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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那庄严肃穆的葬礼,使那些在场的人都有些黯然神伤,耳目失去了灵敏,两人将要走近谷底,仍然无人回头望他们一眼。
宗涛重重的咳了一声,直向那新坟走了过去。
查玉却奔入群豪行列,站在爹爹身边。
查子清回顾了儿子一眼,低声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走!”查玉征了征道:“要我到哪里去?”
查子清道:“最好回咱们查家堡去。”
杨文尧挨查子清身旁而立,微微一笑,接道:“查兄不用费心,令郎机智绝伦,当知自重保身。这等场面,不要他见识一下,岂不可惜?”
查子清突然侧过脸,低声对查玉道:“玉儿,等一下有了什么冲突时,切不可擅自出手,尽快躲到那岭脊上去。”
查玉低声应道:“孩儿记下了。”
这时,宗涛已缓步走近那坟墓前面,相距紫衣少女不过四五尺远。
易天行忽然回头对身边那一身白绫的少年说道:“常兄,那衣着破烂之人,就是驰名我们中原武林道的神丐宗涛。”
那白衣少年淡淡一笑,道:“等一下本公子要领教领教他的武功。”
冷公霄听得谈话之声,回头望了那白衣少年一眼。
那白衣少年身侧的黄袍大汉冷笑一声,骂道:“瞧什么?混蛋忘八羔子。”他大概是刚刚学会这几句骂人之言,咬字发音,口齿不清。
王冠中突然回头接道:“诸位有什么过不去,等一会再吵不迟!”
那黄相大汉脸色一变,正待反唇相讥,那一身自绫的少年突然倒脸说道:“不许再多接口!”
那黄袍大汉看去威威武武,但对那白绫少年,却似十分敬畏,果然不敢再言。
冷公霄是何等人物,如何能忍得下那黄袍大汉相骂之气,一面暗中运气,一面低声对杨文尧和丁炎山说道:“那身着黄衣的大汉,从哪里来的,不知两位是否认识?”
杨文尧转脸例望了那黄袍大汉一眼,摇摇头道:“易天行请来的帮手。”
冷公霄道:“此人出言不逊,兄弟想暗中出手教训他一次。”
杨文尧淡淡一笑,道:“冷兄先请忍耐一下,咱们犯不着先和南海,门中的人动手。”
这番话弦外之意,无疑是说此刻出手,南海门中人定然要出手干涉,先挡锐锋,大不利我,劝冷公霄忍下算了。
丁炎山接道:“杨兄说的不错,今日之高十分微妙,南海门自成一派,易无行亦他是有备而来,与会之人虽多,但严格的划分起来,不过三足鼎立之势,咱们虽不弱于他们,但如先挡南海门的锐势,实力大耗,势将留给易天行以可乘之机。”
杨文尧突然移动身躯,向前走了两步,挡在冷公霄的身旁。
他素知冷公霄十分孤傲,两句劝慰之言,未必能按得下他心头怒火,怕他突然出手,暗中向那黄袍大汉施袭,故意把他挡住。
这时宗涛已到了那紫衣少女身后三尺处,忽觉一股暗劲,袭了过来,身形一震,赶忙向后跃避开去。
只见梅娘白发颤动,满面怒意,望了宗涛一眼,但却没有出言喝问。
转目四顾,只见那缺腿大叹,驼、矮二叟,一个个向他怒目相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出言喝问。
宗涛望了那紫衣少女背影一眼,心中一动,恍然大悟这些人何以怒目相视,却不肯出言喝问。
原来那紫衣少女正在低声-泣,只是她声音低微不用心很难听到。
梅娘和那红在缺腿大汉,他都在侧耳用心静听,似是怕喝问之声,打断了那紫衣少女的哭声,所以不肯喝止。
宗涛一看之下,觉着想的不错,但再仔细一想,心中又生疑问,暗道;如若那紫衣少女是在哭泣,他们纵不敢出言解劝,也正好借故喝止我的机会,使她停下哭泣才对,何以不肯出声。
凝神听去,只觉那紫衣少女哭声如诉,似是在低声诉说自己的心事。
声音低弱凄凉,叫人一听之下,立时引起共鸣,以宗涛等豪放的性格,听了一阵之后,也不禁为之黯然神伤,泫然欲泣。
只听她说道:“君已死,留下我身准与共,空负羞花貌,为谁容,多少相思对谁诉,伤心对青坟”
这声音低微的隐隐可辨,但字字句句,都有着强烈无比的感人之力。
宗涛听到了伤心之处,竟不觉滚下来几滴老泪,暗暗的叹道:不知她对什么人竟然这等钟情。
正自感叹当儿,突听身后响起了步履之声。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白绫的少年,手摇着坠玉折扇,一步一摇走了过来。
他似是有意使自己步履声,惊动别人,故意落足甚重。
梅娘也似为那步履之声惊动,转过脸去,狠狠的瞪了白衣少年一眼。
但那白衣少年恍如未见一般,仍然大摇大摆的向那紫衣少女身后走未。
梅娘欲待出手拦阻,但又想听那紫衣少女诉说之言,一时之间,竟然拿不定主意。
那白衣少年突然加快了脚步,行云流水一般,由宗涛身侧而过。
神丐宗涛一瞥之间,已看出那白衣少年满脸浮滑之气,探手一把,抓了过去。
出手一抓之下,已施大擒拿手中一招绝学,心想那白衣少年纵然特武功,但在骤不及防之下,也难躲开。
哪知事情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别说抓人,连那白衣少年的衣角,竟然也未碰着,不禁心头大吃一惊,暗道:“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然能轻松无比的让开者叫化这一抓,看来又遇上高手了。”
就这心念一转之间,那白衣少年已到紫衣少女的身后。
这时,只要他一举手间,立时可以揭去那紫衣少女头上垂渡的黑纱。
宗涛突然对那紫衣少女生出了怜悯、惜爱之心,只觉她这等至键性的人,才是天地间最为可敬的人,眼看那身着白绫的少年即将侵犯到她,心中大为愤怒,厉声喝道:“快给我站住,动一动手,老叫化剥你的皮!”纵身而起,直向那白衣少年扑了过去。
就在宗涛纵身而起的当儿,那站在紫衣少女身后的白衣少年,突然向一侧横跨两步,霍的转过身来。
几点金芒疾闪而过,不知哪一个无声无息的发出了暗器,把那白衣少年逼的疾向一侧。
那紫衣少女沉着无比,虽然停了低诉之声,但对身后发生的事,恍似不觉,连动也未动一下。
神疾风划空而过,萧萧白发的梅娘,竟然先宗涛而到那紫衣少女的身后。
她似是以保护那紫衣少女为重,先把那紫衣少女护住,才挥动手中竹杖,向那白衣少年点去。
这些事情,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发生,而且个个动作迅快,先后分别,不过是毫厘之差。
那白衣少年回过身来,本要喝问什么人暗算于他,话还未说出口,梅娘竹杖已经点到。
就在梅娘竹杖点向那白衣少年的同时,神丐宗涛的劈空掌力,也同时未到。
那白衣少年一张手中折扇,身子向旁边门开了三步,身法快速绝伦,同时让开了梅娘的竹杖和宗涛的劈空掌力。
这时,四周群豪一拥而上,团团把青坟围住。
驼、矮二叟和红衣缺腿大汉,一齐奔到梅娘身侧,四个人站成一个圆圈,把那紫衣少女护在中间。
梅娘一杖点空,立时收回了杖势,目光盯在那白衣少年身上,但却未再出手。
宗涛劈了一掌,也未再出手扑击,局势一阵混乱过后,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但这平静不过是大风暴前的一段沉寂。
易天行回顾了那白衣少年一眼,轻轻一皱眉头,心中似是对那白衣少年惹出这场麻烦,甚为气恼,但只是不便出言叱责,回头却对宗涛说道:“这等在严肃穆的场合,被宗兄扰成这等混乱之局,真不知宗兄是何用心?”
