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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自己回到了房间,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凝视天上的星辰,心里一直想着,在那些遥远的星球上会不会有生命呢?我们这个地球是不是全宇宙惟一有生命的星球呢?当时我绝对是整间屋子里惟一的一个人,确实有些无聊。
我坐在窗前看着天色渐渐转亮,天空从一片漆黑逐渐转为深蓝色。因为屋子里非常寂静,我还可以听见海浪拍打在船身上发出的声音。那些船都停泊在小海湾里。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怕黑,因为只要我一开始拼太空船和登月艇,就会全心全意地想着外太空的事情。不过那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跳了起来!
一颗流星迅速地划过天际,仿佛直接掉在我眼前的花园里。
我曾经听说过,每当天空中有一颗流星陨落,就表示有一个小生命又诞生了。现在我的小弟弟要出生了,这颗流星是不是他呢?
我只记得我看到了一颗流星,心里想着即将来到人世的小弟弟,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那个时候
突然间,我听到花园里的苹果树叶传出一阵骚动。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爸爸、妈妈带着小弟弟从医院回来了。然而不是,于是我把身子伸出窗外,看到一个男孩挂在苹果树上,身上除了一件弹性裤之外,一丝不挂——那就是米加!
过了很久以后我才发现,米加真的是个幸运儿。他不但掉在一棵大苹果树上,而且裤子还钩到了树枝,让他倒吊在半空中。如果他直接掉在地上,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如果掉在妈妈的玫瑰花圃,那就更糟了!
我对他的太空船一无所知。后来才知道,当米加发现自己到了这个有生命的星球附近,他就忍不住好奇打开了太空舱门。
当时我立刻冲下楼,铆足了劲儿冲进花园,朝着吊在树上的小男孩跑去。
“这一定是一场梦。”米加说。
这是米加说的第一句话,当时我听起来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清醒得很。
然后我才自问,为什么米加会说我们的语言?没有人知道在宇宙中是否有其他的生命形态:即使有,也没有人知道这些生命形态会不会说话。就算在其他的星球有生命,就算这些生命形态也会说话,我还是很怀疑他们会说我们的话。
就像我在一开始提到的蛋一样,在其他的星球上很可能会有动物下蛋,这并不奇怪;但是从这些蛋里孵出来的鸟或动物,就不太可能是我们熟悉的。
所幸我当时年纪还小,因此就算米加会说我们的话,我也没有被吓到。毕竟有个活生生的小孩突然间从天而降的时候,不管他说什么语言,都没有太大的差别。比较惊人的是,他竟然会说话!
“这只是一场梦。”他又说了一次。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所措——这个树上的小孩是谁?如果这真是一场梦,究竟是他的梦?还是我的梦?如果这是他的梦,为什么我还这么清醒?
他的裤子还勾着树枝,吊在树上慢慢地转圈子,我想,我的脑子里也跟他一样转个不停。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我还记得,当我在房间里抬头看星星的时候,心里一直想,我们这个星球好无聊喔!接着就有一个小男孩突然掉下来,挂在苹果树上。并不是所有的愿望都会这么快就实现的。
“你是谁?”他问。
这也是我在舌尖上想要问的问题,竟然被他先开口问了,让我觉得有点不公平!又不是我突然掉在他的花园里——或者以这种情况来说,又不是我掉在他的星球上。
“我叫乔金。”我说。
“我叫米加。你为什么要用头倒着站?”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或许这让他觉得很难堪,于是他把大拇指塞进嘴里,像小婴儿一样开始吸吮大拇指。这又让我笑了起来。
“你才是倒着的呢!”我说。
米加抽出大拇指,伸出所有的指头在空中挥舞。
“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他说“如果其中有一个人是倒着的,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来,究竟谁是正的,谁是倒的。”
这个答案让我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又指着地面说:“不管怎么样,如果你能帮我站上这个星球的表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下来!”我脱口而出。
“不,是上来!”米加说。
我还记得有一把重得不得了的大花剪,是妈妈用来整理玫瑰花圃的。于是我跑到工具箱前,找出这一把花剪,另外还找到了一只牛奶箱。我把箱子放在树下,然后爬到箱子上,这样才能把米加从树枝上救下来。
他用头顶着,倒立了好一会儿。虽然保持这样的姿势,他还是设法把弹性裤在肚子上脱落的线绑起来。我还记得很清楚,他不需要手,就可以用头顶着倒立,让我大开眼界。
他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不时左顾右盼,我猜他大概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吧!然后他看到了头顶上的天空,这时候他才把两条腿放下来,又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这才站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
米加指着地上的草坪说:“我以为这是上面。”
接着又指着天空说:“我以为这才是下面。”
然后他又开始挥舞着手指头说:“没错,我绝对是朝上飞行,然后才撞上你们这个星球。”
他又指着地上好一会儿。接着又指向天空,最后指到了月亮。
“我发现这个星球有月亮。”他说。“你要去那边的时候,是朝是?还是朝下?”
“朝上。”我说。
就在几个星期前,人类才首度登陆月球,所以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米加又把大拇指塞进嘴里。他大概只有在发问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但是你们登陆月球的时候,难道不是飞下去降落的吗?”
