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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珠一怔:“对付!怎么个对付法?”
“当然是要让东宫倒下。”
纪珠神情一震:“行刺?”
“不,行刺就不稀罕了.要能行刺也早行用了。”
“那是”
“用法术、符咒。”
纪珠一怔,笑了。
“怎么,您不信这个?”
“你以为能信?”
“总座,您说着了,我还真信我亲眼见过,就在山东的时候”
“哦!”宫子玉道:“听说那几个是从崂山上下来的,还真有点儿神通呢,把人咒得发了疯,没多久就死去了。”
纪珠道:“这一类的事,我倒是听说过不少,可从没一回亲眼见过,怎么,王爷聘来的,也是来自山东崂山?”
“不是。”宫子玉道:“要是往山东去找人,那不就舍近求远了么,京里就有,不过并不原是京里的。”
“那是哪儿的?”
“西藏。”
纪珠心头一跳,道:“呢,我明白了,你说的是‘西藏密宗。”
“对,听说还是个挺有道行的红衣大喇嘛。”
纪珠心里又是一跳,道:“‘西藏密宗’里,我听说过有不少奇人异士,不过我还是没亲眼见过。”
宫子玉道:“我还能骗您么,不信您留下来看看,好在您也不差这一天。”
纪珠装作颇感兴趣:“要是真有这种事,我倒要多留一天,见识见识。”
宫子玉自觉如今跟纪珠很熟了,也自觉跟纪珠很近,使得他有点忘形,闻言一抢手道:
“好啊,大不了明儿个找个人替您往贝勒府送个信儿,您就多留一天,明儿个我做东,咱们出城去吃一顿去,然后赶回来看看那个大喇嘛怎么个作法?”
纪珠道:“送信儿倒不必了,我又不是上别处去了,至于出城吃一顿,这样吧,我来做个小东”
宫子玉忙道:“那怎么行,哪有这个道理”
纪珠道:“你要是不让我做东,这顿饭咱们就不吃。”
请得动新任的总教习,是面子,能让总教习请,足证总教习的着重,更是面子,好大喜功的宫子玉,自是巴不得,他忙说道:“好,好,好,既然您非请一顿不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说到这儿,宫子玉心花怒放,欢天喜地的走了。
宫子玉一走,纪珠走到桌前坐下,找出文房四宝来,一封简单的信函一挥而就,然后把信折叠得小小的,放进了怀里。
刚放好文房四宝,如意进来了,见个礼道:“他们都走了?”
纪珠应了一声。
如意道:“您饿不饿,是不是要吃点什么?”
纪珠道:“我不饿,也没晚上吃东西的习惯,时候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如意道:“您还没洗澡呢/”
“那你就不要管了,我会自己打水。”
“那怎么行?”如意道:“我这就给您准备洗澡水去。”
她说着就要走。
纪珠忙抬手叫住了她,道:“如意,我不习惯让人这么侍候,就算你要侍候,也侍候得太多了吧。”
如意头一低羞涩地道:“总教习还不明白王爷让婢子侍候您的心意么?”
纪珠心头一震脱口道:“你是说”
说什么,他没说下去。
如意也低着头,没接口。
不过灯下可以看得很清楚,她耳根子都红了。
纪珠吁了一口气,道:“如意,你不必那么做,我也不需要你那么侍候。”
如意低声道:“婢子不侍候您,侍候别人也是一样的,真要比起来,婢子愿意侍候您。”
纪珠心头猛一阵跳,看了看她,道:“如意,你今年多大了?”
“婢子十七了。”
“你是哪一旗的?”
“婢子不在旗,是个汉人。”
纪珠只觉一种异样感受从心底升起,道:“那你怎么能进直都王府来?”
如意道:“他们下三旗的,经由内务府派到各王府来,是来当包衣的,像婢子这样的,就是被选进来侍候府里的侍卫的。”
纪珠只觉又一阵难过,道:“直郡王府里,像你这样的还有多少个?”
