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巫峡涌

戊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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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盘龙飞要玉罗刹带走小玉,玉罗刹说:“我是怕表姑舍不得小玉离开。”

    “那你放心好了,小玉跟了姑娘,是她一生的造化,你表姑怎么舍不得?何况她跟姑娘学艺,又不是去哪里。”

    玉罗刹笑着说:“我这点本事,又怎能教小玉?我是带她去我师父那里,由我师父亲自教她武功。”

    盘龙飞更是大喜,想玉罗刹已有这样的本领,那么她师父一定更好了。问:“姑娘打算几时带小玉走?”

    玉罗刹想了一下:“我打算船一过瞿塘峡,便带小玉走怎样?”

    盘龙飞没想到玉罗刹这么快就要走,略一沉吟,问:“这么快?”

    “班主舍不得了?”

    “不,不!迟走不如早走的好,姑娘,你带小玉走吧。”

    “班主,我带小玉走之事,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以免人多口杂,招来麻烦。”

    “我知道,绝不会露了姑娘的身份。”

    “班主,本来我打算随你们到成都的,但因为有别的事,令我不能不提早离开你们。班主,你今后在江湖上走动,无论碰上什么事,能忍就忍,能让则让,让不了的,最好与小先生说说,他会帮助你解决困难的。”

    “小先生?”盘龙飞睁大了眼睛。

    玉罗刹轻轻地说:“班主,你别小看了小先生,他才是当今江湖上一位奇人哩,本事比我更大。不过他的事,你千万别露出去,不然,就会给盘家班的人招来无穷的祸害。这一点,班主千万要记住。”

    盘龙飞心头悚然,他知道玉罗刹的话是不会乱说的,其中定有缘故,连忙点头说:“姑娘,你的事我都没说出去,小先生的事。我就更不会说了。”盘龙飞心下更是疑惑。盘龙飞可以说是老江湖了,阅人千万,几乎是很少看错人的,像玉罗刹那么善于隐藏,也叫盘龙飞看出来。可是对墨明智,他却半点也看不出来。

    玉罗刹也不进一步说明,说:“班主能这样就好了!”于是告辞出来,也不回自己房间,却来叩墨明智的房门。

    墨明智在床上练了一会功,感到精力旺盛,浑身真气流畅,便挑灯夜读幼学琼林,这是古代书中,天文地理历史无所不包的启蒙书籍,墨明智读它,比读论语更感兴趣。因为论语中,有不少的句子,他看不明,也弄不懂,读了莫名其妙。墨明智读书,一是为了识字,二是想增长知识,并不是想去考什么秀才举人,入仕做官。这些事他压很儿也没有想过,正像他不想做什么武林高手一样。

    玉罗刹叩门进来,墨明智有点惊讶:“玉姐姐,你还没睡?”

    玉罗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点,坐下来说:“兄弟,船一出瞿塘峡,我就要走了。”

    墨明智愕然:“你,你不去成都了?”

    玉罗刹摇摇头:“本来我是去成都的,现在有事,我不得不离开了。”

    “姐姐,你有什么事?”

    玉罗刹说:“兄弟,时不遇为我们的事去了岭南,我有点放心不下,想到岭南看看他办成怎样。”

    墨明智一听,更不明白了,问:“姐姐,是不是你听到了时大哥一些不幸的事?”

    “没有。”

    “那姐姐怎么突然要去岭南看他的?时大哥是为我的事而去,要去,应该我去才是呵!”

    “兄弟,你不能去,倘你一去,更叫我放不下心了。不是姐姐说你,在江湖上行走的经验,你怎么也比不上我。”

    “我怎能跟姐姐比?姐姐不是说过,时大哥也挺有经验的,所以才请他去岭南一趟。现在姐姐怎么不放心了?”

    “不错,时大哥是有经验,但她单身一人,对岭南又不熟悉,我越想越放心不下,所以才想到岭南走走。再说,我还要带小玉去见我师父,也不能不离开。”

    墨明智奇怪了:“你耍带小玉去见你师父?”

    “兄弟,我的身份,已给盘班主看出来了!”

    墨明智怔了半晌:“看出来了?”

    “是呵!他求我教小玉武功,我无法推辞。再说小玉人顶机灵的,是个学武的人才。而我自己又是半桶水,无法教她,只好带她去见我师父了。兄弟,由于这种种原因,我才不得不与你分手。”

    墨明智又是半晌不出声,说真的,他真不愿与玉罗刹分手。他与玉罗刹虽然相处几个月,但在这几个月中,他们不但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而且玉罗刹更是他的良师益友,让他知道了武林中许许多多的事情,这是墨明智怎么也忘不了的。墨明智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对什么事情都拿得起,放得下,也不如成年人那么想得开,看得透。悲欢离合,这是人生常有的事,逃不了也避不开的。就是亲如父母、姐妹、兄弟,也有分手的时候,何况是朋友?可是墨明智不是这样的想法。他虽然年已十六岁了,终究还是一个大孩子,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他希望人与人最好永远相处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大家高高兴兴有笑有说的多好?他怔了半晌说:“姐姐,我跟你一块去岭南好不好?我真希望能同姐姐在一起。”

    墨明智这份情感,不是出于男女双方之爱,他只是将玉罗刹看成自己的亲姐姐一样,是一片姐弟之情,没带半点邪念。玉罗刹也知道这一点,微微一笑:“兄弟,别说傻话了!你跟我去干什么?再说,我走了,万一盘家班出了什么事,恐怕就没人照顾了。所以我希望兄弟留下来,暗中代姐姐照应他们,一路平安送他们到成都去。不然姐姐真放心不下离开呢!再说兄弟不是要去成都跟你那小兄弟相会么?你跟了我去,万一赶不回来,不是见不到你那小兄弟了?你小兄弟不骂你?”

    “这这!”

    “兄弟,别这这那那啦!你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什么事都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才是。说不定,我会赶得及到成都见你,也见见你那个小兄弟,好不好?”

    “真的!?姐姐你会到成都吗?”

    “姐姐要是没其他事,一定赶到成都见你。”

    “姐姐,四月,我在成都望峨楼等你。你一定要来呵!”

    “好吧!兄弟,我走了,你—个人在盘家班,千万不可托大。江湖上风险浪恶,处处诡云谲雨密布,姐姐将小玉父母以及盘家班的姐妹兄弟的安全,全放到你的肩上啦!希望你安全将他们护送到成都。”

    墨明智从来没有担过这么重的担子,他感到心头凛然,说:“姐姐,我恐怕”

    “兄弟,你别紧张,只要你尽了心,即使有什么不测,那也是天意,不关兄弟的事。”

    “姐姐,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有兄弟这一句话,姐姐什么都放心了!”

    “姐姐,我却不大放心的。”

    玉罗刹心想:这小怪也真是,身怀绝技,天下几乎无人能敌,怎么这般没信心的?正想用话鼓起他的信心,突然墨明智“嘘”了一下,轻说:“姐姐,窗外有人。”玉罗刹一怔。窗外那人轻轻说话了:“放心,是老夫!”窗外虽有峡中的水声浪声,这说话人的声音虽轻,却叫人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是用内力送出来的。两人吃了一惊,心想:这是谁?盘家班中,可没有这样内力深厚的人。跟着人影似片残叶从窗外飘了进来,他们在灯下一看,更惊讶愕然了。这不是别人,竟然是川东大盗索命刀,不知几时,来到了盘家班的大船上。

    墨明智惊愕地说:“是你!?”

