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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河北争锋第二章心若磐石
“淮儿,去把那位客人请来”
揉揉太阳穴,让自己能稍缓下疲劳的刘晔,再次下令道。
即便是渐渐发白的天色显示他已忙碌了一夜,却也不能掩没脸上那丝神秘的笑意。
“嗯,这位客人看来会给我带来不小的惊喜呢。”
刘晔轻轻翻动着已细看过一遍的资料,心中默默想道。
这一天,是公元197年7月16日,而在天色发白,继而阳光从重重云层的缝隙间顽强的洒下之时,距离襄平数百里之外的玄菟郡治所,两位“奇装异服”的草原部族头领也聚在了一起。
“乙买提,我的兄弟,从昨夜开始,莫名其妙的我就觉得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让我整夜无法入眠。我想,之前我们所作的决定,会不会太急了呢?”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面色憔悴,强提着精神担忧地问着对面那个似乎永远都沉着,而又不乏漏*点的结盟同伴,曾经的夫余族一部族长乙买提。
“哈克朋,我的兄长,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危险而又消极的想法呢?让我想想。”
稍停片刻后,乙买提收起那副沉思的模样,脸上绽放出开怀的笑容,让面上的皱起更加明显的出现,大声笑道:“我知道了,看来是兄长最近未能好好采摘几颗美丽的明珠,精力无处发泄哦。”
说完露出一副诡异可笑的表情来。
哈克朋听完也不生气,本来紧张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看来两人间平常并不介意这样的言语玩笑。
两人闲聊打趣一阵,乙买提见哈克朋心情已完全调整好,便面容一正,颇为严肃地说道:
“兄长,说实话你真不该有那种轻浮焦躁的心情,我们两个部族原本在这辽阔无边的草原上相隔万里,共同的遭遇让我们有缘相遇,相知,共同应付了数之不尽的战斗,狡猾凶残的敌人。我真怀疑,你还是那个跨烈马,开大弓,挥弯刀收割人命,重伤在身不变颜色的盖世豪杰吗?”
说到最后,乙买提的语气更见严厉起来。
“唉,兄弟,不怪哥哥心多,实在是这次的对手不同以往,压力太大啊呵呵,想着这个年轻汉人一路走来,脚下道路全是他对手血肉尸骨所铺满,这心里,就是一阵发寒啊若不是恰好得到这个意外消息,说什么我也不敢踏入这浑水。”
年长的哈克朋一点也没有被训斥发怒的表现,反而苦笑着叹口气回应阒,想来这话确实憋在心里不短时间,自然就随便出口了。
“我的兄长,正是因为他让人畏惧,所以我们更不能被现时的表像所左右,趁着这个好机会就要让那个年轻的王者多流些血。公孙度这个汉人虽然也不是好东西,但是毕竟我们合作已经数年,彼此知根知底,他没有能力开拓领地,却勉强有本事护住现在的家产,这样的结果对我们这种‘草原弃民’来说,正是最好的。”
顿了顿,乙买提继续说道:
“但那个王者不一样,他太年轻了,无论是他要完全的招抚草原上那些恶狼,还是立志要开疆拓土,清扫四方,都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去完成一切,被夹在中间的我们,可是没有出路可走的何况这次上天都站在我们一边,既然已经商量好了押宝,又何必再左右心思,徒劳耗费心力呢?”
“是啊,兄弟,看来哥哥我确实老了,不再是那个飞翔空中的雄鹰啦”
苦笑了一下,哈克朋意识到乙买提并没了说错,如果他不是五十五岁,如果他是二十的,不哪怕是十年前的自己,都不会有这种“多余”的想法。
但是,想着从昨夜到现在,两只眼皮几乎不断乱跳的事情,他总觉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似的。
怀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情,时间坚定的往前行进,一天,两天
就在第三天的早上,已回到自己部族驻地望平县的哈克朋,在好不容易睡着的清晨,被部下所吵醒。
“头领,不好啦,不好啦汉军杀过来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几个部下嘈杂的声音,本想喝骂的话在听明白这些话语所代表的含义后,顿时被咽在了肚子里,瞬间清楚的他,只觉着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凉气直接从背脊冲向头顶,更是火上烧油地让他难受地几乎晕厥过去。
好容易在身边亲卫的推拿中缓过气来,哈克朋脸色有些发青地问道:
“不要慌,敌人现在何处,大约数量多少,都探明白了吗?”
