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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薰很苦恼。
她苦恼着司徒御影为什么当时没有拒绝他。这一点欧阳翱、墨行、许失忆,甚至连自认与司徒御影交情匪浅的关夜雅都想不通。
冒着可能让君舞从眼皮下顺利逃逸的危险,司徒御影居然决定相信她?!连小薰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他凭什么相信她?
“你们把他想得太复杂了,是我的那番话激将了他。”坐在回家的车上,君舞无聊地打着哈哈,她的身边坐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来自欧阳家,不过目前的任务不是保护而是监视,君舞瞧了瞧目不斜视的二尊金刚,发现他们的墨镜都是那种半包围结构的,就算从侧面也根本看不到眼中的动静。
欧阳翱之所以派两个手下供小薰同学差使,主要还是考虑到,既然司徒御影做出了这个勇敢的尽管有点不明智的抉择,作为体贴的学长,还是尽力使学弟的决策不那么容易失败好了。
小薰脑袋里全部智慧的齿轮在急速飞转着,司徒御影收缴了君舞的手机,如果君舞没说假话,blackr。那方的消息果真是单向传给她的,没了手机的她应该会比较无威胁。等到了家,再确认下这女人的家中有没有备用手机,笔记本电脑什么的,确保万无一失。看来今天晚上不大干一场是不能睡觉的了。
午夜三点,君舞的单身公寓在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翻腾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尘埃落定。女王屹立在飞扬的尘土中,眼中仇恨的光刺破昏暗的尘屑:“我可以睡觉了么?”
小薰扇着灰,呛咳:“老师,请理解我,我也是不得已,咳,咳”君舞扫了小薰一眼,郁郁地走进卧室。
小薰不知所措地看着两名保镖也自动跟了进去。
然后房间里传来劈里啪啦很恐怖的声音。
新的一天在君舞与两名高手的过招声中拉开了序幕。
短短地睡了一觉,小薰提着早点推开君舞家的房门,立即听到咚!咚!咚!连续三声闷响,非常扎实,像那种砸在填满了填充物的袋子上发出的声音,卧室里的战斗显然还在继续,等到动静稍微偃旗息鼓一点,小薰才小心踱到卧室门前,伸长脖子的她看到了这样一幕——
保镖a被被保镖b勒着脖子的君舞勒着脖子。
“你们看起来相处得不错。”小薰咬了一口包子。
君舞站起来。
保镖ab站起来。
君舞走到门口。
保镖ab走到门口。
往后瞥一眼,君舞绕着沙发转了一圈。
保镖ab绕着沙发转了一圈。
“好吧。”君舞绕沙发连转n圈。
保镖ab一丝不苟地连转了n圈。
小薰坐在窗边,摊开笔记本电脑查找着维多利亚嘉年华号的资料:“老师,这么一上午你就这样走走停停的,难道不闷?”
“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不闷,看见了吗,”君舞大拇指比了比身后的跟班“当有两个人明显比我更闷的时候,我就不闷了。”她忽然转身面对两名保镖“二位,我不得不沉重地告诉你们,你们人生的价值就是跟着我兜圈子。”
两副墨镜上的光芒黯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迎着阳光闪耀起来:“我们的人生价值就是严格执行翱少爷的命令。”
什么时候欧阳翱已经从老头子手里篡权了?君舞心里嘀咕。她朝身后的二人摆摆手:“你们的人生价值就是严格执行欧阳翱的命令,而欧阳翱的命令就是让你们跟着我兜圈子,所以你们的人生价值其实也就是跟着我兜圈子。意思都一样。”
墨镜上的光芒再度黯淡下来,作为最忠诚的雇佣者,他们想不通这两件意义、高度俨然不同的事情为什么最终还是划上了等号。他们迷惑着,沉默着,然后迈开脚步继续兜着君舞的圈子。
小薰百无聊赖:“老师,你知道欧阳学长为什么要派他们来监视你么?”
“当然是为了弥补司徒御影犯下的愚蠢错误。”
小薰嗑哒嗑哒点着鼠标:“我想欧阳学长是不是想告诉你,午夜的变态笑声并没有被两尊杀手守在床边的感觉更糟?”