如意道:“不算多,连婢子在内,共是五个。”
“你们进直郡王府来多久了?”
“比起来,婢子进府是最晚了,王府的,原来,婢子一直是在赵姑娘身边。”
这也就是说,她还没有“侍候”过谁。
纪珠动了侠义心肠,心念转动了一下,道:“你家在京里?”
“不,婢子是石家庄人。”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如意头垂得更低了:“婢子的爹刚过世不久,家里已经没人了!”
纪珠心里一松,道:“你愿意在直郡王府待下去还是愿意我把你带到别处去?”
如意忙跪了下去,道:“婢子愿意跟总教习走,一辈子侍候总教习。”
纪珠忙道:“你起来,你起来!”
如意答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纪珠道:“如意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要你跟着我,我只是把你带到别处去。让你用不着这么侍候人。”
如意忙又跪了下去,道:“婢子也愿意,婢子永远感激总教习的大恩大德。”
纪珠道:“不要老跪,你起来。”
如意起来了。
纪珠道:“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只让任何人知过,我就没法带你走了。”
“婢子知道,婢子绝不会说。”
“我走的时候,一定带你走,不过从现在起,你得听我的。”
“是,就是总教习不带婢子走,婢子也不敢不听总教习的。”
纪珠道:“你去给我准备洗澡水吧,洗澡水准备好以后,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如意道:“婢子还要给总教习洗衣裳。”
“那可以,万一,等明天以后有人问起你来,你就说我不让你侍候。”
如意摇摇头:“总教习’
纪珠道:“你不懂,我让你这么说,你就这么说就是了,不过你放心,只我在这儿一天,绝不会让任何人把你要走,连王爷都算上。”
如意放心地低头施礼:“是。”
口口口
第二天上午,纪珠找了宫子玉,两个人一起出了内城。
宫子玉似乎刻意地修饰了一番,长袍马褂,衣着鲜明,不但得意,简直就美得挂不住针儿似的。
一出内城,纪珠就看见了铁霸工手下的弟兄,铁霸王手下的弟兄也盯上了他,不过想必是顾忌宫子玉,没敢在近处看。
纪珠找了个空,随手把那折叠得很小的信丢下了地。
当然,当他跟宫子玉走过去以后,铁霸王手下的弟兄就过来把信捡走了。
纪珠请官子玉上“东来顺”吃了一领,还喝了洒,宫子玉心情很好,不免多喝了几杯,人都有点醉意了,送出“东来顺”的时候,都得纪珠伸手扶了他一把。
两个人边聊边走,宫子玉兴高采烈,拐进一辆僻静胡同之后,他突然不说话了。
许是酒力上涌,他醉倒了,纪珠一手扶住他,他人事不醒。
就在这时候,从一条横着的小胡同里,驰出来一条带车篷的单套马车,驰到了纪珠的身边停下。
车镇上跳下了赶车的,车篷里另下来一个小伙子。
两个人冲纪珠恭谨躬身:“三少爷。”
纪珠道:“把他带交你们爷,今夜三更我会再出来,就用这辆车在城门口等我。”
恭应声中,两个人把宫子玉架上了车,赶车走了。
纪珠则转身出了胡同。
口口口
纪珠一个人回到了直郡王府,府中的护卫不少,少个宫子玉并没人在意。
一进直都王府,就听说了,片刻之后,不但任何人不许近后院,后院里还不许有人。
但是,王爷的令谕,几个人例外,总教习李纪珠、总班领金天弼、总管福清,还有一个赵姑娘。
正好!