“头领,我们一觉起来,就发现敌人现今已将我们重得围住,数量不明,但至少在两万以上。”
回话的是平时负责斥侯的领队,虽然清晨时凉风习习,温度并不高,可是他的脸上却全是汗水,此时他的心中忐忑不安之余,也在郁闷地想着,如果不是“太平”日久,而部族头领哈克朋也并不重视“后方”的巡察,他们又哪会如此不明不白的给人家围上了老窝。
“或许,今天就是自己的末日吧。”
他悲哀地想着。
但令他意外的是,想像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来临,愉眼看去,只见得哈克朋原本发青的脸上现在却是白的吓人。
正在这时,又有亲兵来报,敌人喊话让头领立即率众于三刻之内开城投降,否则后果自付。
听着这个赤*裸裸地威胁,帐内立刻就乱了起来,脾气火暴的大声喝骂,并向哈克朋请战,正如他们所说的好样:“我们虽然已经定居十余年,但骨子里依旧流着不屈勇敢的草原战士之血,我们要用自己的鲜血来给小瞧我们的汉人以深刻的教训。”
可是,虽然营帐内比刚才更吵,更乱,但是首领哈克朋的脸色却渐渐正常了起来,面色再经变幻几次之后,他终于咬牙作出了决定。
对于他的部下和属民来说,他的意志就是一切,没有任何讲价的地方。
“都别吵了来人,给我更衣;你,苏米尔,去与对方联系,说我想与他们的统领见面。”
终于定下心下,哈克朋不理几个还在苦劝他的忠勇部下,反而因为心底那股担心终于迎来了结束而浑身轻松——
“能在这种不利的局面下,想到隐患的根源,年轻的王者,看来你真的是天命所归啊如果,你有‘诚意’,我哈克朋也不介意顺势而为。还真是期待,你是如何判断出的呢?”
“什么?”
领着这支军队的是典韦,原本他是带着总算可以打硬仗一展身手好舒爽一番的打算而来,但是说来至少也有六千战士的对方首领却“不战而降”更是亲自来营,在大方的提出了只要保全自身家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就完全拱手投降之后,再让云里雾里的典韦立时招来随军的陈宫,让陈宫与这个软蛋老头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哈克朋极为意外的得到了“宽厚”的招抚后,心情大好时向无聊的他典常文问出了刘晔如何判断与公孙度有联系待机攻击之事的问题。
典韦简直是莫名其妙,陈宫也有些傻眼,这是唱得哪出啊?
不过陈宫毕竟是脑袋够用,反应快些,立即就回过味来,原本主公刘晔这次可真算神来之笔——
原本刘晔是下令全军动员,除留下一万军士并两万征集到的民壮分守襄平,新昌二城,然后通过与这段时间来一直“作客”的辽东境内外异族使者接触,给他们很吃了些“定心丸”
最后发现只有望平县,以及新平还有玄菟郡原治所高句丽县的两个不小部族使者,仅呆了十数日就离去,这使他觉得提兵迂回向东,顺北击南,直击辽东腹地,让公孙度疲于奔命的计划有了不安定因素,故而兵分两路,一路前锋由典韦,陈宫领一万五千人直扑稍远的望平县,后面三万六千大军则由刘晔亲领,稳步行军向玄菟郡进发。
这时能得到这个消息,可真算得意外之喜。
陈宫也不说破,反而趁机要求看来“胆小如鼠”的哈克朋回部族安排交接事宜,并可领五十人的亲卫随行,准备前去见主公刘晔。并县隐晦地提示哈克朋如果能将自己的兄弟乙买提劝降,将会有很大的功劳。
“陈军师,这事却有些为难,并不是哈克朋不愿,而是乙买提这人是个彻底的赌鬼,已经下注的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我这个兄长,大家心里明白,也只是个称呼吧。何况他的实力比我强,高句丽县城也颇为雄壮。”
本来心情既有些纠结又有些放松的哈克朋听到陈宫的请求,却是为难地斟酌半天的言语,这才小心地回应道。
“无妨,吾主安平王自有宽仁之心,你只需尽力而为即可。”
轻拍哈克朋左肩两下,陈宫面露笑容说道。
“好吧,请军师稍等,哈克朋这就回去收理,最迟午时可回,或驭马急行,今日晚间便可面见主上,并往劝乙部。”
哈克朋从知道自己部族仅仅是名义上变动为大汉属族,而他自身的地位却不会有丝毫的变化,若有大功,更可以在战后的辽东享有与汉人一样的地位,享受刘晔军队的保护后,他可真正的放下心中那点投降的郁闷,心思很快地转到如何能够立下大功,以求赶上那些比他先行一步接受刘晔“招安”的顺民上去了。
而如果真能万一之数成功劝化乙买提,怎么样都算是大功了吧?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当这天下午随三千轻骑汇合刘晔主力大队之后,首先,他并没有得到刘晔的亲自接见,仅仅是一个颇有气质的亲兵(刘协)所转告的问侯和欢迎。
这让哈克朋在惊讶之余更感刘晔的与众不同和不可小视视,对于自己更是重新作了定位,心里隐藏很深地那些别样情绪也烟消云散。
用过晚饭后,哈克朋在自己亲兵的护卫下穿过严整的军营,向着城防严密的高句丽县城而去。
经过一番周拆后,他如愿地与乙买提城下城上相隔百米相见,表明来意,并苦口婆心的举明利害后,乙买提回话了——
“我的兄长,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我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软弱,你看,我乙买提有勇武的九千勇士可用,有坚固高大的雄城可守,还有绝对可靠的外援可待,我不信粮食耗尽之前守不住这城而你并不比我差多少,为什么?为什么要投降?我们草原勇士高傲的头颅怎能卑微地低下?你看看我脚下这城,这是现在距离我们不到百里的高句丽国原本的都城,他们原本的实力并不比我们强多少,为什么不试着坚持,为什么要放弃?”
