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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匆忙的内侍官奔向太子身边,两人低头窃窃私语,交谈了好一会,不久后太子随即领着一队人马离开了上林苑。
一心挂念皇帝安危的司徒炘并没有注意到方才的一幕,全落入了坐在宴席区、和身旁皇亲贵族说说笑笑、把酒言欢的男子眼里,他拿起手中酒杯,遥遥向着太子离去的方向敬了一杯酒,嘴角扬起一丝期待的微笑。
太子的离去,表示今日计画的第一步成功了!
与他有着近乎是父子之情的朱师傅,一定会很高兴自己将计画策画得如此完美吧!为了今天,他可是卯足了心神在准备这件事呢!
计画第一步,必须先找好对司徒宁静有敌意的帮手,这点实在太容易了,皇宫外,他找上了有丧子之痛的薛怀德,那个被摘除右宰相职务的男人非但没有察觉自己只是计画中的棋子,还执意将丧子之痛报复在司徒宁静身上。
薛怀德配合着自己的计画,把心一狠,赌上所有家产聘请了一批杀手团,但求他们能顺利杀死银镜公主。
爆外的杀手既已备妥,接着需要的就是宫里的内应,以及将他们引进皇宫的机会。
这一点对他来说也不困难,皇帝独宠银镜公主,早已为她在暗地里树立了无数的敌人,本来嘛!后宫随处找得到妒忌的女人,尤其是妒忌银镜公主的女人,例如他找上的“郑妃”就是一个完美的人选。
郑妃曾为皇帝生下两个公主,前几年好不容易才生下一个皇子,但这个皇子从小体弱多病,就在某次皇子高烧不退、病得相当严重亟需太医的时候,太医院里所有的大夫都被皇帝火速召唤到银舞殿去只因为银镜公主染上了风寒!
银镜公主小小的风寒,得到了十几位太医的联合会诊,也得到一帖据说能养气养身、祛寒驱风的葯方,但郑妃的小皇子,则躲不过阎罗王的召唤。
郑妃抱着小皇子的尸体哭了几天几夜,每掉一次眼泪,在心里头就叠起一层对司徒宁静的恨意。
“只要能让银镜公主痛苦,要我拿一条命来换我也愿意!”郑妃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她同意在需要的时候,以她的名义邀请杀手伪装成舞者入宫,找机会杀掉银镜公主,满心仇恨的郑妃,顺利地成为他计画里的第二颗棋子。
这个机会来得很快,不久后他得知消息,宫里即将举办一场宴会,于是他秘密地联系上薛怀德、郑妃,同时顺利地将杀手团安排为宴会表演的团体之一。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再次微笑,隔着喧闹扰攘的宴会人群,遥遥地望着坐在皇后旁边,美得仿佛不属于人世间的司徒宁静,同样举起酒杯向这位美丽的银镜公主敬了一杯。
美丽的事物人人欣赏,更何况是司徒宁静这种拥有天仙之姿的绝色美人,连他也不例外。但很遗憾的,他不像皇帝这么糊涂,让这样一个美人儿成为自己最致命的弱点!
没错!他今天筹画这一切绝对不是针对银镜公主,薛怀德不明白、郑妃也不明白,但无所谓,因为他们只是棋子,棋子只需负责移动,并不需要理解下棋者的动机。
他的动机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为皇宫添乱。
乱,才能产生很多可能的变数,而许多事情一旦有了变数,就无法按照它应有的轨道和制度去进行,而站在最远处冷眼旁观的自己,才有机会从这乱中得到想要的好处。
至于要怎么为这座皇宫添乱?答案再简单不过银镜公主!
拥有天仙般容貌的银镜公主,正是足以崩坏这座皇宫的最佳人选,也是他计画里的第三颗棋子。
皇帝与太子的宠爱,让银镜公主成为皇宫里最有价值的人,正因为如此,一旦任何事情发生在银镜公主身上,就像是往湖里投掷一块大石头一样,势必在这座皇宫掀起巨大的涟漪。
只不过,今天这一连串的计画除了为皇宫添乱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他要藉这次的机会,引出那个隐藏在皇宫暗处、深藏不露的高手。
薛景昊事件,原本就是他为皇宫添乱的计画之一,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完美的计画却被人轻易破坏,草草结束了。
那个神秘人物解救了银镜公主,才让他警觉到这皇宫里,居然还有另一个自己没有掌握到的变数。
这个人是谁?他解救银镜公主是无意?或者是一个早已安排好的人物?倘若是后者,那么将这个人巧妙隐藏在皇宫里的幕后黑手,又会是谁?
不过他不着急,只要今天的计画顺利成功,那么就可以乘机钓出那个神秘人物了。
而为了让计画进行得更顺利,他早已派人到御书房制造一点小意外,为的就是要将负责上林苑安危的太子先引开。
瞧!太子不就按照他编排好的戏码,领了一队人马乖乖地离开了吗?
他的视线直接调回宴会的中央,看到了今晚宴会即将上演的重头戏。早已伪装成舞者的杀手等候在那里,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此刻坐在皇后身旁,他最无辜又美丽的棋子司徒宁静。
当八名舞者踩着曼妙的步伐缓缓走到中央,准备开始表演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
来吧!戏台已经架设好了,戏子也全都到齐了,就按照他精心编排过的脚本,来演一出好戏吧!