纪珠回到住处写了个纸条儿,让如意拿着去见赵姑娘。
没多久,赵姑娘去见直郡王了,表示要单个门儿去,而且不愿意一个人出门,想带如意一块儿去。
直郡王答应得很爽快,不过他有个为难处,那就是如意现在在侍候总教习李纪珠,他不便就这么擅做主张让如意一块儿去。
赵姑娘说得好,把总教习请来商量商量。
直郡王在好要找李总教习,于是派人把纪珠请来了。
纪珠一进直郡工的书房,见赵姑娘也在座,心里不免为之一跳,他只当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直郡王含笑的站了起来说了话:“纪珠,赵姑娘要去串个门子,想跟你借个人。”
纪珠心里刹时恢复了平静,他装糊涂:“想跟我借个人?”
直郡王道:“是这样的,她想带如意一块儿上,可是如意现在侍候你,我下能不先征求你的同意。”
纪珠装出一副明白状“呢”地一声道:“原来是我没有意见,如意是王府的人,王爷尽可以随意派她差事,而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儿。”
直郡王含笑转望赵姑娘:“李总教习同意了,你可以带如意去了,你打算上哪儿去,要不要到时候我派车接你去?”
赵姑娘站了起来道:“你还是忙您的事吧,我自己会安排。”
她转身出去了,没跟纪珠说一句话,甚至没看纪珠一眼。
直郡王有点不安道:“她就是这么个人,府里上下除了我,她从不跟别人说话,你可别在意。”
纪珠淡然一笑:“王爷,纪珠不会,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直郡王道:“你不在意就好”
纪珠道:“王爷要是没别的事”
直郡王忙道:‘有别的事,有别的事找,找你并不是完全为了赵姑娘要带如意一块儿出去的事。”
纪珠道:“王爷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直郡王道:“我让你看件事。”
“看件事?”
“是呀。”
“什么事?”
“我传下了令谕,任何人不许接近后院,只准你跟金天弼,福清在这儿,就是为了要让你看件事。”
“王爷到底什么事?”
直郡王看了看他,神秘的笑笑道:“我找了个喇嘛来,要他来给我做做法。”
纪珠一忖讶然状:“王爷找喇嘛来做法!做什么法?干什么?”
直都王微一怔:“纪珠,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纪珠道:“我不知道王爷说的是”
直都王道:“密宗‘摄魂夺命大法’,为的是对付老二,你懂了吧?”
纪珠装出一付恍悟状:“哦,原来这种法术我听过,只是王爷,您能不能不让我留在这儿看?”
直郡王愕然道:“为什么?”
纪珠道:“因为我从不信这个,不信我就不能脸上一付肃穆虔诚状,要是留在这儿,万一让喇嘛看出来了”
直郡王一抬手道:“我还当是为什么呢,原来是为这那你更要留在这儿看了,着了你就会相信了。”
纪珠道:“王爷,看了我也不能相信的,除非在看了之后再让我听到东宫那边有了什么动静。”
“放心,着了以后,我准保你很快就能听见东宫方面的动静。”
纪珠笑笑道:“王爷,您可别生气,您看重我,我知道,只是既然我很快就能听见东宫方面的动静,您何如让我只等着听动静,好在我已经知道这儿要作法了。”
直郡王看了看纪珠,一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看”
纪珠欠个身就要走。
“等等。”直郡王叫住了他,道:“纪珠,我不是村夫村妇,而且我这个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我非让你服这个不可,你愿不愿意跟我打个赌”
纪珠微一笑截口:“我懂王爷的意思,这样不好,那个喇嘛,只要让我信了他的神通,我马上给他磕头,拜他为师,跟他学密宗。”
直郡王指着纪珠道:“这可是你说的?”
“绝错不了。”
“好。”
“要不要我给您立个什么状?”
“那倒用不着,我相信你跟我不会说了不算,你走吧。”
纪珠没动,道:“您既然叫住我是为跟我打这个赌,那么我也要斗胆问您一声,万一要是不能让我信呢?”