轻描淡写几句话,把混乱全局的责任,完全加诸在宗涛的身上。
神丐宗涛冷笑一声,道:“老叫化扰乱了全局,你又能怎么样?”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这个自有南海门中之人找亲兄理论,兄弟只不过为宗兄莽控的举动抱憾惋惜而已。”
杨文尧突然插口接道:“易兄如若识得那身着白衣的少年,甚望能为兄弟引见引见,中原武林道上,他是从未见过他的行踪。”
这几句话听会虽是平平常常,但却暗中对宗涛帮忙甚大,全场中人都看到了那白衣少年最先走近那紫衣少女去,杨文尧却明知故问的把那白衣少年和易天行连在一起,这无疑替宗涛作辩白。
易无行缓缓把目光移注到杨文尧身上,微微一笑道:“杨兄常在金陵杨家堡中纳福,甚少在江湖上走动,自是识人不多。”
杨文尧竟也毫无态意,拂髯笑道:“兄弟孤陋寡闻,如何能和易兄相比?”
这两人都是老奸巨狠之辈,虽然词锋相对但面谷之上,都带着微笑,毫无动气的样子。
这时,王冠中已带着二十个佩剑的黑衣武土,走近了易无行,面色冰冷的望着神外一君说道:“易兄识得那白衣人吗?”
这等单刀直入的问法,易天行一时倒是不易筹思出适当的回答措词。微微一皱眉头,说道:“武林道上人物,兄弟识得甚多”
王冠中冷冷地接道:“兄弟只问易兄是否识得此人?”目光一转,投到那白衣少年身上。
那身着白绫少年,似是有意使易天行为难,抬头望天,默然不语,似是根本没有听到王冠中、易天行对答之言。
易无行被情势所迫,难以再措词唐塞,姚髯一笑,道:“识得又怎么样?”
王冠中道:“易见如若和他相识,兄弟自应先对易兄招呼一声,然后再教训他,如若易兄不识,兄弟今天要开杀戒了。”
易无行微微一笑,道:“兄弟识得”他回头望着那白衣少年,大笑道:“常兄,请过来,兄弟替你引见几位中原道上有名的人物。”
那白绫少年挥着手中拆扇,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此人面目陌生,除了易天行,全场再也无人认识他。
王冠中强忍着愤怒之气,目光中满是愤怒之意,盯在那少年身上。
易天行指着王冠中道:“这位是南海南叟门下大弟子王冠中,王兄。”
王冠中大度雍容,心中虽甚恨那白衣少年的浮狂,但仍不失礼数,欠身做一点头;但那白衣少年却是狂做毕露,轻挥折扇,不言不语。
易天行皱皱眉头,指着那白绫少年说道:“这位是关外拂花公子,两位一个极北,一个极南,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了!”
王冠中冷笑一声,道:“兄弟在中原武林道上居住十余年,从未听人谈过阁下之名!”
那白绫少年不但狂做无比,而且脸皮也厚的可以,王冠中那等讥讽于他,他仍然面不改色,一面挥摇着手中折扇,一面说道:“本公子甚少涉足中原,知我之人,自是不多。”
王冠中突然斯进一步,冷冷问道:“拂花公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拂花公子道:“荒野土岭,不毛之处,难道还会有什么名字不成。”
王冠中大声喝道:“兄弟并未相邀阁下,不知你跑来此地作甚?”
拂花公子道:“本公子久闻南海奇叟有女貌如娇花,艳若无人,特地赶来见识见识,看她比本公子娇妻如何?”
王冠中气得全身抖动,怒声说道:“好一个没廉没耻之人,这等放肆之言,你也敢说出口?”
拂花公子大笑道:“黑水白山之间,有谁不知本公子风流之名,我是特地赶来看她,她应该引以为荣才对!”
王冠中暗中运动功力,冷冷说道:“像你这等人,活在世上,也难做出什么好事”缓缓举起右手,准备劈出。
他举掌之势,虽然缓慢,但场中之人,都知道这一掌当是他毕生功力所聚,一击之下,决非小可。
忽听一人沉声说道:“王兄暂请住手,听兄弟一言如何?”
王冠中回头望去,看那说话之人,正是查家堡主查子清,说道:“查兄敢是要替他出头吗?”
查子清干咳了两声,道:“这位拂花公子之名,不但王兄没有听过,就是兄弟生长冀北,紧临关外,也未听过拂花公子之名”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这等浮狂之人,死有余事,兄弟岂会替他出头,不过王兄在动手之前,应该先问清楚他如何知道令师妹艳若天人?”
王冠中暗暗忖道:“是啊?我师妹僻居南海,难得和生人见上一面,邀游中原,不过是近数月的事,此人既是初到此地,何以会知我师妹秀丽之名?”
正欲出言相询,那拂花公子巴哈哈大笑道:“本公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点”
忽听一声冷笑,接道:“老叫化走遍一十三省,见过冷僻桀骜之久不少,却从未见过厚脸皮的人,今天算开了眼界啦!”