    玉罗刹心里更是暗吃一惊,心想:幸而来的是索命刀,要是来人是敌手,自己和墨明智可就危险了。看来自己虽然行走江湖一年多,事事小心,仍然不够老练,连人家摸上船来,潜到自己身边仍不发觉,真是太粗心大意了。自己今后应该特别警惕才是。她再一想,不对,墨明智内力不是奇厚么?他怎么事前也没发觉有人到来的?

    不错,以墨明智的内力来说,虽然峡中水声浪声风声极响,他却已感觉到有人轻轻落在船篷上,而且已走近到自己的窗外。但他压根儿没想到是外人摸上船来,以为是船上的水手,有事登上船篷,然后从自己窗前经过。所以他见是索命刀时,惊愕不已。

    玉罗刹定定神,微笑问:“你老怎么跑来的?盘家班可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呵!”

    索命刀一笑不答,却神情古怪地盯视墨明智。此时墨明智早已洗去了面上的化装,完全没半点病容,索命刀已认不出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病少年,但身形、面貌轮廓仍依稀可辨,心下思疑说:“你怎么发觉老夫在窗外了?老夫独来独往,从来没人能发觉老夫的行踪,看你不出,听觉竟这样敏锐,异于常人。小子,你到底是谁?”

    墨明智说:“我,我”

    玉罗刹道:“你老怎么这般问的?别吓坏我小兄弟了!”

    “小兄弟!?”索命刀转过头来望着玉罗刹,狐疑地问“你有几个小兄弟的?他可不大像昨天你身边那个兄弟呵!”

    “真的!?你老再细心瞧瞧,像不像?”

    “你那个病兄弟,总不会好得这么快吧?”

    “是吗?你老再看看呵!他可曾与你老交过手,在你掌下闪过十招。”

    索命刀不由一怔:“是他!?”

    墨明智更想不到玉罗刹在索命刀面前露了自己的面目,也怔住了:“姐姐,你!”

    玉罗刹不答墨明智,问索命刀:“你老今夜里来,总不会是来找我这小兄弟为你那宝贝弟子报仇吧?”

    “这”索命刀语塞了。

    墨明智向索命刀一揖说:“我,我一下不慎,伤了你老的徒弟,请你老原谅。”

    索命刀“哼”丁一声:“小子,你当老夫的话是放屁么?老夫说过,你能接我十招,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老夫不但不找你,也没去找云镖头。不过,老夫却想再次领教你那怪异的身法。”

    玉罗刹笑道:“你老也真是,那不等于再找我小兄弟的麻烦吗?”

    索命刀摇摇头说:“不,老夫只是想试试他的武功,点到为止,绝不以性命为儿戏。”

    “我说呀,你老别试了。我想问问,以你老的武功,与武当派掌门人交手,谁胜谁负?”

    “武当掌门人,剑术精湛,老夫自问能在他剑下接上一百多招而不败北。”

    “是吗?那么,要是峨嵋、丐帮、华山、少林几大掌门人联手围攻你,你又能接几招?”

    “老夫顶多能接十招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罗刹一笑:“你知不知我这小兄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玉罗刹轻轻地说:“他就是九幽小怪。”

    索命刀全身一震:“什么!?他就是”

    “噢!你老别大声呀!让人听到了,不怕累了这一船人么?”

    索命刀怔了半晌,心下私忖:怪不得他能在巴陵城郊闪避老夫十招而不还手,要是他还手,老夫跌得更惨了!因为九幽小怪在巴山的断魂坡上,—举而击败了中原几大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已是名动江湖,武林震惊,索命刀哪有不听闻的?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脸上仍带稚气的忠厚少年,竟然就是武林瞩目的九幽小怪,他苦笑了一下:“要是这位小兄弟是九幽小怪,老夫甘拜下风,真的不用试了!”

    玉罗刹又问:“你老既然不是为小兄弟而来,也不是为金银珠宝而来,那你摸上船来,又为的是什么?”

    索命刀看了墨明智—眼说:“老夫早知道有你们在,恐怕不会来了。”

    “你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姑娘,老夫担心这条船—到峡口,就会遭人袭击,所似才悄悄摸上船来。”

    玉罗刹一怔:“遭人袭击?谁?”

    “过去神风教的副教主,江湖上人称追魂叟端木一尊。”

    玉罗刹大吃一惊:“是他!?”

    “是他。玉姑娘,你武功不错,恐怕还不是这魔头的对手,所以老夫才赶了来。以你我两人的武功,亦只有联手才能应付。”索命刀说到这里,又看看墨明智,说“要是老夫早知小兄弟在这里,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墨明智说:“老人家,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听说这端木一尊武功顶高的。”

    “哦!?小兄弟,你怎么也知道这个魔头?二十多年来,这人一直在江湖上没露过面,很多人都以为这魔头死了。”

    “是怪医告诉我的。”

    索命刀略带惊讶:“小兄弟,你见到怪医了?”

    “唔,我在巫山见到他的。这个端木一尊,我们可跟他没结怨呀,怎么跑来抢我们的?”

    “小兄弟,万流堡的刁堡主是他的心腹门人,我们杀了刁堡主,怎能不结仇的?”

    玉罗刹说:“我明白了,怪不得姓刁的武功那么好,也怪不得姓刁的一直没有在江湖上显姓扬名,原来他也是神风教的余孽,害怕暴露了自己和端木一尊这魔头。”

    索命刀说:“老夫也是一时大意,没想到姓刁的是这魔头的门人。要是早知道,老夫也不会放了那什么少堡主,让他去向追魂叟哭诉,给盘家班招来这一场横祸。”

    玉罗刹说:“这样更好,不然,引不出这魔头出来哩!”玉罗刹又对墨明智说:“兄弟,这一次你别太心慈了,怪医因为一时心慈,放了魔头,因而害了多少无辜的少女和巫山县的乡民。正所谓见蛇不打三分罪,为恶的人,一定要除掉才行。”

    索命刀说:“是呵!老夫对付恶人,一向不知道什么心慈手软。”

    玉罗飘笑道:“你呀!别老鼠爬秤钩,自己称自己啦!你要不手软,怎么会放跑了那个花花公子少堡主?”

    “不错,不错,老夫得接受这一教训。”

    “好啦!我们谁也别客气,看怎么对付这端木一尊吧。”

    “玉姑娘,你马上把全船的人叫醒过来,全躲到舱下去,只留下舵手和两个水手。同时叫船家尽量靠江岸走,防魔头派人潜到水下凿船。”

    “那么说,这魔头快出现了?”

    “不错,要是老夫没估计错,前面不远,便是魔头伏击的地方。”

    他们在商议对敌的办法后,玉罗刹便去叫醒盘龙飞,告诉他说将有大贼来劫船杀人,叫齐所有的人全躲到舱底。

    盘龙飞一怔:“真的!?”

    玉罗刹跺着脚说:“班主,快叫人躲起来吧,不然,恐怕就来不及了。”

    盘龙飞见玉罗刹那么认真,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众人躲起来,自己带了两个会拳脚的小伙子,留在舱面上,欲要与贼人作一拼搏。玉罗刹不好多说什么,只说:“班主,你留意,一切看我行动。”

    这时天色微明,江面大雾弥漫,果然不出索命刀所料,一艘船只,突然在江雾中出现。船头上立着两位青衣大汉,喝令他们停船。船家只好抛锚停船,其中一条青衣汉子飞身跃过船来,手中长鞭一抖“啪”的一声,首先将船头上的一位水手拍下江去,瞪着眼喝着另一名水手:“给老子将里面的人通通叫出来!”

