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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芸道:“什么事?如果我不知道,恕妾身仍然无可奉答!”
宋孚道:“这事只怕姑娘一定知道的了!”
李芸道:“什么事?”
宋孚道:“令师派人前来少林送过一次信,这送信之人,可是姑娘吗?”
李芸摇头道:“不是!”宋孚似是有些不信,接道:“不是姑娘吗?”
李芸道:“那送信之人,乃是妾身的二姊!”
宋孚道:“她的武功很高啊!”李芸蓦地转身,淡淡一笑,道:“不错,妾身的二师姊武功,比那少林和尚高出不少。”
方雪宜插口道:“她眼下何在?”
李芸眉皱了一皱,眨动着大眼,低声道:“方公子可是想见她吗?”
方雪宜脱口道:“很想见识见识!”
李芸笑道:“她很美啊,公子不怕被她迷住?”
方雪宜闻言,不禁一怔,忖道:“她为何忽然想到美丑的问题上去了?”
但口中却道:“姑娘取笑了!在下只是想见识见识你那二姊的武功而已!”
李芸笑道:“公子,要见识她的武功,少不得非要见到她本人不可,妾身那二姊,在我们六妹妹当中是出了名的美人,只要是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能够不为她动心,终于称臣裙下”
方雪宜不等她多说,冷冷地一笑道:“姑娘如此多心,那就不用再说了!”
李芸依然笑道:“公子,妾身说的乃是实话,少林僧众那么多,居然不能将她扣留在少林寺中,只怕光是凭仗武功,二姐自己也难免不受伤残吧!可见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缘故了!”
宋孚呆了一呆,道:“姑娘可是说那少林长老受伤,只因被他美色所惑?”
李芸道:“不错!”
方雪宜在旁却笑道:“宋老,那些和尚,俱是高僧,怎会向道之心,这等差劲呢?”
宋孚未答话,李芸已然笑道:“公子,妾身那二姊乃是人间尤物,休说少林寺的和尚,就算佛祖也难躲二姊的脂粉大劫!”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我却不信!”
李芸道:“公子不信,何不跟妾身一道去找她呢?”
先前,她似是有着拒绝方雪宜见她二师姊之意,此刻又自动提起要领他同去,不觉使得方雪宜大力困惑。
宋孚蓦地哈哈一笑道:“好啊!老朽却有些等不及了!姑娘快快带路!”
李芸笑道:“方公子,你要不要去呢?”
方雪宜沉吟了一下,暗道:“我如不去,只怕要被她耻笑了”
剑眉一扬,正待答话,耳中忽传来一声冷笑,一条人影电惊而至。
方雪宜吃了一惊,举目望去,只见安小萍双眉带煞,站在李芸身前三尺不到,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不休。
宋孚睹状,暗道:“坏了,这丫头吃醋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
方雪宜也在心中暗自嘀咕,不知安小萍打量李芸,将要弄出什么事来!不安的抬眼向李芸看去。
这一看,可把方雪宜看得如坠五里雾中,那李芸的脸上,竟是充满了怪异的神态,说不出是喜是惊,但暗淡的月色之下,方雪宜可以明地的看出李芸根本不曾对安小萍有着敌意和敌意和戒俱。
他不由地又呆了一呆,暗道:“女人的事,当真是奇怪的很啊!”寻思未已,耳口忽然听得李芸妖滴滴地一笑,道:“这位公子你贵姓啊?”
安小萍没有回答,一闪身,竟然转到那李芸的身后,向着她背影,又上上下下打量不己!
她这等行径,不独使得方雪宜和宋孚疑虑不解,连那李芸,这时也蓦然满脸通红,忸怩不安地转起娇躯,低声道:“公子,你这是作什么啊”安小萍足足看了有半盏热茶之久,这才冷冷一笑道:“我只道你是怎样的一个美人胚子,想不到你不过是虚有其表的丫头!”
