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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天香很生气,非常的生气——沐圣阳这道士,竟然偷袭点了她的穴道,而且在众目暌暌之下,抱着她从容地上马出城去。
“该死的沐圣阳!如果我武功还在,你便有十几条手臂也不够砍。”华天香心中暗骂。她厌恶男性,此刻倚在沐圣阳怀中,肌肤所触,是道抱下结实的肌肉;鼻端所闻,是男子阳刚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檀香。这种感觉,令她除了厌恶外又多了几分烦乱。
沐圣阳一手抱着矫躯,单手持僵,策马急驰。虽然怀中拖着绝色佳人,他却心无绮念,心中只想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避开地朝杀手,直奔天府。
胯下骏马突然一声长嘶,沐圣阳凝目一望:“绊马索!”他心中警觉,地皇好快的速度。随着颠簸,就在两人将要落马之际,数把明晃晃的刀剑迎面砍下。
沐圣阳不慌不忙,修长的手指解开腰扣,手腕一抖,抽下腰带,以内劲卷布成剑,单手挡下四记杀招,同时抱着华天香在空中一个优美的转折,轻轻落地。月白道袍在风中飞扬,丰姿若神。
“好功夫,果然是名闻天下的吴阳掌教。”众杀手见他如此高绝功夫,不由得出声称赞,同时心中起了俱意,他们要对付的,可是名震天下的沐圣阳!
华天香在他怀中如腾云驾雾一般,心中暗惊,想不到他轻功也精妙至斯。她向来自负于轻功无人能比,这下不由得收了骄傲之心。
“这些人看来都是刀剑界的高手,你只凭一只手对付不了他们,快解开我的穴道。”
沐圣阳只是微微一笑,仍是单手拒敌。华天香见他如此夸大,神定气闲,一想:“难道他吴阳观的武功威力无穷,足以一夫当关,还是早已看破生死。”
众杀手见久战不下,转移攻击目标,刀剑纷纷往华天香身上招呼过去。
华天香见状秀眉一蹙,心中骂道:“果然是地皇的手下,无所不用其极,若我功力还在,那容得下你们嚣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别人怀中。”
沐圣阳身手经过千锤百链,反应极快,急速回身护住华天香,背肌突然一阵抽痛,地皇那一掌还真是结实,终究还是伤了他,沐圣阳手腕不自主的一松,让敌人有机可乘,一柄长剑见机钻入防御网,往华天香头部削下。如此险境,饶华天香是武学高手,也只能闭目等死。
“低头!”沐圣阳见这一剑躲不掉了,低声说道。
事态紧急,华天香也顾不得沐呈阳是她素来厌恶的男子,赶紧将滚首埋在他怀中。
“噗”地一声,沐圣阳以身代受一剑,长剑刺入他的肩头,道袍染血,血河弯弯曲曲的流到华天香脸上。血腥味人鼻,华天香明白沐圣阳以自身为盾,替她挨了一剑,平日冷漠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嘴里却骂道:“命危之际,你还不肯下狠招,活该受伤,快闭住气。”
沐呈阳依言闭气,只见华天香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扬手一洒,众杀手随风吸入,顿觉头晕目眩,胸中欲呕,惊叫道:
“你你这妖女,使了什么毒?”
华天香冷笑:“对付你们这种小角色,还用不着本座的毒香,这是昏月草,会让你们手脚无力,大呕大吐一整天,识相的就不要再跟来,否则本座一人一剑送你们归西。”
沐圣阳趁此机会,抱着华天香纵身一跳,出了剑网,跳上马匹,急驰而走。
两人急驰了一会儿,见后面并无追兵,沐圣阳放缓退绳,在一处水泉前停了下来,反身解开华天香穴道,长臂一伸,轻轻将她抱下马来,靠着树干休息。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对头风。
“嘿!嘿!杂毛道士动不凡心,拐带美女,要去哪里风流快活啊?”