那白绫少年似是被宗涛这两句伤到要害之言,说的难再忍受,突然暴喝一声,挥扇直攻过来,折扇划起一件尖啸之风。
此人出手一击,势道凌厉绝伦,武功之高,不在场中几位驰名江湖的高手之下。
宗涛纵身向旁侧闪避三尺,让开折扇,挥拳反击,双拳连续劈击了八招。
他自在玄武宫中和徐元平互相揣摩达摩易筋真经中记载的武功真诀之后,不论拳掌内功,都有了惊人的进境,一望即知武功非凡,心中突然一动,想起一个人来,立时挥拳反击,连攻八招,想以迅决无比的迫攻之势,看那少年闪避的武功路数,是否就是自己心中想到之人。
但见对方身子一阵急转,连连移动位置,竟然把宗涛一气呵成的八招完全让避开去,但因两人打的和闪避的均极迅快,以致场外之人,无法看清楚两人拳路身法。
易天行暗暗一皱眉头,忖道:看来武林间几个顶尖高手,都还未消去争名之心,这老叫化的武功,不但没有因年迈减退,而且还大有进境。据此类推,一宫、二谷、三大堡中人物,恐都要较昔年进步了。
忖思之间,那白绫少年已展开反击,折扇摇舞,撒上重重扇影。
全场中高手,似都未料到拂花公子武功如此之高,不禁为之一呆。
宗涛一面挥拳还击,一面暗暗忖道:这小子身法掌路似属长白一派,但却又有些不像,招术诡异,大是难挡,老叫化如不在玄武宫水牢之中,参悟甚多精奥武功,今日之战,势难占得上风。
一念及此,心中对徐元平更是感激。
两人扇来拳柱,片刻间已动手相搏了四五十招,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全场中人,都不禁怦然动心,目光一齐投注那白衣少年身上,显然这一干高手,都为这白衣少年高强的武功,感觉到震惊。
那白衣少年脸上也有些神情微变,他是对家待能和他相搏如此之久一事,甚感讶然。但见两人越打越快,争抢先机。
原来两人心中都明白遇上生平罕见的强敌,这一战胜败之分,关系甚大,谁也不敢有半点马虎之心,斗到酣处,忽听那白绫少年叫道:“老叫化子果非浪得虚名之人,再试试我夺魂三扇如何?”
宗涛大声笑道:“你有什么看家压箱底的本领。尽管拿出来吧!”口中虽是说的轻松,但心中却是毫无轻视对方之心。
拳势一变,左手一举金牌门绝招“斗转星移”右手却劈出一掌达摩真经上的“西天雷音”
这两种拳势,一个变化奇奥中挟着无比刚猛,一个却缓缓的掌势,含蕴着潜力暗劲。
拂花公子来不及施展夺魂三扇,神丐宗涛的左拳已当头罩下,迫得他只好先对敌势,折扇一转,划出一道扇光,封住了神丐宗涛一招“斗转星移”左手食中二指一并点了出去,反向家涛在腕脉门上指袭。
要知高手过招,一发觉对方攻势猛恶时,立时以制敌机光的方法,迫使敌人自行收回,让他无法把威势发挥出来。
拂花公子究非等闲人物,看出宗涛左掌缓缓劈来一招“西天雷音”暗藏内劲,只怕掌势之中,还蕴藏着极厉害的变化,突出一招“画龙点睛”奔袭宗涛右腕脉门,想以抢得三分先机的优势,把宗涛这一击迫的自行收回,使他无法发挥出来。
他想的虽是不错,但这达摩易筋真经上的绝学,变化是何等的奇妙!岂是他能够预测。
宗涛眼看拂花公子点装过来,立时微微一沉腕势,右掌倏然收了回来。
就借那腕势微微一况之间,已把含蕴在掌势内的暗劲发了出去。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直逼过去。
拂花公子眼看宗涛的掌势,被自己抢制先机的还攻,迫得中途收回,正等施展夺魂三扇,忽觉一股暗劲,袭上身来,不禁大骇,暗暗惊道:中原武功,果是不可轻视,百艺杂陈,无所不包。赶忙运集内功,抗拒那装上身来的暗劲。
这一运功抗拒,顿感全身一震,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三步。
场中群豪,都看的有些茫然,不知宗涛用的什么武功,竟能在缓缓一击之中,无声无息的发出暗劲,把拂花公子震的向后退去。
拂花公子受此一击,狂傲之心,消去不少,一面运气调息,一面目注宗涛说道:“阁下武功,果非虚传,如你能躲开本公子夺魂三扇,本公子立时率领手下,转回关外,三年之内,再不涉足中原一步。”
宗涛纵声笑道:“莫说夺魂三扇,就是九扇十扇,老叫化也不放在心上。”
拂花公子折扇一振直欺过来,人还未近宗涛,手中折扇已开始抡动疾转,逼近家诗,已是人扇不分。
但见重重扇影,挟着丝丝尖风,分由四面八方的环绕在宗涛身侧。
忽听那重重扇影中的白衣少年大喝一声,千重扇影突然间合而为一,直向宗涛前胸点到。
这一变化不但大出意外,而且绝猛的劲道集中到一点攻来,单是那劲锐之势,就叫人难以抵挡。宗涛吃了一惊,右拳疾变一招“冰河开冻”拳势斜斜齿出,横向桃花公子右臂上面去去。
耳际间响起了拂花公子冷笑之声,那疾点而来的折扇,突然一张,又化出重重扇影,斜削横劈,变化难测。
宗涛吃了一惊,匆忙倒跃而退。
他应变虽是够快,但仍是晚了一步,只见扇风拂袖而过,原已破烂的衣袖,立时又增加了两道裂口。
宗涛低头望了望被折扇划破的衣袖,脸色突然大变,默然不语,向后退了三步。
杨文尧忽然接口说道:“宗兄已经胜他在先,如以江湖间比武规矩,拂花公子早已落败,至于生死相搏,那自是又当别论,一两把应变不及,乃武林常有之事。”
查子清接口说道:“杨兄说的不错,须知各人擅负绝学,不相雷同,万一对方之长,刚好和自己短处相接,吃点小亏,在所难免。
偶有失误,自是算不得什么丢人之事。”
宗涛微微-笑道:“两位之言,并非没有道理,但老叫化”
易天行突然接。说道:“宗兄乃大蒙大侠,一向恩怨分明,不容混淆。”
宗涛证了一怔,道:“这个老叫化子担当不起。”
要知易无行的声望远在二谷、三堡之上,当着群豪之面,这等对他赞扬,纵然别有用心,但在宗涛听来,也不觉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杨文尧突然干咳了两声,说道:“易兄这几句话,说的不觉太肉麻吗?当今武林之世,有谁不知宗兄是唯一和作作对之人”
他微微一顿之后,拂须接道:“只因作掩饰得法,一手遮尽天下英雄的耳目,连我们二谷、三堡中人也被你骗了过去,对你敬重无比”
易天行哈哈大笑道:“怎么?你们现在对我不敬重了?”
杨文尧微微一笑,道:“你自己不想想所作所为,值得别人敬重你吗?”
易天行从未平复过的笑容,突然敛失不见,冷冷的瞥了杨文尧一眼,道:“不敬重又能怎么样?”
