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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风和杜牧相互对视了一眼,杜风发现杜牧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的,不过想了想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跟郑覃几乎素无来往,即便是上辈人之间都没什么来往,自己又是个不善应酬之人,此时没什么话说也是正常的。
于是乎杜风便帮着杜牧开了口:“郑大人是否也觉得我族兄是个可造之材呢?”
“哦?杜公子文采风流,实乃大才!”郑覃含笑捻须,不动声色。
“如此还请郑大人做个引荐之人,郑大人也知道我族兄明年便要参加大考了。”明知道郑覃是在装傻,杜风干脆就实话实说了。
原本他的性格也是如此,并不喜欢绕着圈子旁敲侧击,更喜欢直奔主题,大家坦坦白白的说话。可是毕竟是面对的人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官,并且这些人都是老奸巨猾之士,所以杜风才不得已经常违背着自己的意愿去说些违心的话。
可是郑覃此人素来刚直,杜风明白如果跟他绕圈子绕的太久,恐怕会引起他的反感。所以考虑之后决定还是直接说出来的比较好。
郑覃听了之后,微微一笑,心说这个杜风倒是坦诚,而那个杜牧也不像坊间传言的那么纨绔,好像还挺拘谨的,并不那么的大大咧咧,这下对于杜牧和杜风二兄弟的印象不禁稍稍改观了一些。
“呵呵,小杜公子很坦诚啊这个郑某记下了,只是郑某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杜风赶忙说道:“郑大人但请直说。”
郑覃摆摆手:“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刚才二位公子进来之前,递上地拜帖之中还夹着李德裕李大人的一张名帖,这是为何啊?”
杜风稍一思索就明白了郑覃的意思,无非是想要知道杜牧和李德裕之间的关系,明摆着很奇怪么,北方的这些大族们一贯严谨,对于杜牧多数比较看不惯。有可能李德裕从前还曾在闲聊的时候说过一些对杜牧的看法,或许不会有什么太差的评价,但是绝对也不会有什么好的评价。而郑覃很清楚,李德裕肯把名帖给杜牧和杜牧。必然是跟他们关系不错,这就让郑覃有些奇怪了。
于是杜风笑了笑说道:“哦。这个郑大人可能还有所不知,我和族兄去年一直住在江南。先润州后扬州。李大人对于我族兄的才学也是比较欣赏,因此让我族兄在他手下担任了个幕僚长地职务”
这话一说,郑覃就愣住了。
他很清楚一个官员,特别是一个外放的官员,选择幕僚会是怎么回事,绝对是视若心腹来培养地啊,更何况是一个幕僚长?
他很怀疑的看着杜牧。杜牧也忙出声说道:“晚生不才,忝为李伯父地幕僚长,却未有长事,说起来跟个吃闲饭的没什么区别,惭愧惭愧!”
这话也说的很艺术,要是真有本事倒也不稀奇了。可是如果真如杜牧所言是个吃闲饭的,那可就真的是李德裕的心腹了。
杜牧说完这句之后,就连杜风都很欣赏。心说这个呆子怎么突然变得机灵起来了,说的很艺术么。只是他不知道,杜牧其实不过是习惯了这样地假谦虚,顺口说的,倒是没什么深意。
可是郑覃听了,跟杜风倒是一样的感觉,心说吃闲饭是那么容易吃的么?这就好比说是当小白脸,很多人都瞧不起当小白脸的,可是小白脸容易当么?又要长相俊美(当然这是爹娘所赐自己强求不得),还要“功夫”了得(是什么功夫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明白),说不得有时候还要忍受那个富婆的百般挑剔,偶尔还有两下毒打,这份忍气吞声地本事恐怕就不是随便拉个人出来就能做到的。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如果能把一个小白脸当好了,再送他去进进修,学点儿真才实学,就算是让这个人当一个省的省长怕是他也能当地下来。
于是郑覃点点头,心里暗暗的留了心,想的是这几天就要写封信去问问李德裕,否则不能这么不清不白的做了好人或者恶人。
“那我知道了,二位公子请喝茶。”说完,他先将自己手里的茶盏端了起来。
这话一出,杜牧和杜风都知道郑覃的意思是送客了,端茶送客端茶送客,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杜牧先站起来,深深一躬:“郑大人公务繁忙,晚生就不多打扰了。”
杜风同时也施了一礼,虽然心里觉得这个郑覃还真是有点儿不讲情面,也不留着自己二人吃个饭什么的,但是嘴里还是说道:“我们先告辞了,郑大人您忙着。”
郑覃也不多说,只是笑着挥挥手:“那我就不送了”说完,又对着外边喊了一声:“管家,送二位杜公子出去。”
出了郑府的大门,走出去一些,杜牧回头颇有些抱怨的说道:“好像一点儿用都没有么,这个郑覃可真是油盐不进啊,就好似什么都没说似的。”
杜风笑了笑:“不急,他素来谨慎,加上你老人家在长安城名声不好,要不是这二年没什么劣迹,估计人家连门都不见得让你进呢。只是让下人说一句我家老爷身体微恙请二位改日再来就行了。”
杜牧一愣,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了。
而郑府之内呢,郑覃看到杜牧和杜风出去之后,拿着那个锦盒就去了书房,随后坐下,展开笔纸,就给李德裕写信。信中的内容大致就是假意关心关心,随后问了问杜牧是不是在他手下做过幕僚长之类的事情。然后封了信,找了个下人进来让其把信送到驿站去,加急送往扬州刺史治所之中。
随后,他又唤来了管家:“郑同啊,对于这个杜牧,你了解多少?”