    这汉子一出手就先杀了一名水手示威,玉罗刹想救也来不及了,忍着一肚子的火,从船舱里走出来,面带诡秘的微笑:“喂!你这位大哥,怎么一出手就杀人的?你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青衣汉子见出来的是位妙龄少女,有点愕异:“你,你就是盘家班的班头?其他的人怎么不滚出来?”

    “你一来就杀人,其他的人敢出来么?”

    “你不怕死?”

    “我当然怕死啦!可是不出来不行呵!不然,你又会杀其他人的,对不对?”

    “嘿嘿,你说得不错。”

    “我真不明白,你是来抢钱的?还是求杀人的?”

    “老子是钱也要,人也要杀。不过,你嘛,老子可以不杀。”

    “是吗?那我多谢你啦!”

    玉罗刹突然出手,寒光一闪,这条青衣汉子的人头早已飞落江中。那边船头上观望的青衣汉子一怔,说:“你,你敢杀人?”

    玉罗刹杀了人却当无事一样,笑问:“他能杀人,我就不能杀么?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叫他先杀了我们的人!”

    这青衣汉子再也不答话,似鹰隼般扑过船来,双手如利爪,直取玉罗刹。可是他人还没到,索命刀却似离弦之箭,突然从舱里飞出,白光一现,说多快有多快,就在半空中将他劈成两段,跌落江中,血洒满天。而索命刀才轻然落下,咭咭怪笑:“痛快!”

    玉罗刹说:“噢!你老怎么跟我抢生意了?可不行呵!”

    索命刀大笑:“放心,那船上有的是。”

    这一对江湖上的怪杰,杀人却在笑谈之间。

    这时,对面船上出现了一位神态木然的老人,不但面部木然无表情,就连身躯也像一根木头似的僵立不动,要不是他开口说话,真以为他是一个大木吗哩!他阴恻恻说:“很好!很好!”玉罗刹骤然看见他,几乎吓了一跳:“这,这是个人吗?别不是尊木头吧?”

    索命刀笑道:“人如其名,他就是端木一尊嘛!”

    “原来他就是端木一尊,我还以为怎么来了一个木头大公仔哩。”

    端木一尊完全听到他们的话,而面部仍无表情,仍在说:“很好!很好!”玉罗刹问:“喂!木头人,你说‘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就是很好的意思。”

    “我们杀了你的人也很好吗?”

    “不错!很好!”玉罗刹几乎给这个木头人似的神风教副教主弄糊涂了。杀了他的人也很好?他别不是脑子有毛病吧?索命刀却低声道:“小心!他要出手了!”

    索命刀话没说完,端木一尊突然衣袖一挥,一股罡风猛烈射来,玉罗刹和索命刀顿时双双跃起。他们虽然避开了这股罡风,但他们身后的舱门板和半边船篷顿时粉碎,横飞了出去。这一袖劲的威力,真叫人不可思议,怪不得追魂叟令武林人士头痛。

    玉罗刹和索命刀面色顿变,相视一眼,感到单打独斗,怎么也不是木头人的对手,只有联手齐上了。

    端木一尊见他们避过了自己一袖之力,面孔仍无衷情地说:“很好!很好!”玉罗刹心想:难道这木头人只会说“很好!”两字,其他的不会说么?可是端木—尊身形直立不动,像根木头似的飞过船来了,这种轻功,更是与众不同。

    索命刀说:“追魂叟,这船头腾不开手脚,我们到江岸见过高低怎样?”

    “很好!很好!”索命刀向玉罗刹打了个眼色?便双双跃到江岸上去。端木一尊回身对自己船上的人说:“小刁儿,你带人将这船上的人全杀了,别留一个活口。”

    刁少堡主应声是,便带了四个青衣男女跃过船来。

    玉罗刹说:“木头人,我们还没分胜负,你怎么叫人杀我们的人?你不怕我们胜了你,将你们粉身碎骨么?”

    端木一尊阴恻恻地说:“你们两个嘛,迟早会与他们在一起。”

    玉罗刹心想:要不是墨明智在船上,盘家班的人,恐怕没几个人能生存了!她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墨明智不愿杀人。

    端木一尊对巫山虎说声:“杀!”人又像根木头飘上江岸来。索命刀和玉罗刹再也不说,刀剑齐上。他们两个,都是武林中的一等一上乘高手,联手而上,恐怕武当派的掌门人常怀玉也难以取胜。可是端木一尊在他们的刀光剑影中晃如闲庭信步,人似木头,却出手不但狠辣,也很潇洒,掌劲袖风,节节逼得索命刀、王罗刹后退。转眼之间,交锋便在百回以上。玉罗刹眼见敌不住了,突然急向后跃,说:“木头人,我们别打啦!你看,你的人怎么一个个往江心飞去的?”

    端木一尊抬头一看,果然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破篷飞出,摔到长江中去了,不由一怔:难道船上另伏着一名武林高手?我上了这女贼和大盗的当?他怎知道船上伏着的竟是名动江湖的九幽小怪!要是他知道,恐怕不会轻易露面江湖了。

    端木一尊双目闪烁着绿森森的凶光,说:“好!我先杀了你们两个,再上船杀他。总之,这一船上,没一个能活下去。”说时,双掌拍出如电闪,招招都是凶狠的杀着。眼见他要下毒手先取玉罗刹的性命,蓦然一团黑物,朝他飞来,他只好一掌拍出。只听见那团黑物一声惨叫,骨架四散,肉血横飞,只有一颗头颅比较完整。他一看,顿时更怔住了。这横飞而来的一团黑物,竟然是他的得意门徒刁堡主的宝贝儿子刁少堡主,刚才自己还命他去杀一船人哩!怎么他会朝自己飞来的?

    同时,端木一尊又感到眼前人影一晃,一个鬼脸似的人立在他的面前。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戴了面具的墨明智。单墨明智这份飘落时纤尘不扬的轻功,已使他悚然了。何况墨明智戴了那么一个鬼脸面具,突然在雾中出现,仿佛如地狱中的鬼卒一般。他惊骇地问:“你!你是人还是鬼?”

    墨明智不回答。虽然看不到他面部的衷情,但却可看到他一双眼睛露出了惊诧之色,说:“我好心将他抛给了你,希望你们别打了。你怎么将他拍死?他不是你的人吗?”

    别说是端木一尊,就是索命刀听了,也认为墨明智是在有意嘲弄端木一尊。索命刀暗想:怪不得武林中人称他为小怪,看来他的行为是有点与众不同。只有玉罗刹了解墨明智的本性,忍住笑说:“他呀,大概打得糊涂了,分不清哪是自己人啦!”

    这更是—句无比刻薄的嘲讽,端木一尊哪怕修养再好,也受不了,不由动怒了,一双深邃的眼睛,射出可怕的光芒来。想当年,他是一教的副教主,在本教中,那真是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不尊敬他?几时受过这般的嘲弄了?就是武林中几大门派的掌门人,也不敢这么看小了自己。他怒吼一声,将全身内劲集中在一掌上,只见手掌殷红如火,突然朝墨明智拍去。这一掌不但突然,也迅若电光火石,掌劲足可以将一头大水牛拍成一团血肉。墨明智反应奇速,一个灵猴百变身法,跃了开去,但掌劲仍然将他一身衣服击裂了。

    墨明智不禁心头大震:“你,你怎么这般凶恶呵!”

    玉罗刹说:“兄弟小心,这是武林中可怕的血魔摧心掌,别大意了。”

    端木一尊见墨明智居然能闪过自己突出的一掌,也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在武林中,几乎没有人能躲过自己这快如电闪的一掌。就是躲得过,也必然为自己的掌劲所伤。可是墨明智不但能躲过,更没受伤,只是衣服裂破而已,惊愕地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墨明智说:“我是人呀!”

