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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再度以烈火燎原之势在翔鹰集团大楼热闹传开,这一回,是有关集团财务副总裁的得力助手钱家声。
“喂,你听说了吗?”整洁的洗手间里,一个女同事一面对镜梳理头发,一面说道。
“听说什么?”另一个女人伸手抢过她的口红“这是新款的吧?借我一下。”
“你没听说钱家声的事吗?柴副总炒了他了!”
“什么?柴老炒他?”口红意外超出唇线“不可能吧,他那么一个懂得逢迎拍马的人,柴老不是一向很欣赏他吗?”
“这我就不知了。财务部的人告诉我刚才柴副总在办公室里把钱家声骂了一顿,之后他就回到自己办公室收拾东西了。”
“怎么回事啊?会不会是因为柴晶晶?”擦口红的女人忙著找卫生纸。
“柴副总的千金?你的意思是”
“八成钱家声玩弄人家感情,惹恼了柴老吧。”她说,专心地对镜拭去唇畔的红渍。
“不会吧?他玩弄人力资源部那个刘玉婷也就罢了,连柴副总的宝贝女儿都敢得罪?”
“谁知道?”擦完口红的女人对镜嘟了嘟嘴,忽地,双眸愕然圆睁。
一张严厉冷淡的脸孔与她在镜中对望。
刘玉婷?
她心跳一乱,双颊马上泛起尴尬的红潮。“呃,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喃喃道歉。
可刘玉婷根本不理,冷冷挤开她,打开水龙头,使劲清洗双手。洗完后,她用力甩动双手,清凉的水滴溅得两个女同事上衣都湿了。
然后,她转过身,带著苍白的脸色与充满恨意的眼神忿忿离去。
“家声,我听说了。”女人娉婷的倩影如一阵风般卷进钱家声的私人办公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收拾著东西的钱家声听闻清脆的质问,缓缓抬头“晶晶。”他低声唤,嗓音紧绷。
柴晶晶心一紧“到底怎么回事?”她双手撑住办公桌面,仰起清秀睑庞“爸爸告诉我他告诉我——”
湛眸一沉“告诉你什么?”
“他说你收了张支票。”明眸凝定他,忽亮忽暗“是真的吗?”
他没有回答。
“他说,因为他要求你离开我,所以你跟他敲诈了两千万——”她咬牙“算是分手费。”
他依然不语,静静继续收拾东西。
她忽地伸手扯住他的手臂“你回答我!钱家声,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收了那张支票?”
“我是收了。”
“什么?”柴晶晶愕然,半晌,只是僵立原地,脑海一片空白。
他真的收了支票?真的跟她父亲敲诈了两千万?不!她不信!怎么可能?
“家声家声,你别别开我玩笑,你说实话。”她瞪著他,嗓音发颤,容色发白“我爸他是胡说八道的吧?”
他默默望着她“我是跟他要了两千万。”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
“你为什么需要?这么大一笔钱啊!你就这么缺钱吗?”
“我是缺钱。”
“那也不能用敲诈这种手段!”她几乎歇斯底里“拿出来!家声,把那张支票给我!”
“晶晶,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不听!你拿出来就是了!”一面尖声喊著,她一面动手摸索他全身上下“在哪里?你把支票藏在哪里?”
“晶晶,住手。”他试图阻止她狂乱的举动。
她不听,依然固执地搜身,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上四处抚探,让他既尴尬,又不禁莫名发热。
这太荒唐了
“拿出来!你拿出来啊!”玉手伸进了他的裤袋。
他连忙把它抓出来,紧紧定在他胸前“晶晶,你别胡闹了!”
她仰头,泪光莹莹“支票到底在哪里?”
他一阵心软,松开她的手,伸手探入西装内袋,取出柴玉明刚刚落款签名的支票。
她一见,马上就要伸手抢过来,他连忙退后一步。
“家声!给我,我撕掉它!”她气急败坏地喊。
他摇头,神态凝肃“不行。”
“为什么?”她用力跺脚“我不要你收这种钱!不要你跟我父亲要什么分手费!你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居然用这种手段要钱?你怎么能这么做?简直太无耻了!”