“好办。”直郡王道:“我从此也不信这个,而且,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谢谢王爷。”
纪珠一欠身,走了。
望着纪珠出了书房,直郡王笑了笑:“你等着磕头学密宗吧。”
这句话,纪珠没听见。
口口口
任何人不能进后院,但任何人也不得随便出府。
纪珠例外。
谁又敢拦这位身兼两府总教习的总教习。
纪珠出了直郡王府,除了他自己的东西,别的什么都没带。
他没沾直郡王府一针一线。
其实,这时候出府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郡王府上下,注意力全集中在后院。
谁都想偷偷挨近后院看个究竟。
可是偏偏谁也没这个胆。
不敢去偷看,偷偷谈论总可以。
大伙儿都在谈论那件事了,谁会注意到纪珠出了府?
何况,纪珠出府,是件很平常的事。
但是,纪珠自己,并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候离开直郡王府。
他跟铁霸王手下弟兄,约的是今晚二更过后,跟姑娘赵桂琴,也是约在那一时候,在城门外见面。
现在他提早离开了直耶王府,铁霸王手下弟兄那一头好办,顶多告诉他们他已经提前出城就行了。
可是赵桂琴那方面,这时候上哪儿找去,根本不知道她带着如意上哪儿去了?
正为之皱眉,不觉间已来到了城门口,灵机一动,找个守城的步军问了一声。
问出来了,有辆直郡王府的马车刚出城没多久。
直郡王府的马车刚出城没多久,车上一定是赵桂琴跟如意,绝不会是别人。
纪城连忙出城,巧事都让他碰上了。
刚出城,迎面一辆马车跑了过来。
纪珠倒没认出是直郡王府的车,可是赶车的那汉子,在金天弼陪着他到处走的时候,他在直郡王府的跨院里见过,而且那汉子也认得他,一看见他忙把马车赶到道旁停下,跳下车辕躬身施礼,满脸赔笑的打招呼:“总教习您也出城来了。”
纪珠道:“出来办点事。”
那汉子道:“您要上哪儿去?我送您。”
纪珠道:“不用了,我望走走,谁用车啊?”
那汉子道:“是赵姑娘出城来了。”
纪珠道:“原来是赵姑娘,你不接她回去,她不用车了?”
那汉子道:‘她说待会儿自个儿回去,她刚在前面街口下了车,就让我回来了。”
纪珠道:“那你就别耽误了,赶车先回去吧。”
他走了,赶车汉子很懂礼,等他走出了几步后,才跳上车辕赶车走了。
纪珠听见车声远去,放开步直往街口赶去。
到了街口一看,东面横着的一条大街,被前面的大街一分为二,两边都是挺热闹的,人也挺多。
谁知道赵桂琴带着如意走的是哪边?
这上哪儿找去?
站在街口正发愁,身后响起个话声:“三少。”
纪珠忙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站个小伙子,正是赶车接走宫子工那两个之中的一个。
小伙子一见纪珠回头,忙赶了过来,低声道:“你怎么这时候出城来了?”
纪珠道:“你来得正好,我提前出来了,晚上不必再派马车接应了。”
“是。”
“还有,兄弟,我打听一声,刚有辆直郡王的马车,从车上下来两位姑娘,知道她们上哪儿去了么?”
小伙子抬手一指:“三少,直郡王府的那辆车,一出来我们就盯上了,你说的那两位姑娘,就在这儿下车,顺着大街往东去了。”
纪珠忙道:“谢谢兄弟,我要赶她们去了。”
话落立即转身过街,往东行去。
纪珠顶着大街直往东走,边走边注意街道两旁,他走得不能说不够快,可是一盏热茶工夫过去了,仍没看见赵桂琴跟如意的人影。
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俩拐弯了。
正自心念转动,只听身后急促步回声由远而近。
纪珠回头一看,敢情是小伙子又来了。
只见他很快的就到了纪珠的眼前来,一欠身,低声说道:“三少,您要找的那两位姑娘出事了!”