“这样的美女,老子还是头一次看到,配个道士岂不可惜,乖乖跟老子回家吧,保证好好疼爱你的。”三个相貌猴琐,眼焚淫火的大汉,从密林中步出,”六双眼睛直盯着华天香,就像饿狗看到上等羊肉一般。
华天香听到此种下流言语,秀容一凛,眸中寒光一闪。
“你!你!你这个妖女!”三个大汉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手腕一凉,双手齐腕而断,惊恐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没命地逃出树林。
华天香虽然内力尽失,但是武艺犹在,对付这些乡野村夫还绰绰有余。她清丽的面穿上闪过一丝厌恶,随即恢复淡然冷漠,将抽中的匕首浸入泉水中洗净。
“你这又是何苦呢?”沐圣阳轻叹道。
华天香清洗匕首的动作停顿,冷冷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断了他们的双手,会让你比较好过吗?”
华天香转过头来,看着沐圣阳,如冰的冷漠眼神中夹杂着不屑。
“仁慈的沐掌教,认为本座应该放过这些心怀不轨的男人吗?”
“我认为你应该放过自己。”
沐圣阳沉静地说道,清澈的眼眸中隐见怜惜。这些欲火焚身的男人不值得同情,但华天香下手时,她眼中冷酷的神情,不是一个如花年华的女子该有的。
“不知所云。”华天香冷哼一声,擦干匕首,收入怀中,忽然说道:
“刚才你为什么不下杀手,以你的本事,先杀了一两个,闯出重围,不是难事。”
“他们只是奉令行事,罪不致死。”
“那我们两人就该死了?”华天香语带讽刺:“要不是你迟迟不下杀招,这些刺客也不会找到机会砍你一剑。”
“多谢香座关心。”沐圣阳对她回以微笑。
华天香听他如此说,脸色一僵,冷冷说道:“谁关心你了,我只是不想将命送在你这笨道士手里。”
沐圣阳听她如此不客气,仅是微微一笑。
两人又急驰了一会儿,见后面并无追兵,才放心找店住宿。
店家看是个青年道士,月白道抱上血迹斑斑,手上抱着秀美绝伦的姑娘,前来投宿,不敢多问什么,将店里仅剩的一间房派给他们。
“事态紧急,不得已冒犯香座,请原谅。”沐圣阳将华天香轻轻放在床上坐好,躬身一揖。
“都已经冒犯了,还多说什么。”华天香柳眉一皱,口气不悦。
沐圣阳仍是微微一笑,命店小二送来热水,自己则在门外守着,让华天香沐浴更衣。
华天香长吁一口气,轻解罗衫,取出香粉洒人热水中,这是她自制的香药,有舒筋活血,恢复疲劳的功能。她整个人泡在浴桶中,心中想着,沐圣阳这个男人,居然把自身当肉盾来保护她,说他是傻子呢,却又和地皇才智比肩。
她从小不亲近人,也不轻信人,什么友情、爱情,甚至连因人而感动,一次也没有过,和红紫双婢唯有主仆之义,无朋友之情。她唯一关心的是香料,投注心力最多盯是一身武功。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相安无事。
今日却为了圣香卷人吴阳观和地朝的斗争中,真是始料未及。
“哪个人不是以保护自己为优先呢?何况是自私的男人。”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男人的自私无情,童年的恶梦至今困扰着她,但是想到沐圣阳为了保护她毫发无伤,背上中了地皇一掌,肩上中剑,不禁感到迷惘,从沉思中回神,猛地感觉到些微寒境,原来她泡到浴水凉了还不自觉,想起沐呈阳还在门外守着,赶紧起身。
沐圣阳先前吩咐店小二到衣铺去买两袭新衣,放在床上。华天香一看,鹅黄色衫子,是她向来喜欢的素谈,清冷的脸庞露出一丝难得的笑,今日总算有一件合意的事,想来道士的喜好和她颇为一致——都喜淡素干净。
“沐掌教久候了。”在门外守卫的沐圣阳,听到清冷的语声,随即房门“呀”地一开,华天香亭亭立在门前。
谁说水阁香座妖媚呢?沐圣阳不禁质疑江湖传言,立在他眼前的华天香,清丽出尘,那来半分妖艳。
“不妨事。”他微微一笑,进屋梳洗。
男人洗澡向来不那么讲究,半刻钟就沐浴完毕。沐圣阳脱下道抱,换上书生装扮,方巾白衫,俊雅之外更见滞洒。来倒水的店小二,看到这一对男女梳洗完毕后,宛如瑶台双壁,男的英俊,女的秀美,不禁心中欣羡。
华天香瞥见店小二端出去的洗澡水,血色浓厚,知道他失血不少。
“你伤得不轻,还有力气带着一个内功尽失的人赶路吗?”
