满口银牙一咬“刷!”一个猛转,把身子掉了过来。那蟒长信外吐,剑齿如锯,燕青这么猛一转,它口中不由吱吱吱一连叫了几声。
随着它两腮一鼓一开,又喷出一口白气,因距离太近,这口毒气一出口,就向燕青面上猛袭了过去。
燕青此时已把生死置于度外,蟒口一开,他就知毒气要到,慌不迭把上躯向下一低,掌中剑就势抖出,直往那怪蟒一颗尖嘴上猛刺了过去。
那怪蟒想是知道燕青这口剑非凡品,方才一时大意,已经吃了苦头,此时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燕青宝剑才一递出,它倏地把前颈转向了一边,口中怪啸了一声。
立刻身后长尾,就如同是一道白龙也似地,直往燕青全身猛卷了过来。
余燕青近视这大蟒,更是惊心动魄,由它鼻中传出的呼呼喘息之声,就像狮虎吼声也似,全身鳞片,每一枚,都有碗口一般大小,月光之下闪闪放辉,尤其是由它那巨大的躯体上,所传出的那股腥臭气,真可说是中人欲呕。那种声势,不要说还和他对敌了,要是胆小一点的,只看上一眼,也就要吓倒了。
燕青用“巧云凌云”的身法,拔起足有五丈高下,可是那蟒尾,竟不待他身躯下落,跟着直向半空扫去。
余燕青立刻就觉得,有一股莫大的劲力,如排山倒海也似的直向自己身前逼来。
他不由在空中一领手中剑,倏地向外一翻,用“大鹏单展翅”的招势,把掌中“蕉叶剑”向外一挥,剑尖之上扫出尺许长的剑芒。
那蟒蛇口中尖叫了一声,一时竟被剑刃扫中下尾,实实给斩下了四尺许的一截长尾,立时洒下了一天血雨腥风。
燕青这一剑得了手,可是却沾了一身蟒血,顿觉得一阵恶心。
同时那怪蟒负痛,软体振处,燕青竟被弹起在半天之上,一时忽悠悠直向一处乱石间坠了下去。
他只觉得那只持剑的右手,感到一阵酸痛,差一点连宝剑也撒出了手,身形堪堪已将将落向地面,那怪蟒已再次凌空窜到。
燕青遂即落地.只觉全身一阵麻软,眼前怪蟒来势如风,挟起一空飞石,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余燕青不由暗忖:“我命休矣!”
他不由一时气贯右臂,猛然向前一纵身,已迎头接过怪蟒身前,掌中剑“惊涛拍岸”“唰”地荡起了一片光华,直向那蟒首,没头盖脸的猛劈了过去。
那蟒当时人立而起,口中吱吱连声,这时它可真是怒到了极点。
要不是它方才肆威已久,把一身劲力用了个尽,此时燕青就是再有两个,也难逃它的毒吻之下。此时见状长信暴吐,那上半身鳞片只听格格一阵密响,竟自一片片都翻了起来。
猛见它前颈用劲一收,火唇开处,由它口中,顿时散出了一片红云。
这股毒雾才算是这怪蟒本身丹元之中,最为毒烈元气,一向轻不吐出,此时因全身劲力已竭,更心恨敌人过甚,才不惜消耗真元,而把这种胆脾中的元气喷出了一口。
余燕青立时就觉得鼻端一甜,顿时眼前一花,那出剑之手竟是再也无力递出,口中哎呀了一声,仰身直向乱石丘上倒了下去。
一霎,他耳中仿佛听到,有一声尖叫道:“快向左偏,你想死吗!”
燕青在全身无力之下,听到这声清叱,不由奋起仅有余力,顿时一屈双膝,用“癞驴打滚”招势,一阵翻滚,出去了五六尺以外,顿时他头脑一阵发晕,就不省人事了!
在他晕迷的同时,由那片石笋对边处,如同电闪星捷驰似的,驰来了一双人影。
前行之人,黑巾系面,仅露出双目,身着一身粗布黑衣,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
她身后一人,却是一长身修立的姣姣少女,也是黑巾扎面,和那老婆婆一样,仅仅露出一双光亮的眸子,她手中持着一口寒光闪闪的剑,紧紧随着那老婆婆身后,一路兔起鹤飞的向那大蟒处驰来。
那老婆婆出声喝警之后,却在同时扬臂,发出了一对金光闪闪的“子母金梭!”
那怪蟒喷出那口丹元毒气之后,更因身上负伤累累,已感痛苦不堪,正想负痛要把燕青咬碎,以泄心中之恨。不想长颈方一微偏,只觉眼前一亮,波,波,两声,那一对子母金梭,竟实实全打入了怪蟒双目之中,那大蟒立时发出如同儿啼也似的一声怪啸,长躯一伸一缩,竟自往空猛窜起了十丈高下。
也就在这一点空隙之下,那老太太才向前一伏身,已窜在了燕青身前。
只见她一探枯爪,已把燕青抓起,就手把燕青掌中剑接在手中,这才回过头,叫了声:“丫头!这人交给你了,我来对付这畜牲!”