郑同弯腰,恭恭敬敬地答道:“这个杜公子,三两年前在京城之中名声不是太好,偌大家业给他败的差不多了,很是有些穷困潦倒。可是每每有了些钱银。便寻那青楼勾栏狎妓听曲。不过呢,两年前。自从他那个族中兄弟杜风小杜公子到了杜府之后,倒是有所收敛。而后他们离开京城,一去一载有余,回来之后,杜公子更是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中刻苦读书,除了偶有诗词文章在坊间流传,倒是再也少听说他那些风流破败之事了。偶尔有。却也是极为稀少了。”
郑覃闻言微微点头,心说是什么让这个杜牧浪子回头呢?看来这个杜风倒是个得意人物。
“那个杜风又是怎么回事?”
郑同依旧恭敬的回答:“这小杜公子,自两年多前在长安城突然出现,不过三五日,变成了长安城里诸多人争相传闻的人物。传说中文采恐怕不在其兄杜公子之下,只是行为略有乖张。与一般的公子少爷们颇有不同。很有些不拘小节的意思可是在大事面前,却似乎从未听说过他出个什么纰漏,少年沉稳。倒是个奇怪的人物。”
郑覃一听,笑了,倒是有了些许兴趣:“说来听听,如何奇怪了?”
“他最初出现的时候,总是自称是杜公子的书僮,而且穿着打扮也实在是有些奇怪,不像是个读书的公子,倒是像是个山野村夫。可是饶是如此,所做地不多的几首诗词,却是叫旁人目瞪口呆,极有文采。只是他似乎对诗并不爱好,而尤善于词令。”
“为何你不是说其对诗并不擅长?”郑覃好奇。
管家郑同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他也曾做过诗,当初他刚来长安,去寻那杜公子地时候,被下人拦在门外,他便做了一首诗,单凭这一首,就已经足以证明他不是不善于诗,而是更喜词令。”
“那诗你可曾记得?”
“老奴记得,要不给老爷读读?”见郑覃点了点头,郑同便将杜风剽窃于杜牧的那四句残诗读了出来:“我家公相家,佩剑尝丁当。旧第开朱门,长安城中央。”
郑覃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这是描述杜牧家中地景象吧?”
管家郑同点点头,肃手低头。
“看似平淡无奇,却隐隐生有豪气,且将杜牧家中景象描述的颇为妥帖,倒也是不凡的诗才了。你再读一首他的词令于我听来。”
管家郑同略一思索,想起杜风剽窃苏东坡的那首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郑覃听了之后呆呆的发愣,若说之前那首不过觉得杜风颇有些才学,这首就实在是有点儿
“这是水调歌?好哇好哇,若是那隋炀帝听了这水调歌,恐怕那汴河都不用开了。”即便是郑覃这种心高气傲之人,也不禁赞叹于杜风的“才学”
想了想之后,郑覃挥了挥手:“看来这个杜风倒是个有意思地人物,你先下去吧”
这还不算什么,十几日之后,他收到了李德裕的回信,李德裕大概也猜到了杜牧去拜访郑覃的意思,于是在信中也是大力的推荐杜牧以及杜风的才学,甚至将江南丝绸织造的那件事情向郑覃说明了原委,看地郑覃又是暗暗心惊。
并且,李德裕在信中还将杜牧对于朝政以及藩镇的一些见解大致的说了说,郑覃看了自然是又觉得这完全是跟自己地见解完全相同,心里不免对于杜牧和杜风这二兄弟的印象立刻上升了好些个档次。已经暗暗决定,现在是杜牧,以后若是杜风有朝一日要参加科考,他也必然会大大的推荐。
郑覃这个时候还并不知道,杜风和杜牧利用这些日子,已经走访了牛僧孺和白居易那里,这牛党和中立的两派也算是都有了重要的人物帮着推荐,若是知道了,恐怕郑覃就要更加的吃惊了。
而杜风和杜牧去牛僧孺家里就要简单的多了,随便买了点儿点心就直接去了牛僧孺那里。
牛僧孺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看到杜牧呈上去的阿房宫赋更是唏嘘不已,当场就说不管主考是谁,他都将大力推荐,非帮着杜牧把这个状元弄到手不可。其实原本杜牧和杜风就算是不去牛僧孺那儿,恐怕牛僧孺也会主动的帮他们推荐的,只是推荐的力度也许没有这样保证出来的强大罢了。
当然了,杜风之所以还要让杜牧去拜谒牛僧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自己考虑了。因为在牛僧孺家中毕竟比较宽松,牛僧孺按照杜风所预料的那样留着他们吃了晚饭,而晚饭酒席之上,谈话等各个方面就要随意的多,喝到后边还开始行起了酒令。
杜风自然又要显摆显摆,抄了辛弃疾的一首南乡子: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自然是又引起了牛僧孺的一阵惊艳,他在牛僧孺的眼中也开始变得重要了起来
白居易那头几乎就是个叙旧谈心的过程,甚至连那些旁敲侧击的话都不需要了,完完全全就是几个文人骚客一起比拼才艺的表演时间,一顿饭吃完了,长安城里又多了几篇流传很广的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