    “好!你再接我一掌。”

    端木—尊身形一下欺近过来,又拍出一掌。墨明智有了防备,不但闪开了这一掌,同时一招分花拂柳掌拍出。世上的事,真是一物克一物。以刚、猛、烈著称的血魔掌,碰上了太乙门至柔、至阴的分花拂柳掌法,简直像老鼠拉龟,无从下手。墨明智一出分花拂柳掌,不但化解了端木一尊刚猛的掌劲,更直拍到端木一尊的要穴。端木一尊只有闪身回掌护卫。虽然说是一物克一物,但却要讲求双方功力。一般来说,柔固然能克刚,就像水能灭火—样,要是劲力不够,不但柔克不了刚,反而为刚摧毁。就像一桶水,碰上了熊熊大火,不但灭不了火,反而为火烘干一样。端木一尊一身的功力,不知比前面派去杀害怪医的那个青衣汉子和黄文瑞高出了多少倍。可是怎么也比不上墨明智浑身奇厚的怪异真气。青衣汉子一两招就败在墨明智的手下,但要一下胜端木一尊,就不容易了。而且端木一尊临敌交手的经验,又不知比墨明智丰富多少倍。一霎间,只见两人在江边雾中腾上翻下,四掌纷飞。双方掌风掌劲,横扫四周,形成了令其他人难以闯入的掌风圈圈,逼得索命刀、玉罗刹连连后退,别说想联手围攻端木一尊了。

    索命刀和玉罗刹心头凛然,暗想:幸而是墨明智,才能应付这魔头,其他人,恐怕在这魔头掌下走不了百招。索命刀这时对墨明智,才算真正的折服了。心想:真是英雄出自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了。看来,将来武林是他们的天下了。

    不说索命刀和玉罗刹看得心头凛然,就是端木一尊,也越战越心慌。他感到自己拍出的掌风掌力,不知怎么给墨明智的掌法化得无踪无影,体内的真气,也耗掉了不少。而对手的掌法,却似乎层出不穷,内力更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用之不竭。再长久战下去,自己免不了要失败,就是不败在对手的掌下,内力也会给对手耗得干干净净,最后想逃走也不可能了。想不到自己成名一世,却要败在这个不知名的怪人手下。端木一尊想到这里,烦躁起来,他大吼一声,抖出了自己最后的一招杀手“满楼风雨“,掌影重重如山,向墨明智拍来。墨明智想纵身跃出已不可能,只有暗运真气,双掌相迎。只听“嘭”然一声巨响,双方身形都飞了出来。幸而墨明智抖展出灵猴百变身法,心头虽然心血翻滚欲吐,但身形在半空上一个筋斗,却轻轻巧巧地落了下来,一丝鲜血,从嘴角流出。而端木一尊呢,不但给墨明智的奇厚真气震飞,一条手臂几乎麻木得不能动弹。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给墨明智的内力震乱了,一口鲜血如泉喷出,摔在地上一时也爬不起来。

    端木一尊本想以这一杀招,立取墨明智的性命。他当然想不到墨明智浑身的真气竟是那样的浑厚,结果受伤的不是墨明智,反而是自己。要不是墨明智只用了三成的劲力与他对掌,端木一尊恐怕早巳尸横长江边了。

    玉罗刹见墨明智平空飞起,却并不怎么担心。可是一见墨明智口角流出鲜血,着慌了,问:“兄弟,你怎样了?”索命刀急着说:“小兄弟,快服下老夫这一颗药丸。”

    墨明智略略运气调息,摇摇头说:“姐姐,我没事。老人家,我用不着服药。”

    玉罗刹不放心地问:“兄弟,你真的没事?没受伤?”

    “姐姐,我真的没事。这个木头似的老头儿,太凶恶了,不知他受伤了没有?”

    玉罗别看看墨明智,虽然在鬼脸面具下看不见墨明智的面色,但一双目光却神采异常,说话声音仍如平日一样,显然没受什么内伤,她内心不由暗道,要是别人,受了端木一尊这一掌,别说身躯会血肉模糊,五脏六腑也会给震碎哩!

    索命刀也感到骇然。端木一尊的掌力,是武林中有名的血魔摧心掌。过去不知多少武林高手,就是丧在他的掌下。而小怪只是口流一丝鲜血而已,难道这小怪练成了金刚不坏的身躯?这可是佛门中至高无上的武功呵!没有一甲子的修行功力,简直不可能达到!而小怪只不过十多岁的一个少年,怎能有如此之功力?

    玉罗刹却狠狠道:“这个木头人,怎么这般的不要脸,使出这一毒招来,我杀了他。”说着,便提剑奔了过去。

    端木一尊这时已缓过一口气,忍着奇痛,慢慢地站起来。他斜视奔来的玉罗刹,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我虽然受伤,你要杀我,恐怕没这么容易。”

    这个过去的神风教副教主,功力果然与一般人不同,受了墨明智这么历害的反震力,依然能站起来。

    玉罗刹见他面无惧色,也感到奇怪:难道这老魔头没受伤,故意用话套我上当?说:“是呀,我知道杀你不容易,谁叫你这般不要脸,出手打了我那好心为你的兄弟?”说时,便一剑挥出。玉罗刹这一招只是虚招,目的是试探端木一尊有没有受伤。

    端木一尊不但一条手臂不能动,就是胸内翻滚的心血也刚刚平息下来,行动没有往日那般快如电闪了。他只是身形一闪,另一条手臂衣袖一挥,想卷走玉罗刹手中的剑。

    玉罗刹—下看出这老魔受了重伤,笑起来:“木头人,你别怪我乘人之危呀!今日之事,是你自找的。”同时,追魂芙蓉剑源源使出,将端木一尊罩在一片剑光中。

    木端—尊大吼一声,咬破舌头,一口鲜血喷出,同时功力突然增长十倍,袖中的一条软鞭如怪蟒倏然窜出“啪”的—声,将玉罗刹手中的剑拍飞了。这是神风软中的一种怪异功能,名为解体**。咬破舌尖,能将自己体内潜在的真气和劲力骤然爆发出来,使武林中任何一流的上乘高手也无法对敌。但这种解体**非不得已才不得不用的。因为使出了这种解体**,不是敌死,便是我亡。就算能战胜了敌手,自己没有一两年的调息休养,便不能恢复过来。端木一尊在玉罗刹的剑招相逼之下,只有使出这唯一救命的**了。

    索命刀一怔,大叫:“玉姑娘,快走!这是魔教中的解体**,他近似疯狂了,任何人也无法接下他三招。”

    可是,端木一尊的软鞭,已迅若流星闪电,朝玉罗刹卷来,玉罗刹想走也来不及了。也正在这时,墨明智更如飞魂,躲过了端木一尊的软鞭,用手轻轻一托一推,将玉罗刹推出了鞭影,从而救了玉罗刹,而自己却叫端木一尊的软鞭卷住。端木一尊狞笑一声,手腕一抖,将墨明智抖上了半空中,以为墨明智这下必死无疑。可是墨明智早巳有准备,浑身怪异真气护体,人虽然给抖到空中,身体半点没受伤,反而更灵活地抖出了灵猴百变的身法来。只见他在空中一个筋斗,人更似流星,骤然朝端木一尊飞来,一招折梅手法,要夺端木一尊手中的软鞭。

    端木一尊大骇,身形急闪,避开了墨明智这猝然而来的一招,跟着软鞭如灵蛇般腾空盘飞,一时鞭影、人影重重,墨明智在鞭影中闪动,灵猴百变身去的变化,几乎使得端木一尊疑心墨明智不是人,是长江三峡中的一个精灵水妖。因为就算是少林寺的掌门人,也无法在自己解体**中闪过三招。而现在,墨明智竟能闪过他三十招,不单这样,更将索命刀和玉罗刹看呆了。他们这才体会到九幽小怪武功的怪异和神奇。

    端木一尊能出手三十招,主要是墨明智并不想出手取他性命,只是想夺下他手中之鞭。要是墨明智将**掌法抖出来,端木一尊恐怕早巳给拍飞,横尸江边了。虽然这样,端木一尊这时已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当他手中之鞭给墨明智夺去时,便像条朽木似地倒了下去。

    鞭影人影消失后,玉罗刹和索命刀定眼一看,只见墨明智手中拿着端木一尊的软鞭,怔怔地望着卧在江边的端木一尊,仿佛不知道刚才是什么回事似的。玉罗刹大喜地奔过来:“兄弟,你没受伤吧?”