君舞无语,她发觉漫长的昨天让小薰变得益发苍老的同时似乎也益发智慧了。
国外某个叫作crazyforblueprint的论坛居然有提供所有雷氏旗下豪华邮轮平面设计图欣赏,只是需要该论坛最高的阅读权限,且只提供在线观看,小薰逛到另一个坛子,找到一个很高明的黑客帮忙为她搞到了该论坛版主的后台权限,然后,在刷新了n次后,数码相机拍的图纸终于出现在屏幕上,她用浏览器的截图功能将不可右键点击的图片从网站上轻松copy了下来:“ok!搞定!喔,真是好庞大,船身就有两公里长啊!”以乘公车的经验,足有两站的路程了吧。
君舞凑过来,看见小薰一面处理着图片,一面在另一个论坛跟贴聊天。贴子里出现了一个由彩虹色箭头与蓝色波浪组成的标志,图上方有三个缩写字母,r。c。l。君舞无意识地轻声念出来。
小薰边浏览贴子边点头:“r。c。l。就是ray’scruiseline的缩写,中文叫极光邮轮公司,好像也叫雷氏邮轮公司吧。听说这公司拥有二十多艘超五星级的豪华邮轮,可以称得上亚洲第一了吧。”
君舞定定地盯着设计简单大气的公司标志,半晌没吭声。
“老师您听说过华盛安享吗?”小薰冷不防问。
君舞回魂:“废话。”我又不是峨眉山下来的!
“这周六豪华邮轮的晚宴就是给华盛安享集团的老板的女儿举办的生日晚宴。”女孩迅速地回复,又迅速地刷着贴子。
“你已经查到了?”那是阿雅的工作吧?君舞惊讶于小薰越俎代庖的效率。
“这贴子里有个曾在波塞冬号上工作过的人,虽然不是维多利亚嘉年华上的员工,但听他说目前在维多利亚嘉年华上工作的人有一半是原来波塞冬号的原班人马。”本来人家只是在服务行业的某个“战贴”里不无炫耀地回了一记,被眼尖的小薰逮住,然后,在小薰热情的刨根问底下,这个楼不知不觉歪斜了。
君舞目睹着小薰在帖子里或明知故问着,或cj地装火星着,或披着马甲在自己的贴子后虚伪地“排”着“+1”着,她很有技巧地不断将关键问题重复提起,润色加工,然后论坛上的兄弟姐妹们非常自然地也开始在她的后面“排”着“+1”着“求8”着,呼唤着不炫耀会死星人洋洋洒洒,源源不断。获得了如此盛情的群众反馈的不炫耀会死星人于是豁出去了一般异常勇猛地八着爆着势不可挡。为了确定女孩没有走火入魔精神分裂,君舞决定稍事提醒:“这些是阿雅负责的部分吧。”
“啊,对!”看得津津有味的小薰回头飞快地提一下嘴角,又转过头去面对着17寸的辐射源“我不过是顺便看看八卦,这些消息我不会告诉司徒御影,放心我不是那种会抢人家功劳的人啦!”君舞还在对她的这点职业道德表示欣慰,小薰又不忘补充“当然如果他硬要从我这里买情报那就另当别论了”
君舞觉得她多少还是有点精分的趋向:“喂,你难道不打算去上学吗?你的从不旷课迟到的记录”
“昨天就已经打破了。”小薰接道,居然没有预想中的垂头丧气,看来她的全副精力此刻都耗在看人家八卦上去了。
其实前一天晚上,小薰翻来覆去了一夜,一想到明天将会是她学生生涯中头一个不去学校的十一月的星期二,就觉得很不适应,再想到这样的状况最少得持续三天,她唯恐自己优等生的形象因为这一连n天的缺席而突然一落千丈,虽然司徒御影说会帮她请假,但是司徒御影帮她请假这个事实本身就很容易引发争议,搞不好人家会怀疑她和黑道有啥牵连,如果司徒御影没有将事情处理得好,那些平日里对她赞誉有加的老师,更可能以为她的好学生外表只装出来的,当然这些都没有林菲可怕,她不晓得她的死党会在这几天为她yy出多么惊天动地的故事来,她希望林菲能够看在她俩交情的份上,稍微嘴下留情。于是她昨晚躺在床上,花了四个小时说服自己相信司徒御影能将事情处理得天衣无缝,然后安恬地睡了两个小时半。
主任抬着头,迷茫地直视司徒御影:
“呃,你说她们两个生病了?”