方雪宜闻言,忖道:“果然是了!她必是不满这李姑娘的妖娆举动了”
李芸显然对安小萍忽然说出这句话来,大为惊讶,先前安小萍忽地现身而来,李芸一眼瞧到了安小萍之际,芳心之中,被她那英俊的神貌所引,再经她一阵打量,更使李芸芳心起了奇妙的幻想,只道他会恭维自己一番,正如那些拜倒在自己二师姊裙下的男人一样,摇尾乞怜,驯如羔羊,殊不知安小萍看了半天,到头来却是连讽带骂地训了自己一顿,李芸自是禁不住要大吃一惊了。
此刻,李芸不止吃了一惊,芳心之中,却更如打翻五味油坛一般,酸甜苦辣,一齐泼了出来。
两只大眼之中,隐隐地现出泪光,一扭头,便顺着山径,向山上奔去!
宋孚一闪身,让开了去路。
但李芸刚奔及数丈,忽然眼前人影一花,安小萍居然后发先至,拦在李芸身前!
李芸怔了怔,站牢了身子,冷冷喝道:“公子,你这是干吗?”
安小萍闪身拦在李芸身前,冷哼道:“不许你走!”
李芸抬眼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又软了下来,低声道:“公子有何见教?”
安小萍双目在她脸上一转,接道:“我也没有什么见教,只不过要告诉你一句话!”
李芸道:“什么话啊?”
安小萍道:“从今以后,不许你再见方公子!”
他拦住了李芸,却原来只是要告诉她这么一句话,只把方雪宜听得心中大大一震!
只是,他虽然觉出这中间意义不同寻常,但他还未想到安小萍乃是一股醋意在作怪,只道她乃是关心自己去见妖女,或者为她们所暗算,如是他明白了安小萍本意所在,恐怕方雪宜再也不敢与她常在一起了。
这时只见李芸似是愣了一愣,方始接道:“公子叫住妾身,只是为了这一句话?”
安小萍道:“不错!”
李芸沉吟了一下,道:“公子,你贵姓大名啊?”
安小萍见她不答自己,却反倒问自己的姓名,不禁大大不快,怒道:“我的姓名吗?
你师父知道!”
李芸闻言,不禁一呆,道:“家师?公子认得家师?”
安小萍道:“你怎么不先回答我的话?”
李芸迟疑了一下,转眼看了方雪宜一眼,这才轻轻一笑道:“妾身答应公子了!”
敢情她发现安小萍更比方雪宜英俊,芳心之中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只要他认得师父,自己不愁日后没有接近他的机会,是以,更很快地答应不再与方雪宜见面!
安小萍见她一口答应,心中也就高兴了!当下挥手一笑道:“姑娘可以走了!”
李芸原想他可能会再向自己说几句客套话,不想他说出活来,却是逐客之令,一怔之下,李芸几乎气得想哭出声来。
如是换了别人,李芸不但早已开口相骂,甚至早已出手,取了对方的性命,但她因为安小萍曾说跟天魔女相识,纵然自己心中又气、又恨,却也不敢表露出来,暗暗一咬银牙,看了安小萍一眼,扭头便走。
蓦然间宋孚大喝一声道:“姑娘慢走”
须知那李芸本就想赖着不走,此刻猛然听得宋孚喝止,倒正是求之不得,去势一顿,转身道:“老人家有何指教?”
宋孚大步走了过来,笑道:“姑娘答应老朽去见你二师姊的事,怎么办?还去不去?”
李芸瞟了安小萍一眼,道:“老人家,这位公子可是跟你老一道的吗?”
宋孚道:“不错,正是跟老朽一道而来。”
李芸摇了摇头道:“这位公子应不应允呢?”
宋孚回头向安小萍笑道:“老弟,你想不想去?”
安小萍沉吟未语,方雪宜已接道:“当然要去啊!”他如果不插口,或许安小萍还正在考虑,但方雪宜这么一说,只听安小萍冷冷一笑,道:“我不去!”
方雪宜怔得一怔道:“贤弟,你要去哪儿?”
安小萍转身便向山下行去,接道:“哪儿也不去!”
眨眼之间,已去了十丈!
宋孚适才也呆了一呆,这时眼见安小萍负气而去,不由得心中一急,飞身奔了过去,大声道:“安老弟,你等一等”
三个起落,便已追了上去,
方雪宜双肩一摇,快若飘风,宋孚尚未赶到,方雪宜也已拦在安小萍的身前,挡住了安小萍的去路。
安小萍盛气之下一见方雪宜挡住去路,纤手一挥,便向方雪宜当胸拍去,口中大喝一声道:“让开我”
但闻“咚”的一声,方雪宜全身一震,晃了两晃,扭转头去,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敢情安小萍这一掌,使的劲道不小,竟是将那方雪宜的内腑震伤。
安小萍目睹此变,不由得大大一呆,跺脚道:“你为什么不躲啊方兄你伤得很重吗?”
