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川滇相争

孟行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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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社会是不是真的很‘黑’——我想这才是你心中犹豫的关键,因为这也是当初我心中桔梗。”单恒远悠然轻吐出口气“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明白过来,黑与不黑只是方式,就像有人开饭馆,有人卖书,有人拍电影一样。方式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一个人怎样才能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最大。”他加重语气:“聪明的人,不该被‘方式’的区别蒙敝住双眼!”

    伟人点出单恒远未说出的话意:“老植你不但有勇而且有谋,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究竟哪种方式才能最大地发挥你的实力?”

    两人一搭一配,顿时让我亦一时难有别的念头,只好默不作声。

    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金七指干咳一声,说:“我出去看看。”

    伟人伸手止住他,说道:“既然要我兄弟加入,咱们也该拿点诚意出来。”回首对单恒远“死人你去请三哥四哥来这边跟老植见一下面。”后者答应一声,启门去了。

    伟人回头来笑道:“老植你有没听过滇帮?”

    我正整理内心情绪,闻言差点条件反射予以肯定的回答,幸好及时改口:“滇帮又是什么帮?”

    “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垃圾’。滇帮是云南长年活跃在边境上一个靠卖毒品赚钱的帮会,在国内有‘金钱帮’之称,暗道儿上大家都认为它可以算是国内最富有的帮会之一。”伟人简要解释。

    “‘金钱帮’?那么还有哪些帮会也很有钱?”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大家同属黑帮,伟人会称滇帮为“垃圾”和身在军方的吴敬如出一辙,但又觉不好直问,只好临时改口。

    伟人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解:“东北纵横帮和闽南平海帮也是非常有钱,不过相比之下它们还好点点,因为很少沾手毒品生意。”

    正说着门又开启,伟人和金七指一齐站了起来,迫我也只好随乡就俗。三人鱼贯而入,最末一人却是单恒远垫尾关门。

    伟人微躬道:“三哥,这就是我说过的老植。”

    两个陌生面孔其中一个眉粗眼大,颇有几分悍气,一颗大头秃到半根毛都看不到,油光发亮,正与我互相打量,忽然赞了声好:“就凭这小子孤身一人还敢在义字门四位大哥面前站得这么直,我信他是一号人物!”

    我表面上若无其事地谦道:“过奖了。”却是自晓自家事,虽然未见过什么大场面,但要以眼前这种平静的状况要让我吓成什么熊样根本不可能。

    这人倒也耿直。

    另一人个子较高,颇为斯文,面无异色地点点头,不发一语。

    趁金林二人让座的当儿我细看两人举止,觉到那眉粗眼大者显然是赤手搏杀的好手,举手投足间既稳又准,露在无袖紧身衣外的胳膊粗壮有力;另一人却看不出在生理方面是否有货,只是出奇地冷静沉稳。

    单恒远在众人中显然地位最低,自甘中介地向我介绍:“这是本门三当家,这位是四当家。”却只这么两小句,再无一语,坐到最边缘处。

    我心道原来这粗人原来是老四,正奇这人比斯文者似乎还年纪小一点时那斯文的三哥已向伟人道:“怎么说?”显是早知伟人要拉我入伙的事。

    伟人思索片刻才道:“我觉得有必要把这次我们的行动跟老植说一下,好让他多了解一点义字门。”

    三哥微皱眉头,向单恒远发问:“死人你觉得呢?”

    单恒远慢悠悠地道:“我没有意见。”

    那三哥点头道:就这么一个字,似乎再多一个字也不愿说。

    周围众人显然都明白这人惜言如金的特性,并无异样。伟人随手不知从哪处摸出一只圆珠笔,在桌边报纸边缘空白处画出一个图形,收笔道:“认不认识这是什么?”

    纸上笔迹清晰分明,由边缘形状可以辨出是一朵花,我呆了一呆,脱口道:“茉莉花!”

    伟人讶道:“你咋个儿知道?”

    “我老家外面种了好几十亩田的茉莉花,是别个承包来做茶的。”我解释道,心下却暗庆自己够机灵,想起这么好的理由来摆脱自己的失误。事实上我是因不久前才从几个被吴敬猜为滇帮的家伙肩上看到过,是以能立刻叫出它的名字。

    伟人倒没多问,接道:“这朵花就是刚才我跟你说过的滇帮的标志,这次我们来这边就是要把这朵花摘掉。”

    “摘掉?”我一时未反应过来。

    “老植你对毒品有什么看法?”他忽转换话题。

    我苦笑道:“这种时候好像不适合我来发表自己的观点罢?”这句是老实话,因一直以来从电视或电影里了解到的就是黑帮与毒品向来是上阵的亲兄弟,若我贸然说什么毒品害人之类的蠢话,只怕在场五人就会有两对半被我得罪。

    伟人向单恒远点头示意:“死人你来说。”

    “深恶痛绝!”后者好似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四字,但却被我听出话后的恨意“义字门上下刑条一十五,夺命者仅有第十三条:门内兄弟但有沾毒者,处断头之刑。”

    我心内一懔,淡淡的一句话已经可以看出义字门对事的态度。

    “滇帮与蓉城会创于同年,此时却已非后者所能相比,主因便是毒,”单恒远每一字都像经过了火烤水淹般艰难“不但贩毒,而且与事都均手段毒辣,杀人掠货放火无一不为。”

    伟人半途接过话去:“跟这种帮会作对是我义字门所有热血男儿的责任,这一次就是因为打听到滇帮会走成洛线秘运一批毒品入川,我们才会专程冒起跟唐门立刻开战的危险潜到这边来。”顿了顿“老植记不记得我曾经叫你别问我为什么现在又来读书?”