“是的。”栗发的男生面无表情地回复。
“需要请一个礼拜的假?”主任怀疑地提高声音。
“是的。”
地中海与身旁的教学秘书面面相觑:“那两人生的什么病?需要请一个礼拜的假?”
“是传染病。”
主任被惊到了,好一会儿,这个词的惊悚效果才在他的大脑里安定下来:“传染病?”
“是的,所以需要暂时被隔离一段时间。”
主任眨眨眼,他感到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一时又说不上来,或许因为平日里办公室那种悠闲看报的氛围不知不觉间被西伯利亚吹来的冷空气吹散,他错觉自己面对着一个正向他汇报着情况的杀手,而不是他的学生:“那”困惑的中年男子转过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萧瞳“你们两个昨天一天都没回学校上课又是怎么回事?”
司徒御影平静得近乎严肃:“因为去找君舞老师,我们也被隔离起来了,一直到很晚确定没有感染院方才放我们离开。”
主任理所当然向萧瞳求证。
萧瞳看了司徒御影一眼,默默地点点头。
“那,为什么学生会那个女生跟我说你们遇上连环大车祸被塞住了?”
然后看见滴水不漏的司徒御影意外地皱了皱眉头。
主任来回瞅着二人,越发嗅到嫌疑的味道。直到萧瞳静静地解释:
“是我让她那么说的,以免让您担心。”
虽然还有许多地方怪怪的,主任还是选择相信萧瞳话中的善意,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地中海托着下巴“许失忆呃,许老师,他昨天怎么也没赶回学校?门卫说看见他跟你们上了一辆车?”
司徒御影飞快地眨了下眼,然后说:“这个,其实许老师他一直都暗恋君舞老师。”
哈?!萧瞳睁大眼。
主任大张着嘴,表情可以用被原子弹爆过来形容,还处在翻滚的蘑菇云中摸不清头绪,那边,司徒御影已经准备结束这一切: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回教室了。”
面对绝不肯多废话一句的司徒御影,主任怔忪,为什么明明那么匪夷所思,却又找不出一点破绽?适时铃声响起,司徒御影和萧瞳向他一一行礼后离去。
高二六班。
教室的门刚一推开,一块黑影倏地迎面飞来“啪!”萧瞳反应及时,刚刚好伸手接住,手腕却顿时一沉,手里攥着的赫然是砖块般扎实的简明英汉词典,萧瞳在心中暗暗咂舌。
“不要闹了。”放下词典,朝着沸腾的教室,他很严肃(也很无奈)地说。
见到本尊是萧瞳而非他们“最小受体质的老师”泪仙,教室里上蹿下跳的小攻们一时难掩失望之情。动静也真的小了那么一点。尽管北冥翔在下面小媳妇般碎碎念“就要闹,关你p事,就要闹,关你p事”那一米米的噪音萧瞳也能心安理得地假装没听见。
司徒御影在心里算好大约十秒合适的间隔,才在萧瞳后跟进教室。
但这特意准备的十秒间隔反而让林菲的心情澎湃了起来。
司徒御影在位置上刚刚坐下,林菲就“啪”地转过头来:
“司徒同学!”
“”司徒御影正襟危坐,看着林菲,他可以淡定自如地应付黑道份子,彪悍女王加变态公子,但对林菲这号角色,他居然有点忌惮。
“哎呀,你不要这么看着人家啦!”林菲自我感觉良好地嘻嘻笑着摆手。
司徒御影不晓得要怎么看她才正确,而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那么的叫他紧张。如果自己说出或者做出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动作,一定会被眼前的女生夸大一万倍。然后一学期下来,他恐怕自己会成为专在学校保健室、楼顶、图书馆对着同班男生作恶的变态大色魔。但是“请你停止诽谤”如此正常的抗议却又说不出口,大概因为林菲的举止本身就绝非正常,而他自己又觉得这些是不足以摆上台面商量的事情。
司徒御影谨慎再谨慎:“什么事?”
林菲并不介意司徒御影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仍是热情十足:“你们昨天去哪儿了啊?”问话间她有意眼指司徒御影旁边的萧瞳。萧瞳轻咳一声,假装专心于课本而未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们两人出门办事了?他们两人一同去欧阳家了?司徒御影不晓得怎么回答才能既不透露事实真相又不激发她泛滥的联想力,不自然地沉默着。
林菲锲而不舍地旁敲侧击:“听说小薰生病住院了?”亏得大头刚在办公室门外听到些端倪。
“嗯。”司徒御影点了下头。他编的谎言光明正大,并不怕有人偷听。
“那我打她手机她怎么不接?”