上前一把扶住方雪宜,连声急问,一脸俱是惊惶悔惜之容。
宋孚适在这时赶到,睹状也吃了一惊,道:“方老弟怎么了?”
原来那安小萍掌伤方雪宜之时,因是遮住了宋孚的视线,故面他完全未曾发现。
安小萍苦着脸,道:“我打伤了他了!”
宋孚怔怔的道:“你怎么打了他呢?安姑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安小萍低声道:“宋老,我怎知他不躲不让啊你老快看看嘛,他要紧吗?”
宋孚眼见方雪宜双目紧闭,剑眉深锁,屹立当地,抿着嘴唇,一动不动,显然自己正在运功疗伤,当下低声道:“他正在运功疗伤,老弟不要再打扰他了!”
安小萍皱眉道:“我不知道他不肯避让,不然我也不会下手那等重了宋老,等方兄他伤势治好,我陪他一道去见那个妖女使了”
宋孚长长一叹,低声道:“咳!姑娘莫忘了,他可是为了武林正义的大事啊,你
以后千万别再使这等小性子才好!”安小萍跺脚道:“怎么会?我永远也不会了”
只见方雪宜忽然缓缓睁开两眼,低声道:“贤弟,我这一掌可真不轻哟!”
安小萍听到他能够开口说话,不禁大喜,忙道:“方兄,你好了?”
方雪宜点头道:“完全好了!有劳贤弟和宋老担心了!”
宋孚笑道:“老弟,再运气试试,这等内腑的伤势,可不是儿戏啊!”方雪宜微微一笑道:“晚辈适时将那口淤血吐了出来,眼下已是不碍事了!”
语音一顿,对安小萍道:“贤弟,咱们跟那李姑娘走一趟如何?”
安小萍低下了头,接道:“你当真不要紧吗?”
方雪宜笑道:“这一点小伤,就算不曾痊愈,也没有什么关系,贤弟不必挂在心上了!”
安小萍泫然接道:“方兄这都是我不好”方雪宜不容她再往下说,拉起她右手,笑道:“贤弟,咱们这就走,可好?”
宋孚笑道:“是啊,李姑娘还在等着咱们呢!”
安小萍只觉一股热流,打他手上传遍全身,芳心一震,不禁羞得粉颈低垂,喃喃自语般说道:“方兄你放开啊!”方雪宜拉起她纤纤玉手,本来倒不会觉得有什么感觉,但此刻耳中听得安小萍这般发抖的语音,顿时心中为之一荡。只觉那安小萍的柔荑,宛如一团火般,炙得他身发烫。
方雪宜一惊之下,连忙松手,讪讪地接道:“贤弟,你愿意去了?”
安小萍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哼道:“小弟不敢不去”
宋孚目睹两人脸上情景,本想打趣几句,但又怕羞了安小萍,再使起性子,可就误了大事了!当下干咳了一声,道:“两位老弟,那李姑娘还在等着我们呢!”
方雪宜红着脸一笑道:“宋老,请”
语音未已,已经举步向那李芸行去。
那李芸见他们走来,嫣然一笑道:“妾身为三位带路!”当先向山上走去。
一行四人走了不足十丈,宋孚忽然笑道:“李姑娘,你忘了一桩大事!”
李芸一怔道:“什么大事?”
宋孚道:“你那三位属下,不要她们一道走吗?”
李芸闻言笑道:“老人家,不需管她们了,本帮稍时自会有人前来接应!”
宋孚不禁止步,回顾了四下里一眼,道:“姑娘贵帮在这嵩山有多少人?”
李芸并未止步,口中接道:“不多,大约有两百多人左右!”
宋孚闻言,不禁呆了一呆!大步赶了上来,道:“姑娘,你方才不是说,贵帮没有多少人来此吗?怎么这一会儿时间,又有了两百多人了?”
