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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公主府内,云铮正在院子里摆弄一些木料。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东方无晴和李墨,时不时跟他商量着什么,然后云铮又继续摆弄。除了东方无晴和李墨,淮安公主林玉妍也笑吟吟地坐在一边看着云铮忙碌。
云铮此刻正在大笑,然后拍了拍手:“如此甚好,只要这轴承的问题能够解决,我这单车也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现在就只要解决链条的问题了。”
东方无晴问道:“链条又是什么物事?”
云铮道:“链条就是带动齿轮和轴承转动的东西,它是这样的”便把链条的作用和样式给二人解释了一番。
方才轴承的问题是李墨解决的,他们墨门精通这些小物事的制造,这轴承的制造竟然难不住他。东方无晴虽然嘴里不说,心里还是想扳回一局的,脑子里迅速转了起来,忽然道:“少帅要制这链条,若是以金属制成,未免太过精巧,制造起来成本太大,无晴有一个代替的法子,可以省下不少钱。”
云铮大喜,忙问:“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东方无晴晒然一笑:“一个笨法子而已无晴实在不知道少帅何故一定要让这链条是铁质的,铁质链条难度那般大,若是出了什么故障,平时都不好修理,既然如此,何不用皮革代替?譬如牛皮,将牛皮制成带状,再在其上刻画出可以吻合齿轮的卡槽,不也一样能起到少帅所需要的作用吗?至于其坚固程度的问题,若是一层牛皮不够,那就两层好了总比铁质链条便宜得多。”
云铮稍微愣了一愣,然后一拍脑袋:“哎呀,我当真是傻了,怎么就陷入死胡同里了呢无晴说得对啊,为什么一定要用铁链条?牛皮带子不也很经用么?”
他立即吩咐旁边的李墨:“显阳,立即让工匠们按照无晴小姐的说法,用皮带代替链条,试造几条试试看。”
李墨见云铮这“单车”的技术难题都已攻破,也颇为高兴,鹰扬卫的势力一定会更加强大,这单车即便不会被士兵们装备,但装备起来运送粮草却是很有可能的,用这样的东西来运送粮草,运送效率将提高至少五倍,节省下来的粮食只怕也就要多出以前的四五倍了,这可真是军国利器啊!所以他立即兴致勃勃地去了。
李墨刚走,北山无雪却从外面走了进来,云铮忽然抬头,看着北山无雪。
她的脚步虽然不算快,但在云铮听来,却知道与她平时的步伐相比仍然快了一些,能让北山无雪着急来见的事情,只怕不是什么小事。
北山无雪过来,仍然很有规矩,先是见过了林玉妍,林玉妍笑道:“北山小姐莫要客气,若是有事,便跟承风说吧,本宫且去看看那些花儿今个开得如何了。”说罢她便带着几名御赐的宫女自顾自地往花园去了。
云铮微笑着问:“怎么,无雪有事便说吧,我听着呢。”
北山无雪却是满脸严肃,拿出一个锦囊,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笺,递给云铮。
云铮有些疑惑地接过纸笺一看,笑容顿敛,肃然皱眉,问道:“此事已经确认了吗?是否属实?”
北山无雪轻叹道:“北阁在成都的探子和西阁的通报都到了,假不了。”
云铮霍然起身,口气十分坚决:“冷家成都一失,蜀中乱战在所难免,天下大乱就在眼前,各地只怕都要不得安生了。无雪,我立即手书一封,你派人帮我即刻送到鹰扬卫靖江孤山大营,另外再立即给燕京通报,立刻!”