“她不想让你担心吧。”换做是他自己身中数枪卧病在床,也不愿意让朋友知道。
林菲却猛然睁大眼。
司徒御影拧起眉头,怎么了,哪里又说错了吗?抬头只见林菲脸上全是那种“小薰才不会那么体贴呢你难道不知道”那种匪夷所思的表情。
适时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吵嚷声,最小受体质的老师在众人起劲的起哄声下低头走上讲台。
“上课了。”司徒御影终于找到一个解脱的理由。
林菲脸上浮现“泪仙才不会管我们上不上课呢你难道不知道”的匪夷所思的表情。
2
下午三点半,在紫园34号楼某间单身公寓里,经过近十二小时的适应,君舞已经可以顺利对身后两庞然大物视而不见了。君舞的麻木对于小薰和欧阳家的二斗士而言无疑是最佳状态。小薰拜托两位保镖随时盯紧君舞,准备去对门自家好生补下眠,可就在她拧动门把的一刹那,意外发生了。
“笃、笃、笃”有人又慢又机械地敲了门。
保镖a迅速老练地捂住君舞的嘴,在沙发上打瞌睡的君舞被成功唤醒,保镖b不得不补上一双手捂住君舞抗议的眼睛。
小薰透过猫眼往外一瞧,只看见白色t恤下的两大坨胸肌。急忙回忆推理揣测,在九秒后认出它们属于君舞的忠实跟班现代君,禁不住想起有现代君在场的场合,然后下意识地,她回头瞧了瞧欧阳家那两位跟班的胸肌。
不妙,看起来现代君的胜算不少,女孩焦急地想,但愿那只是猫眼造成的惊悚效果。
“大姐?”门板那头,现代君说话了“你在家吗?”
小薰紧张地趴在门板上,当然从一个人的胸肌并不能推断出太多东西,但是有得胸肌看总比啥都没有令人安心。看着两保镖有所忌惮似地捂住君舞不让其出声,而君舞本人转动着眼珠的样子,似乎也对眼下现代君找上门来的情况十分疑惑,小薰下决心绝不出声。从昨天下午到达欧阳家开始,君舞的手机就被没收了,除非她有超能力,否则是不可能通知现代君让他来找她的,没错,现代君之所以会找上门来,正好说明了他在之前的十多个小时里没能够联系上君舞。不管了,反正我们绝对不能出声,至少君舞还可以不在家吧,只要不发出可疑的声音,现代君应该没有理由破门而入。
现代君又喊了一声:“大姐,你在吗?”
小薰神经紧绷,手攥成了拳头: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眼看着门外的胸肌因等待无果行将退远
“噢!”被君舞猛然踢中要害的保镖a失声叫出来,捂住君舞嘴的手不小心这么一松——
“现——”
小薰以飞身堵枪眼之势从门前猛扑过来盖住君舞的嘴,最后两个字被塞回君舞口中,只有一截不清不楚的“现”飘了出来。
然而心细的现代君已经起疑,折回门前,大力敲起门来:“大姐?大姐!你在吗?”声音里充满着疑惑和谨慎,然后小薰听到门外仿佛将什么东西搁在地上的声响:
“大姐,如果你在的话,请原谅我破门而入。”
君舞虽然不能出声,但此刻表情却眉飞色舞地在说:comeon!breakit!ashit!goahead!
两名保镖的墨镜上倒映着那扇大门,镜片上闪现过一抹犀利的冷光,显然已经做好了不杀人也得灭口的准备。小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杜绝暴力!她绝不可以让血腥冲突上演!
“咚——哐”结结实实的一响!
这脆弱的门扉显然是经不起这么两三下的,小薰咬着牙,心想,糟了,免不了要筋肉人一场了,她真是愧对司徒御影对她勉强的信任。
就在这时——
“你要对我的房门做什么?”门外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撞击停了下来。屋里屋外的人全体怔怔的。小薰听见门外的对话:
“这是你的房间?”现代君不敢相信的声音。
“嗯。”对方客气的声音。
“不对,这里是君舞姐的家。”现代君斩钉截铁的声音。
“君舞?啊,你说的是这里的房东吧。”对方说到“她已经把这间屋子租给我了。”
这回现代君没出声了,大概是一头雾水,良久才说:“可是我一星期前才来过”
“那不奇怪,我是前天才搬过来的,”说话人的声音好奇地扬起“你和那位房东小姐,有仇么?”