一连串的斥骂激得钱家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凝望她,湛黑的眸愈加沉黯“这不是分手费。我们两个根本不算正式交往,又何必分什么手?”他顿了顿,唇角牵起自嘲“可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卑鄙;这笔钱的确是我向你父亲敲诈的。”
“你为什么要敲诈他?”
“因为他利用我完了之后便想一脚把我踢开,因为我确实需要一大笔钱,因为他有不少把柄落在我手上。”他冷静地解释,一句比一句更锐利,一句比一句更撕扯著她疼痛的心。
她眨著酸涩的泪眼,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把把支票撕掉——”她颤著嗓音再度恳求。
他闭眸,深吸一口气“我不能。”
心碎了,泪水纷纷坠落。“我瞧不起你,钱家声,你如果是男人的话就不会做这种事不,任何有骨气的人都不会这么做。你简直你太令我失望。”
“很抱歉令你失望。”他紧紧咬牙,伸出拇指缓缓替她拭去颊畔泪水。“我真的很抱歉,但我,就是这么一个男人。”他哑声说道,幽邃的眼眸掠过复杂暗影——彷佛带著几分柔情,几分歉意,几分自嘲,还有几分藏得极深的压抑与痛苦。
她没看见,悻悻然展袖抹去眼泪。
“再见!算我看错人了。”
他默然,怔怔望着她倔强离去的背影。
“好啦,这下我可总算摆脱这个小麻烦了。”他自言自语,语声似乎轻快,可紧紧交握的指尖却狠狠刺痛了掌心。
夜逐渐深了,苍黯的夜幕缓缓罩落城市。
可总是五彩缤纷的台北市,并没有因为黑夜的来临而稍稍褪去颜色,相反的,她仰起抹上淡淡胭脂的容颜,微笑接受夜的披风。
夜晚的台北,是美丽的、自信的,可绚丽的容姿后,掩著不为人知的寂寞。
城市是寂寞的,因为住在城市里的许多人,许多心,是寂寞的,因为在城市里生活的人总要戴上刚毅坚强的面具,纵使他的心有多么脆弱
想着,钱家声的嘴角不禁自嘲一扯。
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只因为失业了便让他忽然成了个诗人?又或者,是因为下午被柴晶晶痛骂了一顿?
她瞧不起他,她对他失望,她认为他没骨气。
是的,他是没骨气,事实上,他也鄙夷所谓的骨气。
人为五斗米折腰,这不就是社会的现实?生活在这个世界,生活在这座精明冷厉的城市,他一向懂得游戏规则,不是吗?
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这就是这个社会信仰的真理!
他没有错,跟柴老要来的支票是他该得的补偿,就算敲诈也好,他拿定了,因为他的确需要
“我没有错。”他坚定地对自已宣称,透过车窗往前方直视的眸光忽地冷冽。
他没有错,他只是照游戏规则玩而已。
一念及此,他忽地用力踩下油门,宝蓝色的cetiro往阳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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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小哲是我的儿子?”听闻爆炸性的宣言,纪礼哲只觉脑子一阵晕眩,扣在指间的咖啡杯一晃,差点落下。
他瞪著将他邀来谭昱阳明山别墅叙旧的学妹,眸光又是震惊,又是不信,还有微微的茫然。
程馨心一扯,胸口为他莫名的眼神发疼“我就知道学长完全忘了。”
“忘了?我究竟忘了什么?”他完全不记得了,不记得他曾经与她缠绵欢爱,甚至令她怀了孕——这个学妹对他而言,一向就只是个学妹啊。
“学长,你记不记得你毕业那年生日?那天,你在酒吧喝得烂醉——”
纪礼哲脸色一白。
是的,他想起来了,那天,他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命令他马上回台湾进翔鹰集团工作。父亲不许他留在美国,不顾他成为建筑师的梦想,硬要他回国继承家业。
他拿自己患上胃病的身体威胁他,他这个做儿子的只得乖乖听命。
梦想被剥夺的不甘心让他自暴自弃地喝了一整天酒,试图麻醉自己
“那天晚上,当我看着你醉醺醺地从酒吧里出来时,我很心疼,又好高兴,因为自己终于有跟你单独相处的机会。”程馨幽幽地说“我赶上前扶你,将你带到附近一家汽车旅馆。”
“你为什么这么做?”
