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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天猛哈哈一笑,道:“真不愧是柴老粗的第一知己,这下子又给你一口猜中了。”
这时候,好酒已摆满一大桌,佳肴美食也已纷纷端了过来。
诸葛酒尊随手捧起一坛酒,仰首便大口大口的猛喝。
柴天猛很高兴,立刻依样葫芦,照样奉陪。
两坛十斤装的烈酒,不到一盏茶时光,已给他们喝得干干净净。
柴天猛大笑道:“好,真不愧是酒王之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眉头一皱,又说道:“你从前喝酒,并不是这样的,今天又怎么啦?”
诸葛酒尊盯着他,忽然咧嘴一笑,道:“老叫化从前喝酒是怎样的?”
柴天猛说道:“你从前喝酒,总是斯斯文文的,虽然你叫酒王之子,但若说到喝酒的本领,却跟你老子最少相差了一大截。”
诸葛酒尊又咧嘴一笑,道:“你说得很对,很对。”
柴天猛眼睛一瞪,道:“那么,俺要问个清楚了。”
诸葛酒尊道:“你想问什么?”
柴天猛道:“你是不是心里有点不愉快的事情?”
诸葛酒尊两眼一翻,说道:“不是有点,而是有很多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藏在心里。”
柴天猛“唔”一声,道:“既然这样,咱们现在不喝酒了。”
诸葛酒尊笑道:“不喝酒,是不是喝尿?”
柴天猛道:“不喝酒,也不喝尿,咱们哥儿俩喝茶。”
乌衣寨并不是个很幽雅的地方,这里的人都很粗俗。
但这些粗俗的人,都很讲义气。
柴天猛本身就是一个这样的人物。
他曾经是个强盗头子,但现在已洗手不干。
他用尽了心血,把乌衣寨变成一个人人勤恳工作的村庄。
乌衣寨不再是强盗寨,这个转变连地方官府都为之松了一口气。
令乌衣寨改变的人,是柴天猛。
但在乌衣寨还没有改变之前,却有一个人首先改变了柴天猛。
这人就是江南丐中丐诸葛酒尊。
柴天猛是个说得了,做得到的粗豪汉子。
他一声令下,道:“把酒收藏起来!”不到片刻间的工夫,眼前就再也没有一滴酒存在了。
因为连泼泻出来的酒,也已给抹擦得干干净净。
诸葛酒尊苦笑了一下,道:“柴寨主,你做事还是和从前一样彻底。”
柴天猛道:“俺不喜欢看见任何愁眉苦脸的人喝酒,尤其是俺的朋友,更尤真是俺的老朋友,更尤其是你!”
他做事彻底,说话也同样彻底。
诸葛酒尊没有埋怨柴天猛,因为他比谁都更了解这个寨主的为人。
柴天猛问道:“你心里不愉快的事,能不能向俺这个好兄弟说?”
诸葛酒尊摇摇头,道:“不能。”
柴天猛道:“是不是你认为,俺根本就帮不了你的忙?”
诸葛酒尊“呃”的一声,仿佛已有点酒意上涌,道:“是的。”
柴天猛立刻一拍桌子,吼叫着道:“这还算是什么老朋友?
你心里有不愉快的事,却不肯告诉俺知道,这分明就是当俺不存在!”
诸葛酒尊摇摇头,道:“老叫化心里若没有你这个老朋友,就决不会跑到这乌衣寨来。”
柴天猛道:“但你为什么不肯让俺替你分忧?”
诸葛酒尊道:“不是我不肯,而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柴天猛道:“你可以慢慢的说,就算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日落西山,俺也会静心倾听到底的。”
诸葛酒尊笑了笑,道:“这是傻气十足的说话。”
柴天猛冷笑道:“你认为俺真的帮不了你?”
诸葛酒尊道:“连叶上开都帮不了老叫化,你又何苦紧紧相逼?”
“你刚才说的是谁?”柴天猛陡地一呆,道:“你是不是说叶上开?”
“不错。”
“菊痴叶上开?”
“也不错。”
柴天猛完全呆住了。
过了很久,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道:“你是说,连菊痴叶上开那样的人物也帮不了你?”