“啊?”
对方笑道:“我看你刚才急着要撞门,而且她租给我的时候看起来是蛮缺钱的样子,她是不是欠了你的钱?”
“不。”现代君茫然地说,隔了一会儿又问“你是一个人住么?”
“对。”
“可我刚才听见里面有声音。”
“不会吧?会不会是隔壁的声音?这个地方隔音效果不好。”
“是吗?”现代君听上去有些没把握了,踌躇半响“大姐真的把房子租给你了?”
“当然,钥匙都已经给我了。”随着一串叮当声,声称是新房客的人刻意提高了嗓音“你要进来坐坐吗?”
这句话小薰听得一清二楚,她赶紧用手势招呼两位保镖将君舞架进卧室里,扫了屋子一圈,又赶紧抱起墙角装电吉他箱子藏到沙发后,这边卧室的门刚合上,那边就听见轻脆的钥匙声。小薰连忙冲到门后,耳朵贴在门上小心听着门外掏出钥匙锁眼的声音,配合默契地拧开了门。
现代君茫然地站在门外,虽然房间里的摆设没什么改变,但窗户旁搁的那把电吉他已经不在那儿了。
大姐真的不在这里。
“要进来吗?”身穿衬衫的男生站在门前,大方邀请。
“不用了,刚才真是抱歉。”现代君向男生鞠躬道歉,刚要走开,又想起什么,倒回来拿起地上一个朱红色镶边的别致小匣子,再次向对方行礼告辞。
直到现代君沉重又沮丧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小薰才抚着胸口从门后钻出来:
“刚才真是好险!多亏你了啊,阿雅!”
听声音就知道来解围的人是阿雅。
穿烟灰色衬衫的男生望着走道尽头,也松了口气,回头朝女孩笑笑。
“不过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小薰纳闷,不可能那么先见之明吧。
关夜雅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御影有点不放心,拜托我过来看看。”
危险过去,众人又聚到客厅。有关周六豪华邮轮的夜游和晚宴,小薰与前来的关夜雅交换了一下得来的情报,双方一致确定那是为华盛安享的老板之女举办的生日晚宴。
“啊?她女儿16岁生日?”小薰吃惊,仍有许多情报是网络上挖掘不到的“可是安毕盛已经五十好几了吧?他女儿竟然比我还小”
关夜雅喝了口水:“所以才视这个女儿为掌上明珠啊。据说安老板早年忙于事业,很晚才成家,加之老婆还因病早逝,这个女儿如今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对了,给你这个。”说着,从牛仔裤的侧兜里掏出什么递给小薰。
小薰接过一看,赫然是维多利亚嘉年华号上工作人员的乘务卡:“好厉害!你连这都搞到了?”女孩喜滋滋地接过来,太好了,她正愁要怎么混上邮轮呢。
“我恰好认识维多利亚嘉年华号上的酒吧经理,之前一直劝我到船上去工作,所以就借这个机会跟他说我打算上去见习一下。”关夜雅笑笑“还要带上妹妹。”
“他答应了?”小薰不敢相信。
“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而且他说这是维多利亚嘉年华的处女航,酒吧里大部分是新人,他们很需要人手。”
阿雅的气场真是奇怪,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那么信得过他?“可是,”小薰翻来覆去看着那张乘务卡,职务的位置用英文写着bartender“我完全没有工作经验啊”“没关系,这只是让你混上船的手续,上去后你就把它收好。船上的工作人员有一千人,彼此都还没怎么熟悉,没人会在意你的。”
小薰谢过爱管闲事的阿雅,开始由衷期盼豪华邮轮夜航的到来。
闲聊间,关夜雅屡次接收到来自君舞的非善意的目光,好在他都以自己最大善意的目光一一化解了。
明明是站在敌人的立场,但偏偏就叫人讨厌不起来,君舞不由想起在洞窟里谈判时守恒指明要关夜雅做中间人,看来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但又毫不让人觉得虚伪做作。做人能做到关同学这个份上,实在不容易。先得要摸爬滚打,久经沙场,才能修得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关夜雅在又一次承受住君舞不但非善意而且饱含考察的目光后,有点坐不住了,整了整衣服起身要走,却被好奇心已然被点燃的小薰粘住:“别这么快走啊,阿雅你调查了很多东西吧?不介意分享一下吧?”虽然换做别人这么问她,回答一定是冷面无情的“很介意”但是对于好好人阿雅,小薰深知绝不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关夜雅还没开口她心头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听。
“你想知道什么?”关夜雅果然视小薰珍而重之的情报为粪土。
“航程是怎样的?大概要多少天返航啊?”这个问题比较迫切,她可不希望长期旷课。
“周五晚上从东林出发,经信都到内海,出公海,周六要在一个叫琉珠岛的地方停留一个晚上,预计星期一上午从望港那边返航。”
还好还好,只到下周一:“受邀的客人都有哪些啊?”以安毕盛的名号,会召集到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吧。
“都是商界文化界娱乐界的名人吧,哦,安老板的千金是追星族,所以到时会有不少明星捧场,包括re•turn。”关夜雅对着女孩意外惊喜般地笑笑。
高中女生多数会因为听到这个组合的名字而失去理智,不巧小薰是个例外,只是追问:“商界名流肯定少不了欧阳家吧,学长会去吗?”
