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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岩默然片刻,问道:“瑶雨同学,你的亲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听许岩没有继续否认,而是开口询问起病情来,陈遥雨不禁心中一喜:看来,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许岩是真的有点办法,不然他不会这样问了。
她急忙介绍了情况:得病的人,是陈瑶羽的外祖父,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从前天起,他就得了这种怪病,症状和宫雪婷父亲的一模一样,也是莫名其妙地昏厥,然后身体机能和各种器官开始急速地衰竭,现在只能靠着呼吸机和各种强心剂的刺激才能维持生机,性命垂危,医院已经下达了重度的病危通知书。
许岩问:“具体症状怎样,你见过了吗?你为什么说他跟雪婷父亲差不多呢?”
陈遥雨点点头:“医生一直在抢救,我也只能进去见外祖一面,但看着跟雪婷父亲的症状很像,他的脸上也有一股黑气,看着很吓人的。那些医生跟我们家属说的,就跟那天跟宫雪婷说的一模一样,都说是器官功能和身体机能都开始衰竭了,让我们做好最坏准备吧,我就知道了,这件事,医院是没办法了。
许岩同学,这件≯∨,事,你能帮我吗?”
许岩微蹙俊眉,坐在沙发上沉思良久。
从陈遥雨描述的症状来看,陈遥雨外祖父的病确实跟宫建国的病情一样,都是魔气入体之症。但因为病人已经八十多岁了,他的情况比起宫建国显然更危险,抢救的难度也更大。
因为手上还有着朱佑香赠送的驱魔丹,能否把人救回来,许岩倒不是很担心,但他担心的是救人回来之后会碰到的麻烦事。尤其是现在,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落入国安局的视野范畴里了,这个时候,安分守己地呆着是最正确的应对。否则让安全局发现自己的异常,以后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
而且,还有更麻烦的事——救了宫雪婷的父亲,让陈遥雨发现了,结果多了陈遥雨来找麻烦;若是再救了陈遥雨的外祖父,到时候又让其他谁注意了,那将来岂不是又要多出什么其他麻烦来?这对现在想极力低调的许岩来说,这是很不划算的。
许岩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最佳的选择就是该拒绝陈遥雨的要求,把她赶走算了。于是,他干咳一声:“陈同学,你外祖父得了这种病,我也很同情,但这件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现在科学发达,技术昌明,你家人得了病,你们该是多请教医生才是,不要胡思乱想,信科学才是正道啊!你还是赶紧回去联系其他大医院,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许岩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自觉中央台《走近科学》栏目的主持人也比不上自己严肃了。
听了许岩的推辞,陈遥雨没有说话,她只是用那双深邃又灵动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许岩,不说话也不出声,就这样看着他。
以前,许岩常听人说,沉默是最得体也是最睿智的回答。那时,许岩一直搞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着陈遥雨现在的表现,他就明白了。女孩子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的星星一般明亮,她就这样柔柔地看着自己,目光如水一般浸透了自己全身,甚至更浸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里。
许岩已经做好了设想,料想中,无论陈遥雨如何哀求恳求请求哭求甚至是翻脸破口大骂,他都可以随口胡说八道来搪塞对方;但现在这样,陈遥雨不哭不闹甚至连话都不说,只是用眼神来看着他,在对方明亮的目光注视下,许岩开始抵受不住了。
他转过身来,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并未放弃,一直锲而不舍地投在他的背后,那炙热的目光仿佛在烤着他的后背。
但许岩并没有回头。
足足过了五分钟,许岩听到了一声轻声的喟叹,叹声中含着深深的哀怨。然后,他听到陈遥雨站起身,慢慢地向门口走去,脚步声显得缓慢而沉重。
许岩转过头,看见陈遥雨已走到门边,她低着头,双肩低垂,那纤细的背影显得哀伤又疲惫。
看到陈遥雨的背影,许岩心中也是剧烈地一震: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本可以救下的人就这样死去,见死不救,自己的良心是否过意得去吗?
但自己不是神,世上每天都有人在生老病死,自己怎可能救得了那么多?
但这人与其他人不同,这人是求到了自己面前,但被自己无情地拒绝——对他的死,自己是否负有责任?人如果放弃了良心和道德,那与畜生和禽兽何异?
但今天我救了他,如果明天我有麻烦,谁又来救我呢?
就为了一个可能的危险,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去?
。。。。。。
几个相反念头在脑海里急速地翻滚着,斗争着,还没等脑子里的烦杂念头斗出个结果呢,鬼使神差地,许岩喊了一句:“陈遥雨,你等下!”
