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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忙的运河工地,几十万军民像蚂蚁搬家一样,在勤奋劳作着。抬筐的,挖土的,打夯的,摩肩接踵,挥汗成雨,打夯的号子此起彼伏。
天边,春雷滚滚。
在河边一个简易的窝棚里,宋礼、周长、潘叔正正在商量事情。颜开在旁边聚精会神地听着,像鸡啄米一样,一个劲儿地点头。
宋礼看看天空,十分着急,他说:“啊,雨季马上就要来了,如果雨季之前完不了工,就麻烦了!务必要在雨季来临之前,干完所有工程!”
潘叔正忧虑地说:“哎呀,尚书大人,工程量这么大,有点儿难啊!”周长高声说:“必须要完工啊,雨季一来,工程就要停下来,这十几万河工,是过了雨季再来?还是在这里等着?都不行啊,必须完,没有说的!”
宋礼说:“各段河工传令下去,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天黑透了才能收工!”
颜开说:“好,我们听您尚书大人的,您就放心吧!我这就去给河工头儿们传达任务!”
月朗星稀,虫声唧唧,会通河工地一片寂静。
一个黑魆魆的身影出现了,他一边用棍子敲打着各个窝棚,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喊道:“起来了,都起来了!该上工了!宋尚书有令,雨季之前必须完工,现在就要起来干活!谁也不能偷懒!”
用秫秸搭起的简易工棚里,河工们打着哈欠,一个个披衣起来。
民工们说:“刚睡下,怎么就喊起来啊?”
“怎么这么早啊?还没有睡醒呢?”
抱怨归抱怨,大家都慢慢起来,拿起工具,开始干活。
天慢慢亮了,工地上又是人山人海劳动的场景。
李屯村一群人围在一起打夯。劳动号子此起彼伏,一片热火朝天!
领夯的人在喊,打夯的人在应:
“大家加油干哟,(干哟)
往南好好看哟,(看哟)
过去一美人哟,(人哟)
西施又重现哟!(现哟)
腰条身段好哟,(好哟)
眼睛圆又圆哟,(圆哟)
头发黑又密哟,(密哟)
模样赛牡丹哟!(丹哟)
抬头看一眼哟,(看哟)
叫你想半年哟!(年哟)
谁要把思走哟,(走哟)
把夯准打偏哟。(偏哟)”
二迷糊也在这群打夯的人里面,他扯着绳子,干活没精神,被大家嘲笑:“二迷糊,走神了吧?”
“嗨,绳子都被你拉弯了!”
这时,在旁边抬土的白英老人闻听,大叫一声:“不好,快闪开!”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二迷糊的衣服,把他从人群里拽了出来,推到旁边!
霎时间,石夯从天而降,嘭的一声,砸在二迷糊刚才站着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大坑!
大家都惊呆了:“啊?!怎么这样啊?多危险啊!”二迷糊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傻了!
打夯的人不解地说:“打夯还这么危险啊?要是二迷糊不躲开,砸不死,也要砸断一条腿!”
白英批评那个领夯的人:“你以为领着喊喊号子,就能打夯?过去工地上,砸死人的事儿,有的是!”大家议论纷纷:“多亏了彩山村的白老人,他老把式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二迷糊躲过了这一劫,真要出点儿什么事儿,他哥哥老大又那个样,李大娘一家可怎么活啊?!”
李大娘也听说了二迷糊的事,跌跌撞撞地赶过来,看到二迷糊坐在地上,神情痴呆,还在迷糊当中。李大娘使劲推了二迷糊一把:“你怎么啦,还在这里傻坐着?”
二迷糊醒了,他大喊一声:“娘——,吓死我了!”扑到娘的怀里。
李大娘揽过二迷糊,抚摸着他的头发,爱怜地说:“你刚才怎么啦?人家都使劲干,你不使劲儿,能行?咱可不能滑头,出工不出力!”
二迷糊说:“娘,我不是滑头,我是有点儿走神,别人一笑话我,刚要使劲儿呢,那石头就砸过来了!”
李大娘问:“怎么走神了,是想唱戏想迷糊了?”
二迷糊不耐烦地说:“娘,还唱什么戏啊?起得早,睡得晚,我困啊,困死我了!”
李大娘劝慰说:“好孩子,别怕吃苦,别人能行,你也能行,干完河工,回家以后再好还休息!”
二迷糊听话地点点头。
突然,工地上传来一阵铜锣声。几名士兵押着两名河工在游行,颜开在后面神气活现、气势汹汹地跟着!
两名河工裸着上身,用铁链子穿着肩胛骨,游行示众。
只见这两个河工手里敲打着铜锣,一边走,一边喊道:“大家好好干,可都别学我!我偷懒逃跑,被抓住了!铁链穿胛骨,打了个半死,大家别学我啊!”大家都驻足观看,忍不住地叹息。
颜开看到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了,大声喊道:“看什么,快干活!尚书大人说了,耽误了工期,全部杀头!”
大家怒目而视,却敢怒而不敢言。
游行示众的队伍过去了好远,人们才开始小声地交流。民工们一个个怨声载道,大骂尚书宋礼是催命鬼。
天黑了,人们都看不见了,可是还没有等来收工的号令。有人在喊:“收工吧,看不见干了,都快饿死了,还没吃饭呢!”