杨文尧微微一笑,道:“这个吗?那就很难说了,易兄在天下各大门派以及二谷、三堡中,全都埋伏下好细,对天赋林道上的举动,自是了如指掌。易兄却又装出一副悲夭传人的心肠,排纷解难,坐享英名”
易天行冷笑一声,接道:“杨文尧,你见过英难怒吗?”缓步直对杨文尧走了过去。
面对着神州一君满脸杀机,杨文尧不自觉的微生寒意,江湖上没有人知道易无行武功究竟有多高深,数十年来也没有一个人和他作过生死之搏,这一位善誉满天下的人物,武功和行踪,也充满着神秘。
有一件江湖上盛传的事,那就是他脸上嘴角间,永远挂着一份和蔼的笑容。这笑容虽不是人人常见,但异口同声的传说,早已深入武林人心,永不发怒的微笑,成了易天行的一种标志。
此刻,易无行突然收敛了数十年没有平复过的笑容,更显得杀机浓重,神威逼人。
杨文尧一面暗中运集功力戒备,一面回顾了左右的查子清和冷公霄一眼。
查子清、冷公霄是何等人物,如何看不出杨文尧早已心生了怯敌之意,那左右一眼相顾,已暗传向两人求援之意。
冷公霄、查子清潜意识中感觉到神州一君易天行的武功似是高过他们,但平常又从未想到过这件事,如果有人要他们单独和易天行相搏,事先两人都将会毫不考虑的答应下来;但此时,两人亦他被易天行那威严神情所摄,和杨文尧产生了一般的感觉,不知不觉中生出了怯敌之心。
但见易天行缓步行来,在三人身前四五尺处停了下来,高声说道:“杨文尧,你向前移动三步。”
这两句话说的十分威严,他是每句每字中,都有着使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杨文尧不自觉的依言而行,向前走了三步。
但他究竟是久走江湖人物,身子刚刚站好,已经觉悟到事情做错,双手微微一召,查子清和冷公霄立时跟了上去。三个人又成了并肩之势,三人心意相同,如若易天行不顾一切的出手猛击,三人合力接他一掌,亦可减少一份危险,在一试易天行实力后,再设法对付他。
只见易无行双眉一标,声音十分低沉地说道:“杨文尧,我是要你一个人向前三步,听到没有?何苦牵连上别人呢?”
这等在众目睽睽下的指名挑战,别说以杨文尧在江湖的身份地位难以忍受,就是稍有些许名气的武林人物,也是难以忍受。
但阴沉无比的杨文尧,面临到生死关头的时候,竟然把虚名凌辱,置之度外,略一沉思,说道:“易见大可不必恼羞成怒,就是要动手,兄弟也要把话说完才能奉陪”
忽见梅娘一顿手中竹杖,大声说道:“诸位如果要动手相搏,天地这等辽阔,哪里不好拼命,为什么单单要选在此地?”
本来易天行和杨文尧已成了剑拔弩张之局,易天行已摆出非打不可的姿势,杨文尧虽然不愿打,但已被逼到退无可退之境,但听得梅娘一阵大喝之后,双方面都为之冷静下来,想到此来之意,旨在那墓中的紫玉钗和戮情剑匣,哪一方不能忍受气怒,哪一方就要先挡锐锋。
眼下之局,南海门、易天行、杨文尧成一个三足鼎立之局,三方面的实力,似是都很强大,任何一方,也无法估计出另外两面的实力。但易无行和杨文尧都有一个共同的见解。
那就是任何两方先行动手,都将是一个玉石俱焚,两败俱伤之局。
是以两人的用心,都希望挑起对方和南海门的正面冲突,先让别人拼个死活出来,自己好坐收渔利。
杨文尧挑拨双方相斗的用心过切,以致行动太过激烈,弄巧成拙,竟然和易无行正面冲突起来。
梅娘如不接口,双方在无法下台之下,最后势非一拼不可。
但她这一阵大叫,使易无行甚少被人激起的怒火消了下去,暗暗忖道:今日之局,本来稳操胜算,想不到竟被挑花公子一扰,闹成一个天下大乱之局。
但此人所以肯为自己助拳,就是为那紫衣少女美色而来,想一想也无法责怪于他,以目下情形而论,局势对已大是不利,不如暂先撤离此地,再俟机而动。
心念一转,目注杨文尧道:“杨文尧,兄弟这一生中,从未对人发过脾气,今日破例相对杨兄,衷心甚是不安。”
杨文尧接道:“哪里,哪里,兄弟讲话多欠思考,以致得罪易兄。”
易天行淡淡一笑,道:“世间从没有得罪过兄弟之人,杨兄可觉着得罪了兄弟吗?”
杨文尧听出口气不对,但一时间却又难测他用意何在,怔了一怔,道:“易兄这话是什么葛思?”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当今之世,还没得罪过兄弟的人?”突然转过身去,挥手对那白绫少年说道:“常兄,咱们先走一步吧!”
当先转身而去。
那白衣少年目和宗涛动手相搏了几招之后,似是已觉出中原武学,果是不可轻海,狂傲之态,减了不少,但他又似对那面垂黑纱的紫衣少女恋恋难舍,竟然果在那里,不肯离去。
忽听一个清越甜脆的声音,飘入了群豪耳际,道:“易天行,不要走,我有话问你。”
易无行因拂花公子的留恋不去,动中大感懊恼,但势又不能强行迫他同行,如若离他而去,又减少了一个难得的有力帮手。
正感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的为难之际,突然听得那紫衣少女呼叫之言,立时停了下来,朗朗说道:“姑娘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吗?”
紫衣少女娇若银铃的声音,重又透出那浓重的复脸黑纱道:“你站的太远了,走近些我有事问你。”
易天行为难的皱了皱眉头,依言走了过去,走过拂花公子身侧之时,挑花公子竟然随在他身后向前行去,易无行回头瞪了他一眼,也未阻止于他。这时杨文尧等不再出口干涉,冷眼旁观着局势发展。
易无行相距突起坟墓,尚有六七尺时,自动停了下来,说道:“姑娘有什么话,快些请说。”
紫衣少女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和我相约的事情,忘了吗?”
易天行怔了一怔,心中忖道:这等机密大事,她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了出来,口中却应遵:“姑娘先自不守约言,如何反来相责于我。”
紫衣少女幽幽说道:“我这几天心里太乱了,无暇顾及咱们相约之事。”
易无行道:“那今天姑娘心中平静了吗?”
紫衣少女道:“平静了,而且今生今世,永不再乱了。”
易天行若有所感地叹道:“姑娘才华绝世,为人做事,都难以常情测度。”
紫衣少女道:“不要谈这些了,咱们还是谈谈正经事吧!”
易无行心中怦然一跳,忖道:你这是什么用心,当着这多武林人物之面,讨论他们的办法,那岂不是告诉别人,咱们杀他们的计谋,好让别人早些防备。
只听那紫衣少女继续说道:“你心里害怕吗?为什么不讲话对”
易天行心中大感气愤,暗暗骂道;你这鬼丫头,存心揭破隐秘,好让天下英雄先行对我发难。他心中虽然气愤,但神情间,仍然保持着平静神情,笑道:“姑娘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她脸上复垂着重重的黑纱,无法看清楚她脸上神情,只见她垂面黑纱一阵颤动,说道:
“咱们相约第一件事,是取出那孤独之墓中的存宝,金蝶、玉蝉归我,金银弱翠归你,如果再有其他之物,咱们打赌决定属谁,对吗?”
