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同问同答

孟行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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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有一天我离开你,你会伤心吗?”

    我整个儿呆住,不明所以。在现在的情况下,这句话换我说来差不多,但它却是出自竹若。

    她认真的神态,绝非说笑。

    这时我们正在镇上一处小公园内坐着休息,从外人眼中怎看我们都是一对情侣。

    “不会。”我微笑着说“你怎么会舍得离开我呢?”

    竹若微微侧身,半靠我左臂上,轻声道:“是啊,我怎么舍得呢?”我奇道:“你怎么了?”她摇摇头,忽然咯咯笑起来:“知道吗?有人威胁我哩!”

    我不由坐直身子:“谁?”

    她似是毫不在乎地说着:“你知道的啊,他说昨天已经跟你说过了,如果我不离开你,就把你赶出四川呢!”我明白过来。

    廖父深知我倔脾气,怕我宁死不屈,故从竹若处下手。事实上以竹若这样的善良和对我的爱情,极有可能自动离开我,以免给我带来麻烦。

    “他说,如果没有我出现,你会活得很好,前途光明,人生快乐。”竹若轻轻说着“我对他说,植渝轩在哪儿,欧阳竹若就在哪儿。”

    难以抑制的情绪涌上来,我不禁手掌一颤。

    “我还这样说:‘在您的眼里,廖真如的爱情难道和植渝轩的前途等价吗?’”她的笑声敛了个干净“他老以为自己多厉害,可以左右你的前途呢!”

    听出她话语中毫无保留的信任,看着她不满的表情,我哑然失笑道:“别人那么说,当然有把握可以对付我这种无名小卒——我现在就正在考虑是不是答应他的要求,做个以事业为一切的男人,呵”她掐着我手掌:“我才不信!”

    “竹若。”我突地唤道。

    她停住动作:“嗯?”

    “假如我离开这里,你会等我吗?”我慢慢说出从昨天就一直耿在心里的话。

    她露出个傻眼的表情:“你不反抗吗?”

    我爱怜地轻轻握住她玉手,感觉着掌内的柔软温暖:“我不能也不想对真如的父亲做任何事。”

    另一句我未说出来。

    我不想做任何会让真如伤心痛苦的事。

    若和廖父正面抗争,最伤心的必然是她。

    “那好吧。”她的“吧”字轻快得像溪间流水“我明白的,不过不过我得读完书才能跟着你去——不想让爸妈担心。”

    我起身笑道:“听说苏杭美女众多,早就想去看看,这次正好是个机会——嘿!没廖伯伯相逼的话,我还不能下决心去哩!看来真要谢谢他了。来,回去吧。”

    竹若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嗔来一眼,静了片刻,突道:“暑假我到你家去,好吗?”

    我一呆。

    “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你也答应了。”竹若大概以为我想拒绝,微带辩意地急着补上这一句。

    我微微一笑,点点头。

    她欢喜得双手一起拖住我手,左右摇晃,十足小女孩儿相。

    那是在她第一次听说我来自农村时的话,当时距她向我表白不到一个月,而我随口应了下来,皆因以为她在开玩笑。但这次不同,她不是玩笑,我也想得很清楚。

    尽管时至此刻,我仍未十分清楚自己的选择,但确是知道,竹若比真如有着更多吸引和适合我的地方。为此,潜意识中我总会不自觉地将她代入“我的另一半”的角色。

    尤其在发生廖父的事之后。我在主观上将真如和乃父的事隔离,但客观迟早会影响到我们的感情。

    早在离开医院时我就已想清楚,以我现在的关系网,要反抗廖父并非不可能。

    首先是学业。陆祥瑞是关键,深悉他性格的我至少有七成把握那天他腾地方来帮廖父教训我纯是看在老交情份上,其实本心并不想那么做。若我向陆祥瑞说明道理,他很可能不帮廖父的忙。

    其次说到事业。在中国西南一块,廖父的影响力足可切断我大部分客源,让我欲投无门,但那只对中小企业和一些大公司有效。若我将目标转向此外的公司,他的影响力便可减弱,毕竟廖氏人力仍是一个商业型公司,商场之上有友则有敌,那是不可避免的。

    第三则是最关键的亲情。伤我如伤真如,这道理他不可能不明白。诚实,以真如的个性,很难为我和乃父相抗,但廖父本身智慧过人,自知爱女心中我的地位,这多少会影响他的决断。

    此外在我熟悉的环境内还有不少隐型因素,诸如远天电艺与廖父的纠葛、曾在廖氏呆过一段时间的我了解其运营架构、国际人力资源公司长期对这一块市场的虎视耽耽等,只要利用得当,都可以成为与廖父抗衡的工具。按我初步的估计,最坏情况也不过在短时间内事业失败,最好的情况则是数年内我脱颖而出,拥有足够抗衡廖氏人力的实力。

    但那要我能用对敌的心态来对廖父,同时还要有吃足半辈子苦的准备——这两样偏偏都是我不愿做的。

    那么就只有退避。

    父亲曾说过,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力和行为力。他会尊重我的决定,故舍弃现在的学业并不会给我带来家庭影响。去异地我更可抛开所有旧有纠缠,将能力已经得到大幅度提升的自己全心放到工作和事业上,为自己未来的生活努力。

    第二天傍晚出外散步时,我问了真如几乎同样的问题。

    “假如我离开这里,你会怎么办?”

    她出乎意料地没有惊讶的反应,反而像是早已思考过这问题般垂首轻轻说道:“你到哪儿去,我就去哪儿。”

    我心神一震,听出她语意中的坚定。

    这是和竹若几乎一模一样的回答,但她要付出的,绝对比竹若更多。离开父母、甚至是断绝家庭关系,对于性格柔弱的她来说,那要何等巨大的牺牲!

    “爸说他警告了你如果你不离开竹若,就把你赶回家去”她慢慢接下去“我急了,就跟他说,要是你走了,我也不留在这里。”

    惊讶涌上心头。

    廖父对竹若说了这事,我还觉得情有可缘,但竟对爱女也说明,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爸说,如果那样我还跟着你走,就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她的声音渐渐黯下去“我明知道你不会答应他的,你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因为这个离开竹若,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竹若这么表达,我大可用玩笑岔开话去,改变一下气氛;但对真如不同,她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猛地清醒过来时,我发觉自己正紧紧拥着她,经过的路人无不投来异样眼神。但我仍不想松手。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永远不要和廖伯伯——你的父亲不和,好吗?”

    真如伏在我肩上,长长的秀发散在眼前,一语不发。

    时间逐秒过去。

    “我不要和你分开。”

    低语声忽起。

    我喉间不禁升起涩意,艰难地道:“傻瓜。”

    她固执地在我肩上说:

    “我不要和你分开!”

    本来坚定的决心忽然之间动摇起来,廖父异常的行为和真如难得一见的执拗均是其因素。

    现在的情形下,离开必将导致他们父女关系的决裂;廖父会将这事主动告诉乃女,则让我看到一丝契机。

    按常理论,这种事怎也要避开真如,尤其十分了解爱女的他。他甚至该设法避免我对真如说这事,因那会让善良的后者为难和痛苦。

    似有某些事在我所知之外。

    但明着问廖父不可行,他若要告诉我,是不会等我问的。

    我决定坐观其变,在接着的时间里和以前一样生活、工作,并不按他的警告来做。

    隔他发出威胁刚好一个星期的那天上午,莫风逸神色凝重地找到我,劈头第一句便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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