诸葛酒尊苦笑了一下,道:“是的,连这个武林奇葩也帮不了老叫化。”
柴天猛立刻也陪着苦笑,而且好像笑得比诸葛酒尊还更苦。
除了苦笑之外,他不敢再说出半个字来。
这乌衣寨寨主虽然粗狂,但却还懂得自己的分量有多重。
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瞧扁,但却不是个狂妄自大的人。
他知道,自己若有一千斤重,那么叶上开就会比整座乌衣山还重一千倍,甚至是一万倍以上。
他终于悄然退下。
他不让诸葛酒尊再喝酒,但他自己却在这一天唱得酩酊大醉。
柴天猛酒量不错,但这一天他终于醉得像个死人。
等到他酒醒之后,已是黎明。
当然,这是黎明之后的另一天,另一个寒冷的黎明。
他发觉自己的头很疼,又疼又笨重。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已知道喝酒最痛快,但喝醉之后却最痛苦。
他已很久没有醉过了。
但这一次,他又再真真正正的大醉-场。
他还记得上次大醉之后,他熟睡得连大雷大雨都听不见。
等到他醒过来之后,他第一眼看见的东西,乃是猪的屁股。
他并不是躺在猪槽里,而是躺在羊棚内。
但在羊棚里的他,却偏偏遇上了一条走错路的猪,所以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猪的屁股。
直到现在,他还觉得相当庆幸。
他所庆幸的,就是这一条肮脏的猪,并未曾在他脸上撒尿放粪。
自从经过这一次“惨醉”之后,他就决定以后喝酒小心一点,不要再醉得如此一塌糊涂。
但这一次,他又醉了,而且仿佛比上一次醉得更加厉害。
他在每次大醉之后,总是熟睡得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而这一次,他醒后又会看见些什么东西?
答案是:“-张漂亮的脸孔。”
他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孩,正用一条烫热的巾子为自己抹脸。
那是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穿着得极其标致的女孩子。
柴天猛吃了一惊,勉强抬起又疼又笨重的脑袋,惊诧地叫道:“你你是什么人?”
女孩眨动着乌亮明媚的眼睛,用极其清脆动听的声音,道:“我是好人。”
“好人?”柴天猛吸了一口气,道:“你若是好人,为什么替我抹脸?”
女孩道:“正因为我是个好人,所以才会替你抹脸。”
柴天猛摇摇头,道:“不,这样子替我抹脸的,通常都是一些坏女人,例如婊子”
他才说到这里,鼻子上已重重的挨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他好疼。
柴天猛立刻跳了起来,他要还击。
他从来都不打女人,更不打女孩。
但若有女人或者女孩想取他性命,他当然还是要反抗的。
这小女孩也许不会杀了他,但这一拳却已很要命,最少已把这位乌衣寨寨主打得满面鲜血。
柴天猛绝不是个怕死的人,但若这样糊涂死掉,他也绝不甘心。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他刚跳起来,这女孩已伸手点了他身上四个穴道。
她点穴的手法,看似平平无奇,但柴天猛居然还是闪躲不开去,登时呆立在地上,全身无法挥动。
“你是会家子?”柴天猛既是惊愕,又是痛楚之极。
那女孩眨了眨眼,说道:“什么叫会家子?”
柴天猛一怔,心里又急又怒。
他怒哼一声,道:“会家子就是练过武功的人,你何必装蒜?”
女孩“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这样解释,我明白啦!”
柴天猛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女孩道:“不知道。”
柴天猛一愕,道:“你父母呢?”
女孩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父母,我叫小恶女。”
“小恶女?”柴天猛眉头紧皱,说道:“这绰号不好听,但却和你的性子很吻合。”
小恶女道:“是不是我揍你一拳,你就认为我很凶恶了?”
柴天猛咬着牙道:“你若不凶恶,也不会随随便便一动手就这样揍人。”
小恶女道:“谁叫你骂人!”
柴天猛道:“我几时骂你来着?”
小恶女道:“你刚才分明是在骂我是个婊子。”
柴天猛道:“我只是说例如而已,你怎么当真起来?”心中却在暗叫倒霉,忖道:
“这小丫头不知道什么叫会家子,但却知道婊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是气煞我也!”
只听见小恶女忽然冷冷一笑,道:“你就是这乌衣寨的寨主柴天猛?”
柴天猛叹了口气,缓缓道:“是又怎样?”
小恶女道:“这附近的百姓都说,你是一条好汉。”
柴天猛道:“但这条好汉现在已变成‘不好看’了!”
小恶女道:“所以嘛,你以后最好少喝酒,多练功,才不会吃亏在眼前。”
柴天猛给这女孩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问道:“你懂不懂解穴功夫?”
他以为小恶女一定会说一句:“当然懂。”
那么,他接着立刻就会说:“既然懂得解穴,就请先把我的穴道解开再说,总之,我不再骂你半句便是。”
谁知小恶女居然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懂得点穴,可不懂得怎样解穴。”
柴天猛吃了一惊,忙道:“俺的姑奶奶,你别开这个玩笑。”
小恶女嘎声道:“谁跟你开玩笑了,我现在只懂得点穴,至于解穴的功夫,我可不懂。”
柴天猛心中叫苦连天,只得问道:“你师父是谁?”