朦胧的眼眸凝定他“因为我爱你,学长,当时的我其实暗恋著你。”
“什么?”他一震。
“我一直喜欢著你,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她沙哑著嗓音“在你心底,一直有另外一个人。”
是婉儿——她指的是婉儿
纪礼哲心一痛,想起不久前才逝去的女孩,他身子忽然开始发颤。
程馨注意到他激动的神情,容色一黯“我想,你现在也依然爱著她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望着她,等著她说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还是很渴望你,就算只有一晚也好,我希望与你共度,只有一个晚上也好——”她忽然停住了,容颜逐渐染上哀伤。
“可是我隔天早上并没发现你,我以为我是由自己去投宿的,我当天就回台湾了——”他说不下去了,知道自己每一句话都正深深地刺痛她。
他毫无记忆的一夜,却影响了她一生
“我只是出去买个早餐而已,回来以后,你已不见人影。”她摇摇头,眼眸氤氲雾气“这是命,学长,命运注定我俩无缘。”
“程馨,对不起——”
“不,你不必道歉。”她摇头“是我自愿的。”
“所以你后来就嫁给了钱家声?”
她别过头“嗯,正好家声跟我求婚,我一时冲动就答应了。”
“他知道你怀了小哲吗?”
“他不知道。”她颤著嗓音“他一直以为小哲是他的儿子,直到有一次小哲受伤送医院,需要输血,他才发现小哲原来不是他的儿子。”自责让她的泪水一滴接一滴流落。
他展臂拥住她“我对不起他,我应该好好谢谢他。”
她哭倒在他怀里“学长,小哲他得了白血病——”
“白血病?”他失声“你是指血癌?”
“对,血癌。”她哽咽著“这几年他一直接受葯物治疗,虽然病情控制住了,可身子一直很弱,我们想尽办法替他找合适的骨髓做移植手术,却一直一直找不到——”
“别哭,程馨,我来想办法。”他安慰她“我一定会帮小哲找到骨髓的。”
“不,其实家声的朋友已经帮我们找到了,可那个人那个人一开口就要两千万——”
“两千万?”
“嗯,这数目太大,我们俩一时凑不出来”
“我有。”纪礼哲截断她的话,眼神温煦“交给我吧,我来付钱。”
“你真的有钱?”锐利的嗓音突如其来响起,客厅里心绪震荡不已的两人同时调转视线。
“钱家声?”瞳底映入来人面孔,纪礼哲不觉愧疚。
惭愧的神色似乎震动了钱家声,他握紧双拳,冷冷瞪视他“你不必这样看我,纪总,我是错把你儿子当成我儿子,那也没什么。”
“我应该谢谢你,家声,这些年多亏你照顾小哲。”
钱家声脸色一白“你不必道谢!”他咬紧牙“小哲他也是我儿子,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无论如何,我还是谢谢你。”说著,纪礼哲站起身,伸出右手。
钱家声一动不动,他瞪著那只表示友好的手,双手微微发颤。终于,他一甩头,伸手与纪礼哲一握。
这一握,就表示了他承认小哲不是他亲生儿子;这一握,就表示他不再是小哲心中最亲爱的父亲;这一握,就表示
他猛地抽回手“你不必烦恼钱的事,两千万我已经凑到了,我来替小哲出这笔钱。”
“不,让我来吧。”纪礼哲连忙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让我来吧。”
“我知道翔鹰集团最近状况不好,你手头可能也很紧”
“没错,翔鹰情况是不好。”纪礼哲微微苦笑“可你相信我,两千万对我来说并不是一笔大数目,我完全拿得出来。”他眸光真诚。
钱家声一颤,彷佛被那样的眸光给烫到,他握紧双拳,拚命地握紧
“家声,让礼哲出吧。”程馨柔声插口“我知道你筹这笔钱不容易,算了,又何必麻烦你四处向朋友借钱呢?”
麻烦?她为什么这么说?他从来没这么想过!只因为小哲找到了亲生父亲,就不需要他来插手吗?