她说着单臂一抖,余燕青偌大的躯体,在这老太太手中,就像是一只公鸡也似的,被摔在了半空,正凑上后来那姑娘的来势。
只见那长身少女,左臂向上一迎,娇躯向前一拧,口中微微嘤了一声,已把燕青飞来之躯,就空给扭抓了住,身躯再转,已用“狂叶舞秋风”的轻功绝技,连同着余燕青一齐,侧窜了四五丈以外。
她谨遵着老太太的吩咐,哪敢在此地丝毫停留,纤腰扭处,一路兔起鹤落着直向那片乱石沟后面疾驰了回去。
她找到一处绝高之地,离着那毒蟒已远,这才把手中提着的那人放了下来。
低头一看,只见这人全身全脸,都沾满了腥臭的蟒血,自然看不出他容貌形状了,更因燕青满头发丝全开,根本连是男是女,一时也难以看清了。
这少女心中惦念着师父独力斗那怪蟒不过,芳心只想着去帮师父除蟒,一时也无心来看这伤者是谁了,慌忙由身上取出一白脂玉瓶,倒了两粒丹药,塞向燕青口中,又由身上取下一水壶,玉指分开燕青牙关,把壶中清水,徐徐灌入些,约摸着已把那两丸药送下后,这才重新把水壶背好,又把燕青脸朝下搁置一石上,这才一路轻登巧纵,直向那毒蟒处猛扑了过去。
遂见来处,老太太平持着燕青那口青光闪烁的剑,正和那条瞎蟒打在了一团。
那蟒一时大意,竟为老太太独门暗器,把目打瞎,一时奇痛连心,空有一身劲力,竟是无从施展,平白把各处山石树木,打了个稀烂。
同时它口中所发出的厉啸,更较先前尖锐多了,红口开处,那淡红色的毒烟,连着那些腥毒的口液,更是滴泗不已。
再看那老太太,虽是一大把年岁了,可是那种身形展动起来,可真难以令人置信,简直如同狂风飘絮也似的,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有时凌空十丈,有时倒窜身躯,真个是起落如鹰隼飞猿,进退如狮虎熊象,动若狡兔,静如山岳。
它身躯每一上拔,随着那老太太右手剑光提处,总会喷出一道血泉。
如此数十次之后,那大蟒全身,少说也被扎了好几十个大窟窿,赶到这少女扑身来到之时,那蟒已烈性减低了不少,尚在做最后挣扎。
这少女此时一到,已惊叫道:“师父,它死了没有?”
那老婆婆冷笑了一声道:“好厉害的东西,它竟是死也不肯把那要害之处现出来!”
这少女不由皱了一下眉道:“什么地方是它要害之处?”
这老婆婆一面喘息着,那双眸子,仍是不离开那条毒蟒翻腾之处,闻言之后,平举手中剑,往那大蟒身躯一指道:“你看,那黑白颜色交接处,不是有一圈肉环么,那才是它的要害,只是不易得手,待为师少息之后,再除它便了!”
少女不由嫣然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师父你看我的!”
她说着突然探手入囊,摸出一掌五芒珠,向前一跨步,抖手叱了声:“着!”
只听铮然一阵脆响,这一掌五芒珠,已为这少女用满天花雨的手法,全数打了出去,闪起满空紫光,亮晶晶地,直往怪蟒那圈透明的腹部要害处,疾飞了过去。
那老婆婆冷笑一声道:“没有用,白打!”
果然那一掌五芒珠,霎时已驰至怪蟒要害之处,眼看已要打上了,忽然那圈肉环之处,悉悉一阵密响,那肉圈两侧一时竟扬起了数十只细爪,只往那要害处略一掩遮,少女那一掌五芒珠,立时一片叮叮咚咚之声,尽数撒满了一地,却没有伤中怪蟒要害一枚。
少女不由脸一阵红,气得一嘟小嘴,再次又由囊中掏出了一把五芒珠,方要往那怪蟒掷去.却为那老婆婆延臂给拦住了,一面呵呵笑道:“没有用!没有用!你还不服气?”
少女鼻中哼了一声道:“那么说,莫非就除它不得了?”
老婆婆嘻嘻一笑道:“你知道什么?我是等它气焰少尽,再下去除它,现在却不可求功过甚!”
说着偏首又问道:“方才那小伙子功夫还真不坏,可惜中了蟒口奇毒,看来要想康复,非要等些时日不可了。你到底怎么救他来着?把他搁在哪里了?”