李芸笑道:“老人家,她们人数虽多,但都隐在暗处,没有妾身命令,她们不会出面现身,如是说她们不会来此,那也没有什么不对啊!”方雪宜暗道:“这不是强辞夺理吗?”
但宋孚却未反驳,只是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的吗?这就难怪了!”
语音一顿,接道:“姑娘,你可是已经通知她们现身去救那三名属下了?”
李芸道:“通知过了!”
说话之间,四人已然走了三四里之远。
方雪宜举目向上望去,只见离那少室绝顶也已不远,心中暗道:“难道她的二师姊会住在少室峰顶吗?”
耳中只听得安小萍道:“李姑娘,还有多远?”
李芸笑道:“不远了,妾身二姊就住在那少室峰绝面的旁边。”
忽然放快了脚步,向上奔去。
几人这一脚下用劲,几里山路,也不过眨眨眼的时光,便己抵达。
李芸站在一块巨石之旁,低声道:“到了!”
宋孚打量了一下,只见自己存身之处,离那少室绝顶,已然不足一箭之遥,山势甚是陡峭,四望也不见什么房舍篷帐,可资住人,不禁诧异地问道:“姑娘,你那二师姊住在哪里呢?”
方雪宜、安小萍也有着和宋孚一般的想法,这时闻言全都睁大了眼,瞧着李芸,等她回答。
李芸微微一笑,道:“就在这里!”顺手向那身边的大石,指了一指。
宋孚怔怔地道:“巨石之下吗?”
李芸道:“不错,老人家莫小觑了这块巨石,里面的地方可大着呢!”
说话之间,举手便向石上按去!
只听见一阵轧轧之声响过,那巨石底层,忽然露出了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洞门来。
方雪宜暗道:“这倒颇似那巫山石府了,只不知内里的一切如何。”
思念之间,不由得向安小萍看了一眼。
那安小萍似是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一见到李芸举手向石上按去,便瞪大眼睛,瞧着李芸的举动,容得那巨石之下的小门露出,她不禁也微笑着向方雪宜望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虽在朦胧月色之下,依然可以瞧出,那安小萍粉脸一红,迅快地低下头去。
这时,只听得一阵碎步传来,打那小洞之内,露出一个头抄双譬的少女脸孔,低声问道:“可是四姑娘吗?”
李芸道:“是小翠吗?你家姑娘在吗?”
那少女接道:“姑娘刚刚回来”
她忽然发现了方雪宜等三人,不禁一怔,道:“四姑娘,他们是谁呢?”
李芸笑道:“都是我的朋友,他们要见你家姑娘,小翠,快快去禀告二姑娘一声,莫叫人家在外面站得腿酸!”
那小翠娇笑了一声,道:“四姑娘,你别发急,小翠这就去给你通禀”一扭头,便缩入了洞里。
宋孚瞧得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知你那二师姊的姓名可否先行见告?”
李芸道:“当然可以了!”
看了方雪宜一眼,接道:“妾身的二师姊叫尹梦荷,武林中有些好事的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做荷花仙姑,其实,二师姊自己倒并不喜欢这个名号呢”
宋孚道:“荷花仙姑吗?这名儿倒是挺干净的”不由得发出一阵呵呵大笑。
安小萍眼见宋孚忽然大笑,甚为奇怪,笑道:“宋老,你为什么这等高兴?荷花仙姑四个字,晚辈倒是觉得挺好嘛!”
宋孚闻言,呆了一呆,但他又不便说明自己发笑的原因,只能讪讪地接道:“这个老朽只是忽然觉得可笑,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了”
李芸、方雪宜虽听出了宋孚发笑的原因,但方雪宜是碍于安小萍乃是女儿之身,像这等讽笑那尹梦荷名号干净,实际上为人倘如李芸先前所言,则定然十分淫荡之辈,他自是不好说明。
李芸则是一心想巴结安小萍,付他的欢心,她自然更不肯说出来了。
安小萍见宋孚这么回答,倒也未再深究,只是低声问方雪宜道:“方兄,那尹梦荷如果是个妖女人,你会不会杀了她?”
在人家门口居然说出这等话来,叫方雪宜只听得怔了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李芸也呆了一呆,看了安小萍一眼,芳心之中,不住怦怦震动!