    墨明智说:“我没受伤。怎么这木头老头儿躺在地上了?我只夺了他的鞭,可没打他呵!”

    玉罗刹看了看端木一尊,见他动也不动,显然早已断气了,说:“兄弟,他已死啦!”

    墨明智一怔:“他怎么死了?我真的没出手打他呵!”

    玉罗刹忍住笑说:“大概这木头老头儿给你夺了鞭后,一时想不开气死了!”

    “噢!早知这样,我就不夺他的鞭了!他怎么这样想不开的?”

    “你不夺他的鞭,不怕他挥鞭打人么?”

    索命刀也走了过来,看着江边上端木一尊的尸体,心想:神风教最后的一个余孽也死了,这可给江湖上除去了最危险的隐患。他又看看墨明智,暗忖:恐怕只有他,才能杀死端木一尊,便说:“小兄弟武功俊极了,不但令老夫大开眼界,也令老夫打从心里佩服。”

    墨明智仍怔怔地站着,对索命刀的话似乎没有听闻,只想到自己害死了一个老人,心里总有点难过。

    玉罗刹说:“兄弟,趁这江雾未散,你还不赶快离开?要不,江雾一散,盘家班的人就认出你来了。”

    “那,那这老头”

    “你走吧,我们会埋葬他的。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不关你的事。”

    墨明智点点头,一闪身,便在江雾中消失了。索命刀说:“这小兄弟的性情真有点怪。”

    “是呵!要不,他怎么叫九幽小怪的?”

    索命刀一笑说:“玉姑娘,这里的事已了,老夫也该告辞了。”

    “哎!你别走!”

    “玉姑娘,有话说么?”

    “我想求你老人家照顾盘家班的一班兄弟姐妹,送他们到成都去。”

    “这个”

    “老人家,我知道你心地最好,我玉罗刹没什么求你,就求你这一件事。不是说,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么?既然你老人家辛辛苦苦赶来救盘家班,何不安全送他们到成都去了”

    “有小兄弟在,胜过老夫十个呵!”

    “他呀,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我正想求你老人家多指点他哩!不然,我真不放心离开盘家班。”

    “好吧,玉姑娘既然这样看得起老夫,老夫也有事要到成都一趟,就答应你好了!”

    玉罗刹大喜:“那小女子多谢你老人家了。要是你老人家不嫌弃,我愿认你老人家为义父,不知你老人家喜欢不?”

    索命刀一下怔了:“这!”

    “你老人家不愿认我为义女?”

    “老夫哪有不愿的?只不过老夫在武林中的名声不好听。”

    “哎!什么不好听,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就好听么?我才看他们不上眼哩!”

    “好,好,老夫纵横江湖,孑然一身,没一个亲人,唯—的一个弟子又不成器”

    玉罗刹不想他说下去,早巳盈盈拜在索命刀跟前,说:“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索命刀喜得眉开眼笑,慌忙扶起玉罗刹,说:“你,你何必行此大礼呵!”

    “义父嘛!我怎能不拜的?”

    “好,好,想不到老夫孤独半生,挨近晚年,得到你这么—个女儿,终生也无憾了!”

    “我呀,有了你这么一个父亲,今后在江湖上走动,也不怕别人来欺负我啦!”

    索命刀大笑:“你呀!不捉弄别人巳算好了,谁敢来欺负你的?”

    这一对江湖上的豪杰怪士,在不打不相识和在对敌斗争的生死当中结成的父女感情,比什么都来得深厚。他们草草埋葬了端木一尊和刁少堡主后,玉罗刹说:“义父,江雾快散了,我们上船吧。”

    索命刀摇摇头:“我这时上船不大好。”

    玉罗刹疑惑:“义父的意思—一”

    “我不如先赶到奉节城中,然后化装为一般行商,另雇一条船,尾随盘家班大船,暗中护送他们去成都不更好?”

    “这样就更好了!义父真不愧是老江湖,经验比女儿丰富多了!”

    索命刀一笑,闪身跃上江边悬岩上,消失在江雾中。玉罗刹也跃回船上。而那条贼船,不知几时,早已起锚往下沉走了。盘龙飞带了两个青年艺迎了出来。玉罗刹问:“班主,船上的人没伤亡吧?”

    盘龙飞说:“没有,幸得一位面目可怕的怪人突然出现,将进舱的贼人一个个抛了出去,连刁少堡主这恶霸也捉走,才没事。”

    玉罗刹明知墨明智所为,却故意惊讶地问:“可怕的怪人?他去了哪里?”

    “他从雾中飞走了!”

    “从雾中飞走?班主,别不是你碰上了这长江峡中的水神山怪吧?”

    盘龙飞惊疑:“水神山怪?”

    “是呵!要不,一个人怎么会飞的?看来班主平日为人正直好善,在大难中,有水神山怪打救,将杀人劫船的水贼捉了去。好了,现在水贼死的死,走的走,我们开船吧。”

    盘龙飞疑惑不已,世上真的有山神水怪了他问:“开船?那位老侠士呢?”

    “他走啦!”

    “走了?蓉姑娘,你怎么不挽留他的?我们还没拜谢他相救的大恩呵!何况他又是小猴子和珍姑娘的救命恩人。”

    玉罗刹摇摇头:“班主,江湖上这种侠义之人,宛如云中神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为世俗所束,他们施恩,才不望人感谢报答哩!你要这样,他反而不高兴了。”

    盘龙飞怔了一会,才命船家开船而去。他久闯江湖,的确也知道江湖上是有这么一些侠义之士,施恩不望报的。眼前的蓉姑娘,又何尝不是其中的一人?至于不幸死去的那个水手,盘龙飞拿出了一些金银给船家作安抚之费。

    玉罗刹担心墨明智不知回到船上没有,问:“班主,那位小先生呢?没吓坏了他吧?”

    “他一直躲在舱房里,没出过来。”

    “班主,我们快去看看他怎样了!”

    他们来到墨明智房间,墨明智却在案前看书,仿佛船上没发生事情一样,玉罗刹心想:这个九幽小怪,怎么不显得害怕的?不怕别人看破他的真相么?忍不住问:“先生,你好镇定呵!”

    墨智明笑了笑:“贼人走了么?”

    “走了!先生,你不害怕?”

    “我,我当然害怕呀!”

    “那你还有心思看书的?还不躲起来?”

    “书中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一个人命里注定死,怎么躲也躲不了!怕又有什么用?不如看看书还好。”

    玉罗刹想不到墨明智是这样的回答,不失一个书呆子的本色,不由笑道:“你对生死倒看得很开呵!”