少女秀眉微微一皱道:“我只给他服下两粒太乙丹,把身子给他翻过来了,先把他安置在一块石头上,等会再去看他!”
那老婆婆点了点头,想是气闷不过,遂把脸上黑巾扯了下来,喘了一口气道:“要不是这人这一口好剑,要想凭你我二人兵刃除它,那真是休想!”
说着她扬了一下那口剑,愈觉剑身光泽夺目,以这老婆婆数十年江湖上之见识,竞由不住连连夸起好来,一时爱不释手的观赏着。
她二人只顾在一旁说话,却不知那大蟒,虽然满身负伤数十处,又因瞎了双眼,看不见二人,可是听嗅之觉,是极为灵敏,性又狡诈万分,二人对话,竟为它听到了声音,一面仍然满地乱翻着,已离着二人站身之处不远了。
猛见它口中“呱!”地一声长鸣,猛然一曲长躯,挟起一阵腥风,直向二人立身之处,疾窜了过来。
这老婆婆见状。不由大吃了一惊。慌道了声:“不好!”猛然用手往那少女纤腰一搂,一顿双足,倏地拔空而起,真是快如电闪也似。
她身躯方往另一石上一落,这怪蟒口中毒雾已向她二人原立足处,噗地喷出了一口,同时长尾掉处,发出一声大震。竟把那大石扫了个粉碎。
少女身在空中,已不由吓了个忘魂,这才知道这怪蟒,果然非比等闲。
那老婆婆一面放开手,想似为怪蟒所激怒,当时哼了一声:“畜牲!我看你还要凶到何时?”
她口中说着这句话,身形已倏地拔起,在空中猛然一挫腰,霍地劈出一掌。
这一掌却是向一边一棵大树劈去的,立刻那树发出一阵折枝之声,枝叶飘了一地,逗得那蟒二次吱的叫了一声,长尾甩处,直向那大树扫去了。
它这里长尾方自扫出,那老婆婆身子,也正在此时向下落来,只听她一声断喝道:“孽障!你死定了。”
随着她那一双大红段子鞋,向蟒身上一点,跟着向外一划,已把身躯站住了。
那蟒至此才知上了当,可是再想收尾,那老太太已不容它如此了。
这蟒急得呱地一声惨叫,向上一拱长躯,想把这老太太由上抖落下来。
可是这老婆婆,正是本书前集中所谈过的武林异人,也正是燕青苦苦找寻的千面姥秦瑛,人们俱叫她是秦七婆婆,身负一身奇技。那少女也正是燕青梦寐以求的裘蝶仙。
她师徒二人,本在这百花峒避胜隐幽,日日苦练奇功:蝶仙已由这位武林异姥处,学得了一身惊人的功夫,比之昔日,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她师徒正因来百花峒不久,尚不知此处隐有这么一条怪物。
今夜因月色正好,师徒二人,方自在山后练习轻功,突闻后峰阵阵叫嚣之声,隐隐尚有树倒石飞之声,千面姥秦七婆婆,略一倾听,已知是一条大蟒为怪,那声音之中,似在和什么激斗也似。
不由忙自峒中,带好了兵刃暗器,和蝶仙二人,一路纵跃如飞的赶奔了过来。
渐渐二人才看清,竟是一条生平从未见过的怪蟒,正和一人在乱石岗中狠斗着。
秦七婆婆不由大吃了一惊,急催着蝶仙兼程飞驰而至,正逢燕青中毒昏迷霎时,这千面姥秦瑛,救人心切,不由发声喝警,一面这才奋身除蟒。
可笑蝶仙,竟不知所救的,那全身染满蟒血之人,竟是余燕青,否则早已伤心欲亡了!
且说此时千面姥秦瑛,双脚往那蟒身上一落,暗中却施出“留云步”的功夫,如同黏在了那蟒身上也似,一任那大蟒长躯拱缩不已,也休想移动她足下分毫。
遂见她一探手中长剑,已把大蟒致命处之两排细爪,给斩下了一大片。
那蟒想是自知性命不保,不由又是吱地的一声怪叫,倏地掉转蟒首,直向千面姥秦瑛身上猛咬了过去,秦瑛喝了声:“好畜牲!”