她心中暗道:“这位安公子怎地这等口没遮拦呢?这话倘是被二师姊听以,那还了得”
她寻思未已,忽然听得那石洞之内,传出一阵婉如黄莺出谷一般的格格笑声,大惊之下,却又听得一个悦耳的声音发话道:“芸妹妹,你的朋友是些什么人啊?请恕愚姊来迟一步,千万莫要见罪!快快进来说话吧!”
李芸心中怦怦乱跳,忙道:“二姊,小妹前来打扰,你不见怪就好了”
说话之间,也己俯身向洞内行去,口中接道:“宋老和两位公子,快随妾身入内!”
她此刻不知道尹梦荷是否已经听到安小萍所问的那一句活,但表面上,都是装得很镇定。
宋孚、安小萍、方雪宜鱼贯随在那李芸身后,向洞内行去。
这石洞入口之处虽小,但下去丈许,就豁然开朗,一条长长的石梯,直往地下深入,一直走了约有十丈,方始现出一间石室。
洞内因是悬了明珠,是以倒也十分光亮。
四人走到那石室门前,却见一位身着淡蓝罗衫,长发披肩,气质高雅,容貌出落得宛如芙蓉般的少女,俏生生地立在门边,望着四人,启唇微笑。
李芸莲步轻移,趋前福了一福,道:“小妹见过二师姊!”
原来这蓝衫少女,便是尹梦荷。
尹梦荷娇笑额首,笑道:“四妹不用多礼,快快请三位佳宾进来说话!”
娇躯轻移,闪身肃客。
宋孚一仰头,大步走了进去。
安小萍随在方雪宜身旁,昂然而行,入得室内,只见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四壁萧然,连个茶几也没有。
但靠里面的石壁之处,却有一张石榻,想必便是用来安息之处。
四人刚入内,便见那小翠姑娘打右手的一道小门中捧来了四盏清茶,放在桌上!
尹梦荷柳腰款摆,自行走到那榻之前,这才向李芸笑道:“芸妹妹,快请几位高朋入座用茶。”
李芸应了声是,便让三人坐下。
尹梦荷这时也盘膝坐到石榻之上,星目一转,笑道:“芸妹妹,你不给愚姊介绍一下吗?”
李芸似是对她十分畏惧,是故举措之间,都有些儿拘促,闻言笑道:“是啊,小妹该死”
当下便为四人彼此介绍了一番。
尹梦荷浅浅一笑,道:“久仰了!妾身在这里只是借住几天,简陋得很,三位可莫要见笑”
宋孚大笑道:“哪里,哪里,姑娘好说了!”
方雪宜趁着此时,才仔细的打量了这位尹梦荷一眼,果然觉出她与那李芸大大不同。
只见她薄施脂粉,淡扫蛾眉,长发垂落臂际,却在右鬓之上,簪了一朵素致的小白花,衬托得她那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越发别有风致。
宋孚笑声甫落,安小萍忽然大声道:“尹姑娘,你那位师父来了没有?”
尹梦荷先前并未留心到安小萍,只因她一向被男人捧惯了,所以,不把任何男人看在眼中,在她的心中,认为天下的男人,左右都是泥巴做的,纵有那出色的人物,也不过尔尔,这时安小萍竟然开口只问了她的师父,而没把她放在眼中,可使她心中微微一怔,星目转注在安小萍身上看了半晌,这才笑道:“安公子,家师未来”
她语音顿了一顿,不自觉地举起皓腕,掠了一掠鬓发,接道:“公子可是与家师相识?”
安小萍冷冷地接道:“不太熟,见过一面而已!”
她转头看了方雪宜一眼,只见他竟是正襟危坐,闭目不言不动,心中不由得大为诧异,暗道:“他这是怎么了?莫非这妖女已然下了无形之毒,伤了我方大哥”她关心方雪宜过切,不由急促地道:“方公子,你怎么啦!”
方雪宜被她叫得缓缓睁开双目,道:“什么事?”
安小萍道:“你可是不舒服了?”
方雪宜摇头道:“没有啊!”尹梦荷忽然低声道:“安公子,这位方公子只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快而已,你不用为他担心了!”
安小萍冷哼道:“你怎么知道?”
尹梦荷微微一笑,没有解说。
方雪宜这时却霍然暴睁双目,向尹梦荷道:“尹姑娘,那传信少林之人,可就是姑娘吗?”