纪珠心头一跳,忙道:“出事了?出了什么事了?”
小伙子道:“让老四那边的人给弄走了。”
纪珠心头又为之一震:“弄回内城雍王府了?”
“不,就在附近,老四的一处秘密机关。”
“你知道在哪儿?”
“知道。”
“兄弟,你带我去。”
“你请跟我走。”
小伙子转身往回走去。
纪珠迈步跟了上去。
走没多远,小伙子往西拐进一条胡同。
纪珠伸手拉住了他,道:“就在这条胡同里?”
小伙子道:“对。”
纪珠道:“那你就不必带我往里走了,告诉我胡同哪边第几家就行了。”
小伙子道:“北边第六家,门口挂灯笼那一家就是。”
纪珠往北边第六家看了看,只见门口高挂两盏灯笼,上头各写一个斗大的‘史’字,他当即道:“你不必在这儿等了,把姓宫的带到季老那儿去等,这边事了我就赶去。”
小伙子恭应一声,转身走了。
纪珠则迈步往胡同里行去,到了第六家门口,只见两扇大门紧闭,听不见一点人声,他上前就敲门。
敲没几下,只听里头有人粗声粗气的问道:“谁呀?”
纪珠道:“我,找人的。”
门里那人道:“我们不认识你,这儿也没你要找的人。”
敢情他是不开门。
纪珠的右掌贴上了门缝,掌力猛一吐“砰!”地一声,门栓断了,两扇大门也为之豁然大开。
门里有个浓眉大眼壮汉,正回过身往外惊望,显然他答过话后就要进去,听得门被震开又回身惊望。
他望他的,纪珠一步跨了进去。
“你”浓眉大眼壮汉惊问。
纪珠抬手一拦,道:“你是主人,我找你,你不是主人,就给我往里通报。”
那浓眉大眼壮汉道:“你是干什么的?”
纪珠道:“你是主人?”
“不是。”
“那么你不配问。”
浓眉大眼壮汉脸色一变,挫肩塌腰,当胸就是一拳。
纪珠道:“你也不配跟我动手。”
伸手扣住了壮汉的腕脉,五指微一用力,壮汉半边身子为之酸麻,马步也为之浮动,他就趁这工夫,沉腕一抖,壮汉半截铁塔也似的身躯,跌跌撞撞往里退去,砰然一声撞在影壁墙上,壮汉大叫:“你敢跑到这儿来撒野打人。”
这一叫不得了,两边厢房里立即奔出来三四个。
壮汉一见自己人出来了,胆气陡壮,一指纪珠道:“这小子不知道是哪一路的。闯进咱们这儿来打人。”
话落,当先扑向纪珠挥起蒲扇般大巴掌就劈。
纪珠递单掌,封住壮汉的大巴掌,然后右手从壮汉腕下穿了过去,力用三成,在壮汉右脚上拍了一下。
只力用三成,壮汉却立足不稳,踉跄暴退,又撞在了影壁墙上。
那三、四个既惊又怒,大叫声中齐扑纪珠。
纪珠仍是用一只右掌,挥了几挥,便把那几个打得纷纷住院中退去。
纪珠迈步绕过影壁墙跟了过去。
壮汉紧跟在纪珠身后,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纪珠绕过影壁墙,到了院子里一眼就看见堂屋门口一前二后站着三个,前头一个身穿海青长袍的瘦削老者,后头两个测是穿黑色裤褂,打扮利落的壮汉。
许是主人出来了。
纪珠立即停步在院子中央。
那三、四个里,有一个长脸汉子指着纪珠道:“石老,这小子不知道是什么路数,闯进咱们这儿来打人——”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冰冷道:“好了,人家只一个,你们加起来共是五个露脸,还好意思说呢!”