“我不觉得麻烦!一点也不!”他忽地瞠目狂吼,狠狠瞪视客厅内另外两人。
程馨被他粗暴的神态吓了一跳,不觉往后一退,纪礼哲轻轻握住她的肩。
他瞪著他们,瞪著惊吓的她与温和的他,胸膛熊熊燃烧的烈焰逐渐灭了,冰凉的寒意缓缓漫开。
他们才是小哲的亲生父母,纪礼哲才是小哲的亲生父亲——瞧他们,连名字都相似呢,程馨当初这么取名肯定有她的用意。
只可惜他到现在才领悟,到现在才明白
他太傻了,蠢得教人不敢相信!
一念及此,钱家声忽地从上装口袋取出支票猛力一撕,跟著用力一甩。
碎成两半的纸片,宛如柔美的羽毛,在空中轻盈飘落——“我像个白痴。”他喃喃自嘲,眼眸迷蒙。
这张支票——这张他出卖了自尊与格调换来的支票,再也不需要了
好半晌,他回过神,哑著嗓音问道:“小哲呢?”
“他在楼上睡觉。”
“这么早?”
“嗯,他体力还没完全恢复,我让他早点上床休息。”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我上楼看他一下。”
“家声,我”程馨开口想说些什么,神情不忍。
“别。”钱家声做了个手势阻止她,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唇角的微笑显得勉强“我上去看他一眼,就一眼,然后我马上走,马上走——”他忽地一顿,恍如不知所措地看了她一眼,可只一转瞬,他立即转身离去,迅速行进的步履,微微不稳。
“宝宝,他真是个坏蛋,简直坏透了。”柴晶晶抱著爱犬,哽咽著嗓音喃喃数落。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扉轻轻笼上她苍白的容颜,淡淡地染上她漾著泪的眸,染出一片惆怅。
在这么深、这么静、这么惆怅的夜里,柴晶晶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一个人。
一个坏男人。
“我还骂过刘玉婷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傻到爱上一个坏蛋,可原来原来我自己也一样傻。”她抱紧宝宝,湿湿的脸颊贴上它柔软的毛“我是白痴。”
宝宝低低哀呜,悲伤的黑瞳瞅著它最亲爱的主人。
“我是白痴,宝宝。”
宝宝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她的颊,尝到一股咸味。
她对它苦笑,颊畔泪水静静滑落。
“他让我失望,宝宝,就像爸爸让我失望一样,我曾经纺再也不对任何男人怀抱希望的,我曾经纺不会像妈妈一样傻到去爱一个男人,而且还爱上那么坏的男人
我想,这辈子绝对不会有任何男人能让我动心的,可偏偏是他,偏偏是他——”她展袖抹泪“当初倒不如不要接近他了,我应该离他远一点,我早该知道的,不论是爸爸还是他,他们只会只会——”
只会让她伤心而已。只会让她失望,只会让她痛苦
早知道对他恶作剧会赔上自己一颗心,当初她真该离他远一点的。
她该离他远一点,可为什么脑海却浮现了那天在文化大学后山他对她微笑的脸孔?
他对著她笑,递给她一支火花灿烂的仙女棒,可一对黑眸却比火花更晶亮。
我知道跟我这种人一起过生日你很哀怨,不过你也不必摆一副这么悲苦的表情吧?
他笑嘻嘻地对她说,她以为他注意到了她低落的心情,所以特地这样做来振奋她的精神。
那一刻的他,是温柔的,温柔得令人感动,温柔得让她不小心遗落了自己的心
“如果生日那天我回家去,不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那她就不会不小心喜欢上他了。
归根究柢,是她自己的错,是她自己傻——“是我太傻,宝宝,对不?”她泪眼蒙胧地问。
宝宝拚命舔她,试图安慰她。它不想见她哭,它的主人一向那么活泼开朗的,她一向笑得那么甜美、那么灿烂,它不要她哭。
“汪汪、汪汪。”它轻轻吠著,忽地,门外不易察觉的细微声响震动了它,它连忙竖起耳朵。
“晶晶,开门,柴晶晶,你给我开门!”细微的声响转成男人暴躁的嗓音,跟著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隔壁那家伙?