北山无雪点点头道:“我立刻去办。”
万昌皇帝袖子里攥着一封关于四川局势的奏折登上鸾驾,脸色阴沉得就象今日的天气,铅云密布,瞅哪儿哪不顺眼,吓的仪仗队噤若寒蝉,谁也不敢稍做一声,数百号人到了金銮殿前竟是肃然齐整,鸦雀无声。
万昌皇帝升驾金銮殿,登上明间宝座,双手扶着龙头缓缓就坐,文武百官齐刷刷地走到大殿正中,俯身拜倒,山呼万岁。
万昌阴沉着脸摆摆手,敷衍道:“众卿平身”
众大官拾起抱笏,爬起身来,整理衣冠,好一通杂乱才按文武退至左右分班站立。万昌道:“诸位爱御,昨晚,朕接到四川的奏报,说是”
众大官双手抱笏,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正听着皇上讲话,忽然感觉圣上的语速越来越慢,不禁奇怪地向宝座上看了一眼,只见万昌举着一封奏折,两眼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忽然道:“那是谁的东西掉啦?”
众人顺着万昌的目光一看,大殿正中地上,一个纸卷儿就摆在那儿,纸卷不算大。不过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就那么一样东西,又是正对着宫门。天气阴沉,反光不强,所以那纸卷儿摞在大殿中央看地清清楚楚,很是乍眼。
当下便有一位离的较近地御史大人走过去把纸卷捡了起来,一见有封口。有捆线,显然不是随意弃置的东西,再说也没有人敢在金殿上乱丢垃圾呀。他左右看看无人认领,便躬身施礼,双手将那纸卷捧起,说道:“皇上”
万昌摆摆手,宝座旁侍候的小太监忙走下一个来,上前接过。又返回去恭恭敬敬地递给万昌,万昌举在手里高声道:“这卷筒儿是哪位爱卿的呀?都看看,是谁掉的呀?”
上百位文武官员下意识地摸模袍袖、腰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吱声儿地。万昌皇帝见没人认领失物,就皱了皱眉,打开丝线。展开纸卷儿看了起来,他只看了几眼。便脸色攸变,看着群臣冷冷一笑,说道:“这是谁给朕写的柬书?站出来说话!”
众大人这才知道是有人用这种方式给皇上递匿名信呢,可是百官起立,各自整束衣袍、牙笏,摆正乌纱,谁没事往脚底下看呐,再说也习惯了金殿上一尘不染的模样,谁会想到脚底下会出现东西?
万昌心情正不好呢,见没一个人答话,不由勃然大怒,拍案道:“若是言官,言而无罪,若是其他大臣,也当据理进谏,难道朕是听不进东西地昏君吗?需要鬼鬼祟祟,匿名投书?”
群臣彼此相望,还是没有一个站出来承认的,万昌愤然起立,一拂袖袍道:“摆驾,回宫(指回寝宫)!”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皇上自己回宫了,但又没说散朝,他们走又不能走,留着又没意思,直到万昌皇帝气愤愤地带着小太监去了乾清宫西暖阁的老住处生闷气去了,金殿上才热闹起来。
文武百官三三两两聚作一堆儿,互相打听:“唉,老张,你看清楚没有啊,写的什么呀,惹皇上生这么大气”
“刘大人,你不是瞧着呢嘛,我捡起来没人认,不就马上呈给皇上了么,我哪知道写什么了呀”
“陈大人,掉东西的位置好象刚才参见皇上时,是你站在那儿吧?”
“哎哟,李大人,咱们熟归熟,你可别开这种要命的玩笑,你没看皇上生多大地气吗?这个进谏的人连名儿都不敢写,里边的东西不用问,肯定不中听,你看我象是忤逆君上的人吗?”
“说地是,陈大人可是谨小慎微的人。再说了,人挤人的,爬起来地时候,谁顺手一丢,就贴着金砖出蹓过来了,这地面天天见谁还盯着看呐,可不好说是谁丢的”
金銮殿上一时跟菜市场似,闹闹烘烘乱七八糟,沈城老相爷做为内阁首辅,看看不象括,便扬声道:“肃静!肃静!这里是议政地早朝,是金銮殿,都守着点规矩,如此喧哗,成何体统?站殿将军,维持秩序”
沈派的官员里头有些地位较高的见了,便商量着对沈城道:“老相爷,皇上拂袖而去,这朝政也议不得了,下官这里还有三桩要事准备向皇上启奏呢,您得想想办法呀!”