我得仔细想想,然后点点头。
“你们到了那里之后,不是抬头看这个星球吗?”
我自己从未去过月球,但是却看了所有和登陆月球有关的电视节目。
我又点点头。
“所以在月球和这个星球之间,——定会有个地方是上变成下,而下又变成上?”
我听得—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我仔细想想他说的,好像还满有道理的。
“是的,我想一定是这样。”我承认了。
接着他深思熟虑地说:“我想,我找到了这个巨大变化发生的地方了!”
突然间,米加像袋鼠一样,在花园里跳来跳去。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轻轻跳一下,后来就奋力一蹬,跳得半天高。
“这个星球没有那么大嘛!”他说。
他又说怪话了,难道他能跳到足以看到整个地球的高度吗?
“我是说,这里的地心引力没有那么大,”他解释“你看,我在这里跳的高度,是我在自己星球上的两倍高。如果你到了我们那个星球,可能连跳都跳不起来!”
他这段话不禁让我想到,他只不过是来自一个引力比较大的星球,就可以跳得比我高,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米加试验过地心引力之后,立刻趴下,手脚着地,检查起地上的草来。他先闻一闻。然后拔起一撮青草,放进嘴里。不过他显然不喜欢这个味道,因为他立刻就吐了出来。
“那个不好吃。”我说。
他又嚼了几口青草,然后又吐出来。这时候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因为他从另外一个星球千里迢迢地到这里来,经过了好几个月,现在—定很饿了。于是我跑到苹果树下,从地上挑了一颗最漂亮的苹果,我觉得我应该代表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生物,向他表达热忱的欢迎。
“你可以吃苹果。”我把青苹果递给他说。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苹果。他先拿起来闻一闻,然后鼓起勇气咬了一小口。
“嗯,嗯。”他大口大口地咬着苹果。
“喜欢吗?”我问。
他深深地一鞠躬。
我想知道别人第—次吃苹果的滋味,所以又开口问:“味道如何?”
他一直鞠躬。
“你为什么—直鞠躬?”我问。
米加又鞠躬了,这让我更困惑不已,只有更着急地问:“你为什么—直鞠躬呢?”
这下子,轮到他百思不解了。我想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再—次鞠躬,还是应该回答问题。
“在我们那里,如果别人问了一个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我们就以鞠躬作答,”他解释“问题愈深奥难解,鞠躬的角度就愈深。”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怪异的习俗了。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用鞠躬来回答问题。
“那么你们如何跟别人打招呼呢?”
“我们就尽量想个聪明的问题呀!”他说。
“为什么?”
他先是—鞠躬一一因为我又问了—个问题一一接着又说:“我们尽量想出—个聪明的问题,让对方鞠躬呀!”
这个答案真让我人开眼界,忍不住也深深地一鞠躬。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他又在吸吮大拇指,而且过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来。
“你为什么鞠躬?”他问,口气几乎像在吵架。
“因为我问了一个问题,而你的答案很聪明。”我回答。
接着他扯开嗓门,用清晰的语调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任何答案都不值得你鞠躬,即使这个答案听起来很聪明、很正确,你也不应该因此向别人鞠躬。”
我很快地点点头,但是立刻就后悔了,因为米加很可能又会误认为我是为了他刚才的答案在鞠躬。
“鞠躬就表示认输,”米加继续说“你绝对不能向任何答案认输。”
“为什么不能?”
“因为答案永远是在你身后延伸的那条路,只有问题才能指引你眼前的道路。”
我想这些话必然蕴涵着某些智慧,所以我得用双手捧着下巴。以免又不自觉地点头了。
太阳升起,又带来崭新的—一天。米加拉着我的衣服,兴奋地指着红色的太阳光环。
“那个星星叫什么名字?”他问。
“那是独一无二的太阳。”我说。
米加伸出双手,每个指头都打得开开的,说:“每个太阳都是—个星球,所有的星球都是太阳,惟—的差别只是并非所有的星球都有行星绕着它运行,所以任何人都不能称呼那个星球为‘独一无二的太阳’。”
我想米加说得没错,因此也搜索枯肠。想说点聪明话。
“—个星球如果没有别的行星环绕着它,让它的光芒照亮那些行星。一定会觉得很寂寞。”我说。“如果星球的光芒照不到别的行星。那么当这个星球每天升起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抬起头来看它。”
米加看了我一眼。眼里充满挑衅的神情。
“你可以看着它呀!”他说。
“我?”
他点了两次头。
“当这个寂寞的星球在每天晚上升起的时候。你就可以好好地看着它。”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晚上的夜色愈黑,”他继续说“我们在天空上能看到的太阳就愈多。在白天就只能看到自己的那个太阳。”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米加的情景。当他沉思的时候,就会吸吮大拇指;当他想要解释什么问题的时候,就会挥舞着手指。只要我问了聪明的问题,他就会鞠躬如仪。而我回答问题的时候,他也会专心聆听,看看是否能从我的答案中找出其它的问题。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个小精灵,能够改变沉霾阴郁的天气,直到我接到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