陈遥雨停下了脚步,这时候,她的唇边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与她那悲戚的脸容殊不相称。
“你终于还是动摇了!”
狡黠的笑容一闪而逝,陈遥雨转过头,肃容对着许岩,却不说话——她那表情肃穆得象要殉道的圣女一般。
许岩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心肠软的这烂毛病还真是没办法。
“陈同学,你既然过来了,出于同学情谊,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吧。但我也只能是看看——我说过,我是不会治什么病的,也就是陪你看看,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陈遥雨一愣,但她还是点头道:“没问题。只要你能过去,无论人能不能救回来,我一样承你的情。”
“还有一件事,你不能对其他人泄露我的身份——无论是你的家人,还是别的什么人。我的一切信息,我的身份和职业,都不能泄露。”许岩看着陈遥雨:“这个,你能办到吗?”
陈遥雨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她问道:“那么,我要如何介绍你呢?要知道,姥爷病重,家里很多人都守在那里,他们是不可能随便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进姥爷病房的。”
“这个,该是你去考虑的问题。只要不暴露我的真实身份,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吧——这个,你能答应吗?”
陈遥雨微微蹙眉,然后她默然地点点头:“我答应你,绝不泄露你身份。”
“你保证?”
“我保证!”
“还有,无论我做什么事,你不许多问,也不许多嘴——能做到吗?”
“这个。。。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尽力救我外公。”
许岩淡淡说:“我先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只能是去看看,什么都不能保证,你最好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
陈遥雨咬着丹唇,她狠狠地望着许岩:“还有什么要求?你一起说出来吧?”
许岩想了一阵,确实也找不到别的可说的了,然后,他说:“那,陈同学,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我要换身衣服和洗漱一下。”
“好的~不过,许岩,能抓紧一些吗?我外公的病很急,随时有危险的。”
“知道了!”
把陈遥雨赶出了门外,许岩想了一阵,他走过去想敲客房的门,但还没动手敲呢,客房的门却是自己打开了,朱佑香望着他,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被朱佑香这样看着,许岩也有点惭愧,他不敢面对对方明澈的目光,轻声嘀咕道:“对不起,轩芸,我又任性了。”
朱佑香摇头:“公子何必道歉呢?公子秉性纯良,依天性而行,何错之有?”
许岩明白,自己脸皮薄心肠软,胡乱应承下陈遥雨的请托,肯定会引来不少麻烦的。自己有了麻烦,就等于给朱佑香带去危险,但朱佑香并没有责怪自己,反而是温和地安慰自己,这让许岩反而觉得更加愧疚了。
许岩问:“有什么办法吗?”
许岩问得没头没脑,但朱佑香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蹙秀眉想了一下,最后摇头说:“吾觉得,现在的关键之事,在于公子的那位同学陈小姐。倘若她能保守秘密,不泄露公子身份,那公子事后就不会有多大的麻烦。但吾只担心,生死之间,那偌大的压力之下。。。陈小姐很难守口如瓶的。”
许岩还保佑一丝希望:“轩芸,我看这位陈同学虽然傲慢了点,但她为人不错,我觉得,她该是守信用的人,不会泄露我身份吧?”
朱佑香摇头:“许公子,吾并非诋毁陈小姐的品行,不过,生死之间有大恐惧,为求活命,人是不顾一切的。以吾数年间的游历经历来看——以吾的身份说这种话,可能会让公子您觉得很奇怪,不过吾还是要说:许公子,把性命安危寄托于女子的承诺之上,此乃世间最愚蠢之事。”
许岩点头,他也明白朱佑香的意思——倘若陈遥雨的姥爷被救活,事情传出去的话,只怕那些求救的病患家属会踏破了陈家的门槛。那时候,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陈遥雨,就会成为那些救人心切家属们的唯一希望。就像自己面对陈遥雨的恳求都顶不住了,那陈遥雨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她届时又如何顶受得住来自各方的压力呢?
许岩长叹一声,却知这件事,自己只怕是又犯了妇人之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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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遥雨站门外等许岩出来——按照自己平时与男生打交道的经验来说,知道有自己这样的美女在门外候着,一般没有哪个男孩子会忍心让自己久等的,她本以为,许岩会很快就出来的。
没想到,陈遥雨在门外左等右等,却是一直不见许岩出来。这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了,有些老头老太太起得早出门的,经过楼道,看到陈遥雨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守在许岩门前,他们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眼神,还有窃窃私语声:“这女孩子不像我们的住户啊?怎么天没亮就在这边守着了?这是等谁啊?”
“嘘~~这房间是那大学生小许租的——人家小许人长得俊,人又礼貌和气,当然讨女生喜欢了。。。这么一大早算啥,搞不好人家昨晚压根就没那个——你明白咋回事了吧?”
