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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我被哪吒关在屋里养伤,他的疗伤法术虽然高明,但也只能治疗我的烧伤,至于我那雪白发亮的狐狸毛,却是一根都长不出来。这让我很纠结,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里面像猫大过于狐狸的怪模怪样的小家伙,任谁都会忍不住鞠一把同情的泪。
想当初,我是多么的高贵而美丽,可如今,却变成了这幅怪模样,能不让人心酸。真身都成这样了,更不用说人形。我那人形本来就生得不漂亮,经此一役,不用想也知道是怎样地惨不忍睹。我实在没有勇气看一看。
其实,狐狸有狐狸的好处,就比如现在,我能钻到哪吒怀里他把吃过的豆腐通通吃回来,还能跳到他肩膀上装模作样的撒撒娇。要是化作人形,他不恶心死我就先呕了。
本尊受损,连替身也放不出来,我无奈只得打电话到公司请假。这是哪吒第一次见我用电话,惊讶得睁圆了眼睛,目光有些发直。等我好不容易讲完了,他才很不好意思地,装模作样地在电话周围左看右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想试又不好意思。我真鄙视他。
公司的同事对我突然请假很惊讶,毕竟昨儿下班时,我还是精神抖擞,一副可以打死牛的身板儿。不过,凭借着我一贯踏实勤劳的工作作风,在清洁组阿姨没有上班的情况下,我的上司仍很大方地答应了我的请假,还叮嘱我好好养病,保重身体,把我狠狠感动了一把。
阿姨竟然没有上班?盘着我的小短腿儿坐在桌上,眼睛盯着正在研究电话的哪吒,我开始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这代表什么意思?阿姨被蛇妖吃了,还是跟着她那个阿美一起逃走了?
话又说回来,同是妖精,我还是喝过上古麒麟兽血的,怎么本事差了那么多。那黑蛇妖居然会喷火,真是闻所未闻。我姑姑她老人家修炼了一千五百年,也没见她喷出火来呀。白娘子和小青阿姨资格够老了吧,我也没听说过她俩能从嘴里喷火。莫非,那黑蛇妖比她俩还厉害?
于是很虚心地像哪吒大仙求教。他老人家已经把兴趣投向了屁股后头冒烟的,跑得飞快的怪物,正捧着我的汽车杂志读得津津有味。听到我的问题,用眼睛的余光瞟了我一下,轻蔑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它是一条蛇了?”
“不是蛇,那是是什么?”我惊得下巴都快调到地上,身子一打滚,就从桌上掉了下来。被哪吒的脚轻轻一托,又放回到沙发上我的专用兔毛宝座上。
“是酸与。”
“酸酸雨,酸鱼?”这是个啥东西?我仍目瞪口呆。
哪吒仰着脑袋,余光从鼻孔上方射下,用一种很鄙夷的眼神盯着我上上下下一顿凌迟,尔后抓了一只笔,在桌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酸与!”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怪物,难怪那家伙长了六只眼睛,我还以为它基因变异呢。可是酸与不是应该还长着四个翅膀三只脚吗,我怎么就没看到。哦,对了,哪吒那小子的字写得真不错。
“没翅膀能逃那么快?”哪吒在一旁懒洋洋地插嘴。这小子莫非学过读心术,不然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我警惕地瞪着他。他继续埋头于杂志中,眼睛都没乱瞥一下。想想哪吒那小子说的也对,那怪物若不是长了翅膀,当时我不过被风蒙了一下眼睛,怎么眨了眨就不见了,原来是靠飞的。不过它的翅膀肯定不灵光,不然当时追我的时候怎么不用。我绝对不相信它是认为我逃不出它的手掌心才大意为之,绝对不信。
“那它飞到哪里去了?”
“谁知道。”哪吒心不在焉的表情让我很愤怒。
“你你你身为神仙怎么能这么没仙性。这怪物在城里乱闯乱撞,你身为神仙,不伸张正义,为民除害,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真为认识你而感到羞耻!”我怒气冲冲地跳到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住他的耳朵,使劲儿地扯呀扯。
“痒死了。”哪吒手一拽,拧着我的脖子,将我提到他面前,眯起眼睛瞅着我。汗,这个姿势俺的手脚无可奈何地分开,白花花的肚皮对着他,露露点了。
幸好我脸上的狐狸毛没有烧光,要不然,肯定能看到我的脸上红得发黑。我,其实是很害羞的。尤其是这种状况下,连一句反对抗议的话都说不出来,身上软绵绵的像个面团,由着哪吒同学捏。
“那怪物现在不在上海,逃到山里去了。”哪吒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异状,看了我一会儿后,还算客气地把我放回坐垫,然后又把眼睛盯到杂志上。
不就是四个轮子的机器呢,怎么这些男人一个个见着就像中了邪似的。那东西能有多好看,有我好看么?我可是这五百年以来最最漂亮的小狐狸,想当初,多少男狐狸对我虎视眈眈,这小子居然对我视而不见。
我气呼呼地在原地转了许多圈圈,又学着电视里的明星唱了一会儿歌,跳了支芭蕾舞,哪吒仍不理我。我只得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一个人躲到卧室的窗台上看星星。
月光很亮很圆,照得屋前的大路亮堂堂。我想起了嫦娥阿姨,不知她怎么样了,上次见面的时候她把吴刚叔叔打得送进了医院,唉,虽然现在流行野蛮女友,可是,可是,嫦娥阿姨你已经是阿姨了,再这么凶下去,小心吴刚叔叔搞个婚外情,到时候你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还有姑姑,我们已经有三年没见面了吧,不知道她和吸血鬼伯爵叔叔有没有结婚,如果结婚了的话不知什么时候离婚。
其实,我觉得还是我们国内的神仙妖精好,起码干干净净的,有的还像哪吒那样,闻起来香喷喷。那个外国佬吸血鬼,虽然长得帅,可是身上一股子狐臭味儿,而且身上冰冰凉,晚上抱着一起睡,还不给冻死。
到底还是表姐聪明,二郎神虽然年纪大了些,却是个经典老帅哥,越老越有魅力,那一双眼睛里头经常燃着腾腾的火苗,难怪迷得那些仙女和妖精们团团转。上次表姐写信来,还说傍着二郎神晋了仙位,真是羡慕死我了。可惜我皮子没生好,要不然,一定也学了她去找个大仙来投靠。
想着想着,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算起来的话,我好像也快五百岁了吧。到底是今年还是明年?我记不清楚。自从老爹和老妈死了以后,我就不记得自己生日了。我们妖精,五百年一次天劫,仔细算算,我的天劫就要到了。
心里陡然急了起来,在屋子里绕着走来走去。这天劫是妖精修炼中最大的天敌,绝大部分妖精就是这么死的,我爹、我娘、我祖父母,还有我的外公外婆。我们这个家族真正度过天劫的妖精少之又少,姑姑那一代,她是唯一一个活到一千五百岁的。
至于表姐,当年五百岁天劫的时候,她也是九死一生。据说就是那会儿认识了二郎神,大神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耗尽了许多精力,甚至差点连仙位都丢了,这才保住了表姐的性命。要不然,以我表姐那水性杨花的性子,怎么会一跟在他身边就是这么多年,连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都不甚在乎。
想到这个问题后,我的心就像放在火里烤,烧得吱吱作响。天劫呀天劫,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化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