足尖用力一踢蟒脊,人却如同一缕青烟也似拔空而起,那大蟒到了此时,不由凶焰顿减,它知道那要害处,两排护体钢爪一失,自己生命也就不保了。
想到这里,这畜牲哪里还再敢在此恋战,慌忙伸缩着伤躯,直向来路乱石峰上,拼命疾窜回去。
可是此时秦瑛,又岂能容它就这么窜回去,只见她顿足拧腰,快如飞鹰野狸也似地,已扑向那蟒身之后,只见她向上一扬手。
立时那蟒吱吱一连惨叫了几声,全身竟悉瑟瑟一阵盘卷,刹时已围成了一圈。
尽管如此,千面姥所发出的一对金梭,已实实打入了那大蟒要害深处。
这蟒一时负痛,长体再一紧缠。更把那一对金梭,刺入到肝脾深处,立时一声极凄厉的尖鸣之声。自怪蟒口中传出,紧跟着全身万鳞齐动,发出刷啦啦的一阵鳞片抖动之声,那本已卷好的长躯,竟在此时,犹作奋命之一击,如同一条卷尾金龙也似的,直向二人立处,排山倒海也似的直扫了过来。
蝶仙不由忙向地面一俯,千面姥秦瑛,却是往上猛然拔身而起。
怪蟒长躯,却是由二人中间,挟着令人窒息的一阵罡风,呼噜噜扫了过去,哗啦啦一声暴响,击碎了一片大山石,遂见它那长有七丈,黑白两色的怪体,在乱石飞溅中一阵翻腾缩动,跟着慢慢来回伸缩着。
千面姥秦瑛和裘蝶仙远远在一片乱石峰上,眼看着这怪蟒如是翻抽着,足有半个时辰,才算慢慢的不动了。
此时天空已微微现出了一丝曙色,展目方圆二十丈内外,无论树石都摧坏了个尽净,二人怅怅地看着那条已死的大蟒,不由涔涔冷汗直下,回忆前情,犹觉不寒而栗。
良久,蝶仙才看了千面姥一眼,轻声问道:“师父!它死了吧?”
秦瑛不由长叹了一声道:“或许是死了!好厉害的畜牲我们下去看看吧!”说着她率先飘身而下,蝶仙随后跟着飘下身来,淡淡的天光之下,看着这条罕见的怪蟒,似觉得甚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之感!
千面姥仍恐它没有死,又纵身上去,在它要害处,狠狠地剌了十几剑,见其丝毫没有动静,这才证明它真正的是死了!
蝶仙不由秀眉微颦的叹息了一声道:“师父,这蟒怎么处置呢?”
千面姥秦瑛不由略微吟哦了一会,慨然道:“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这么!”
她说着走到那蟒首前,仔细看了一会才又道:“我们把它先用剑斩成几十断,到了明天再说!”
蝶仙笑道:“乖乖!那不把人累死才怪。”
千面姥秦瑛此时跃上蟒首:用剑尖平着把蟒口扳开,只见齿白如剑,上下交错着,试用剑刃削了一下,只听铮的一声,仅仅伤了一道分许的裂痕,千面姥秦瑛不由叹息了一声道:“这东西真不知是从哪窜来的?居然连我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蟒了,这牙齿我得慢慢把它挖下来,留着作暗器施放。”
蝶仙更是笑眯眯的跑近,用剑剔开蟒唇,见二门齿,长有尺许,又尖又利,不由笑道:“师父,这两颗牙齿,可以拿来作两把匕首。”
秦瑛含笑点头,忽然抬头看了看天道:“好吧!我们这就动手吧!天可要亮了,天亮了惊动了人就讨厌了!”
蝶仙不由应了一声,纵上蟒背,手起一剑,只听见“呛啷”一声,差一点把掌中剑震出了手,再看那蟒身却连一道裂纹俱无,不由大吃了一惊道:“师父!我这把剑砍不动!”
千面姥秦瑛闻言这才想起,原来这蟒一身皮鳞,刀箭不入,除非是如掌中这口前古宝刃,寻常再利的刀剑,也是无用。
想着挥动手中长剑,已自尾部:斩下了挺长的一截,方要再往下斩去,忽听蝶仙叫了声:“师父先不要斩!”
秦瑛一愕,遂见蝶仙趋前道:“师父不是从前说过,如用千年蟒蛟之皮,制成衣服,非但刀剑不能伤害,即使水火也不惧吗?”
秦瑛不由咧口一笑,连连点头道:“不是你这一说,我还真忘了,那才是真正可惜了呢?”
说着不由又皱着眉望了一阵,暗忖:要是把整个蟒皮,全都剥了下来,怕剥到明天,也剥不完,不由一时竟发起愁来。
蝶仙看着那蟒,不由笑道:“师父,我看先剥他几段再说,剩下的那些,明天再剥也不迟,好在这地方位处极峰,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她说着不由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呵了一声,立刻点动足尖,一路倏起倏落的直向不远处石峰猛赶了去,千面姥方自惊疑。不一会遂见蝶仙去而复返,两臂上却捧着一人,一路疾驰了来,见面喘道:“师父快救救这人吧!怎么他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呢?”
千面姥秦瑛不由啊了一声,暗怪自己真是糊涂了,只知在想处理那蟒尸的办法,忘了还有一人,受这么重的伤还没有救呢!