“他已经收到邀请函了,虽然是给欧阳老先生的,但老人家人在医院,所以由欧阳翱代他捧场。”说到欧阳翱的爷爷,关夜雅的神情难免流露出抱歉和遗憾。
“我在想,这么一来嫌疑犯的圈子就缩小了。”还好小薰很快就带着话题跑开了,没留时间给他伤怀“看对方居然能召集来装备那么厉害的雇佣军,看来极有可能是非官即富。”
“你真的认为他们是雇佣军么?”看着小薰一脸的笃定,关夜雅忽然若有所思。
“难道不是?不是他们自己说”这么说着,女孩自己也觉察出不对“是啊,是雇佣军的话怎么又会被人要挟?”
“你刚才说嫌疑人非官即富,如果幕后主使者很有钱的话,那么只要给雇佣军钱就可以指使他们替自己办事了,完全没有要挟的必要。”
小薰点头,又有点拿不准:“可是,其实我们也不能断定他们真的就是被人要挟。”这压根就是司徒御影的一场赌博。
“嗯,不错,就算如此,也还有可疑之处,记得那个跟踪器吗?御影曾说那个式样很罕有,以他对军用器械的了解,我想应该错不了,事后我又问过他,他说那个跟踪器是相当尖端的设计。一个普通的雇佣军队,可能配备如此的装备吗。我想正是这一点,使得司徒御影相信对方并非雇佣军,而且很可能来头不小。”
小薰想想觉得有道理:“所以他决定相信要挟一说?”
“嗯,不过其实他也很忐忑,因为如果要挟是对方为了设计我们编出的说辞的话,所谓的合作计划就危险了”
“没有关系,”打断对话的是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的君舞“危险都有我扛着嘛。”
小薰朝着阿雅直摇头:“唉,她怨气大着呢”
“那就这样吧,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关夜雅同脸色不畅的君舞打了声招呼,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突然想起什么,小薰抬头“阿雅你是怎么知道老师的住处的?”
“这个,”在门边驻足,难得关夜雅皱起了眉头“对啊,御影也没有告诉我”扶着下巴正经地想啊想,却实在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知道君舞家地址的。
君舞在一旁冷眼注视关夜雅冥思苦想“白痴”两字刚要脱口而出,就在这时“笃、笃、笃,”不紧不慢的三声敲门声再度响起。
小薰从沙发上一弹而起,以为现代君找到啥破绽又杀回来了,可是却看见透过猫眼往外瞧的关夜雅一脸的古怪。
“怎么了?是谁?”女孩小声问。同时两保镖一左一右再度死死架住君舞,以方便随时遁进卧室或厕所。
半晌阿雅才转过头来:“怎么办?”他的表情居然有点慌乱“是我弟弟。”
“哈?”小薰莫名其妙“莱西?他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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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小薰莫名其妙“莱西?他来这里做什么?”
阿雅摸摸鼻子,很是抱歉:“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我叫他来的。”他顺道也想起自己是如何得知君舞住址的。
听关夜雅交待完租房门的来龙去脉,小薰也不知此刻该如何是好:“那这样好不好,我和老师还有保镖躲到卧室里,阿雅你去开门,把莱西带走?”