长脸汉子马上闭上了嘴。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转望纪珠,两眼顿现寒芒。
纪珠没等他说话便道:“不能说我闯进贵府来打人,因为先动手的不是我。”
海青长袍瘦削老青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冷冷的说道:“谁先动手并不关紧要,你闯进我们这儿来是实情,出手打了人也错不了,不过他们五个人应付不了你一个,那是他们学艺不精。”
抬手微一摆,身后的两名壮汉一起举步向前跨出,神色冰冷,眉宇间洋溢着杀机,直逼向纪珠。
纪珠道:“我不希望事态再扩大。”
海青长袍消瘦老者道:“不管有什么话,等我们把面子找回来再说。”
就这两句话工夫,两名壮汉已经逼到纪珠近前,没吭一声,突然出手。
这两个壮汉,显然在外门功夫上曾经下过了苦功,一举一掌都颇具威力,看样子都能裂石开碑。
纪珠没动,容得攻势近身,突然双掌并出,分别扣住了两个壮汉的腕脉,十指微一用力,两个壮汉闷哼声中身子矮下了半截。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脸色大变,两眼寒芒暴射,拍手拦住了虚张声势的那五个。
纪珠趁势道:“我再说一遍,我不希望事态再扩大,有几句话,我想趁现在说。”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两眼寒芒直逼视着纪珠,道:“不管是什么话,你先松松手,放了他们再说。”
纪珠连犹豫都没犹豫,道:“可以。”
十指一张,收回了手。
那两个哪甘心受这个,也从没受过这个。
暴喝声中,他们就要探腰。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一声冷喝:“回来。”
还真管用,两个壮汉立即收手退了回去,不过四道凶狠目光还紧盯着纪珠。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道:“不管有什么话,现在你可以说。”
纪珠道:“这儿是‘雍王府’的地方,你们是四阿哥的人?”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道:“不是,这儿是民宅,我们是京城地面上的。”
京城地面上的,岂有不尊铁霸王的?铁霸王手下的那个弟兄,岂有带着纪珠上这儿来要人的道理?
显然,老头儿没说实话,不愿承认。
纪珠淡然道:“不是最好,我来跟你们要我的两个朋友。”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道:“我们跟你素不相识,跟我们要你两个什么朋友?”
纪珠道:“两位姑娘,从内城直郡王府出来的。”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冷冷的道:“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也没见过什么直郡王府的两位姑娘。”
纪珠道:“两位姑娘虽然是从内城直都王府出来的,可不能算是直郡王府的人,就算曾经是,可是打从离开直郡王府那一刻起,已经不是了,她们无意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皇子之间的争斗也最好不要把她们牵扯进去。”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道:“你越说我越不懂”
纪珠道:“我不希望事态再扩大,可并不是怕事态扩大,一旦事态扩大,我敢说倒霉的是你,不是我。”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道:“我想试试。”
纪珠道:“你们试的还不够么,你自己又有几成把握?”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脸色一变,没说话。
那五个,加上老者身边的二壮汉,突然之间都伸出了腰里的家伙,铁尺、担子、钢丝软鞭,应有尽有,一声暴喝,齐指向纪珠。
纪珠脑袋后头像长了眼,伸手往后一捞,抓住了一根钢丝软鞭,旋腿后腾,一脚正踹在浓眉大眼壮汉的小肚子上。
浓眉大眼壮汉大叫声中撒手松鞭,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纪珠回出一扫,金刚交鸣之声还带着几声叫,另外六个,丢家伙的丢家伙,蹲下去的蹲了下去,反正刹时都不动了。
纪珠抬眼望海青长袍瘦削老者:“四阿哥英明。也雄才大略,怎么养着你们这么一批,你要不要自己试试?”
海青长袍勇削老者白了脸,道:“你是八阿哥的人?”
纪珠道:“很难说,我曾经为东宫效过力.也进过八阿哥的贝勒府,我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人了。”
海青长袍老者一征,凝望纪珠:“你曾经贵姓李?”
“不错,我叫李纪珠。”
海青长袍瘦削老者一怔:“您是李三少?”