小恶女道:“我没有师父。”
“胡说!”柴天猛怒道:“你若没有拜师学艺,怎懂得点穴功夫?莫不是一生下来就已经会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小恶女-本正经地道:“也许真的如此,亦未可料。”
柴天猛傻住了,这个自称“小恶女”的女孩,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她的点穴功夫,分明是极上乘的手法,但柴天猛却无法单凭这两下子辨认出小恶女到底属于何门何派。
最要命的,就是小恶女又“不懂得解穴”
她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促狭作弄?
但不论她是真的不懂解穴还是故意促狭作弄,柴天猛这个筋斗肯定是栽定的了。
这时候,小恶女又用巾子为他抹脸。
这一次,巾子之上染满了血浆,柴天猛越看越是直叫:“倒霉,倒霉!”
过了不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有人笑嘻嘻的说道:“柴老弟,老叫化来也!”
笑嘻嘻而来的老叫化,正是江南丐中丐诸葛酒尊。
他脸上虽然挤满着笑容,但心情还是并不愉快。
他在乌衣寨里停留子一昼一夜,现在正准备离去。
他知道天猛喝醉了,但却不好意思就此不辞而别,所以,他堆满着笑容直闯进来,还想跟柴天猛解释几句。
他怎样也想不到,柴天猛正给-个女孩弄得极其狼狈,恨不得立刻跳井下去。
当诸葛酒尊直闯进来之后,柴天猛已差点想哭了。
但小恶女却高兴之极,她一看见诸葛酒尊,立刻就跪了下来,恭声说道:“小恶女叩见诸葛老前辈,你老人家是不是考虑清楚了?”
诸葛酒尊讶然地凝视着小恶女,良久才道:“你怎会跑到这里来的?”
小恶女道:“诸葛老前辈,我这一辈子注定跟上了你,你还是答应收我为徒吧!”说着,又深深的叩拜了三下。
诸葛酒尊楞住,柴天猛也楞住。
小恶女又道:“这一次,诸葛老前辈若不肯答应,小恶女就决不再苟活下去了。”
诸葛酒尊眼色一变,立时叱道:“胡说,这算是什么话儿了?”
小恶女道:“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总比活在世上,却又得孤苦零丁地过日子好一点点。”说到这里,声音听来可怜兮兮似的,令人为之鼻酸,心也酸。
诸葛酒尊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目注柴天猛道:“你怎么了?”
柴天猛苦笑着道:“你真的看不出,还是故意给我好看?”
诸葛酒尊忽然一笑,淡淡道:“你给小恶女点了穴道?”
柴天猛叹道:“咱们是不是老朋友?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诸葛酒尊道:“你若想哭,老叫化子也可以立刻奉陪。”
柴天猛道:“英雄有泪不轻弹。”
诸葛酒尊紧接着说道:“寨主穴道不能解!”
柴天猛怔了怔,接着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这一阵大笑,倒是货真价实的,居然连眼泪也笑出了一大把。
笑声未已,诸葛酒尊已把他的穴道一一解开。
原本打算黎明告辞的诸葛酒尊,直至午响时分,才骑着马儿离开乌衣寨。
他来的时候只靠两条腿,但走的时候已有马匹代步。
不是一匹马,而是两匹。
这两匹马都是柴天猛赠送的。
小恶女虽然把他的鼻子打爆,但仍然获赠了一匹好马。
因为小恶女已经正式拜了诸葛酒尊为师。
既已成为了诸葛酒尊的徒儿,不要说是鼻子,就算给她打爆了眼珠和肚子,柴天猛都一定不会再加追究。
路上,小恶女很规矩,没有跟任何人拌嘴,也没有随便藉故生事,为诸葛酒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诸葛酒尊收了这么一个女弟子,觉得心情相当特别。
到了黄昏,小恶女才问师父道:“咱们往哪儿去?”
诸葛酒尊道:“今晚只能找间破庙栖身,你怕不怕?”
小恶女笑了笑,道:“有师父在,就算在龙潭中、虎穴里,徒儿还是睡得着觉的。”
诸葛酒尊淡淡一笑,道:“女儿家也有这种的胆量,总算不愧是江南丐中丐门下的弟子。”
小恶女道:“多谢师父赞赏,咱们明天是否要继续赶路?”
诸葛酒尊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要到吴家集去。”
小恶女道:“丐帮长老大会,是否就在吴家集召开?”
诸葛酒尊点点头,说道:“是的。”
小恶女凝视着他,说道:“师父若成为丐帮帮主,普天下所有的叫化子都有福了。”
诸葛酒尊也盯着她的脸,道:“还记得那个小叫化吗?”
小恶女眼珠一转,道:“师父说的是谁?”
诸葛酒尊悠然道:“你心里早已知道他是谁,又何必明知故问?”
小恶女忽然咬了咬牙,道:“师父说的是不是游出海?”