想着忙令蝶仙把这人置于石上,此时天已微明,黎明的曙光,照着这人,只见其全身上下,俱是染满一层紫红色的鲜血,腥气扑鼻。
千面姥微微在这人的手腕上摸了摸,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人是中了蟒毒了,非要苗疆中盛产的百年老参,日日与以饮下少许,直到全身消肿了,才可下地!”
蝶仙不由皱了一下秀眉道:“可是他现在身上并没有肿呀?”
千面姥秦瑛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慌呀!凡是中了蟒毒的人,很少有人是不发涨的,这人想是内功很高,否则现在早已肿胀不堪了!”
说着,这老婆婆又把燕青眼皮翻开看了看,见已呈现出紫红颜色,知道中毒已深,非一二日所能苏醒过来,不由忙把他全身翻了个身,也顾不得对方身上那些血腥了,先在背心上“乾元穴”上重重的印了一掌,只听燕青口中“哇!”一声,吐出了一口。
二人见所吐出,尽是紫红色的血块,蝶仙不由大吃了一惊,口中呼了一声,千面姥秦瑛见状,反倒面有喜色道:“这还有救!这所吐出的,全是蟒毒,来,你招呼着他两手平伸着,我再好好为他背后各处穴眼上推拉一番,叫他把余毒吐个干净!”
蝶仙忙过去,平伸着燕青二臂,只觉这人二臂,人手冰也似冷,不由秀眉微颦,暗想:“这人可真可怜,看样子还不定能活不能活了!”
想着遂见千面姥秦瑛,一双枯掌,满在他背后各处大穴上缓缓推按了过去,如“志堂”“凤眼”“气海”“尾龙”等各处要穴上,都推按了一周。
每印下一掌,燕青都不由哇的吐出一口,俱都是黑色血块,一时奇腥扑鼻。
千面姥秦瑛,这么不厌其烦的一连推行了三遍,到了后来,才见燕青口中所吐出的秽物,由紫红的血块,而变成淡黄的汁液。
最后才渐渐的没有了。
同时她们才慢慢听到了这人疾促的喘息之声,并微微带着一些呻吟。
蝶仙不由暗叹了一声道:“这人真可怜,也不知他家在何处?我们还是把他送回去吧!”
千面姥秦瑛微微点了点头道:“等天大亮了,看看他是否能醒过来。唉!看样子他是一天半天不会醒了,好在此人全身根骨奇佳,内力元气充沛,虽中了这么重的毒,至今元气仍然丝毫未散,所以性命是保住了,以后只要小心调养,至多一月,也就可复元了!”
二人说话之时,天已大亮了,蝶仙再低头看了看这人,只觉其面轮廓,极为俊美,颇似一故人,心中虽动了一动,倒也没想到其它。
只见这人全身衣衫尽裂,长发散了一脸一身,再加上全身全脸,都是蟒血,看来真是形同鬼怪也似,只是此一刻,这人的呼息之声,比以前又大多了,他胸前不时起伏着。秦瑛望着他魁梧的身材,不由点了点头道:“这小伙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自己才多大年岁,居然敢单人独剑,来除这条巨蟒,真是胆大已极了”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不过他这番胆力和义为,却值得人敬仰,因此我老婆子也愿破例明天送他回去,亲自为他采上几种草药”
蝶仙正自看着燕青发愣,无意目光一转,似见不远处石下,有人影一缩,不由吃了一惊,千面姥秦瑛也自发现,不由用手一按石面,身形突然腾空而起,待往下一落,已出去了数丈之外。
她口中大喝了声:“什么人?”