“李纪珠。”
地上蹲的都站了起来.齐望纪珠,嘴半张,眼都瞪圆了。
海青长抱瘦削老者一跺脚道:“您怎么不早说.快请屋里坐。”
“谢谢,我还有事,不坐了。”
海青长袍消瘦老者抱拳欠身:“三少.老朽君海堂,蒙四爷恩典,主持这一秘密机关。”
纪珠抱拳答礼:“君老。”
君海堂道:“那两位,真是您的朋友?”
“不错。”
君海堂道:“您来迟了一步,我已经派人把他们送进内城了。”
纪珠道:“不要紧,再请派个人去禀报一声,就说李纪珠请‘雍王府’高抬贵手,我在这儿等。”
君海堂答应一声道:“我这就派人,您请进屋坐坐喝杯茶。”
话刚说完,话声没落。
一阵急促车马声由远而近。
只听那长脸汉子道:“君老,车回来了。”
君海堂道:“你去招呼,原车进城,要快。”
“是”
长脸汉子答应一声,奔了出去。
这时候,车马声已在门口停住。
君海堂才待抬手肃客,再让纪珠进屋坐。
只见长脸汉子又匆匆地奔了回来边跑边道:“君老,年爷驾到。”
纪珠一怔。
君海堂一惊,强笑招呼纪珠一声,带着其他的往外就迎。
他慢了,一阵雄健步履声,一个身材颀长,威仪逼人的小胡子已背着手转过了影壁墙,不是年羹尧是谁,
君海堂等忙恭谨躬身:“年爷。”
年羹尧没看,也没理,两眼望纪珠,哈哈大笑:“幸亏我还有点料事之能,我们三少老弟可不真在这儿?”
纪珠微一怔,然后遥遥抱拳:“年爷。”
年羹尧答了一礼,带笑行了过来:“见着两位姑娘,听两位姑娘一提你,我就知道这准瞒不过铁霸王手下的弟兄,我也料准了你一定会找到这儿,我连停都没敢多停,就赶着把两位姑娘给你送回来了。”
纪珠道:“多谢年爷。”
年羹尧握了握纪珠的胳膊:“咱们弟兄,还说什么谢!”
目光一掠地上散落的家伙,然后投向君海堂:“怎么,还是动上手了?
君海堂吓得忙低头:“三少起先没说,属下不知道。”
纪珠道:“年爷,不能怪君老几位。”
年羹尧收回目光,微一笑:“好吧,你说不怪,就不怪。”
君海堂忙躬身:“谢年爷,谢三少。”
纪珠望年羹尧:“年爷,两位姑娘”
年羹尧道:“就在外头。”
一顿,扬声道:“两位姑娘请进来吧!”
只见影壁墙那一边,转过了赵桂琴跟如意,来近,赵桂琴叫了一声“三少”如意则施了一礼。
纪珠道:“两位受惊了!”
赵桂琴道:“也没什么,总是自己技不如人。”
年羹尧道:“老弟,这两位”
纪珠道:“一点私事,容后再奉告,现在我跟这两位姑娘要赶到别处去办一件事,就此告辞了。”
他没容年羹尧说话,抱拳一礼,带着赵桂琴跟如意走了。
年羹尧只含笑目送,也并没说话。
口口口
纪珠带着赵桂琴、如意赶抵了季晓风祖孙的住处。
眼看就要到门口了,赵桂琴突然停了步。
如意讶然道:“姑娘”
赵桂琴的神色激动而不安,没说话。
纪珠心里明白,道:“姑娘,总是要见的。”
赵桂琴强忍地点点头:“三少,请叫吧。”
纪珠上前拍了门。
陡听门里有人问道:“谁呀?”