关夜雅往后退两步,坚定地摇头:“不行,我现在扮演的是冷酷无情的哥哥。除了车祸那次我们有一年没见面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破功?”
小薰哭丧着脸:“你倒是为什么就不能扮演一个慈爱的哥哥啊?”
“没办法,”关夜雅头疼地扶着太阳穴“莱西那家伙太依赖我了。”
“那他一个人住得好好的,干嘛又给他找合租人?”小薰无力。
“好好的?不,他的家简直是个灾难”大概是回想起莱西家中的景象,一瞬间关夜雅头上好像有乌云笼罩“给他找个合租人是因为放他一个人住我实在不放心,但是要是和一般人合住,那家伙一定又会成为被照顾的那一个。”
小薰沉痛地心领神会了:“明白了,因为老师很没有人性。”
“可惜他来得不是时候,”没人性者耸耸肩,边打哈欠边提议“既然小薰你觉得不能放他进来,阿雅你又不敢出去哄他,那不理他好了,反正那家伙也不会因此受伤。”
于是大家一致默认不去鸟莱西,该干嘛干嘛,这之后看了一个小时电视,斗了两个小时地主。君舞成最大赢家。终于,小薰坐不住了。
“你们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女孩噌地站起来。
君舞叼着根烟,挥手示意小薰给了钱再聒噪:“愿赌服输。”
“我不是说这个!”女孩转向正找补零钱的关夜雅“阿雅,你弟弟在外面等了三个小时了!是你叫他来的,他不过是听你的话搬过来罢了,虽然时机不对,但那又不是他的错!”打牌的时候,只要一想到大型牧羊犬愣愣地站在门外,明知道屋里有人,但搞不清人家为什么不给他开门的委屈模样,小薰就觉得比被甩了十几个炸弹还难受。“老师,”她又朝向君舞“你收了人家租金,就这么把他拒之门外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君舞含着烟抬头打量义愤填膺的小薰,她的良心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不过看得出这小妮子的良心开始不安了。
“莱西虽然很笨,但他一定知道屋里有人,否则也不会一直等在门外了。”宣泄完毕,小薰泄气地坐下,抱住膝盖“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不想让他就这么傻等下去”
关夜雅将散开的牌收拢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即使你让他傻等下去,他也不会生你的气的。”
小薰困惑于关夜雅的语气:“阿雅,你都不会担心吗?”
“以后总会有人不愿意为他开门的。”关夜雅叹气。
小薰怔怔的,眨眨眼,忽然明白了这句听上去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背后的无奈和用心,她豁地站起来。
君舞眼皮一抬:“干嘛?”
“阿雅的话很对,要是有人不愿意给你开门你就得另想办法。可是听不见又有什么用?所以我决定以后慢慢教会他。”女孩说着,走到大门前,一把拉开门,莱西一脸茫然地呆站着“欢迎到你的新家!莱西!”为了补偿近三个小时的苦等,小薰给了门外的大型犬一个足够热烈的拥抱。
莱西任由小薰安抚般抱着,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屋中的关夜雅。
“呵?”君舞瞅瞅里里外外,这气氛诡异得,莫不是要上演感人兄弟大戏了“喂喂,我才是故事的主角好吧?”
镜头,还是越过君舞的脑门对准了关夜雅。
橙汁放在茶几上。
小薰说:“喝水”
莱西不理她。
关夜雅说:“口渴了就喝吧。”
莱西拿起杯子开喝,一直喝完。
君舞目瞪口呆。
关夜雅咳嗽一声:“上次我没给你说清楚,你的房东和合租人就是君舞老师,从今天起你就住这里了。”
莱西讷讷地看向君舞,君舞给了个“以后请多多被我关照”的不算太好意的笑。
“你要睡地板还是睡沙发?”君舞想了想,问。
莱西没反应。
“还是沙发比较好。”关夜雅说。
莱西点头:“嗯,我睡沙发。”
小薰瞠目结舌。
然后关家两兄弟各自沉默着。保镖二人组习惯性地沉默着。君舞和小薰则在寂静中神交着。
君舞看向小薰:他们两兄弟平常都这样?
小薰看向君舞:我怎么知道?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君舞看向小薰:你不是号称情报女王吗?你个炒作者!
小薰看向君舞:你要出一百块我立马帮你调查出来!
君舞看向小薰:我出五块你立马把他们两赶出我的客厅!
小薰看向君舞:我还不想当电灯泡呢!但是五块是不是也太少了啊?!