“是呀沈相,我的衙门里,公文堆的一人高,总在这儿耗着也不是办法呀,沈相看着,是不是去把皇上劝回来?”
沈城也有些无奈,这算什么事,与顾恒几个阁老低声计议几句,然后便抬手唤过一小黄门,让他马上促请皇帝临朝,或者接见几位阁老。
小黄门得信儿,一溜烟儿奔后宫去了。
薛宗庭在司礼监听说早朝有人投匿名书,惹得皇上大怒,现在在乾清宫生闷气呢,连忙也一溜烟儿赶来了,和那个小黄门正在乾请宫门口遇见,他问明了情况,让那小黄门先站到一边,自己赶进宫去见正德。
一进了门儿,恰瞧见万昌正和卫棠在说话。只听卫棠道:“皇上何必为这些小事生这么大的气?快消消气吧!”
薛宗庭趁她说完了,赶紧插了句嘴:“老奴见过皇上、见过娘娘”
卫棠没理他。万昌也没理他,万昌道:“这些人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真以为朕不敢砍几个脑袋?”
“这事儿,臣妾可不敢多嘴,只是皇上,为这些事情发怒,伤了龙体可不值得”
万昌点点头,起身道:“爱妃说得是,气坏了自己是不值得,听说御花园的荷花开得不错?走,带朕去看看”
他看了薛宗庭一眼,想起桌上丢着地匿名信,便愤愤地道:“薛宗庭。你掌管着枢密院,现在朕下旨意给你。去给朕查个请楚,把这匿名上书的人给朕抓起来,廷杖三十。哼!言者无罪,没有一个明君容不得臣子进谏,现在却有人藏头露尾用匿名地方式在金殿上弃书上奏,真是岂有此理。
匿名‘密柬’之风一开.以后群臣互相攻讦、勾心斗角,结党乱政,朝廷就要毁了。尤其是信中捕风捉影,毫无根据,其中还有涉及你的内容,自已看看,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朕揪出来!”
薛宗庭赶来,正为密谏的事情。薛宗庭最善揣摩他人的心理,知道怎么讨皇上欢心,皇上讨厌什么,那就跟着讨厌什么,皇上觉着群臣不配合他,那咱家就配合他,皇上还能不觉得咱家可亲可近,是个知己的臣子么?
所以他想打听明白皇上为了什么事儿生气,以便表示理解,拉近关系,与皇上共讨之,和皇上站在统一战壕,那是肯定不会站错队伍的。
再者说,现在六部九卿地公文都得他先过目,然后才能拿回去处理,连秋临江这般得宠的相爷,要见皇上也得自己代为通传。这什么人长了副老虎胆子,居然敢没先让他看就去投匿名信,这不是隔着锅台上坑啊?都学他这样,那朝廷还有规矩吗?