士兵模样的人在喊道:“瞎咋呼什么,就你能!尚书说了,就是白天晚上连轴转,也要保证完工!谁想找事儿,就把他抓起来!”
终于,远处传来了歇工的铃声。
伙夫喊道:“开饭了,大家来吃饭吧!”
可是,人么都累得散了架,一个个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一盏灯笼在闪烁前行。颜开挑着灯,宋礼、周长、潘叔正一起来到河底,检查每天的工程进度。宋礼用手指比着,发现工程干得更慢了,大发雷霆:“今天比昨天多干一个半时辰,从寅时干到戌时,时间够长的了,怎么还没有昨天进展快呢?这样下去,我们雨季之前就干不完了,不行,明天继续加钟!”
周长说:“好!继续加时辰,一定要干完!”
潘叔正急了:“宋大人,千万不能再加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大家天天精疲力尽,干活的速度就慢,就出不来活儿!要换个办法,要大家高高兴兴地去干才行。”
宋礼问:“换个什么办法呢?我都快急死了!”
潘叔正说:“比如说,调节一下工地上的紧张情绪,找个唱曲儿的,让民工们乐呵乐呵。”
宋礼说:“这个好办,我写信给礼部,让教坊司派歌妓来工地上助兴。”
潘叔正说:“这个兴许能好一点,比磨时间强。”
周长不以为然,头摇得像货郎鼓:“嗨,你们文人就这雅兴!唱曲儿的能当吃,能当喝?我就不信了!”
宋礼说:“没准有可能行,咱试试看吧。”
金陵教坊司里,乐器声声,灵芝在和一帮新来的乐妓们练习琵琶。
一位教她们的师傅——右司乐在对奉銮官说:“你看,那个灵芝天资聪灵,基础好,学得快,指法富有变化,在这些姑娘们当中出类拔萃。”
奉銮官说:“这个灵芝刚来的时候,性子可爆烈了,差点没让那汉王给宰了,现在倒成了最灵秀的好姑娘,下次,咱就把她送到宫里去。”
右司乐说:“再叫宫里的人来教教他们礼仪和规矩,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成为宫里的红人、秦淮河上名角儿,咱也有光儿不是?”
奉銮官点点头。
这时候,一位女官进来,对奉銮官说:“外面有一位秦淮人家的老婆子要来见您。
奉銮官说:“不见,这一批姑娘条件很好,先送到宫里去,不能给她们。”
女官贴耳小声说道:“老婆子带了一位总兵大人,说是有事找您。”
奉銮官说:“先请他们到客厅一坐,我马上就到。”
奉銮官来到教坊司客厅的时候,平江伯陈瑄和秦淮人家的老鸨已经被女官请进客厅里喝茶。
陈瑄看到一位中年女官进来,知道这就是教坊司的总管奉銮官了,起身抱拳施礼:“奉銮官大人,请受末将一拜。本人陈瑄,平江伯,海运总兵官。”
奉銮官也抱拳施礼:“幸会幸会,不知将军亲临敝司,有失远迎,万望赐教!”
陈瑄说:“今有一事,不知是否当讲?”
奉銮官说:“你我同朝为官,但说无妨,下官自有分寸。”
陈瑄说:“我,我受人之托,寻找一位叫茅毛的女人,充入教坊以后,改艺名灵芝,不是大人是否见过?”
奉銮官笑了:“岂止见过,印象还很深呢?就在刚才,我还和司乐一起谈论起她呢!”
陈瑄激动地站起来:“谈论什么,她,她,她怎样?”
奉銮官笑着说:“她很好,刚才还在说,她天资聪慧,出类拔萃!”
陈瑄松了一口气。
奉銮官说:“她就在二楼练琴,下官领您到楼上一看,您也就放心了!”
陈瑄激动地说:“好!”奉銮官领着陈瑄上楼,来到灵芝练琴的门外,陈瑄突然拉住了奉銮官的袖子,说道:“大人,请稍等。”
奉銮官停住了,回过头来看看陈瑄,奇怪地问:“将军,怎么啦?”
陈瑄说:“我,我,我还是不出面的好,茅毛,不,灵芝她视我为寇仇,不愿意见我。”
奉銮官更加奇怪:“怎么是这样?”
陈瑄说:“个中缘由,不便细说,今天,我在窗口里看看她,就行了。”
奉銮官点点头。
陈瑄趴在窗棂上,向里面望去。
啊,那个最美的女子,正是她——灵芝!只见灵芝怀抱琵琶,正在聚精会神地弹奏,一头乌发遮住了半个脸庞,面色白皙,嘴角轻扬,似乎在低吟浅唱!
陈瑄张大了嘴巴,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是一阵惊喜,又似乎是一颗心要跳出喉咙!
奉銮官轻声问道:“总兵大人是否看清,这位灵芝就是您要找的人?”
陈瑄点头。
奉銮官问:“大人进去?还是我把她叫出来,见上一面!”
陈瑄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说:“这下,我就放心了。我就不见她了,您也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奉銮官狐疑地望着陈瑄,似乎要在他脸上找到问题的答案。
临走,送给奉銮官一锭银子,叮嘱奉銮好好对待灵芝,就让她在这里安心学习乐舞,不要让她进宫,或者去伺候官员们的酒宴。
奉銮官掂了掂银锭的分量,塞进袖子里,会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