身形再次向前一纵,已来到那岭前乱石间,目光中已看见,正是一对长颈猓猓,各挺着长颈,亡命也似的直向岭下疾奔而去。
此时蝶仙也自赶到,不由探手入囊,取出了两枚五芒珠,玉手微扬“嗤!嗤!”两声,已把这一对暗器打了出去。
那两个长颈猓猓,正是昨夜陪燕青而来,熟通汉语的二猓,因胆小而留在山腰半岭。一时又不敢回去,本欲俟到天亮再回去,无奈一夜间,听得岭峰石破天惊,树倒尘扬,那怪蟒口中吱吱的鸣声,二人这才知道,燕青已和那怪物打了起来,不由吓了个屁滚尿流,一时在石后缩作一团,直到后来才听到,那大蟒鸣声渐小,似声尽力遏。
二猓猓私下判断,那怪物是死了,可是久候燕青,竟也是不下来。
这么一来,二猓猓更猜想,也许燕青也死了也不一定,由是俱都伤心起来。
二猓猓虽是胆小如鼠,可是同情之心,人皆有之,何况燕青去山上除怪,主要还是为他们族人,此时心猜他已身死,不由俱痛哭了起来。
最后二人商量了一阵,才决心在天明以后,冒死也要上峰来察看一番,起码也要把燕青尸首找下去,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这么一想,二猓猓才相继掺扶着,一路偷偷摸摸爬了上来,沿途所见,满是碎石断树,不时尚有一滩滩的鲜血,和蟒身上亮光闪闪的鳞片。
由此二猓猓更判断出那大蟒确实已被燕青杀了没错了,不由胆力放大了许多。
最后才敢慢慢找到了蟒尸附近,猓猓远远已看见那条具有七八丈的大蟒尸,俱不由吓了个魂飞九天,要不是见其僵卧当地,四周全是血,证明它是死了,只这一眼,已足够又把二猓猓给吓回去了。
二猓猓这才一步步逼进,却不想竟惊动了蝶仙师徒,千面姥秦瑛再一喝问,二人本是惊弓之鸟,不由吓得回身就跑。
不想不跑还好,这一跑,却招来了蝶仙一对五芒珠,蝶仙因感与二猓猓并无仇恨,所以暗器出手,仅是奔向二猓猓腿部下手。
暗器一出手,只听见二猓猓各自尖叫了一声,已跌倒在地,连连怪叫不已。
千面姥秦瑛,只一纵身,已来至二猓猓身前,手中剑往上一扬,方道了声:“你们是干什么的?”
不想二猓猓,早哇的一声大叫,口中连连哀求道:“奶奶饶命”
一面磕头如捣蒜一般。千面姥秦瑛和蝶仙,都不由大吃了一惊,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两个长颈猓猓,居然还擅讲汉话,顿时都不由惊得一愣。
二猓猓一面磕头,一面道:“我们是来找一个汉人的奶奶和姑娘请饶命!”二猓猓说着,竟是泣不成声,那条长颈,想是因为过分伤心,时伸又缩,颈上钢环,不时发出哗啦啦的一片响声,由二猓喉中,发出的那阵哭声,就像是火鸡啼鸣也似的。蝶仙竞忍不住“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二猓猓本在伤心,突然听见蝶仙笑声,不由抬起小头看了一眼,哭声就低了许多。
蝶仙不由回头对千面姥笑道:“师父!我看就算了,他们是找人的”
千面姥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这种长颈猓猓最是狡猾,找一个人,找谁?”
二猓猓不由吓得又是一个哆嗦,相继又啼哭了起来,内中一猓猓忙趋前叩头道:“奶奶”
蝶仙不由又忍不住噗嗤一笑,倏地一竖秀眉道:“不要乱叫,我师父也不是你奶奶,你们乱叫些什么?小心我师父揍你!”
千面姥秦瑛皱眉回头看了蝶仙一眼,不耐道:“哎呀!算了!算了!还管他们叫什么,我也不真的是他们奶奶,就叫他们去叫吧!”
说完这句话,想是她自己也觉得不大对劲,一时又气又笑,狠狠的瞪了蝶仙一眼。
蝶仙更不由捂嘴笑了起来,千面姥秦瑛,这才回过头来一竖秃眉道:“你说呀!”
那猓猓只顾伸着长颈听二人说话了,秦瑛这么一喝,不由吓得慌忙一收长颈,口中呼啦叫了一声,才抖道:“我说我说奶奶饶命!”
千面姥秦瑛气得脸一阵红,斜眼看了蝶仙一眼,见蝶仙也正看着自己,脸上微微带着笑意,不由气得哼了一声,忙把目光转向那猓猓。
遂闻那猓猓哭哭啼啼,打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四川音,对二人道:“这山上出了一个妖怪,每天都要吃两个人,要是我们不送来,它就要发脾气。”
千面姥秦瑛侧目看了蝶仙一眼,蝶仙也正在看她,二人会意点了点头。
那猓猓又继续下去道:“前天来了一个汉人是个男的”
蝶仙插口道:“来了一个汉人?”
千面姥秦瑛看了她一眼,叹道:“你不要打岔呀!听他怎么说。”
蝶仙不由皱着眉,回头指了一下道:“师父!不知是不是他啊?”
千面姥哎呀了一声道:“我叫你不要说话,你倒是先听他们说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口多舌的!”
蝶仙不由被骂得脸色一红,气得嘟着小嘴道:“好!我不说话就是了什么多嘴多舌的”
千面姥秦瑛,自从晚年收了这个如花似玉的徒弟以后,确实对她过分溺爱了些,平日根本连说她一句都舍不得,师徒二人,真可说是相依为命。
此时见状,不由一展满脸的皱纹,嘻嘻一笑道:“鬼丫头,我老婆子说你一句,你还敢生气?看我不大巴掌揍你。”
蝶仙扭了一下娇躯道:“你揍好了反正打死算了!”