宝宝愕然,瞪大一双黑亮的瞳,担忧地望着它的主人。
果然,柴晶晶泪痕未乾的脸显现怒气,以及淡淡惊慌。她敛著呼吸,抱著它一动不动。
“晶晶,我我知道你在家,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不知怎地,男人说话断断续续地。
她僵著身子。
“开门!柴晶晶!开门,”他好像生气了,开始用力踹门,沉重的闷响在黑夜听来格外吓人。
柴晶晶忽地站起身,脸上的惊慌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怒气“我不开!你这个白痴!离我远一点!”
“开门!”
“你快滚!不然我报警了。”她尖声威胁。
而这威胁彷佛产生作用了,他停下踹门的动作,静了下来。她听见他转过身,往自己家里走去。
真是个真是个没用的男人,一听见报警就吓成这副德行,真没用!
她又是鄙夷,又是心痛,再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泪水又开始不争气地坠落了
正当她无奈低泣时,门外忽然再次有了动静,这一次,不是粗鲁无礼的踹门声,而是小提琴乱七八糟的调音声。
是她的小提琴——上回她在他家练习、遗忘在他家的小提琴!
他想拿它做什么?
柴晶晶不解,不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终于,在将近一分钟粗鲁的调音之后,他正式按下弓弦,拉起了悠扬悦耳的旋律。
是——“爱的礼赞”?
艾尔加的“爱的礼赞”她曾经故意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一遍又一遍地刺激他的乐曲。
他竟在她门外拉起了“爱的礼赞”——他什么意思?
这算某种报复吗?
柴晶晶苍白著睑,当乐曲逐渐缠绵而激昂,她身子也逐渐颤得厉害。
学姊说过,当年钱家声追她时,曾经在她宿舍楼下一遍又一遍地拉这首曲子,热情的琴声打动了宿舍里所有女孩,每个人都劝她答应他的追求。
他终于以热烈的攻势得到了学姊。
可他今晚为什么在她门外拉这首曲子?他有意嘲讽她吗?还是这是他表达歉意的方法?
她不会原谅他的!绝不会!
一念及此,她忽地放下宝宝,走向门扉,怒气冲冲拉开了门“你究竟想怎样?钱家声!非把所有邻居搞得鸡犬不宁你才高兴吗?”
他停止拉弓,放下小提琴。
她见了,一把抢过“这是我的小提琴!”
他没说话,泛红的双眸默默盯著她,跟著,打了个酒嗝。
迎面冲来的酒味令她蹙起了眉“你喝酒了?”
“是的,我喝酒了。”他忽地吃吃地笑“所以你是打算让我进门呢?还是让我继续在门外发酒疯?”
“你!”她怒视他,在发现附近已有几个邻居探头探脑后,她忽地伸手一把将他拉进屋。
“你疯了!”关上门后,她立即转身怒斥他“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摇摇晃晃走进大厅,在地板上颓然坐倒。宝宝冲到他面前,低低吠吼。他瞪它一眼,挥了挥手“离我远一点!笨狗,呃,小心我把你煮来吃。”
宝宝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继续吠叫。
他只得不理它,抬头,迎向柴晶晶怒意盎然的容颜“你一定很讨厌我吧,晶晶。”
“当然!”
“其实我也讨厌我自己。”他颤颤微笑“有时候也会想,呃,像我这种人到底有没有存在的价偿——”
“你神经啊!”她心一扯,莫名疼痛“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是真心话。”他低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真的,没说谎。”
“你喝醉了。”
“没有!”他迅速否认,跟著,停顿一会儿,眼神微微迷茫“可能有一点吧。”
“你——”她又气又急,又是不知所措。他醉了,而她完全没有应付醉汉的经验。
“你知道我刚刚拉的曲子吗?”
“当然知道。你忘了我曾经练习过很多遍给你听吗?”她讽刺他。
而他彷佛听不懂她的嘲弄,对她微微地笑“从前念书的时候,我为了追程馨,拚命练这首曲子,拉给拉给她听,后来,她答应了我的求婚,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嗓音瘠痘“我那时候很喜欢她真的很喜欢。可我没想到,对她而言,我只是个替代品——”
闻言,她怔怔地望着他。
“我跟她结了婚,生了小哲,可小哲不是我儿子——”
“什么?”她一惊,不觉坐倒在他身畔“你说小哲——”
“是纪礼哲的儿子。”他阴郁地接口。
纪礼哲?小哲是纪礼哲的儿子?