尹梦荷闻言,怔了一怔,道:“公子是少林门下?”
方雪宜道:“不是!”尹梦荷看了李芸一眼,道:“芸妹妹,这位方公子当真是不是少林门下?”
李芸怎么知道他当真是不是呢?
但她此刻不能不硬起头皮,接道:“方公子未与少林僧侣同行,那自然不是的了!”
尹梦荷蛾眉微聚,道:“方公子,你既非少林门下,不知为何要问那少林传信之事?”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那几位少林高僧,也是伤在你的手下了?”
尹梦荷忽地咯咯一笑,道:“不错啊!”方雪宜道:“姑娘手段很恶毒”
尹梦荷却是接道:“妾身只道那少林和尚们的功夫如何了得,不料当日一见,真是不如传闻之甚!”
她似是毫不留心方雪宜脸上不快之色,说话之间,更是一派自大的意味。
方雪宜道:“少林寺乃是当代武学宗府,姑娘居然进出自如,而且能一举伤了他们许多长老,足见姑娘一身武学,比他们更为高明的了!”
尹梦荷笑道:“不敢,公子过奖了!”
她笑得甚是好看,只把宋孚瞧得呆了一呆,暗道:“无怪乎那李芸说她颠倒武林众生,这女娃儿果真是生具媚相使人有着不可抗拒的被魁之感”
但方雪宜此刻却丝毫不受影响,敢情他适才闭目而坐,便是潜心静虑,把自己那在初见到她的激动心情,完全抑制了下去。
尹梦荷笑容未敛,方雪宜立即接道:“尹姑娘,你是用剑吗?”
尹梦荷道:“妾身吗?刀剑皆用!”
李芸耳中听得两人对答,不禁心中大感奇讶,不知方雪宜究竟用心何在?
这时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区区不才,也曾学过几手剑法,姑娘肯不肯赏光,赐教几手高明?”
尹梦荷大感意外地怔了一怔,道:“怎么?公子要与妾身较量剑法吗尸?”
方雪宜道:“不错!”
尹梦荷一双媚眼膘了几瞟,笑道:“何必呢?公子与妾身无仇无怨,又何用争那一时之忿?”
她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再说,妾身乃是女流之辈,公子也犯不着跟我们逗气玩儿啊!”方雪宜料不到她会说出这般话来,不由得暗道:“她这神态,到也不像心狠手辣之人嘛”
安小萍忽然笑道:“方兄,你真要跟她比剑吗?”
方雪宜话已出口,自是不便收回,点头道:“兄弟确有此意!”
安小萍鼓掌道:“好啊,小弟倒可大开跟界了!”
显然,她这是十分赞成的了!
尹梦荷皱了一皱柳眉,低声道:“安公子,妾身不是方公子对手,比剑的事,不如作罢”
安小萍道:“为什么?可是天魔女的门下,都是一些胆怯的小姑娘吗?”
她自己也是个小姑娘,这时装得一派老成,说出话来,倒也蛮像那么回事。
尹梦荷和李芸的脸上,刹那间大大变色!
安小萍这一句话很伤人,她们自己可以忍受得了别人讥讽,但她们的师父,就决不会忍受!
是以,尹梦荷苦着娇容道:“安公子,你怎的骂起妾身的师门来了?”
安小萍身为女人,纵然尹梦荷的媚劲出人意表,但对她可起不了多大作用,只见她冷冷一笑接道:“姑娘,你师父我也见过,骂她两句,又有什么关系?只是你们居然如此胆怯,不敢眼方兄比剑之事,若被你师父知道,恐怕姑娘就大有晦气了!”
安小萍并不知道尹梦荷心中害怕的正是这一点,顺口胡扯,竟是扯到了节骨眼儿上,倒也巧得很。
那尹梦荷沉吟了一阵,道:“安公于,妾身答应跟那方公子较量剑法,但公子也得答应妾身一件事才好!”安小萍道:“什么事?”
尹梦荷低声道:“公子千万不可将今日之事,告知家师!”
安小萍道:“这个安某可要好好地想上一想!”
尹梦荷见他不作肯定回答,不禁有些着急,缓缓地自石榻上站起,顺手自墙上取下挂剑,暗道:“公子,你想好了吗?”