正当小薰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时,关夜雅站了起来:“那我走了,佳,不要给老师添麻烦。”
莱西眨下眼,张了张嘴。
关夜雅赶紧朝众人勾起一个endingile,没等莱西说话,转身开门一走了之。
关夜雅走到楼下,心情复杂地抬头望望,其实他和莱西并非亲兄弟,而且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两人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从那时开始莱西就习惯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其他的孩子老爱欺负莱西,只有他会默许他站到身边两米内的地方,渐渐的,笨笨的莱西变得和他形影不离。五岁时他们被一对姓关的夫妇收养。其实是因为根本没法把他们分开,福利院的人也是一副“没办法,如果要接收就得两个一起”的样子。养父养母是很好的人,没有强行将他们拆散。那之后两人有了正式的名字,五岁前的名字他已经不记得了,那之后他也正式升级为莱西的“哥哥”养父母对他们视同己出,本来两人应该有一段很快乐的童年,可是与养父母相处不到两年,好心的夫妻二人却意外于空难中丧生。从此他和莱西开始辗转于养父母的各个亲戚之中,无论多么听话仍是无法赢得他们的欢心。这也难怪,毕竟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嘛,关夜雅常常讽刺地想。就这样来来去去了一两年,厌倦了被丢来扔去的关夜雅决定结束这种生活,但是他不能决定莱西的命运。那时候他问已经九岁却还是懵懵懂懂的莱西:
“你可以选择留下来,跟着我肯定要吃很多苦头的。”留在亲戚家里虽然难免要看人脸色,但好歹会得到适当的照顾。而他,对未来却完全没有计划,他只是不愿意再寄人篱下了。不愿意了。
那时的莱西就和方才一样,讷讷地看着他。
关夜雅叹了一口气,提起脚边的行礼,用手指指街对面那栋房子:“那就是表姨的家,你去按门铃,他们就会来接你了。”
莱西看看灯火通明的宅院,再看看神情凝重的哥哥,眨眨眼。
他们本来就是互相没有关联的两个人,现在让一切回归原点吧。关夜雅揉揉莱西的头发:“再见了,佳。”他转过身去,迈开脚步。
莱西拉住了他的衣角。
第二天,九岁的关夜雅带着比他小五个月的莱西回到福利院,福利院已经被拆除,漫无目的地走了整整一个下午,莱西抬起头来,看到袅袅的炊烟,他们来到了东南巷,觉得这个朴素的地方或许能够成为他们的家。这之后的许多年里,有着比血缘更坚固羁绊的“兄弟”二人,在好心邻里和学校老师的关照下慢慢长大。
关夜雅走后,莱西一如既往地在沙发上打起了瞌睡。客厅的气氛由此得到了缓和。君舞对这个瞌睡虫房客的第一感觉还是不错的。
“笃笃笃笃笃笃”
晚上十点一刻,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大姐!你在吗?!我是大飞鹰啊?!为什么我打你的手机没人接啊?!”
这串声音响过后,整栋楼的声控灯都亮了。
刚回自个儿家打算睡觉的小薰这会儿满嘴牙膏泡地趴在门板上。猫眼的后面是密密麻麻的背影!难怪刚才漱口时听到轰隆隆好似一群牦牛受了惊在旷野狂奔的动静。居然整个飞鹰帮的人都来了!女孩焦头烂额地捶着门板。门板的后面,大飞鹰的超声波继续震动着上下三层楼。
“现代君说你搬家了!我不信!不亲眼看见我是不会相信的!”大飞鹰哭号着。
小薰紧张地咬紧牙关,保镖先生啊,你们一定要将君舞稳住!稳住啊!
“深更半夜的吵什么啊吵!”
有住户开门大骂。
“咔嚓——”
这是飞鹰帮全体脖子朝一个方向扭转的声音。
小薰看不着他们的表情,但料想一定很恐怖,因为她马上就听见了关门声。回头看了看桌上的小闹钟,看来这将是一场持久战。
午夜十一点。
“5555555大姐!我不相信你会这样抛弃我们!”
嘣嘣嘣嘣嘣嘣!
午夜零点。
“大姐!5555你开门啊!”嘣——嘣——嘣——
次日一点。
“大姐,我们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们啊zzz”
次日两点半。
“大姐你不开门我们就在这里跪一晚上zzzzzz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