易无行道:“在下已经记不清楚了”浓重的黑纱中,飘传出那紫衣少女娇脆的笑声,道:“咱们第二件相约之事,不知你记住没有?要不要我再重述一遍?”
易天行道:“不必了,在下对第二桩相约之事,记的一字不错。”
拂花公子突然插口接道:“易兄,你们第二桩相约的什么事?
本公子是否可以参与一闻?”
易天行道:“此事说来一言难尽,待会儿兄弟再讲给常见听就是。”
紫衣少女忽然站了起来,姗姗莲步,走近梅娘身侧,说道:“易天行,那穿白衣的是什么人?”
易天行还未接口,拂花公子已抢先接道:“本公子世居关东长白山中,家父名震白山黑水”
紫衣少女接道:“好啦,别说了,你要把祖宗三代都背诵给我听吗?”
拂花公子呆了一呆,道:“那我要怎么说?”
紫衣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响荡在辽阔的山野,声音奇特,充满轻俏和诱惑,群豪听上一阵,都不禁怦然心动,拂花公子更是难以克制心中的激动,忘其所以的举步直走过去。
易天行突然向前两步,探手一把抓住了拂花公子的右臂,说道:“常兄你要到哪里去?”
拂花公子道:“只听她这勾魂动魄的笑声,已使人如登仙界,如归故乡,难以抑制住满怀思墓之情,姿容肤色,恐更是秀绝人变,本公于如不看她一眼,岂不是终身大憾?”
易天行脸色微微一变,低声说道:“常兄也是武林世家,令尊被称关外一代武学宗师,这做人养气的工夫,常兄就一点不懂吗?”
这时,那紫衣少女笑声已敛,群豪如解重缚,心神一畅。拂花公子突然大步而行,直向那紫衣少女走了过去。
这次易无行没有再阻止他。
王冠中大喝道:“站住”疾塔两步,拦住了拂花公子的去路。
紫衣少女道:“大师兄,不要拦他。”
王冠中征了一怔,道:“此人轻浮的很,如何能让他走近师妹千金之躯。”
紫衣少女道:“不要紧,大师兄让开路罢。”
王冠中犹豫了一阵,闪身让到一侧,神情之间,显然对紫衣少女的任性甚感不满,但却又无可奈何。桃花公子走到紫衣少女身前两尺左右时,站在紫衣少女身侧的梅娘,突然挥动手中竹杖,在地上划了一道痕迹,沙土横飞,弥目难睁,阻止住了拂花公子前进之势,说道:“站住,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拂花公子流目四顾,只见那紫衣少女身侧之人,个个蓄势戒备,十几道目光,全都投注在他的脸上,看样子只要自己一有什么轻薄举动,四面八方立时将一齐出手。
只听那紫衣少女媚声说道:“你跑到我身旁,可是有话说吗?”
她的一言一行,都充满柔媚、深情,同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似是都和别人不同,悠美的声音,加上她语词间充满的感情,顿使拂花公子忘其所以,一改狂傲之态,深深一挥,说道:“本公子不知是否有幸一睹姑娘玉容。”
复面黑纱中,传出了清脆的笑声,道:“只为了要看看我吗?”
拂花公子道:“除了想一睹姑娘玉容之外,还有一件事精想请教姑娘。”
紫衣少女道:“我可以先问你吗?”
拂花公子略一沉吟,道:“好吧!姑娘请先问就是。”
紫衣少女道:“你和易天行结伴来此,除了他告诉你看我的容色之外,不知还有什么事情?”
拂花公子毫不思索地答道:“除了一睹姑娘玉容之外,帮助易无行夺取姑娘的戮情剑区和紫玉钗。”
他这般坦坦白白的说出来,使神州一君易天行大感尴尬,他虽是久经风浪之人,通事镇静无比,也不觉脸上一红,轻轻的咳了一声,道:“只怕今日来此之八,都非无因”
紫衣少女娇声笑道:“不用解释了,他纵然不说,难道我还想不到吗?”
易无行道:“姑娘先破坏咱们相约之言,自是不能怪在下言而无信。”
拂花公子突然向前欺进一步,接道:“姑娘问完了吗?”
紫衣少女道:“问完了。”
挑花公子道:“在下来此,首要之意,是一睹姑娘玉容”
紫衣少女笑道:“此地众目睽睽,我纵然有心让你瞧瞧,但也没有这样厚的脸皮!”
拂花公子道:“如此姑娘之意见?”
紫衣少女道:“今夜三更,你到对面峰顶之上相见,咱们对月清谈,那才够施旋风情,此刻去我面纱,见者非你一人,岂不大煞风景?”
这几句话,说的情意款款,而且声音娇柔,如闻宣簧。拂花公子顿觉那柔媚的声音,桃得心神荡漾,回头扫视群豪一眼,说道:“在下先行告别,姑娘言而有信,想不致有负今夜三更之约。”转过身子,大步而行。那黄衣大汉紧随在桃花公子身后行去。梅娘目注拂花公子背影消失不见,摇摇满头白发,低声对那紫衣少女说道:“孩子,你在玩的什么花样?连我这双老眼,也被你搅花了。”
紫衣少女缓缓把身躯靠在梅娘身上,附在她耳旁,说道:“梅娘,我被骗了。”梅娘证了一怔道:“谁骗了你?”
紫衣少女道:“不要说啦!说也没有用了,就算他真的没有死,反正我这样也不愿再见他了。”
那紫衣少女说话声音虽低,但场中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耳目机敏无比,而且个个又都存了偷听之。是以那紫衣少女倚在梅娘肩上之后,大都把耳朵伸了过来,想听到一些隐秘。
王冠中冷哼一声,双掌挥动,潜力应手而出,劲风激荡,把紫衣少女原已低微的音波,行散开去,群豪竟然都未听得那紫衣少女说的什么。
梅娘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道:“孩子,咱们早些回南海吧!
你爹爹无所不能,或能使你恢复”
紫衣少女突然一挺娇躯,离开海银怀抱,接造:“我不要问上,你回去吧!”
梅娘碰了一个钉子,黯然叹道:“任性的孩子,你当真要把我折磨死吗?”
紫衣少女不再理会海娘,大步向易天行走了过去。王冠中身子一-,拦住去路,低声说道:“师妹有什么话,站在此地说说也是一样”
紫衣少女黯然叹息一声,道:“你还要管我的事吗?难道你害得我还不够,快些闪开去吧!”
王冠中怔了一怔,依言问到一侧,脸上满现优愧之色。
紫衣少女走近易无行身前,停了下来,探手人怀摸出戮情剑匣,和一本薄册子,说道:
“这册子上面,记载有入孤独之墓的方法,只要作按照我册子上记载的方法,可保畅行无阻。”
易无行证了一怔,终于伸手接了过来,看也不看一眼,就放入怀中。紫衣少女道:“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吧!”易天行脸色十分难看,但神情仍然十分镇静,勉强一笑,道:“姑娘盛情,在下感激不尽!”