柴晶晶不敢相信,可仔细一想,这样一来许多问题都有了解答。为什么学姊会跟他离婚,为什么他明明很爱小哲却又不敢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为什么他怎么也不肯告诉她真正的原因——礼哲,纪礼哲——难道学姊爱的一直是另外一个男人?不是他?
她的心揪紧了“你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哲受伤送医院那次,我想输血给他,却发现自己不能输。”说著,他忽然笑了,笑声既沉哑又尖锐“我是他爸爸,竟然连输血给他都做不到,竟然连这点忙都帮不上哈哈!哈哈!”
这笑声,太悲伤了,盛满了浓浓无奈。
她不忍听,不觉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哦,家声。”她为他心疼,虽然刚刚还想着要离他远一点,现在却不禁要为他心疼。
他望她一眼,像孩子般祈求的眼神震动了她,然后,他弯下腰,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我刚刚才知道纪礼哲原来就是小哲的亲生父亲,我拿著支票想给程馨,可她却说不需要,纪礼哲会出钱的”
柴晶晶双手”紧“什么?家声,你的意思是那张两千万的支票是要给学姊的吗?”
“是要给小哲治病的。”他哑声答“那个提供骨髓的人要求两千万。”
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小哲他才出此下策!
她眼眸一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说得没错,我这么做是很卑鄙。”
“不—不是的。那时候我以为你是为了自己,可你是为了小哲哦,家声。”她想着他进门时对她说他也讨厌自己——“其实这么做你也很痛苦,对吧?”
为了儿子的病,他出卖了自己的自尊与人格,其实他也很痛苦的,是吧?
心弦一绷,再度扯落了眼泪。
“支票我已经撕了,用不著了。”他低低自嘲“用不著了。”
“家声——”
他忽地抬头,幽黑的眸亮著某种压抑的火苗,跃动著,绽放痛苦的芒“你瞧不起我,对吧?晶晶。”
她心一头“不!不是的!”
他嗤笑一声“没关系,你不必安慰我,其实我也承认自己有点小人。大家都说我逢迎拍马,善于奉承——”嘴角再度勾起自嘲“我还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对呢。”
“不,家声,你别这么说,我没有瞧不起你!”她急切地解释“是我错了!我自以为是,误会了你。对不起,家声,我不应该那么说你”他伸出食指堵住她的唇“嘘,别说了,我明白。”
“家声。”她心一痛,忽地展臂,将他拥入怀里。
他没有抗拒她的温柔,脸庞埋入她柔软的**之间,呼吸著她身上甜蜜清新的气息。
两个人就这么拥抱著,良久,他忽然抬起头。
“晶晶?”凝望着她的眸有些不确定。
“嗯?”
“我可以吻你吗?”
“咦?”红霞飞上她的颊。
“我想吻你,”他傻傻地问“可以吗?”
“为什么为什么问我?”她脸颊烧烫,心跳急促“有人这样问的吗?”
“记得吗?有一次我的唇不小心擦过你的,你就甩了我一巴掌。”他说,彷佛有些委屈“所以我一定要问清楚,免得你又打我。”
傻瓜!他真是个傻瓜!喝醉酒的男人都会像他这样孩子气得让人又心疼又好笑吗?
他这么孩子气,教她连羞涩也忘了
“你上次在门口吻我可没问我的意见啊。”她喃喃。
“什么?”他茫然地说“你说什么?”
讨厌!他真的醉胡涂了吗?
她不情愿地瞪著他,可当她看见他回望她的神情是如此无辜,禁不住轻轻叹息。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庞,一颗心柔柔悸动“我说,我保证这一次不会再打你了。”她低语。
毋需她更进一步暗示,他立即伸手扣住她的后颈,滚烫的唇温柔地印上她。
他全心全意地吻她,而她全心全意地回吻。
月华轻盈地洒落,淡淡地映上他与她的颊,他与她的唇——夜,甜美静谧,唯有宝宝细细的呜呜在室内不满地迥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