    盘龙飞也不禁暗暗点头。别看这秀才年纪轻轻,却是一个临危不乱,闻变不惊的大勇之人,怪不得蓉姑娘叫我遇上什么困难找他了。

    墨明智一笑:“凡事当然要想开些好。”

    玉罗刹说:“好啦!你看你的书吧。我和班主还担心将你吓坏了呢!”

    由于玉罗刹面目已暴露,盘家班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身怀武功的侠士,所以船一出瞿塘峡,还没到奉节县城,玉罗刹便带了小玉悄然而去。她走后,众人才发现,不由追问盘龙飞。盘龙飞苦笑一下:“蓉姑娘并非是我辈之人,只不过暂借盘家班栖身而已,迟早她都要走的,谁也留不住她。”

    珍姑娘说:“班主,蓉姐姐不在,我们今后碰上危险怎么办?”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何况蓉姑娘也不能终身守住我们,保护我们一世的。”

    众人一想也是,怎能叫蓉姑娘保护我们一生一世的?但蓉姑娘走了,众人都感到失落了什么似的。蓉姑娘在时,众人没感到什么,人一走,他们便深深地感觉了出来。

    玉罗刹走后,墨明智几乎感到无所事事,除了与盘家班的人闲谈外,便是闭门读书和练功,盘龙飞没有重大事情,也不来打扰。幸喜—路相安无事。一天,船到了重庆府,盘龙飞打点道具,准备上岸卖艺,同时也备了一份礼物去拜当地白龙会在重庆府的堂主。白龙会可以说是四川的一个大帮会,水陆两地,都极有势力,一般在江湖上行走的三流九教和江湖艺人,都要事先拜访当地白龙会的堂主,以求得保护。白龙会的总堂设在成都,掌门人是刘奉天,一条钢鞭,战胜了不少武林中人,在江湖上颇有名气,虽然不算是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但也算是高手之一,并且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

    白龙会在重庆、保宁、顺庆州等四府中各县,都没有堂口和分堂口,所以拜访了他们,便可在川中走动,不愁有人来惹事生非了。

    盘龙飞正要上岸去拜见马堂主时,只见马堂主带了四个手下,登上船了。盘龙飞感到诧异,慌忙出舱迎接,嘴里说:“马堂左,小人正想过府拜见”

    马堂主手一挥,说:“盘班主别客气,盘家班艺动江湖,在下慕名甚久,早想亲自去拜访盘班主。难得班主前来川中,在下更应尽地主之谊。”

    盘龙飞心下更是奇异。因为当地有势力的帮会头头,一般不将江湖艺人看在眼里,只有别人去拜见他们,他们绝不会亲自前来拜访的。就算是一些侠义的帮会,不愿别人孝敬拜见,但也绝不会击拜访别人,顶多大家互不来往,各行其事而已。除非是一些江湖有名气、地位的人物,他们才亲自拜访。可是自已,除了卖艺外,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气地位,怎会引动白龙会的一个大堂主前来拜访的?盘龙飞连说:“不敢,不敢,小人应该先拜见堂主才是。”

    马堂主说:“盘班主,你我同是江湖中人,何必这样客气?在下还有一事,相求班主帮忙。”

    盘龙飞惊疑问:“不知堂主有何事要小人办的?小人能办到,一定尽力办到。”

    “在下想求班主引见墨少侠。”

    盘龙飞愕然:“墨少侠!?堂主,在下船中可没有这个人呵!再说,小人也不认识墨少侠这个人。”

    马堂主一笑:“班主别相瞒了。班主船—进重庆府,在下就知道墨少侠在你们船上了。要是墨少侠不愿相见,在下也不敢冒犯强求。”

    盘龙飞着急了:“堂主,小人怎敢相瞒的?船上的确没有”

    马堂主打断问:“班主船上难道没有一个姓墨的人么?”

    “姓墨!?”盘龙飞一下想起了,那位小先生不是姓墨的么?便连忙说:“有,有,可他是一个读书人,难道堂主要见的是他么?”

    “对,对!麻烦班主务必帮忙,使在下能见他一面。”

    “堂主请入舱坐坐,小人马上去请墨先生出来。”

    马堂主一揖说:“在下感激班主了。”

    盘龙飞连忙回礼,请马堂主进舱坐下,命人敬茶,自己连忙去见墨明智。

    墨明智在房中,早已将盘龙飞和马堂主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感到愕异:这个马堂主,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呵,他为什么要见我的,难道我的面目给人看穿了?

    盘龙飞比墨明智更疑惑:怎么白龙会的一个大堂主要见墨先生的了还称他为“少侠”难道这位秀才也是武林中的奇人?怪不得蓉姑娘临别时,吩咐我有什么大事去找他的。可是墨先生不大像武林中人呵!他疑惑地来见墨明智,说:“墨先生,白龙会重庆堂的马堂主想求见你一下。”

    “马堂主?我可不认识呵!他为什么要见我的?不见行不行?”

    盘龙飞为难了:“先生,你不去见见他,恐怕我们在四川就不大好走动了。”

    墨明智不明了:“怎么不大好走动的?”

    盘龙飞只好将事情和白龙会是什么帮会略略说了一下后,说:“先生,你还是去见见他的好。不然,我们恐怕出不了重庆府。”

    墨明智想不到事情竟是这么的严重,说:“班主,那我去见见他吧。可是我有好多事情不懂,你一定要在旁边教教我才行。”

    盘龙飞一听,又疑惑了。听先生的口吻,更不像是武林方面的人,怎么马堂主要拜见他的?莫非先生有什么朋友和先人对白龙会的人有恩?当下说:“先生别客气,先生有什么事情要问我,我知道的,一定告诉先生。”

    墨明智随同盘龙飞走出来,马堂主一见,立刻双膝下跪叩头,说:“在下叩见墨少侠。”

    这一大礼,不但弄得盘家班所有的人都惊讶起来,也将墨明智弄得手忙脚乱了。从来没有人给他行过这么大礼的,他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更不懂得如何回礼将人扶起来,只好也跪下叩头说:“我,我也给你行礼啦!”

    马堂主不由—怔,连忙说:“少侠,你千万别这样,不然,折杀我了。”一边说,一边又连连叩头。

    墨明智也咯咯地叩头,说:“你也别这样,要不,我们大家都一齐起来好不好?”

    盘家班人见他们互相对拜叩头,既惊讶更好笑。这种行礼法,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马堂主心想:江湖上人言九幽小怪行为怪异,喜怒无常,出手无情,现在看来,行为果然怪异不同常人,我千万别去惹怒他了,便说:“少侠既然这样,请少侠先起身,在下然后再起身。”

    “我们大家一起起身不更好吗?”

    “少侠说的是。”

    马堂主伸手去扶墨明智,两人双双站了起来。盘龙飞连忙请他们入座。墨明智问:“马堂主,你要见我有事吗?”

    “在下奉刘总堂主之命,前来拜见少侠,同时请少侠和盘班主到敝堂一叙,在下已略备下薄酒,为少侠洗尘,请少侠和盘班主务必赏面。”

    墨明智说:“刘总堂主?我可不认识他呵!”

    “少侠名动江湖,惊震武林,刘总堂主心羡久矣,恨不得前来拜见少侠,怕一时错过,所以命在下先来拜见,刘总堂主明天会从成都赶来与少侠相见。”

    “他知道我?”

    “少侠在巴山断魂坡一事,早已传遍江湖,别说刘总堂主,就是敝会的几百兄弟,也知道少侠的威名。”

    墨明智半晌作声不得。看来玉姐姐说的不错,自己成了江湖上人人注目的一个人了,就是自己想避也避不了,还是给人找了出来。现在自己不是给白龙会的人找出来了?同时又想:自己成了武林几大门派追杀的人,怎么白龙会还来与自己结交的?他们不怕几大门派的人找他们的麻烦?别不是这个什么刘总堂主像笑面虎陈庄主那样,来暗算自己?他想了—会说:“马堂主,你们请我去喝酒,不怕给武林中人知道了,招来大祸?”