紫衣少女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我们南海门的紫玉钗,就放在这座新冢之中,谁要想取,尽管请使吧。”
杨文尧、冷公霄、丁炎山、查子清等人的目光,一齐投在易天行的身上,脸色十分凝重,似是正在想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群豪虽然无法看到那册子中记的什么,但那戮情剑匣,却是货真价实之物,一目了然,毫无半点虚假,仅此一物,已足引起群豪相争之心了。
易天行一扫四周群豪神情,心中暗暗忖道:“这鬼丫头已把所有的隐秘,大都抖楼出来。此时我如再加否认,徒然招致讥笑。”
心念一动,说道:“姑娘既然愿回复旧约,在下自是欢迎万分,不知咱们几时再见。”
紫衣少女道:“怎么?你要走吗?”
暴天行道:“在下想先告辞一步。”
紫衣少女道:“你不怕别人出手枪作的戮情剑匣?”
易天行捻髯大笑,道:“在下一生,甚少和武林同道相争,但并非惧怕于人,放眼当个武林之世,能使在下心生敬畏的,实难找出几人”
这几句话说的狂傲自大,一反平时为人的谦和。紫衣少女见目的既达,挥手笑道:“要不要我派人护送于你。”
易天行道:“不必了。”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杨文尧转过脸去,低声和查子清耳语几句,高声说道:“易兄,慢行一步,咱们结个伴儿如何?”
易天行停下脚步,回头笑道:“杨兄一人,不觉着人单势孤吗?
请他们一齐来吧!”
杨文尧知他出言讥笑自己,不敢单人和他同行,但他心地阴沉,听懂装作听不懂,呵呵大笑两声道:“兄弟恭敬不如从命”
回头对查子清说道:“查兄、冷兄、丁兄,咱们一起吧!”
查子清、冷公霄齐声说道:“杨兄相邀,兄弟敢不应命。”果然一齐举步,追了上去。
这几人一走,场中余下之八,似是也都动了追去之心,交头接耳的说了一阵,纷纷欲去。
紫衣少女突然高声说道:“怎么,你们也要走么?”
宗涛闪目望去,见场中之人,大都是绿林道上人物,其中虽不乏武功高强、声名甚著之人,但如比起杨文尧、冷公霄等一流高手,相差就远了。
其中有一个身躯高大的汉子,听得那紫衣少女喝问之官,转脸应道:“怎么?我们不能走吗?”
紫衣少女娇笑之声,传出那重复面黑纱,说道:“你说的一点不错,你们不能走了”突然举手一挥道:“给我围起来。”
远站在数丈外的黑衣武士,立时应命而来,迅快无比的散布成一个圆周,把余下群豪一齐围住。神丐宗涛一皱眉头,暗暗忖道:这女娃儿只怕另有用心,今日之局,恐怕要得费上一番手脚,说不定要闹个伤亡遍地。
只听紫衣少女高声说道:“大师兄请数数他们一共有几个人?”
王冠中也不知她在干什么,但却依言数了人数,说道:“总共二十四个。”
紫衣少女道:“那老叫化算了没有?”王冠中道:“一并在内。”
紫衣少女道:“宗涛你站出来!”
神丐宗涛犹豫了一下,大步走出了包围圈,说道:“老叫化出来,有什么事?”
紫衣少女道:“你瞧瞧这些人,你认识几个,哪几个武功最好?”她微微一顿,又道:
“不论他素行如何,是好是坏,我只要武功最高的人。”
宗涛缓缓扫视了群豪一遍,道:“姑娘要干什么?”
紫衣少女道:“这个你不用问,只替我找一十二个武功最好之人就是,如若你无法分辨,那就找出几个算几个。”
东涛道:“姑娘不肯说出用心,老叫化恕难应命。”
紫衣少女突然格格大笑了一阵道:“你不肯选出,难道我没有办法吗?今天给你见识一点南海门的绝学。”
宗涛道:“姑娘可是要把这一干武林同道,全数歼灭于此”
紫衣少女道:“动手杀人,何足为奇?如何当得南海门中绝学?”
宗涛口虽不言,心中却暗暗想道:这个老叫化倒是要瞧瞧了。
但见那紫衣少女伸出雪白的玉婉,从梅娘手中取过竹枚就地画将起来,片刻之间,画成了两丈见方一幅十分美丽的图案。
在场群豪大都听说过昔年衡山大谈之事,南海奇虎大会中原武学一事,听说她要施展南海门绝学,无不凝神静听,见她随手在地上划了一幅图案,都有些不明所以,无不圆睁双目,望着那紫衣少女。
只听那紫衣少女娇声说道:“老叫化子,在这般人中,大概以你的武功最高了,你先过来瞧瞧这幅图案吧!”
宗涛早已暗中留心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听那紫衣少女喝叫之言,大笑应道:
“老叫化素仰南海门的武功,倒是得见识见识。”
大步走了过来,站在相距那图案三四尺处,凝神望去。
紫衣少女道:“你的方位不对,只怕难以瞧出个所以然来。”
宗涛冷哼一声,道:“瞧一个图案,还得有一定的方位不成?”
紫衣少女道:“不错,你如不信站在南边方位看看。”
宗涛心中虽然不愿,但仍依言走了过去。
紫衣少女缓缓移动娇躯,挥手中,随手划了一个圆圈,接道:“你站在那圆圈中瞧吧!”
宗涛脸色微微一变道:“老叫化生平之中,还是第一次这等受人摆布”口中虽是这般说法,却依言走入了那圆圈之中。
凝目望去,登时被那图案吸引,全神贯注那图案之上。
其他之人眼看以宗涛的武功,在一瞧那图案之后,竟然神情一呆,心中大感奇怪,都不自觉的移动脚步,向那图案旁走去。
紫衣少女挥动手中竹杖,绕着那图案周围一连划了十几个圈子,高声说道:“凭你们那点智慧本领。决无法随便看出图案中的奥妙,想看就站在圈子中看吧!”