安小萍见她已然拔出宝剑,暗道:“只要她跟方雪宜动上手,谅她也不可能再迷惑得了方兄的心神了”
当点下头道:“想好了!”
尹梦荷道:“公子是可答应了妾身?”
安小萍道:“不错,区区不准备将此间之事告诉令师,姑娘放心与方兄较量吧!”
尹梦荷抱剑在怀,欠了欠身,娇笑道:“多谢安公于雅量”
妙目一转,向方雪宜道:“方公子,妾身只怕要献丑了!尚望公子剑下留情!”
她说来甚是婉转,神情更是楚楚动人。
方雪宜微微一笑,拔出身畔宝剑,接道:“室中地方不大,姑娘施展的开吗?”
这不过是顺口一提,在方雪宜看来场地大小,根本无妨于剑法的施为,原因是他已习过上乘剑道之故。
尹梦荷嫣然一笑,道:“不要紧,只要公子不嫌太小,那倒不用出洞了!”
方雪宜笑道:“如此甚好!姑娘请!”
这时,安小萍、李芸、宋孚三人,已然起身走到石榻边沿坐定。
尹梦荷听得方雪宜要她先出剑,当下哈哈一笑,道:“公子,你是客人,当然是你先请的了!”
虽说这是比剑,但他们心中都很明白,一动起手来,必然难免有失手和凶险,是以,这些客套话,根本没有多大意义。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姑娘,在下身为堂堂男子汉,怎可抢先出手?还是姑娘请”
尹梦荷自从见到方雪宜闭目静坐之后,居然对自己的媚术毫无反应,就已然明白,眼前这位年轻人,不是容易对付。这时方雪宜坚要她出手,她倒也不再推让,娇笑了一声,道:“如此,妾身就有僭了!”
宝剑一举,当脸刺了过来。
方雪宜挥剑一挡,笑道:“姑娘不用客气,在下乃是诚心请教,你不必隐技自珍了”
宝剑一挡之后,竟是连出三招,攻了过去。
隔着一张石凳,这三招剑势虽快,但却并非制敌的招式,方雪宜的用心,无非迫她尽出全力而已。
果然,尹梦荷被他这三招剑法迫得连连退了三步,这一来,可引发了她的争强好胜之心,也不管眼前这少年人,正是自己不想得罪的俏朗君,竟然花容转厉,冷冷喝了一声,道:“公子好剑法,妾身可要回攻了”
喝声中,猛然刺出五剑!
这五剑出手之快,比之方雪宜适才三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雪宜心中暗暗一惊,忖道:“这天魔女门下的剑法,果真不凡!”
思念之间,长剑横架而出,一招“云断巫山”洒出漫天剑幕,将那尹梦荷的五剑,一齐封了回去。
这一招施展得恰到好处,只看得安小萍大笑道:“方兄,这招‘云断巫山’,果然妙极,稳极”
方雪宜听她这么一叫,忽然心中大大一震,暗道:“安小萍眼下尚在可敌可友阶段,我莫要泄尽了底,可就自找苦头了!”
一念及此,他便有了戒心,出之际,竟是大有分寸,不愿太过暴露自己实力。
他这等打法,自是给了尹梦荷不少方便。
只是她剑如激龙,招招都是枪攻的剑势。
反观方雪宜,则十招之中,倒有九招均是点到即止,本来他可以一剑磕飞对方宝剑,但双剑尚未相交,他便收剑变招,改攻为守。
二十招过去,谁也未曾沾到一丝胜机。
安小萍瞧得有些不解,低声向宋孚道:“宋老,方兄怎么了?为何每一招都是那等迟滞?”
宋孚瞧了半晌,也未瞧出什么道理,摇头道:“这个,老朽也糊涂了!”
安小萍闻言,不由心中大急,只道方雪宜又中了尹梦荷的什么花招,精神不能贯注,娇躯一扭,就待起身,助那方雪宜制敌。
宋孚到底要比安小萍老练,睹状吃了一惊,伸手按住安小萍,低声道:“老弟不可冒失!”
安小萍皱眉道:“宋老,你难道看不出那方兄有些力不从心吗?”