千面姥秦瑛见状,竟是再也忍不住,一把把蝶仙搂了过来,咧开大嘴呵呵笑道:“乖女儿,别生气,师父是逗你的。我怎么舍得打你?就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啦?”
蝶仙也不由破涕为笑道:“我知道你老人家是逗着我玩的”
那两个长颈猓猓,在一旁真是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腰,一时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面部表情更是滑稽,千面姥偶一侧目,这才发觉,不由老脸一红,忙松开了蝶仙,三角眼一瞪道:“你愣什么愣?快说呀!那个汉人怎么样?”
这猓猓本已被二人逗得快笑了,此时闻言吓得叫了一声,才答道:“啊!是的,汉人汉人”
蝶仙早忍不住又格格地笑了起来,千面姥不由半笑不笑地对蝶仙道:“你可别笑了,就这他还说不清楚呢,你再一笑,他干脆也不要说了!”
说着又回目看那长颈猓猓,只见他长颈伸缩着,吞吞吐吐接下去道:“那个汉人还带着一个女娃子,到了我们族来我们铁花峒主峒主”
想是他一时不知下面的话,用汉语怎么说才好,不由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他身后那另一猓猓,想是都感到不耐烦了,遂见他用土语,骂了他同伴一句,把他往后一拉,自己趋前,叩了一个头,才接言道:“是这样的我这同伴说汉语不好,你们有听没有见,还是我来汉(和)你们讲一讲吧!”
二人不由听得直皱眉,心说:“我的天!你比他更糟!”
但她们并未阻止他,遂见这长颈猓猓咳了一声,接下去道:“事情是这个样子前天由这处有来了两个汉人,一个男子汉(和)一个女子。男的这样高,女子这样高!”
说到“这样”二字时,还用手比了一个高矮的姿式,二人都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千面姥总算勉强忍住了笑,哼了一声道:“你少废话,快说吧!”
不想那长颈猓猓翻了一下鼓出的一双眼睛,伸着长颈抖道:“是是这个话是好话,不是给你乱讲树(事)情是这样子”
他又伸了一下长颈,像是振奋了一下精神,才又接下去道:“男子汉女子,他们武功都很好,后来有来到我们族里,我们的族长”
说着他笑了笑,露出满口黄板牙,总是发现这场合,并不适合他笑,忙又绷住了脸,咳了一声道:“我们的族长,他的名住(字)叫住铁花峒主,铁花峒主”
蝶仙不由秀眉微颦,对千面姥道:“师父!他在说什么嘛,我都搞糊涂了”
千面姥仍然是含笑不语,只是津津有味的听着。这猓猓睁着一双核桃也似的眼睛,看了二人一会,顿了顿才又接下去道:“我们那个族长,因为那个男子本事卡(很)好,所以汉(和)他讲,这个山上出现了一个妖怪,哇那个妖怪,本事太大,它每天都要处(吃)两个人,因此。把我们的兄弟都快处(吃)完了”
蝶仙简直是愈听愈糊涂,不由直用眼去看千面姥秦瑛,千面姥微微点了点头叹道:“原来是这样子的这畜牲真是死有余辜”
说着反向那猓猓道:“原来如此。可是和那汉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再说下去呀!”
那长颈猓猓,说了这些话,见对方居然会意,不由高兴得手舞足蹈,遂又接下去道:“我们族长太愁了后来看见这个汉人男子,本事卡好,就汉(和)他讲,请他们给我们帮忙,到祭(这)个山上来,把妖怪杀鼠(死)”
蝶仙不由岔言道:“师父什么是‘鼠’?”
千面姥忍不住笑了笑道:“就是杀死的意思,这猓猓的话可真难懂,连我也是半猜半听!”
遂闻那猓猓又继续接下去道:“那个汉人的男子”
蝶仙秀眉微微一皱道:“你就说那个汉人好了,不要再加什男子女子,听来头都痛了!”
那长颈猓猓口中连连称是,遂接道:“那个汉人后来可怜我们族长,他看见他太老太好,就答应了”
蝶仙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一面怕师父骂,用手捂着嘴,不敢出声。遂见那长颈猓猓接下去道:“所以他他昨天就到这个山上来了昨天晚上,就有来,到现在还没有下山,我和我的朋友找他事情就是这样的”
二人听这猓猓讲完,才明白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俱都不由点了点头,蝶仙不由笑着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个汉人现在受了很重的伤,我们正在救他,你们来看一看是不是他?”
千面姥遂也转身往燕青处走去,二猓猓相互对视了一眼,才慢吞吞的跟在二人身后,四人走过了这片乱石林,已来至那蟒尸之处。
二猓猓远见那大蟒首,不由又吓得鬼也似的大叫了起来,蝶仙回头道:“你们叫什么?早已经死了,你们还怕什么?你们这长颈猓猓胆子可真小!”