群豪原本都不相信,这图案上还会有什么奇异事物。
但以宗涛的声誉地位,都为那图案吸引,每个人的好奇之心,早已难再控制,听得那紫衣少女一说,立时纷纷奔入那圈子之中。
凝目望去,只见图案正中写着“南海奇技,弹指打穴,神意集中,受益无穷”一十六个拳头大小的字。
这十六个字,形如一朵莲花,角度取的不对时,根本就没法辨识;但是众豪进入那圈子之后,如角度取对,立时一目了然。
不知她如何划成了这样一幅图案,群豪目光一瞥十六字后,同时缓缓向下移动目光,只见一个斗大的手掌,五指半仲半屈,旁边四个小字,写道:“蓄劲指尖。”
再向下看,一条手臂上,一道突起的筋脉,旁边也写着五个小字:“气走太阳经。”
群豪都不自觉的依照练习起来,一运气,逼人太阳经中,果然内力暗劲,齐齐涌入指尖。
目光下移,是一个缓缓握住的拳头,旁边写着:“缓缓握指”
四字。
群豪已被那武功所迷,都不自觉的依照图上所示,缓缓一握拳头。
再向下面看去,只见缓缓握住的拳头,伸出了食中二指,中指压食指背上,旁边写道:
“提聚丹田其气,闭住呼吸,劲移食中二指。”
群豪已被那武功吸引,个个依照所写,闭住了呼吸,暗提丹田其气。
再向下看,只有“紧闭呼吸”四字,再卜面是一个梅花图案,旁边写道:“默数花瓣”
群豪虽然觉着数花瓣无甚用处,但由于上面记载的武功,步步真实,心神已不自觉的依照所示,数起花瓣。
那花瓣画的交差错综,看起来虽然简单,但上数起来却甚麻烦,待把花瓣数完,都已经憋的满腔闷气,急于一畅。
但数完花瓣,下面却写着:“不能呼气,否则前功尽弃。”
练武之人,原来要较平常之人,闭气时间较久,一看那行字迹,只好勉强忍住呼吸,向下看去,只见写道:“缓缓把左臂向左伸去。”
群豪又依照所嘱,左臂一齐缓缓伸出。
再往下看,只见一幅图画,食中二指已然弹出,旁边写道:“劲力已聚,向左弹出。”
这时,群豪都已被胸中闷气憋得有些头晕脑胀,心神又为一路下来的武功窍诀控制,忘了身侧有人,依照所示,食中二指突然弹了出去。
那紫衣少女画的圆圈部位、距离,早已算好,群豪左臂一伸,刚好可及身侧之八,这一弹出,都是全力而发,但闻一阵扑扑通通之声,三十四人中,倒了三十二个,只有宗涛和邓站在最后一人,没有倒下。
宗涛看那图案,正自入神,直待最末一人倒摔的身躯,接到他的身上,他才霍然警觉。
转头望去,只见在场群豪,倒摔了一地,他被图案吸引,全神贯注,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见此情形,不禁一呆。
和他相隔数尺,站着一个身躯修伟的中年大汉,和他一般的呆呆望着那倒摔在地上之人。
耳际间传来了那紫衣少女的娇笑之声,道:“老叫化,南海门武功如何?”
宗涛轻声一叹,道:“姑娘一代绝才,老叫化十分敬服。”
紫衣少女缓步走了过来,说道:“中原武林道上,你算得一个好人,我不留难于你,快些走吧!”
宗涛目往那倒摔在地上之人,说道:“不知姑娘如何处理这些伤倒之人?”
紫衣少女道:“你独善其身,难道还不够吗?”她微一停顿,又适:“这些人个个未存好心,都是为觊觎我们南海门奇书以及紫玉钗而来,我要对他们薄施惩戒,罚他们守这抓坟三月。”回过头去,望着那精壮大汉,接道:“罚你们守这孤坟三月,你心中服是不服?”
那大汉似已为紫衣少女惊人的才华所慑,嗫嚅说道:“这个
这个”
紫衣少女冷笑一声,道:“什么这个那个,现在有两条路,任你选择其一,你运气好站在最先一个圈子之中,就算是这般人中首领。如有不听从命谕之人,尽管处死。现在你说一句话,就算代表他们三十二人。”
那大汉道:“不知哪两条路?”
紫衣少女道:“第一条路,我立时下令,把你们三十三人乱剑分中,这办法虽然残忍一些,但却干脆的很。”
那大汉道:“这第二条路呢?”
紫衣少女道:“第二条路我用天蚕丝索,把你们三十三人,连环扣起,绕着这孤坟一周,因这孤墓之中,藏有我们南海门的紫玉钗,定然有不少人觊觎上此物。你们守护这孤墓周围,不许任何人近此孤墓,三月之后,我自会解去天蚕丝索,放走你们。”
那大汉微微一笑,道:“这个,大概不会有人反对,眼下这数十条人命,尽握在姑娘手中”
紫衣少女突然截住了那大汉之言,说道:“你不要妄动歪念,到时可后悔无及!”回目对梅娘说道:“把身上的天蚕丝索,借我用上三个月吧!”
梅娘略一犹豫,挽手入怀,取出一个锦袋,送交那紫衣少女手中。
宗涛和身躯修伟的大汉,四道眼神一齐投在紫衣少女的身上,只见她缓缓打开锦袋,取出一盘雪白的索绳,玉婉挥动,给成活结。
她手法奇快,宗涛目光眨也没有眨动一下,竟然还未看清她如何挽成了结如;但见纤纤十指,挥动不停,片刻之间,已打成三十三个活结,回头对驻、矮二叟说道:“你们两个把这活扣套在这几人颈上。”
驼、矮二叟依言走了过来,把那活扣分别套在三十二人颈上。
紫衣少女高声说道:“你们两人分拉两侧,各用出一百斤的力量。”
宗涛急道:“姑娘不可,这么一来,岂不要把这三十二人活活勒死。”
紫衣少女道:“你尽管放心,我打活结之时早算好了承受的力量,八十斤以上,一百五十斤以下,刚好把第一道活结收死,这些活扣紧套颈项之间,都将成为一个绳枷了。因为套这颈上,他们纵有缩骨法的本领。也无法把那索绳取下;但如用出二百斤以上力量,那索绳就开始收缩了。”
宗涛轻轻一叹道:“生死大事,不是儿戏,姑娘千万不能”
紫衣少女道:“不要紧,死了我替他们偿命。”
驼、矮二叟依言施行,拉着两恻绳索,各用一百斤左右的力道一扯,但闻几声轻轻波波之声,套在三十二人颈上的绳索,突然收缩数寸,紧紧的扣在颈上。紫衣少女回头对那大汉笑道:“这最后一道活扣,你自己套在颈上吧!”
那大汉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套在颈上,不用驻、矮二叟动手,自己把第一道活扣拉死。
紫衣少女娇笑道:“你倒是一位很识时务的人,这天蚕丝索,也是我们南海门中一宝,别看它只有线香粗细,但坚率的程度,非天下任何宝刀宝剑所能斩断,环扣了你们三十三人;但用去的长度还不及索绳全长的一半,这余下的索绳,就带在你的身上吧!”
话至此处倏然而住,回头对王冠中和那红衣缺腿大汉,道:“有芳两位师兄,解了他们的穴道吧!”
两人纵身而起,飞跃过来,一个手拍,一个脚踢,片刻之间,三十二人一齐醒了过来中看颈边套了条索绳,本能举手拉圭。
宗涛心地位慈,怕他们拉松了第二道活扣,急急大声喝道:“住手!”