“乙买提,我的兄弟,你救过我的命,所以你永远是我的兄弟,但这次哈克朋有自己的判断和坚持,辨论我自然是说不过你。不过,如果可能,我会让王饶你一命,实在不行,我,哈克朋会亲自收敛你的身体,照顾你的家人。”
哈克朋眼神黯然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善良更是瑟他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对于救命之恩的牢记,让他有自己的坚持。
“说得好”
突然顠入场中的这三个掷地有声的字语,让各怀心思的两人都有些惊地,举目一望,正见得一位身着战甲,剑眉星目的年轻将领立定于三百步之外,鼓掌说道。
“安平王?”
即使是都没见过,但两人各自凭着观察与感觉知道了来人身份。
“哈克朋,在我军中,战时情况物殊,不必拘礼。”
先摆手拒绝了准备大礼拜见的哈克朋,稍微抬头,目光与城上只小心露出头部的乙买提相接,然后吐字清晰地继续说道:
“逆匪乙氏,不服王化,拒抗天兵,罪重且不知悔改,可知晓尔冷眼看世人,世人亦如此看你?自大如此,以为我天兵不能克城,简真可笑之极且听好,自此时起,我王师向尔等宣战,因此战事全因汝等首领乙买提一人私心作祟,故而城破之前任何时刻取其首级,献城门,平乱献城者各有赏金千两”
“哈克朋,你不错,但是,你们不是同类人,有些事,呵呵。”
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说完话的刘晔便转身离开,留下的最后这句话,让心中乱像纷呈的哈克朋十分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多想,见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只得长叹口气,最后看了眼城楼之上显然也是脸色变幻的乙买提,缓缓地转过身向营中走去。
他觉得,或许刘晔最后这句话有想见他的意思。
正走了数十步,却听着一连声疯狂的大笑传来,同时夹杂在笑声中的是那熟悉的语音。
“哈哈,笑死我了,刘晔小儿,我乙买提征战杀敌之时,你还不知在何处吃奶呢想要击败我,公孙瓒没做到,高句丽做不到,鲜卑部落做不到,你凭什么?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这里装腔作势,等到我乙买提耗尽你的气力之后,就等着周围的恶狼将你吃进肚里吧。上天在看着呢,输的人不会是我,从前就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哈克朋身子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熟识的这个人变得如此陌生,那骨子的疯狂执着让人不寒而栗,牵动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他继续缓缓前行,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道:
“襄平的战斗过程,你不是不知道,幽州战士的装备和战斗力,最近也都明白,冷静下来想想,你怎么会不知道:当这个王者放下多余想法,不惜一切地打起硬仗,只要最终的胜利结果时,这会是多么可怕的战斗?你又怎么不明白:我确实变了,雄心不再,那是因为我看透了,而你雄心万丈,野望勃发,完全蒙蔽了双眼,何尝不是变得更厉害了呢?”
有了对比再次定位好自己的哈克朋,终于再没了心理负担,得到刘晔的接见后,并且更加细致地了解刘晔关于民族包容而又独立性的观点,以及郑重的正式承诺陈宫所答应的各项细则,他终于可以将心完全放回肚里。
“今夜,总算可以安心地入睡了吧?”
哈克朋收拾好颇为复杂的心境,自嘲地想道。
但是,现实还是没能让他这个小小的心愿达成,前半夜是他翻来覆去在“入乡随俗”的行军床上睡不着,后半夜则是被军营中沉默一片,而后渐渐爆发的各种零乱但统一的声响弄的毫无睡意。
意识到攻城战即将打响,已经得到刘晔认可,可以在营中相对自由活动的他,索性穿好衣物,整理一番出了营帐。
行至距离刘晔帅旗不到五十步的帅旗附近,目光所至,整齐的军阵之中,已摆好了数百辆高大的器械,虽然没见过实物,但粗略观察下,哈克朋已明白这必然是刘晔军中独有改良秘密开器——投石机。
只负责统筹全局的刘晔发现了神情颇为茫然的哈克朋,随手招呼他到自己附近来,与同是各族使者组成的观察团一起,然后便全神投入到紧密细致的战场之中。
随着一声令下,幽州军这个他一手掌握的战争机器全力运转,密密麻麻的飞石,以及终于破坏部份城防后如蚊聚般的将士攻城,时间也在缓缓地推移。
将东天亮起一片鱼肚白,城上城下激烈的交锋,各处烟火箭雨的交集渐渐变缓,远远望去,一片黑红的颜色成了视野的主流,刘晔一直稳定地站着,冷静地看着眼前他原本最不希望看到的血肉交集,直到属于他的士兵,他所代表的集体荣耀的那面战旗稳稳地飘扬在前一日还看似牢不可摧的城头
刘晔的脸上微动,复又沉静,这一刻,或者在能放手之时,他相信自己都能作到心若磐石,冷静沉着地迎接一次次挑战,眼前垂死挣扎的乙买提,或者意气风发的公孙度,都是挡车的那只螳螂,终将被彻底地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