诸葛酒尊说道:“除了他,又还会是谁?”
小恶女嘴角一阵牵动,冷笑道:“这小子顽皮异常,师父最好少惹上他。”
诸葛酒尊微笑道:“游出海虽然顽皮-点,但心肠不错。”
小恶女道:“师父是不是认为徒儿心肠不好了?”
诸葛酒尊淡淡一笑,道:“你的心肠好不好,为师现在还不清楚。”
小恶女道:“是不是徒儿心肠不好,做师父的就会将之杀了,算是作为清理门户?”
诸葛酒尊打个哈哈,笑道:“不要想得这么可怕,切莫连胯下的坐骑也给你吓坏。”
这一天晚上,这对师徒果然只能找到一间破庙暂作栖身之所。
三天后,两人已到豫南。
吴家集已在不远。
豫南有一大镇,名曰“吉昌”
吉昌镇乃商旅必经之地,只见镇内屋宇鳞比,少说也有七八百户人家。
诸葛酒尊师徒进入镇内不久,便遇上了一群黑衣汉子,来势汹汹地拦住两人。
小恶女年纪虽然细小,但却胆气极壮,睹状及时便大声叱道:“何方妖物,竟敢挡住你家祖宗爷爷与姑奶奶的去路?”
诸葛酒尊不禁为之听得呆住。
那一群黑衣汉子给小恶女大声叱喝,一点也不生气,倒是有几个“咭咭”地怪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小恶女怒叫着。
其中一个鼻孔朝天的黑衣汉子一面怪笑,一面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小妖精?”话犹未了,突然眼前人影一晃,胸前已吃了一掌。
这一掌虽然并不算很重,但也不能算是太轻,这黑衣汉子登时给打退三步。
所有黑衣汉子都惊奇地望着小恶女,谁都没有想到这女孩居然武功不弱。
接着,最少有六七个黑衣汉子亮出兵刃。
那个鼻孔朝天的黑衣汉子,大概给小恶女一掌打出了满腔怒火,早已从腰间拔出挂刀,恶狠狠的就向小恶女迎面劈去。
但他这一招才劈出,诸葛酒尊已斜斜冲出。
那黑衣汉子只觉一股大力,忽然从横里撞了过来,心知不妙,便顾不得对付小恶女,急忙挥刀护住自己胸前要害。
但诸葛酒尊既已出手,他又怎能抵挡得住?
他又再吃了一掌。
这一掌比小恶女的一掌沉猛得多,那黑衣汉子登时仰天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诸葛酒尊一边动手,一边怒喝着说。
其余黑衣汉子却一言不发,只是一味挥动武器,向诸葛酒尊师徒狂袭不已。
诸葛酒尊大怒,由于对方人多势众,当下出手更不留情,转瞬间,又有两个黑衣汉子给打得狂喷鲜血,直瘫瘫的卧在地上。
等到有五个黑衣汉子倒下之后,其余黑衣汉子终于知道遇上强敌了,只好急急散开,狼狈四散地逃去。
诸葛酒尊却已抓住其中一个跑得最快的黑衣汉子,就像是老麻鹰抓住了一只小鸡。
“你叫什么名字?”诸葛酒尊吃吃一笑,忽然又在他的腋下搔了一把。
这黑衣汉子立时大笑,但才笑了两下便又苦着了脸,道:“小人叫周长腿。”
“周长腿?怎么不叫金华火腿?”诸葛酒尊冷笑一下,突然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这一脚踢得不轻,周长腿疼得杀猪也似的怪叫了起来。
诸葛酒尊笑了笑,道:“好玩吗?”
周长腿苦着脸,道:“小人知错啦,求大爷网开一面,放过小人这一次。”
诸葛酒尊微笑道:“你跑得很快,比你所有的同伴更快。”
周长腿苦笑道:“小人若真的跑得很快,也不会给你老人家抓住。”
诸葛酒尊笑道:“那是因为我这个老人家比你跑得更快之故。”
周长腿暗叫倒霉,忍不住叫道:“为什么你不抓别人,偏偏要抓住小人?”
诸葛酒尊道:“那是因为你跑得最快,而且又是第一个拔腿便跑的家伙。”
周长腿脸色发白,颤声道:“这这又怎么样了?”
诸葛酒尊道:“老叫化一向都很佩服你这种人,至干跑得最迟的那一种,显然都是他妈的笨蛋了。”
周长腿皱起眉头,道:“你何不抓住那些笨蛋?”
诸葛酒尊摇摇头,道:“老叫化最讨厌笨蛋,连提起都觉得讨厌。”
周长腿苦笑,道:“小人也并不聪明。”
诸葛酒尊道:“不,你很聪明。”
周长腿道:“跑得快和聪明不聪明,那是完全两回事。”
诸葛酒尊道:“你说得很对。”
周长腿叹了口气,道:“既是这样,你又怎知道我不是个笨蛋?”