这喝声如雷贯耳,群豪全部听得证了一怔,停下了手。
紫衣少女高声接道:“诸位颈上绳枷,乃天蚕丝索,坚牢无比,刀剑难断,如若有人不信,不妨先行一试。”
群豪中果然有不少入从身上拔出兵刃,向那索绳上面斩去。
要知武林人物,所用兵刃,大都是百练精钢制成的锋利兵刃,别说索绳之类,就是碗口粗细的树木,也一挥而断,但那烧香粗细的天蚕丝索,在十几把锋刃利剑连连斩劈之下,竟然毫无损伤。
紫衣少女等所有之人全部停下手后,才高声说道:“诸位颈上之结,只能承受百斤的力量,如若超过此数,那活给立时开始收缩,不论你有何等精深的武功,也要被活活勒死”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我打这结扣,敢说天下没有第三人能够解开,如果妄想自解活扣,脱去此厄,那可是自寻死路,只要结扣上两个小结,被人拉开,那索绳上即再无承受力量,只要那索绳稍一收动,结如立时将随之缩小,决难逃死亡之幼。我这话,字字句句,都是真实之言,谁要不信,谁就不妨试试。”
群蒙大都已知她的所能,刚才又有试斩天蚕丝索之事,这几句话,大都信了七成。
只见那紫衣少女复面黑纱缓缓移动,环扫了一周之后接道:“目下你们三十三人已然是生死同命,只要素绳被别人抓住,用出二百斤以上的劲道一扯,立时将有数人被活活勒死,一人死去,全体受累,在行动、拒敌之间,就难以灵活运用了,所以,你们必需同心合力,相互救应,纵然是有过节之人,也应该暂抛成见,同舟共济。”
只听她叹息一声,又道:“眼下有一件事,要相托诸位,就是劳请诸位替我守这孤基三月,因墓中存放着我们南海门的紫玉钗,定然有甚多武林高手,企图盗取,诸位合力拒敌,对自身的功力,也有甚大帮助,想来你们已把那弹指打穴的绝技房诀,都已熟记胸中,单是这一把武功,足以克制强敌,如果诸位能够彼此协调,同时弹出,纵是当今武林中第一流高手,也难擅越雷池一步”
她微微一叹,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要说明白,就是诸位之中万一有人受了重伤,或是死去,必须早把他的尸体斩碎,免得他拖累你们全体”
一个粗豪的声音,打断了紫衣少女的声音:“姑娘:但我们这一生算是毁了,被人用绳枷锁起,守墓三月,那墓中埋葬的又是默默无名之人,单是这一桩事,就叫人没法子再在江湖上立足、走动!”
紫衣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响盈在耳际,道:“这么说来,声誉身份,当真比生命还重了!诸位既然这等相惜声誉,那只有死亡一途可行了”
群豪心头一震,都不自主的把目光投注那刚才说话之人的身上,似都怪他多言。
紫衣少女又是一声幽幽的叹倍,道:“我决不勉强你们,守墓和死亡,任你们选择一样”
话至此处,似是给群豪一个考虑选择的机会,停顿了良久,才说道:“如果不愿守墓的,我也不敢相强,那就请站起来吧!”
无人知道站起来以后,是怎样的一个后果,但却都预感到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后果。
只有那刚才说话之人,左顾右盼了一阵,缓缓站起了身子。
场中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到那站起大汉的身上,每人的脸色都异常严肃,但谁都无法预料到他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那紫衣少女缓步直对站起身子的大汉走了过去,停在他身前,柔声说道:“你当真不怕死吗?”
在那紫衣少女移动身躯时,满头白发的梅娘,一直紧随在她的身后,她脸上黯然忧伤的神情,显然对紫衣少女的举动,十分不满,但她已不再出言劝魁。
那站起身子的大汉,脸色一片青白,死亡的恐惧,已流现于神情之间。
只听他长长叹一口气道:“动手互搏,强存弱亡,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眼下我束手就戮,毫无反击之能,自是死难瞑目。”武林中人,把名气看的太重,他神色间虽已流现了死亡的恐怖,但口中却是不肯示弱。
紫衣少女娇声大笑道:“你可有妻子儿女?”
此言问的太是突然,全场中人,无不为之一呆。
那大汉道:“有又怎样?”
紫衣少女道:“你如有妻子儿女,我就放你回去。”
那大汉奇道:“这话当真吗?”
紫衣少女道:“我几时说过谎言不过”
那大汉道:“不过什么?”
紫衣少女道:“你先答复我有没有妻子儿女再说。”
那大汉略一沉思道:“有!”
紫衣少女道:“你女儿今年几岁了?”
那大汉犹豫了一下,道:“我女儿吗?今年一十三岁了。”
紫衣少女突然举起右手,在他颈上结的索给上一阵拂动,低声说道:“你用力扯开两面素绳,拉开绳结去,吧!”
那大汉只道她存心相戏,突然大声喝道:“反正我是死定了!”举手一掌当头劈下。
只听一声冷笑,紫衣少女身后的梅娘,迅块绝伦的伸出右手,迎着那大汉拿势一拂,立时响起一声大叫,但见那大汉身躯摇了两摇,一屁股坐了下去。
紫衣少女回头对梅娘说道:“拉开他颈上活结。”
梅娘望了那紫衣少女一眼,欲盲又止,但却依言拉着那大汉颈间索结一扯,果然应手而开。
紫衣少女不容梅娘开口,又抢先说道:“梅娘,推活他被你震伤的脉穴,放他去吧!”
梅娘对她忽而残酷,忽而仁慈的举动,似是大感困惑;但却不忍件逆于她,满脸迷悯地叹息一声道:“孩子,当真要拍活他的穴道?”
紫衣少女幽幽说道:“梅娘,求你不要多问我,照着我的话去做吧!”
梅娘证了一怔,举手拍活那人的穴道。
那大汉挺身而起,悍然望着那紫衣少女说道:“姑娘当真要放我走吗?”
紫衣少女玉手一挥,道:“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那大汉突然深深一揖,说道:“今日之情,在下当永铭肺腑之中,日后如有需用在下之处,定当粉身碎骨以报。”
紫衣少女道:“你快些走.别再多嗜撑了。”
那大汉垂下头来,思索了一阵,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由群豪脸上扫过,突然一挺身子,说道:“请姑娘再把那天蚕索绳套在我的颈项上吧!我不走了。”
紫衣少女道:“这是你自己之意,可不能再怪我了!”
那大汉道:“自然是不能再怪姑娘。”
紫衣少女伸手捡起天蚕索绳,套在他颈间,双手在他项颈之间,一阵拂动,又把那索绳结好,笑道:“我知道你会自己留下。”
宗涛忽然想起徐元平还在那山顶树上藏着,立时对那紫衣少女一挥手,道:“老叫化子告辞了。”
紫衣少女对宗涛似是十分客气,微一欠身,说道:“不送,不送。”
宗涛转过身子,大步而去,一口气奔到那山顶大树下面。耳际间响起了一阵枝叶簇簇的响声,徐元平电射而下,落在山峰背面,举手一招,说道:“老前辈,咱们这边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