纪珠道:“李纪珠。”
门马上开了,开门的是铁霸王手下弟兄里的那个小伙子,他看了赵桂琴跟如意一眼、道:
“三少,人已经送来半天了。”
纪珠道:“我耽误了一下。”
带着赵桂琴跟加意行了进去。
小伙子关上大门,跟在身后。
刚转过影壁墙,纪珠、赵桂琴突然停下了。
当然,如意跟小伙子也停下了。
院子里,堂屋门口,站着四个人,秦玉松、季晓风、小凤跟小虎。
秦玉松迎过来见礼:“三少。”
纪珠答了一礼,却注意者季晓风,怕他忍不住出手发难。
季晓风则面无表情的站着,却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赵桂琴缓缓走过去。
纪珠紧跟在她身边。
到了季晓风面前五尺外,赵桂琴停住了,一声:“爹。”突然跪了下去。
季晓风脸上仍没有表情,只听他道:“小凤、小虎,这就是你们的生身之母,叫娘。”
小凤、小虎没动静,脸色也够冷。
赵桂琴低着头道:“爹,您老人家别勉强他们。”
季晓风突然沉喝:“以后是以后的事,叫娘。”
小凤小虎脸上没有表情,话声里也不带一点感情,开了口:“娘。”
赵桂琴猛抬起了头,身子暴颤,泪水夺眶而出,望着小凤,小虎,双唇抖动,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纪珠忍不住道:“季老,进屋谈吧。”
季晓风转望纪珠,老眼突现泪光:“三少无论如何,季家存殁,永远感激。”
转身进屋去了。
小凤、小虎跟了进去。
没人管赵桂琴。
纪珠轻声道:“赵姑娘。”
如意上前扶起了赵桂琴。
都进了屋,宫子玉就靠坐在一张椅子上,昏迷未醒。
赵桂琴一怔,道:“三少,他就是”
“是。”
“不会错?”
“应该不会。”
赵桂琴神色一冷,眉宇间倏现使人杀机。
纪珠道:“赵姑娘。”
赵桂琴忙敛态低头,低低应道:“是。”
季晓风抬手道:“三少、五爷请坐。”
纪珠坐了,季晚风也坐了。
可是秦玉松没坐,赵桂琴跟如意也站着。
季晓风道:“三少让五爷他们送这个人来,是”
纪珠道:“这个人叫宫子玉。是八阿哥府的护卫,以前在‘侍卫营’供职,对于消除所谓叛逆,诱使我江湖同道变节投靠,立了不少功劳。”
季晓风“哦”了一声,却没说话。
纪珠转向赵桂琴:“赵姑娘,现在该你说话的时候了。”
季晚风双眉一耸:“她还有好说的吗?”
纪珠道:“季老应该看得出来,我是怎么对赵姑娘的。”
季晓风没说话。
纪珠道:“赵姑娘。”
“是,”赵桂琴应了一声,毅然接道:“爹,您的儿子,我的丈夫,小凤小虎的爹,确是我亲手杀死的”
季晓风猛然站起,须发俱张:“那你就不配叫我。”
小凤、小虎怒目望赵桂琴,直流泪。
季晓风又一声厉喝:“赵桂琴,你给我跪下。”
纪珠道:“季老,赵姑娘还有后话。”
季晓风道:“三少,人既然是她杀的,她还有什么后话?”
纪珠道:“季老何妨听赵姑娘说说。”
季晓风意似不愿,道:“三少”
纪珠截口道:“季老,恕我直言一句,要是你的儿子他该死呢?”
季晓风一听,脸色倏变。
小虎冲前一步大叫:“我爹怎么该死?谁说我爹该死?”
季晓风大喝:“小虎,不得对三少无礼。”
小虎叫道:“爷爷”
“大胆,还不给我退回来。”
季晓风伸手一把把小虎拉了回去。
纪珠道:“季老不要责怪虎兄弟”
季晓风吸了一口气,压制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道:“三少,我不愿意听也不相信我的儿子该死,但是三少既这么说,必然有三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