诸葛酒尊道:“当老叫化抓住你的时候,的确不知道你到底聪明不聪明,所以就只好试一试某个法子。”
“某个法子?”周长腿莫名其妙,道:“何谓之某个法子?”
诸葛酒尊笑道:“在你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看看你的反应怎样。”
周长腿为之啼笑皆非,道:“小人的反应怎样了?”
诸葛酒尊淡淡道:“你很怕疼。”
周长腿道:“你老人家这一脚实在很厉害,实在踢得小人很疼。”
诸葛酒尊道:“不管疼不疼,你这个人相当怕痒却是事实,也只有聪明的人,才会特别怕疼,至于笨蛋,通常都比较能够忍住疼的。”
周长腿干咳一声,道:“就算小人聪明绝顶好了,那又怎样?”
诸葛酒尊道:“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懂得珍惜自己的性命,你懂不懂?”
周长腿道:“我懂。”
诸葛酒尊道:“你当然不想立刻就死掉的,对不?”
周长腿点点头,道:“不错,所以无论你老人家想知道什么事情,只要小人知道,就-
定会据实相告。”
“很好,真的很好。”诸葛酒尊淡淡地道:“老叫化就是等你说这句话。”
他吟哦了片刻,才继续道:“你们是什么人?”
周长腿立刻回答道:“咱们只不过是一群商旅。”
诸葛酒尊沉声道:“这么说,你们都是生意人了?”
周长腿点头道:“是的。”
诸葛酒尊“唔”了一声,道:“你现在千万小心,老叫化不想听见半句谎话,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周长腿忙道:“我一定会小心。”
诸葛酒尊道:“你们这些生意人,做的是什么买卖?”
周长腿讪讪一笑,半晌才回答道:“咱们干的是无本买卖。”
“无本买卖!”诸葛酒尊嘿嘿一笑,道:“这分明就是一伙强盗了。”
周长腿道:“那只是偶一而为之的,并不是天天都做强盗。”
诸葛酒尊冷冷一笑,道:“真正的江湖大盗,也许十年八载才动手干它一票,但这已足够毕生享用了!”
周长腿苦笑道:“咱们的本事还没有这么大。”
诸葛酒尊道:“你们当然不是那种材料,所以只能做一群有如冒头苍蝇般小贼。”
周长腿苦着脸,道:“小人知错,下次决不敢做这些买卖了。”
诸葛酒尊冷冷一笑,道:“但老叫化看得出,你们这群狗头崽子,并非志在抢劫我这个老叫化,而是想把咱们师徒砍为肉酱。”
“没这种事。”周长腿脸色灰白,叫道:“咱们跟你老人家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存心杀害?”
诸葛酒尊冷冷一笑:“只怕有人付出银子,你们就会为了银子而杀人。”
“冤枉!”周长腿急着说道:“真乃冤枉!”
诸葛酒尊冷冷道:“那么,你们志在什么?”
周长腿吞了一口口水,道:“小人若说了,是否可以马上滚蛋?”
诸葛酒尊点点头,道:“是的,但却决不能说谎,否则,嘿嘿!”
“小人决不会骗你老人家。”周长腿忙道:“实不相瞒,的确有人收买了咱们这伙兄弟,来对付你老人家的。”
“是何许人也?”
“不知道。”
“怎会不知道?”
“因为老大没有说,所以咱们这一伙兄弟就不知道了。”
“你们的老大是谁?”
“阔鼻子萧赛良。”
“他在哪里?”
“躺在地上那一个就是。”周长腿伸手向地上一指。
诸葛酒尊一怔,原来那个鼻子朝天的家伙,就是他们的老大萧赛良。
诸葛酒尊哼了声,把那萧赛良揪起来,叱喝道:“别装死,我问你一件事,你答不上,就得再吃老叫化子一记内家重掌。”
萧赛良连忙道:“不要再打,总之,小人一定据实相告便是。”
诸葛酒尊道:“你们这群狗头崽子想打什么主意?快说!”
萧赛良吸了一口气,道:“有人付钱,要咱们抢走你的绿玉打狗棒。”
诸葛酒尊冷冷一笑,道:“果然是为了这个。”
萧赛良道:“那人说,你这个老叫化略懂武功,但却只是第七八流的角色,所以咱们才敢动手的。”
他这句话才说完,脸上已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这分明就是欺善怕恶,算什么英雄好汉!”诸葛酒尊气冲冲地骂道。
萧赛良惊惶地道:“前辈教训得好,骂得好,咱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诸葛酒尊冷冷一笑,道:“那人是谁?”
萧赛良道:“俺不知道,俺是在赌坊里认识他的。”
诸葛酒尊道:“他有多大年纪?”