宋孚摇头道:“老弟,这事果然有些蹊跷,但老朽知道,方老弟剑招不曾意到剑到,只怕别有缘故了”
李芸这时忽然失声道:“妾身明白了!”
安小萍瞪了她一眼,道:“你明白了什么?”
李芸道:“那方公子是是诚心诱我二师姊将师门的剑法尽量暴露啊!”宋孚一抓那八字胡,道:“不错!不错!方老弟确是这等用心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当真这样吗?宋老,那是晚辈多余担心了!”
宋孚道:“老弟,如是换了老朽,那只怕真不是这位姑娘的对手了!不过,方老弟的剑法,老朽知之甚深,他”
忽然看了李芸一眼,笑道:“连李姑娘上去联手,也无胜算的把握!”
李芸闻言,怔了一怔,她自然不会相信朱孚这番话,微微一笑道:“老人家不嫌太捧方公子吗?”
安小萍冷笑道:“你可是不信?”
李芸道:“妾身果真有些不敢相信!”
安小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若不信,等那到尹梦荷不支之时,何妨上去联手一战!”
李芸迟疑了一下,道:“公子,你不怕你那方兄一时失手,伤在我们暗器之下吗?”
安小萍闻言不禁一惊,忖道:“是啊,我怎地没有想到她们还有暗器呢?”
当下便再沉吟不语。
忽然间只见宋孚微微一笑,接道:“安老弟,你可曾见到过方老弟的剑法奥妙之处?”
安小萍摇头道:“未窥全貌!”
宋孚道:“那方老弟的剑法一旦施展,休说暗器,只怕连暴雨也攒不进去!”
安小萍笑道:“宋老,你是说方兄不怕她们的暗器吗?”
宋孚笑道:“自是不怕的了!”
安小萍目光一转,向李芸道:“姑娘,你听到了吗?”
李芸道:“妾身听到了,只是”
安小萍接道:“只是什么?”
李芸道:“只是妾身的暗器非比寻常,除了天毒银针之外还有一种极厉害的暗器,方公子纵然剑法高强,那也无法抵挡的了
安小萍急道:“什么暗器?”
李芸忽然心中一震,暗道:这暗器乃是师门一大机密,怎可向外人言说?若被师父知晓,自己焉有命在?
一念及此,竟是低头不语。
安小萍见她不说,不由十分着急,脱口道“姑娘,你怎的不说话了?”
李芸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在安小萍脸上一转,见他那等惶急地瞧着自己的神态,不觉得芳心一荡,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不是妾身不说,实是有着难言之隐!”
安小萍急道:“姑娘,你当真不愿讲出来吗?”
李芸那确实是难以说出的话儿,已然致了口边,但她目睹安小萍那一脸焦急之色,不知怎地竟然说不出口来,迟疑了一下,居然接道:“公子,妾身如是说出,公子可千万不能再告诉别人啊!”安小萍道:“怎么会!”
语音一顿向宋孚道:“宋老你可也别向他人说出来啊!”宋孚笑道:“老朽自然不会说的了!不过”
李芸一惊道:“不过什么?”
宋孚道:“老朽可以不同任何人说出,但方老弟么,可得例外!”
安小萍笑道:“那是自然!”
李芸见安小萍答应要告诉方雪宜,却未反对,只淡淡地笑了一笑,道:“公子,你能否转请方公子不向别人提起呢?”
安小萍道:“当然可以,姑娘,你快说出来吧!”
李芸依然沉吟了一阵,方道:“妾身师门的这种暗器,乃是一种毒火之物”
她语音未落,宋孚已失声道:“含毒的火器吗?”
李芸点头道:“不错!”
宋孚皱眉接道:“瞧姑娘这等神态,只怕那火器是十分狠毒的了?”
李芸道:“此物一旦发出,两丈之内皆为焦土,三丈之内毒雾弥漫,自然当得十分厉害了!”
宋孚听得心中大大一震,安小萍则是粉面为之失色!
显然,他们均未料到天魔女居然炼就了这歹毒之物,一时间到想不出有什么对付之法!
李芸话音一顿,目睹安小萍彷惶愁意之容,芳心大大不安,竟是低声接道:“公子,家师这烈火神珠虽然厉害,但也为数极少,连家师自己身上所藏,一共也不过只有四颗而已!”
安小萍脱口道:“只有四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