她蛾眉微蹙,眼睛却是望着他处,神色冷淡。
“在下还挺得住。”沐圣阳微微一笑。
华天香静默了。她亲眼见到那一剑刺得颇深,若是平常人早就哀号震天响了,沐圣阳却是神色平和,无一丝痛楚神情,此人年纪轻轻便当上吴阳观掌教,果然非同小可,高绝的武功,不凡的忍耐力。
“让你受惊了。”沐圣阳语带歉意。
“死不了的。”华天香冷然回道,心中老大不以为然,心想,你为我挨了一剑,绝口不提,却来关心我是否惊吓到了。
沐圣阳究竟是硬撑场面的伪君子,还是真具有超凡的忍耐力和温柔性格?
“地皇那一掌非同小可,就算你内功精湛,五脏六腑没被震碎,也总有外伤,是好汉就不要硬撑。”华天香再度开口,还是不客气的口吻。
“香药虽然不能治伤,但可减轻伤口疼痛。”
华天香一抬手,像随手掷弃物般地不屑:“答”他一声,一个精致的小香囊落在桌上,说完闭目调息,似乎房里没沐呈阳这个人存在一般。
香座赐药给男人,是破天荒头一遭,水阁众人若知晓,必定震惊不已。紫妍大概会说:“我就知道,主人会了解沐掌教的为人的。”华天香心中冷哼一声。
沐圣阳微微一笑收下香药。
虽然华天香神色语气颇为无礼,但他心中明白,她今日是为他破了例。
想起武林传说为一睹香座庐山真面目而失明的武林高手不计其数,如今他不但见着了香座的秀丽容颜,还抱着她奔驰了一整天,现在连香药也在手,这事若传出去,只怕他沐呈阳会成为天下男人怨恨的对象,想至此,不禁芜尔一笑。
他五岁入道,清修二十余年,对女子从来没有非份之想,对香座破例赐药既不欣喜也不得意,在他眼中,美如天仙的女子和一枝小草是没有差别的。
沐圣阳取出一点药粉,伸手想要徐在背上,却牵动肩上伤口,剧痛之下倒吸一口冷气,白衫渗出血迹。他忍着疼痛,强抑住声息,举臂艰难地上药。
端坐床上闭目养神的华天香,内功虽失,耳力依旧敏锐,没有漏掉那一声痛楚的吸气。
“他就算痛死也不关我的事。”华天香心中如此想着,却忍不住微睁双眼,偷膘了沐圣阳一眼。
不料圣阳也正凝视着她。
华天香连忙避开他那清澈的眸子,维持一贯冷漠,淡淡地说:
“准备走哪条路到天府?”
“再二十里路就到地朝边境,那儿有座杜家庄,庄主是吴阳观俗家弟子,我们可以暂时休想几天,再入天府。”
华天香轻嗯一声,表示无意见。
她站起身来,几乎垂地的黑发在月白衣衫后柔顺地垂下,优雅地徐徐走向门边,说:
“天色已晚,不妨碍沐掌教休息了。”就要出房门另找休息之所。
她宁愿死也不要和男人同室过夜,呼吸污浊的空气。
“等等!”沐圣阳见她已失去内力,还如此高傲倔强,不肯受人保护,心急阻拦,抓住了华天香的手。华天香柔夷被包覆在宽大温热的手掌中,柳眉一挑,面罩阴霸。沐圣阳却是一怔,立即放手,如遭火炙,低声说:“失态了。”心中怦然而动。
“你乃吴阳观之主,和水阁香座同室而寝,不怕清誉毁于一旦?”