萧赛良道:“也不知道。”
诸葛酒尊脸色一寒,道:“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这双照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萧赛良苦笑了一下,道:“那人身材中等,衣着十分华丽,但脸上却戴着一副薄薄的人皮面具。”
诸葛酒尊冷冷一笑,道:“连人家的底细都没弄清楚,就想发财大吉,真是不知死活。”
萧赛良道:“那是俺一时糊涂,下次不敢啦!”
诸葛酒尊冷冷道:“我也不想下次还遇见你们,快滚!”
萧赛良如获大赦,匆匆离去。
诸葛酒尊叹了口气,喃喃道:“烦恼的事好像越来越多了。”
小恶女终于找到了诸葛酒尊,又拜了他为师父,但她仍然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诸葛酒尊带着她东闯西荡,而且开始传授她武功。
经过一番追查,想夺走绿玉打狗棒的,无疑正是恨天中人。
直至岳小玉遇上诸葛酒尊之际,天恨帮又正在向诸葛酒尊动手,似乎非要得到绿玉打狗棒不可。
岳小玉听诸葛酒尊说出其中经历之后,不禁气得咬牙切齿,道:“他妈的什么恨帝恨王八,老子迟早要他知道厉害。”
诸葛酒尊眨了眨眼,微笑着道:“岳小兄弟,常言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莫非是你已经练成很厉害的武功了?”
岳小玉一拍胸口,道:“老子虽然还是跟从前差不多,但却有两座厉害的大靠山。”
诸葛酒尊道:“你是说你师父和义父吗?”
岳小玉却摇摇头,道:“非也。”
诸葛酒尊大奇,道:“那么这两座厉害的大靠山又是什么人?”
岳小玉道:“不是人,是四个字。”
“四个字?”诸葛酒尊越听越奇,道:“四个怎样的字?”
岳小玉道:“勇者!仁者!”
诸葛酒尊陡地一呆,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岳小玉道:“勇者无惧,仁者无敌,本座就是要成为无惧、无敌之人。”
公孙我剑听得不住摇头,叹道:“宝贝徒儿的吹牛瘾又发作啦!”
诸葛酒尊却不以为然,道:“小岳子有此宏愿大志,那是十分值得嘉许的,也许他现在还不能成为勇者、仁者,但只要心存此念,总有一天可以成功的。”
公孙我剑淡淡一笑,对岳小玉道:“过两天就是丐帮长老大会了,你有什么高见?”
岳小玉咧嘴一笑,道:“有师父在这里,徒儿又还能有什么高见。”
公孙我剑道:“你是说为师专横可恶吗?”
岳小玉道:“岂敢,只不过徒儿经验尚浅,资历又不足,倘若胡乱说话,恐怕会贻笑大方尔。”
公孙我剑道:“你年纪虽然细小,但却也有你的一套,反正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就算你大发谬论,咱们也是不会怪你的。”
岳小玉登时展颜一笑,道:“既然师父这么说,徒儿就不客气了。”
公孙我剑道:“速说可也。”
岳小玉道:“听说这次丐帮长老大会,对于外来之人都不大欢迎,对吗?”
诸葛酒尊点点头,道:“这本是丐帮内里的事,外人插足其间,实在是不怎么好的。”
岳小玉道:“但小岳子认为,若有外人参与这个盛会,天恨中人反而不敢轻易造次。”
诸葛酒尊怔了一怔,道:“你怎会有这种想法的?”
岳小玉道:“倘若丐帮长老大会,变成了天下英雄荟聚之所,恨帝就算胆子再大,只怕也不敢公然动犯众怒。”
诸葛酒尊眉头一皱,道:“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但如今距离大会日期已在不远,就算立时发出宣告,只怕也没有多少武林英雄可以赶得及前来参与。”
岳小玉耸肩道:“这就没话说了。”
公孙我剑道:“但为师却有话说。”
岳小玉道:“师父有什么高见?”
公孙我剑道:“无论这次丐帮大会有没有外人参与,恨帝也不会在大会之日插手生事。”
诸葛酒尊奇怪地望着他,道:“何以见得?”
公孙我剑道:“恨帝若敢在丐帮大会之日生事,就绝不会在动手之前派人对付这位江南丐中丐!”
诸葛酒尊听得不住点头,道:“这话也不错,这恨帝必然也是条老狐狸了,他再愚蠢也不会犯上打草惊蛇的弊病。”
公孙我剑道:“恨帝也许有能力可以在丐帮大会之日,把这个大会弄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但他若真是这样做,天恨这个组合也必然会为之元气大伤,这是智者绝对不敢的所为!”