    我从初时的震惊中冷静下来,反问:“就是为摘这朵花作准备?”

    伟人予以肯定道:“这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所以才要你暂时保证不跟别人说这件事,因为我们这次行动非常秘密,无论对警方还是对滇帮都不能泄露行踪。”

    脑中迅速消化着众人的话。伟人的话看似无懈可击,却被我一耳听出两个漏洞。

    首先他来这处上大学的目的绝非只是摘“花”这么简单,因按正常手续至少在半年之前他便须为此事做好准备,譬如复学、填报志愿和参加高考诸事,而若滇帮每发一批货都要费这么久的话,它还如何能迅速发财?但这仍可以解释,可以算他是用非法手段来此,其次才是最让人疑惑之处——由云南入川,走的最近路线显然便是川南,大可在对方入川时便下手,为何他要冒着风险跑到和北唐的交界处来“摘花”?

    更奇怪的是为何在这种时候拉我入伙?此事完全可以延至摘花完毕之后,那时更不用担心我泄秘。

    想到这处,我豁然一惊。从入这处以来自己一直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以致此时才能回复平日的冷静。这种情况不妙至极,尤其对方是黑帮,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险。

    同时我亦知道自己其实从一知道伟人非只普通学生那么简单便没再完全信任他,不由暗叹。

    更为矛盾的是我知道滇帮已然到这处,一时犹豫该不该告诉他们。不说则他们不妙,说则我不妙——他们定会追问我如何知道,难道我能告诉他们其实我早猜到那晚在劳改场群殴的人正是他们这批义字门,且更与吴敬这似乎身份也不简单的人一起窥探过吗?

    忽然之间有股苦恼的情绪升起。为何会让我碰上这些事呢?尤其我的愿望只是快快乐乐地活一辈子这么低俗,虽然对方那种神秘感觉同时给我以刺激和吸引,但惹上这种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还是能猜出一二。

    决定在刹那间形成。

    “我有一问,希望你们能给我满意的答案。”我保持平静的面容,从容道“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时候用这么大的阵容来招纳我这种藉藉无名之辈?”金七指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便要说话时我霍然起身,看向伟人“你是我兄弟,你来告诉我。”

    他知道这句话的重量,换言之如果被我发觉他不是说实话,兄弟再没有做。

    那三哥、四哥和单恒远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不约而同地坐直身子交换眼色。

    我这么强硬的做法若放在常人眼内正是找死,因如若得罪对方,即便我个人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单挑掉一个大帮会。只有我心知肚明要与对方形成我想要的关系,如此而为是必要的。

    伟人反微笑起来:“我早知道老植你不是笨蛋,事实上这正是我准备告诉你的下一件事情。”亦站起来走到衣柜处,启门取出一物。旁边金七指和那面带悍气的四哥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普通的小刀都是单刃,而且为了实用又不至于折断大多打得刀身比较厚——但你看这柄。”伟人递来,我接过细看,只见手中小刀大约十来厘米长,刃身不过一指的宽度,只看便知锋利异常,薄如纸张,柄处打造相当精美,有点类似于电视上见过的剑柄,只小得多。轻掂时暗觉这刀甚是轻巧,又不予人难以着力的感觉,造得甚是合手。最怪异处是刀身双刃,本应是刀背的一边成了剧齿状,非常刺手。刃身近柄处有浅浅的刻痕,依稀可辨出是“小刀”二字。

    一道刀光掠过记忆,我若无其事地递返刀子,皱眉道:“这是什么?”

    伟人做个手势,道:“四哥是本门身手最好的人之一,你可以看看他。”这时那面带悍色的四哥已除下上衣侧转身去,左后肩上赫然是一排已然结疤的伤口,长约十五厘米,伤处有明显的剧齿状缺口。我看看那刀:“被那把刀划伤的?”

    那四哥穿回衣服,愤然道:“***那杂种暗中偷袭,要不是我闪得快早挂了!”他口气虽硬,但仍被我听出其中的畏惧之意。

    三哥拧眉道:“对方是高手。”此人委实是惜言比金,半个多余的字也不说,但大家都已经听出他不喜欢老四强撑乱骂。

    伟人扯转话题道:“我们本来以为来这边神不知鬼不觉,哪知道一个星期之前突然被这人从暗地里偷袭,才知道原来对方早知道了。”

    我琢磨着他所说的对方到底是唐门还是滇帮,若是后者则说明不用我再为告诉不告诉他们滇帮已至之事烦恼,口中发问:“那找我来干嘛?”

    金七指憋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出口,抢道:“杀人啊!”室内所有眼睛同时凝至他处,他呆了呆,似才醒悟过来,别过头去,兀自咕哝:“本来就是嘛”

    “这人在道上非常出名,绰号‘灰狐’,听说耍得一手从当年小刀会传下来的飞刀之技,现在是道上最红的杀手之一,”单恒远并不为金七指的话分辩“手上沾的人命不在五十条以下,是滇帮的人。”

    我断然道:“我不会杀人。”心中生出一阵厌恶。

    自从喜欢上客观地观察事物,生命在我心中积极了许多,同时也令我对生命的态度由以前的无所谓上升至爱护的程度。这种情况下要我杀人,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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