二猓猓被骂得一句话也不敢答腔,待绕过蟒尸,至一方平石上,二猓猓看见了一个混身全是紫血的人,躺在石面之上,虽然由面容上已分不清是不是昨夜来的那个汉人了,可是从衣着打扮上,仍然可断定,定是那个汉人无异,俱都不由扑上前去。
一时跪在燕青身前,用头撞着石头,大哭了起来。蝶仙被他们哭得也不禁鼻子酸酸地,差一点落下泪来,也不知如何,她似乎特别同情这个受伤的人,其实她自己也认为自己并不认识他,怎会对他有这种感觉呢!”
更难得的是这两个猓猓,竟然伤心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连千面姥在一边,也不由连连点头叹息。蝶仙不由上前一步,叹了一口气道:“这么说,这人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了?”
二猓猓边哭边点头,千面姥顿了顿道:“唉!你二人也不要哭了,他的命我已救活了,你们快把他抱起来,我师徒跟着你们,把他送回你们族里面,我还要亲自给他煎熬几付药呢!”
二猓猓闻言,这才减低了哭声,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把燕青把了起来。
千面姥遂回头看了一看道:“稍微等一下,等我先用东西,把这条蟒尸给遮上,以免为人发现了大惊小怪。”
其实她是怕人先把这宝贵的蟒皮给剥了,蝶仙会意,二人展动身形,倏起倏落,在这附近,斩下了许多松枝,把这蟒全身遮盖了起来。
因蟒体过大,二猓猓也帮忙,用石头把四周遮上,并且堆成一堆石块,谁也不会疑心,附近石块多的是,四人忙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算把现场给料理得清爽了些,这才抱起燕青,一行四人,直向这石峰之下行去。
石峰陡峭,二猓猓行走极慢,有几次都差一点摔下去,蝶仙只好从二猓猓手中,把燕青接了过来,她用一双玉手,平平地把燕青捧着。
她的心感到沉痛,很难过,不知如何,这个受伤的人,的确使她感到很伤心。
她看着他的脸,在散发披拂之下,这一刹时,已红肿不堪了,不时呻吟着。
蝶仙不由默不作声的往下行着,她心中却在想:“这个年轻人,现在不知是如何的痛苦啊”想着她脚下加快了步子,紧随着师父的足步,再看师父,此时一手一个,把二猓猓都提在了手上,在前纵跃如飞的,直向峰下驰去。
蝶仙也展开了身形,在乱石峰上一路轻登巧纵,霎问已到了峰半。
却见那儿系着三匹野驴,二猓猓下地说,这野驴正是他们骑来的。
于是蝶仙小心想把燕青放在驴背上,但千面姥此时却回头道:“蝶仙!你就小心招呼着这人,一块骑上去吧,这山路下去还远着呢,我们都要骑!”
说着她也纵上了驴背,二猓猓共乘一骑,蝶仙不由脸一红,扭妮道:“师父!我把他放在驴背上,我和你老人家骑一匹好了!”
千面姥不由一怔,遂笑道:“傻丫头!这怕什么呢?我们侠义道,只知道救人济世,你还拘束这些小节做什么,快点上去吧!”
蝶仙被师父说得脸一红,只好上了驴背,这么一来,她无意中,算是把这人拥在了怀中了。
只觉得这人全身冰冷,口中兀自不停的哼着,似乎在含糊地说着呓语,只是也不知他说些什么!
一行三骑,直向峰下疾行着,到日上三竿时辰,已到了峰下了。
再往前走了有三四里路,遂见眼前扑来了一大堆人,千面姥和蝶仙远远已看见,所来之人,都是些长颈猓猓,一个个提着矛,拿着盾,远远的直向这边走来。
那骑驴的二猓猓,慌忙策骑上前,和他们哇哇说了一大套,立刻那群猓猓发出暴雷也似的一阵欢呼之声,大家又纵又跳,有的把矛都丢了起来,一时欢呼之声直冲九天。
千面姥和蝶仙知道他们是庆祝那怪物被杀的消息,可是却奇怪,怎么没人来问候这受伤的汉人,正自心中不平,忽听见一声尖叫。
那声音,是从一个女孩子口中所发出来了。
一刹时,自那群人群中,飞快的跑出了一个姑娘,蝶仙见这姑娘,长长的身材,白白的皮肤,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她一跑出来,就四面张望着,眼中流着泪问二人道:“他呢?他呢?他在哪里呀?”
忽然她一眼看见,看见蝶仙手中抱着的那个血人,正是她要找的人,她不由哇的一声哭了,她就像疯子一样的跑上前去,口中尖叫道:“快把他给我给我我可怜的燕哥哥啊”泪如雨点一样地,由这可爱天真的大眼睛之中,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