诸葛酒尊连连点头,道:“不错,这次丐帮长老大会,少说也有逾千丐帮高手聚集在一起,天恨中人若在这里发难,纵然可以获胜,也必仅是惨胜一场而已。”
公孙我剑道:“恨帝若对丐帮拼个惨胜,那么不到三天,他就会完全惨败。”
诸葛酒尊道:“公孙兄所言甚是,最少,神通教那边一定不会坐视,必然乘机落井下石,把天恨帮彻底消灭。”
岳小玉忽然道:“但天恨帮若早与神道教互相勾结,那又怎样?”
公孙我剑道:“万层楼心高气傲,他绝对不屑与恨帝联手。”
岳小玉道:“倘真如此,那就好办得多了。”
公孙我剑说道:“照目前形势看来,天恨帮与神通教两者之间,都是各有顾忌的。”
岳小玉道:“最好恨帝忽然间狠劲大发,跟万层楼来一场大火拼,咱们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
公孙我剑叹了一声道:“想想是可以的,但世间之事又岂会这样如意?”
诸葛酒尊也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老叫化的事,其实也不必过分担心,倒是郭堡主中了血花莲掌力,如今更与叶红棉变成了一对苦难鸳鸯,这才真的叫老化子牵肠挂肚,忐忑不安。”
公孙我剑道:“这是各有各的福泽,各有各的运数,旁人再担心也是担心不来的。”
岳小玉道:“还有布公子,铁眉楼那边的形势不知道又怎样了?”
公孙我剑道:“布狂风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好像比为师还更有办法,更有本领。”
岳小玉道:“这次丐帮大会,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公孙我剑道:“他若来了,恨帝一定更加不敢造次。”
诸葛酒尊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个老叫化逍遥自在了大半辈子,想不到在这把年纪却要劳碌得疲于奔命,算不算是报应?”
公孙我剑道:“这是你福气惊人,连做叫化子也做得威风凛凛,以后,普天下叫化子遇上了你,都会客客气气,甚至会对你老兄敬若神明哩!”
诸葛酒尊道:“这真是最要命的惊人福气。”
岳小玉凝视着他,忽然问道:“诸葛大叔的伤势严重不严重?”
诸葛酒尊道:“一两天后,料可复原如常。”
岳小玉道:“如此甚好”忽然眼珠子骨碌一转,睨视着师父。
公孙我剑捋须一笑,道:“你又有什么好主意,直说无妨。”
岳小玉嘻嘻一笑,道:“诸葛大叔给天恨帮接二连三作弄”
“不是作弄,他们是要弄死我这个老叫化。”诸葛酒尊立刻气忿忿的说。
岳小玉道:“他们要弄死诸葛大叔,当然是无法如愿以偿的,但不管怎样,大叔给他们弄得满天星斗,七窍生烟,这是绝对不会错的了。”
公孙我剑盯着他,道:“你想向天恨中人报复?”
岳小玉道:“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战略。”
公孙我剑道:“这并不是战略,而是报复者的漂亮说话。”
岳小玉道:“难道师父认为不对?”
公孙我剑道:“这两句说话不但很漂亮,而且对极了。”
岳小玉立时眉开眼笑,道:“既然师父也认为很对,咱们就不妨给天恨中人来-个还以颜色,好让他们知道,咱们是不好欺负的。”
公孙我剑点点头,道:“你这个主意不错是好极了,但咱们又该怎样去对付天恨帮?”
岳小玉讪讪一笑,道:“这就得靠一个人了。”
公孙我剑道:“靠谁?”
岳小玉道:“我师父。”
公孙我剑嘿嘿一笑,道:“怎么不说靠你的义父练惊虹?”
岳小玉笑道:“现在要找义父,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但师父却就在眼前,这又何苦舍近图远?”
公孙我剑盯着他,摸了摸鼻子才道:“你以为天恨帮是一块豆腐?”
岳小玉道:“当然不是豆腐,若是一块豆腐,又何必师父亲自动手了。”
公孙我剑道:“你明知这是一个烫山芋,而且这烫山芋还是有毒的,怎么还叫师父把它接住?”
岳小玉抿嘴一笑,道:“这山芋虽然又烫又毒,但却也只有你才能接得住。”
公孙我剑笑笑道:“但为师若接不住呢?”
岳小玉道:“不成功,便成仁,那也是无话可说的。”
公孙我剑呵呵一笑,道:“有你这样的徒儿,为师真是有福之至。”
诸葛酒尊忙说道:“公孙兄用不着生气”
公孙我剑两眼一瞪,道:“我几时说过自己生气了?”
诸葛酒尊干咳一声,说道:“也许你不是真的生气,但看来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公孙我剑道:“也许你不是女人,但看来却好像女人般的样子。”
诸葛酒尊一怔,隔了半晌才道:“你可知道这样辱骂别人,是会引起决斗的。”
公孙我剑悠然道:“我在穿开档裤的时候,就已很清楚这样说话的后果。”
诸葛酒尊道:“既然知道,何以还明知故犯?”