华天香语带嘲讽,她从不在意世人对她的评语。
沐圣阳微微一笑:“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
这句话出自庄子逍遥游,意思是:能看清自我和外在事物的分别,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耻辱和荣耀。
沐圣阳乃吴阳观掌教,道家经典自然烂熟于胸。而此时此境,为了让华天香的安全,只有这么说了。
“你的意思是,即使全天下人都非议你和本座同室而卧,你也不在意吗?”
华天香冷然的眸子在沐圣阳脸上一转,看到自信又坦然的神情,心中生起一丝无名怒气,冷冷道:“可是我在意。”说完举步又要走出房门。
沐圣阳见她如此坚持,饱袖一挥,挡住她的去路,温和地说:
“那请香座安心在房中就寝吧!”他披上外袍,捻指截了根蜡烛,就徐步走出房门。
“沐圣阳,你准备在房外,站一夜的岗,秉烛夜读吗?”华天香嘲讽。
林圣阳回首一笑,俊雅的容颜更蕴温煦,笑道:
“秉烛夜读,也别有一番情趣。”
“情趣?哼!你伤口痛的时候就无丝毫情趣了。”
华天香“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心中不知为何一股怒气。
“可笑,我和沐圣阳非亲非故,只不过是个倒楣的陌生人,他不需要如此费心。”想到沐圣阳白衫上隐见斑斑血迹,华天香蛾眉微蹙,勉强自己漠视他身上的伤。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恢复体力。
她抖开棉被,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接着“哆哆哆”三声。
已经三更了吗?华天香睁眼望着房顶,轻叹一口气。
早早便上床,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数度试着澄清脑中杂念,窗外那一抹烛焰却缠绕着她的意识,轻柔地环绕着她的心。
真是令人气恼啊!自开始习内功,十年来第一次,无法人睡。
“自从遇见沐圣阳,不但中毒、遭人追杀,如今就连清心睡个觉也不能,他到底是圣人还是麻烦鬼?”她心中很恨地念着,对沐圣阳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沐圣阳负伤在身,却还在寒夜冷风中守夜,这是他自己要活该受罪,与我无关。”华天香不断告诉自己。
“他可以另外找地方就寝,不必硬挺着保护我,我即使内力尽失,也不是一时三刻会被解决掉的角色,沐圣阳柯必如此逞强?”华天香如是想着。从没想到,逞强的也许是一丝内力都使不出,变成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的自己。
“青年相公,夜里在房外读书,好兴致啊!”沙哑的声音传来,听来是名年纪不小的老婆婆。
沐圣阳温和地嗯了一声,有礼地回应:“老夫人这么晚了,怎未就寝?”
“称呼我夫人,老婆子不敢当。这间小店是咱儿子的,老太婆浅眠睡不着,就会到店里巡一巡。怎么,小娘子闹别扭,将你赶出来了?”
华无香听到窗外的沐圣阳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好像颇为尴尬,不知如何作答。她秀眉不悦地拱起,哪来的老太婆,半夜没事在那儿胡说八道。
“看来你很疼老婆,一个人乖乖在房外守着,要等小娘子气消了吧!像你这样长相、性情都好的男人,实在少见喔!看你家的小娘子,还不是普通的俊。小心啊!住楼下那几个痞子,自今儿一个你们小夫妻俩来打尖,几双贼眼就在小娘子脸上打转,一副饥渴馋涎的样子,恐怕在打歪主意。”店婆和沐圣阳闲扯了几句就走了。
说鬼鬼到。两个獐头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