    马堂主说:“少侠千万别这样说,我们刘总堂主不但敬重少侠的武功,更做重少侠的为人。”

    “哦!?敬重我的为人?”

    “少侠在断魂坡一战,凭武功,少侠完全可以杀了他们,可是少侠为人仁慈宽厚,不但没杀他们,更没伤害他们,这是当今武林极少有的。所以刘总堂主不惜刀斧加身,也愿意拜见少侠,与少侠结交。”

    “你,你们都知道了?”

    正所谓鸡腿打人牙齿软,墨明智虽然知道江湖上人心险恶,奸诈百出,心里有所警惕,但听了这种恭维话,心也有些动了,想道:难得刘总堂主为人这样好,自己应该去见见人家才是。但他奇怪刘总堂主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他看见了么?所以提出疑问。

    马堂主微微一笑:“少侠,武林几大门派的确与少侠过不去,但有些在断魂坡上的人,却私下敬佩少侠的为人。”

    “什么人说的?那天,你们刘总堂主也在其中么?”

    马堂主摇摇头:“我们一个小小的白龙会,几大门派的掌门怎会瞧得起,邀请我们参加?我们刘总堂主是听到陶十四娘和鄂西大侠私下所说,他们从心里敬重少侠,不乱伤人命,说有机会,准备向少侠请罪。”

    墨明智听了,所有的警惕都消失了。说:“不敢,不敢,但愿他们不再与我为难就行了,千万别来请什么罪的。”

    马堂主赞了一声:“少侠真是为人心地仁厚。在下现已备了两乘软轿。请少侠和盘班主赏面,到敝堂一叙。”

    到了这时,墨明智已成了身不由已,别人盛情相请,而且还不顾危险,自己不去恐怕说不过去。同时他也想见见刘总堂主这个人,拜谢他的好意。可是盘龙飞连忙说:“小人多谢堂主的盛情,请堂主原谅小人俗事在身,改日,小人一定登门拜见堂主。”

    马堂主一笑:“既然这样,在下也不敢强请了。”说时,从腰间解下一面小小的铜牌,递给盘龙飞“这是敝会的信物,要是班主在川中碰上了什么为难事,只要将这面铜牌给他们看,不但无事,他们还会相护班主。”

    盘龙飞大喜,他知道这面铜牌,不啻是川中的通行信物,有了它,没人敢来找麻烦了,慌忙拜谢收下。

    马堂主对墨明智说:“请!”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坐轿,还是走路吧。”

    “少侠别客气,这是敝会敬重少陕的一点心意。要是少侠不坐,刘总堂主怪罪下来,在下可担当不起。”

    盘龙飞也说:“先生,马堂主既然是这样的盛情,还是坐的好。”

    墨明智这才是大姑娘上轿,平生第一次。四川重庆—带的所谓软轿,不同其他地方的轿子,有遮有盖的,人坐在轿子中,不掀开窗帘门帘,谁也看不见。它其实是个竹兜兜,两条粗竹穿着一块布,人坐在布上,就像坐在靠背躺椅上,让人抬着走。这样的竹兜兜,登山爬岭最为轻便灵活了,坐着的人也顶舒服的。可是墨明智却感到浑身不舒服,自己这样年轻,又不是大姑娘,让人抬着走像话吗?要不是他听玉罗刹说过江湖上的一些人情世故,他真想跳下来自己走路。墨明智为人,就是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愿得罪人。他只有浑身不是滋味地坐在竹兜兜上面。幸而没有多久便到了,他感到自己仿佛从尴尬的困境中解脱了出来。

    白龙会的重庆堂不在巴县城中,而在城郊山峰中的悬岩下,背靠山岩,面临长江,只有西面的一条几十丈的石阶可上山。在山峰可遥见巴县城中的景色,这时的巴县,尽在一片云雾中。现在的重庆,在明代称巴县,而重庆府可管辖三州十七县,除了成都府,便是四川的第一个大府。马堂主是白龙会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不但武功好,人更有智略,是刘奉天第一个重要助手。

    墨明智看见入口处竖立着白龙会的一面大旗,迎风招展,气势非常。旗下,有十多名白龙会重庆堂的弟兄在列队迎接墨明智,随后像众星捧月似的将墨明智拥到聚义大厅上。这样隆重地迎接墨明智,在白龙会重庆堂来说,是少有的情景。除非是江湖上知名的大侠和一大门派的掌门人到来,才有这样的礼节。可见白龙会,已将墨明智视为一派宗师了。对其他人来说,受到这样隆重的迎接,会认为是极其光荣的事,可是墨明智却感到局促不安,不知怎样应酬才好。便对马堂主说:“你们别这样,随便招待我就行了。”

    马堂主说:“哪里,哪里,少侠肯屈驾光临,是本堂的无上荣幸,在下怎敢怠慢的?请少侠上座。”

    “刘总堂主几时来?”墨明智真希望早点见到刘总堂主,早点离开白龙会。他实在不习惯白龙会的人这么隆重的接待,要不是为了盘家班人在川中的安全,他才不来什么白龙会哩!

    马堂主说:“少侠放心,我们的刘总堂主,明天一定赶来拜见少侠。”接着,马堂主吩咐摆酒。当然,陪同饮酒的,都是重庆堂中的一些重要人物,席间,马堂主一一介绍他们与墨明智相识。墨明智在玉罗刹的教导下,已略懂江湖上的一些礼节,连连拱手说:“久仰!久仰!”其实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又何来“久仰”?他感到自己平生第一次说假话,不禁有点面红心跳,说得极不自然。的确,在某些场合下,会逼得人不能不说假话。其他人听了,明知道是假话,但又不能不当作真的。所以说人生就是一幕戏。

    在座的人,几乎都是一些江湖上的不羁之徒或桀骜之士,各有一套自己的看家本领。他们初见墨明智时,见墨明智几乎还是个大孩子,都面露惊讶之色,私下疑惑:“这就是武功莫测、行为怪异、击败几大门派掌门的九幽小怪么?不大像呵!而且看他的行动和谈吐,这个大孩子简直未见过世面,完全像个乡巴佬,别不是弄错了人吧?”可是他们事先得到刘总堂主的警告和马堂主吩啦,千万不可怠慢了九幽小怪,才不敢对墨明智露出不敬。但几杯酒下肚后,一两个人便渐渐流露出轻蔑的口吻来了,有人问:“少侠,能不能露两下功夫给我等瞧瞧?”

    墨明智说:“我,我不会什么功夫呵!”

    “少侠连一点也不肯赏面?”

    “我,我,我,我真的不会呵!”

    “少侠不必过谦,要不,我等献丑,请少侠指点我们一下怎样?”

    “不,不,我更不会指点。”

    “少侠是不是瞧不超我们,连指点我们一下也不屑?”

    墨明智为难了:“我怎么敢瞧不起大家的?我的确不会。”

    马堂主也想看看墨明智的武功,从旁说:“少侠,在下这班弟兄都是些粗人,少侠不出手教训他们一下,他们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你们不是请我来喝酒吗?”

    其中一个说:“不错,我们是诚心请少侠来,可是少侠并不给我们面子,连指点我们也不屑。”

    马堂主说:“少侠,江湖上素有以武会友的习惯,只要少侠赏面,抖两下武功出来,我们弟兄会更敬重少侠的。”

    “可是,我怎么抖呢?”