公孙我剑道:“因为你并非别人,而且是酒王之子,又是江南丐中丐。”
诸葛酒尊呆了一呆,接着仰面大笑,道:“说得好,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岳小玉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两个老人家言行古怪,真是世间少有。”
公孙我剑又已瞪视着他,道:“你刚才说得很好,为人之道,不成功便成仁,正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岳小玉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师父真的要去对付天恨帮?”
公孙我剑道:“这是你说的呀,为师如今照办,那又有什么不对了?”
岳小玉忙道:“徒儿只是随便说说的,师父千万不可当作认真!”
公孙我剑登时脸色一寒,道:“你可知道自己现在的身分?”
岳小玉一楞,道:“我是你的徒儿。”
公孙我剑道:“但也是血花宫的宫主!你可知道,这种身分是多么重要?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年无忧无虑的小无赖?难道你不知道你义父对你的期望有多大?”
岳小玉给他说得透不过气来,只得说道:“徒儿自知言行轻率,做事又不负责任,但徒儿保证一定改过”
公孙我剑道:“你改过不改过,已是后来一回事,但为师现在决定,马上就给天恨帮的兔崽子们还以颜色。”
岳小玉咬了咬牙,道:“那么,徒儿也要跟着师父。”
公孙我剑道:“不行!”
岳小玉脸色一变,道:“为什么不行?我是你的徒儿。”
公孙我剑道:“你不行,是因为跟着为师,只会给为师增加累赘,除非你已练成绝世武功,那才有机会可以跟为师一起出生入死。”
岳小玉跺了跺脚,气忿忿的道:“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公孙我剑淡淡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你从现在开始勤练武功便是。”
岳小玉苦着脸,道:“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才苦练,是不是太迟了一点?”
公孙我剑道:“不迟,不迟,你现在留在这里慢慢的练,为师要走了!”
他说走就走,而且走得比豹子还快。
岳小玉又跺了跺脚,道:“这就是岳小玉的师父,我就是笑公爵的徒儿!又是血花宫的宫主!”
诸葛酒尊怔怔地望着他,忍不住道:“你是不是真的生气啦?”
岳小玉却忽然咭咭一笑,道:“我没有真的生气,只觉得他妈的十分有趣。”
诸葛酒尊不禁为之呆住。
公孙我剑实在是个奇人,一个罕见的武林奇人。
他离开金鹏苑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杂货店里买了二十斤醋。
然后他就捧着这一坛醋,骑着一匹用二百两银子买回来的马,一直往南而去。
南方有一座小镇,镇上只有五六十户人家,其中最简陋的屋子就在小镇北方一口大井的旁边。
这屋子有门,但门上最少有八九个大洞,二三十个小洞。
这样的一道门,当然已很霉烂了,但比这道门更加霉气十足的,却还是门后的一张床。
但这一张看来随时都可以坍塌的床,却又比床上的人还好看一些。
丐帮有逾万弟子,也就是有逾万乞儿叫化子,但却似乎没有任何一个叫化子会比这床上的人更加肮脏不堪。
他的头发,似乎有好几年没整理过了,以致左一绺右一绺虬结在一起,再衬托着他那张污垢一层又一层的脸孔,实在令人有着恶心的感觉。
公孙我剑把马儿拴在井边,然后就抱着醋坛直闯进去。
只见屋子里斜斜地摆放着一张残破之极的桌子,桌面上有一个酒坛子,但坛子内早已滴酒全无。
公孙我剑把醋坛放在酒坛旁边,两眼直视着床上那人道:“老四,你咽气了没有?”
那人的眼睛半开半阖,听见公孙我剑这样说,才缓缓地把眼睛睁开。
“公孙我剑?”他诧异地说。
公孙我剑干咳一声,道:“没想到我会来找你吧?”
那人眨动着眼睛,长长地叹气,道:“的确没想到,你怎会找到这种鬼地方来的?”
公孙我剑道:“这里既不是龙潭虎穴,又不是什么隐秘之所,我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知道你待在这里等死。”
那人怪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今年几岁了?”
公孙我剑道:“十年前,你对我说已经四十岁了?”
那人道:“不错,十年前我的确这样说过。”
公孙我剑道:“所以,你现在已经是六十岁了。”
那人道:“四十岁的人再活十年,又怎会变成了六十岁?”
公孙我剑道:“一个人若既肮脏又颓丧,是会老得更快,也老得更难看,更老弱的。”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随便你怎样说都没关系,反正我已不想活下去了。”
公孙我剑道:“门外有一口井,你为什么不跳下去?”
那人道:“我就算非要自萌短见不可,也绝不会跳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