如今一听密谏还牵涉到他,薛宗庭吓了一跳,当着卫棠的面他也不敢多问,当下唯唯喏喏地送走了皇帝,薛宗庭赶紧扑过去打开密谏细细观看,这一看登时吓出了一头白毛汗。
密谏里边列举了他十条大罪,文笔优美,措辞严厉,其中有他借前年修缮皇宫之际私吞公款的事,还有为了讨好皇帝,雇佣山东猎户捕捉老虎,却对死者不付恤金,猎户抬尸抗议,他又下令当地卫所调集军队强行镇压,闹得民怨沸腾,却上报皇上已怀柔市恩,安抚了山东百姓的欺君之罪。
这些事情都是真的,自然令他又惊又怕,但是更让他火冒三丈的却是他给浙江、四川限制丝商、茶商经营的建议,这可是他呕心沥血的想出来的讨好万昌好办法,既可以为朝廷捉襟见肘、日渐拮据的财政增加收入,又可以让四川冷家对朝廷更加“忠诚”这两件事他可真的是一点私心都没有,也压根儿没想从里面占什么便宜啊。
“我可是一心为了皇上,为了朝廷啊!这些混帐东西任嘛本事没有,让他们想办法想不出来,批毛病倒挺能耐,整日介看着咱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薛宗庭觉得无辜,委曲,冤枉,胸中的怒火也越烧越旺。
他知道那些朝臣从骨子里看不起他,对他比对那些个边镇武将还要不屑,谁让他是太监呢,先天不足。对那些官员来说,政争之中无论谁输谁赢,哪怕对手是自己不屑一顾的草包、下僚、文盲、莽汉,痛心疾首之余,心里也不是那么过不去,毕竟还和自己同属于一个档次、都是一朝之臣、都是个男人是条汉子。
可那些阴阳怪气的奴才是什么啊?伺候皇上的阉人、下人,一群不男不女的的货色。被个太监压在下面,就好象世代名门、明媒正娶的夫人,竟然沦落到要和青楼出身的小妾平起平坐,还时不时得让她当家、听她吩咐:是可忍,孰不可忍?
薛宗庭多年经营,最近又趁着皇帝迷上新法之际,大出力气帮助秋临江,所以手中的权势越来越大,投靠薛宗庭的言官也渐渐多了,耳目越来越灵通,他才渐渐知道翰林院、都察院那些读书人都是这么看他的。“好,我贪污,你告我。行!我受贿,你告我。行!咱家尽力竭力给皇上出的好主意,就因为是我想出来的,你们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告我,还匿名?行!”
薛宗庭咬牙切齿的冷笑:“爷还就是个妾,还就是婊子了,怎么着?皇上宠着我。你们就酸去吧!今天皇上把这差事交给我办了,看薛爷爷怎么整治你们,一群给脸不要脸地东西!”
他脸色铁青地收密谏揣进袖子。纸是普通的纸,字明显是左手写的,七扭八歪,这是谁给自己过不去呢?
密谏里除了列举了自己的十大罪,还列举了云家的六不妥,比如违背朝廷对蛮族一直采用、“行之有效”的绥靖怀柔政策。擅动兵伐强占了辽国一座城池。又比如把云铮的准妻子十三公主封在淮安要地,恩赏过重等等。
“这样看来,就应当不是云家或者沈家的人了。恩云沈一派现在见皇上火力瞄准顾家,现在却是偃旗息鼓了,老实得很。也是,皇上既然铁了心要动动顾家,云家跟沈家事不关己,哪有心思跟咱家做对。要说不怕死地”
薛宗庭脸上浮起阴森森的笑意:“要说不识时务、不识抬举、不知进退的,也只有那些迂腐透顶的清流儒派了,这些人也是脑子不开窍,人家秋阁老明显是要用寒门派了,他们还在这里傻不拉几的对这干,你们自个不就是寒门么?明明只要变个腔调就能得到重用的傻!”
他大步出了乾清宫,唤过那个小黄门道:“群臣还在金殿上候着呢吗?“
小黄门忙道:”是的,公公,皇上没有下旨退朝,文武百官只好在金殿等候,所以派小的来促驾呢“。
薛宗庭咬着牙格格一笑,阴恻恻的道:”不用促驾了,你马上回去,告诉文武百官,就说皇上要下旨彻查投密谏诽谤大臣、妄言乱政者,咱家奉旨,马上就到,要文物百官在金殿上候着!”
小黄门见他脸色狰狞,不由打了机灵,忙不迭答应一声,急忙赶回金殿报讯去了。薛宗庭恨恨地唤过一个侍卫,说道:”快去,叫黄文义立即领五百大内侍卫,去金殿候着,咱家奉旨,要拿贼问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