“哦~~难怪了!我就说了,现在的年轻女孩子,真是不知自爱啊!看这小姑娘也是长得挺漂亮的,怎么这么没羞没躁的,追男生都追到家门口来了?这还有点女生的样子吗?”
“所以说,生个女孩子,管教不好的话,比男生还要麻烦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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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那些说闲话的老头老太太们走远,陈遥雨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着。这时候,她才总算将心比心地体谅到了那些苦侯在自己宿舍楼前那些送花和等自己下去的男生的心情了。不过,历来是只有自己狠狠地把那些贱男人的自尊踩在脚下蹂躏的,但今天,自己却沦为了尊严被蹂躏的一方,这令得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她想狠狠敲门催许岩出来,但却又怕这样做会彻底惹恼了许岩,不肯再出手,想去想去,只能忍声吞气地继续站在原地候着,忍受着路过人们那异样的目光,陈遥雨在心里暗暗地发着狠,狠狠地扎着许岩的稻草人。
足足过了半个钟头,许岩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在开门之前,陈遥雨本来还想讽刺许岩几句化妆的时间比女孩子还磨蹭的,但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许岩,她一下愣住了:眼前的男孩子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领带整齐,神情严肃。那身深蓝色西装穿在许岩身上显得很合身,衬得许岩本来就颀长的身形更加修长,气度不凡,为这位本来还略显幼稚的男生平添了几分成熟的气度。
看到许岩这样的打扮,陈遥雨一下愣住了,本来要出口的讥讽一下全部留在了嘴里。许岩平素不讲究打扮,爱穿休闲服上课出入,谁都没想到,那个平素随和温和的大男孩这样打扮起来,还真有几分英气逼人的酷感觉,那份逼人的英俊令陈遥雨竟不敢正视对方的脸了。
她微微侧过了头,不满地说:“怎么这么久?耽搁了病情怎么办?”
许岩给了她一个白眼,却是当先往楼下走。陈遥雨愣了一下,才急匆匆地跟上许岩的脚步,急切地说:“我开了车来,就在楼下。我们坐我的车去吧。”
两人急匆匆地走到了小区停车场,上了车。汽车低沉地鸣响着发动了,缓缓驶出了许岩居住的梅花小区。车子沿着马路一路行驶,许岩注意到,车子并不是驶往市中心的人民医院的,但他也懒得出声提醒陈遥雨了——去哪里,这妹子应该心里有数,没必要自己提醒吧?
汽车驶出大学园区以后,陈遥雨偷瞟了一眼神情肃然的许岩,干咳一声:“许岩同学,关于你的身份,我要如何向我的家人介绍呢?”
许岩淡淡说:“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只要不泄露我的真实身份就好了。”
“这样的话。。。许岩同学,我有个设想,你看看合不合适。”
“你先说来听听。”
陈遥雨偷瞄了一眼许岩:“呃,许岩同学,你听着不要生气啊——我家里,有些老人是比较迷信的,我姥爷的这个病,脸上和身上都是一股黑气,又是神志不清,看着很像是中了什么邪。。。如果我说你是从香港请回来的大师,专门给姥爷驱邪的——这个,你会不会生气呢?”
许岩诧异地望了陈遥雨一眼,目光很是怪异。他实在想不到,这位看着一本正经冷若冰霜的女孩子,也有这么跳脱的思维,能想出这么异想天开又恰到好处的主意来!
扮演驱邪的法师,这样做的好处很多。因为魔气入体的患者,他的症状跟传说中的中邪很像,而许岩给人治病时候产生的各种异状,也可以用法师给人驱邪的借口来掩饰过去。
而且,一般人对于那些神怪诡异的东西都是畏惧的,对着能驱邪的法师更是敬而远之,对许岩也不敢过于接近和骚扰——如果许岩扮成哪个名医的话,且不说对方信不信,事后对方追着要病理说明就是一桩很麻烦的事情来着。
更妙的是,法师驱邪嘛,这种事,可能灵验,也可能不灵验。如果许岩治好了病患,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大家齐声赞颂许大法师道行高深,法力如神;如果万一治不好——呃,这才是常态好不好?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就跟求神拜佛一样,信则有,不信则无,谁能保证必定灵验的?
即使许岩治不好人,他也大可拍拍屁股说一声:“这位老先生孽缘太深,很抱歉,在下实在无能为力。”——世上从来只见过死者家属揪着治不好病人的医生不放的,什么时候见过家属们去找跳大神的法师麻烦的?
所以,扮成驱邪的法师,这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步妙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