    “少侠随便怎样抖都行。”

    墨明智迟疑了。他也曾听玉罗刹说过,江湖上往往有那么一些人,想看别人的武功,老是缠个不休,弄得不好,会真的动起手来,你不出手教训他们一下,他们是不服的。墨明智想了一下说:“这样吧,你们大家用刀剑棍棒打我吧,看看我能不能躲开。”

    “我们一齐出手?”

    “对,对,你们一齐出手。”

    马堂主说:“少侠,刀剑无情,万一伤了少侠,我们怎向刘总堂主说?”

    “不会,不会,你们不会伤到我的。”

    “少侠只是闪避,不还手?”

    “对,我只是闪避,不还手。”

    其中一个人笑道:“好,好,我们可以看看少侠高超的轻功了!”

    顿时,酒席撤去,墨明智立在大厅中央,说:“你们出手吧,别担心伤了我。”

    马堂主却袖手旁观,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兵器齐出,齐向墨明智而来。霎时间,大厅上,刀光剑影齐起,棍风鞭劲齐飞,而墨明智身如叶片轻云,在刀光剑影、棍风鞭劲中腾上翻下,左飘右闪,竟没一件刀器击到他身上。这一班江湖上桀骜不羁之徒,从来没见过这等的身形和轻功的。他们更无从知道,这就是九幽老怪的绝技之一,灵猴百变身法。何况墨明智的灵猴百变身法,更胜过九幽老怪。在黄冕小镇上,武林中的—等上乘高手静心老尼、侯玉蜂等人,都无法伤得了墨明智;而白龙会这班人,顶多只能达到二流高手之列,不论剑法鞭术,与静心老尼等人相比,有如天渊之别,他们又怎能伤得了墨明智?墨明智应付他们,简直如闲庭散步,随意轻闪一下就行了,用不了花多大的精力。到了后来,这一班人弄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连墨明智的衣服也碰不上,别说击中墨明智了。最后,墨明智身形一闪,众人感到眼前一花,便不见了墨明智踪影,刀剑棍棒,齐落了空。大家惊愕起来:“咦!人呢?怎么不见了?”

    墨明智说:“我在这里。”

    众人闻声抬头一看,墨明智不知几时,已跃上大厅的横梁上,安闲地坐着。

    本来一个人的轻功再俊,在跃上横梁时,大家亦会看见;就算看不见,从落梁响声中也会听出来。而墨明智仿佛如一缕轻烟似的突然在大厅消失后,又凝聚在横梁上,别人看不见也听不到。

    墨明智问:“大家还要不要再玩过?我是担心大家太累了。”

    众人这时才折服了,刀剑一齐弃地,伏地拜倒说:“少侠真是武林中的神人,我等心服了!”

    墨明智说:“大家不要这样,快起来。”说完,人也飘落下来。落下来时,又是声音全无,纤尘不扬。这样的轻功,众人更是望尘莫及。怪不得他能在断魂坡上一举而击败了几大门派掌门,然后飘然离去,令人无法追踪。

    是夜,马堂主又是设酒盛情招待墨明智。他特地为墨明智准备了一瓶陈年桂花酒,这种酒既芬芳又带一些甜味,好像一阵桂花香似的。墨明智饮了一杯后,感到这酒比糯米酒更好饮,惊奇地问:“这是什么酒?又香又甜的?”

    马堂主说:“这是京师的名酒桂花陈,是上贡给皇帝的。在下知道少侠不善饮酒,更不喜喝辛烈的酒,所以特为少侠准备。”

    墨明智愕然:“给皇帝饮的?我们饮,行吗?”

    马堂主说:“皇帝算什么?以少侠的武功,别说是上贡皇帝的,就是上贡给玉皇大帝,少侠也应该饮。”

    墨明智连忙摇手说:“马堂主千万别这样说,给官府的人听到了,可不是好玩的。”

    马堂主感到奇怪:怎么这个九幽小怪,武功这么俊,反而怕起官府来?要是其他人有他一成的武功,早已不将官府看在眼坚了。莫非这小怪怪就怪在这里?当下一笑说:“好,好,我们不说。少侠喜欢这酒,就多饮两杯。”

    酒饭后,马堂主又安排一间精巧雅致的房间给墨明智休息。这个房间的床,摆放得不一般,而是摆放在房中间,前后左右都不靠近墙。墨明智心想:怎么这床是这么摆放的?这难道是四川的风俗?墨明智不便动问,在房中略略坐了一会,感到有些倦意,便想上床睡觉。本来有着墨明智这样浑身真气奇厚的人,不应该有什么困意才是。要是像索命刀那样有行走江湖老经验的人,就会立刻引起警惕,看看自己在饮食上是不是中了毒。而墨明智可没有这样想。他在饮第二杯酒时,也曾注意酒中是不是放了毒,暗暗运气,将酒饮下,可并没有什么迹象发生。便想:自已是过于多疑了,人家好意盛情招待自己,怎么会下毒的?所以两杯酒下肚后,他就再不疑心了!他哪里知道,自己碰上的马堂主,并不是一般人,而是极有心计的人。

    白龙会的刘奉天,本来就是峨嵋派俗家弟子,他受了上灵的密令,只要九幽小怪步入四川境内,就必须千方百计活擒小怪。同时绘下小怪的图像,交给刘奉天。刘奉天便将活擒小怪的任务,交给了富有智谋的马堂主。马堂主感到九幽小怪武功奇高,用武力,怎么也活捉不了小怪,便想出了这—智擒小怪的步骤来。所以墨明智一进入重庆境内,白龙会的人就知道了。何况船上的一名水手,也是白龙会的人,对墨明智的事了如指掌,甚至连墨明智个性、爱好,都一一了解清楚。

    论武功,别说马堂主,恐怕当今武林中,极少有人能敌墨明智。论智谋,墨明智便怎么也不及马堂主了。马堂主装着一副敬仰豪杰的模样,不惜屈膝下跪,说话极有分寸,一下就将墨明智骗进了重庆堂。在下午的酒席中,他不下半点毒药以麻痹墨明智;而在晚上的那顿饭,他便下毒了。他下的不是一般的毒,而是过去碧云峰司毒帮的百日睡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下到酒里菜里,谁也发现不出来。何况这种毒药,经过几十年来的使用,更有了改进,服下时并不立即发作,也不会感到有什么异样;但两个时辰后,毒性便慢慢发作了,令人沉睡不醒。墨明智浑身的怪异真气,固然不怕任何毒药,可以自行将毒药化解,转为自己的功力。但化解时,却有—定的时间才行。要是墨明智能及时运气调息,又不同了,可以立刻化解。可是墨明智大意,想不到自己中了毒,以为一整天伴陪着白龙会的人,有点困了,便上床而睡。完全靠自己体内的真气去自行化解毒药,这就要—定的过程了。

    墨明智在朦胧中,听到一阵异响,顿时惊醒过来,一看,自己怎么连床和人,全装进铁笼中去了?他疑心自己发梦,咬咬自己的手指,感到痛,显然,这不是发梦,而是真的了。他一下跳起来,摇着木棍般粗的铁条,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将我装进铁笼子的?”

    墨明智的叫声,惊动了看守的人,吓得看守面无人色,慌忙奔去告诉马堂主。马堂主感到骇然:怎么这小怪没中毒?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马堂主知道九幽小怪内力深厚,所下的百日睡,比以往下的多三倍,哪怕是内功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服了下去,也得沉睡梦呓一百天。一百天后就是醒来,不服解药,也会死去。他疑心看守搞错了,急问:“他真的醒过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