他手里握着美酒,全神贯注、目不转晴地注视着眼前所有的变化
当表演接近尾声,击鼓者的木棍敲得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用力,而笛声的旋律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高亢就在乐曲停止的那一刹那,一男一女两名舞者一个飞身冲向主位,手握弯刀与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笔直地朝司徒宁静的脸上黥了过去
“锵”的一声,一只从后方射出的金樽,不偏不倚地打偏了长剑与弯刀行进的方向,瞬间解除了司徒宁静毁容的危机!
两名杀手见状,极有默契地举起另一手的弯刀和长剑,在下一秒同时对准司徒宁静的心口直直黥去。
“砰、砰”两声,这一次打断杀手们致命攻势的不再是金樽,而是一名男子的腿,他宛如一道鬼影在一瞬间出现,伸手将银镜公主揽入怀中的同时,伸脚将杀手的弯刀与长剑狠狠地踢了出去!
找到了!全神贯注瞪视着司徒宁静的男子兴奋地站起身。
就是他!小心隐藏在皇宫里的神秘人物,他计画里没有预料到的变数,终于出现了!
早在这八名舞者出现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男子就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这八人不管是神情、呼吸,就连走路的方式都和一般舞者不同,即使他们动作轻盈、姿态优美,但还是隐藏不住身怀武功这个秘密。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本能地以目光巡视了一下四周,跟着诧异地发现在这宴会里除了自己,似乎没有其他人发觉这八个人其实是伪装的。
男子微微抿紧了嘴唇,虽说自己是因为从小的训练,对人的呼吸和举手投足的动作特别有研究,但一想到所谓的皇宫戒备居然如此不严谨,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丝不悦。
皇帝老头真如他所说的,这么疼惜银镜公主吗?宴会上连杀手都能混进来,简直是荒唐!
为了脑瓶近银镜公主,他轻松自在地混入宴会的宾客群里,这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几乎可以说是本能地知道要怎么隐藏自己。精湛的易容术,还有模仿他人的能力,让他能轻松地成为任何一个人、顺利执行自己的任务。
宴会的表演一个接着一个,终于,那八名舞者上场了。
本能告诉自己,有事情即将要发生了,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只银色的面具戴上,跟着顺手拿起旁边的一只金樽,捏在手上小心戒备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场中舞者的动态,然后,在对方出手刺出手上的弯刀和长剑时,他手上的金樽也扔了出去,瞬间解去了银镜公主的危机。
但两名杀手并不死心,几乎是同时举起了另一手的弯刀和长剑,只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银镜公主的脸,而是对准了她心口的位置,他们毫不保留的杀气让他危险地眯起双眼,下一秒,他已从隐藏的地方跃出,伸脚踢开弯刀长剑的同时,已经一把将银镜公主牢牢地护卫在自己的怀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得太快,快得让旁边的人几乎来不及反应。
直到男子一脚踢开长剑弯刀、伸手将银镜公主搂在怀中的时候,众人才猛然回神,吓得开始放声大叫!
“啊!杀人啊!”“剌有刺客!”
参与宴会的宾客,原本微醺的酒意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吓醒了。众人惶恐不安的视线来回地梭寻在舞者与挟持司徒宁静的男子身上,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那八名舞者是刺客,还是将圣上最疼爱的银镜公主挟持在怀中、脸上戴着一只银制面具的男子是刺客?不管哪一边看起来都很像坏人啊!
双眼失明的司徒宁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起,然后被对方紧紧地扣在怀中,跟着,就听到四周发出的尖叫声。
坐在司徒宁静旁边的皇后也被吓白了一张脸,两边女官拉住皇后仓皇地后退,深怕这些恶徒把皇后也当成挟持的对象。
“快快叫禁卫军!”皇后脸色苍白地下达命令。
宴会里突然引起的騒动,马上惊动了在上林苑附近来回巡逻的禁卫军,在禁卫军统领的命令下,马上将整个上林苑包围起来,不让任何人离开。
“快去请太子殿下回来,告诉他,银镜公主被刺客给挟持了。”
身穿华服的男子,以镇定的语气对禁卫军道出宴会里发生的事情,禁卫军统领闻言脸色一变,随即抽出太子离开前交给他的信号弹,朝天空射了出去。
上林苑外,全被禁卫军层层围起,被困在里头的宾客也各自缩成一个小圈圈,就怕不小心也成为刺客下手的目标。
但是被困在最里面的八名舞者,与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却不为所动,八名舞者专注的目标是男子怀中的银镜公主,而男子则是动也不动,一双若有所思的黑瞳专心注意的不是八名杀手,而是自己怀中的司徒宁静。
按理来说,身为皇朝最娇贵的公主,双眼失明、又被一个陌生人所挟持,她应该歇斯底里地哭喊,尖叫或反抗,绝对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小脸苍白,但依然努力地想要“辨识”他是谁。
炳!真是天真的公主,他扮演过数百种不同的角色,每次出现在她身边,也总会易容成不同的身分,有时甚至会刻意改变身上的气味,再怎么精明的人都未必能识破他的伪装,更何况是双眼失明的司徒宁静!
男子那种丝毫不将其他人看在眼里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那八名杀手。眼看上林苑已经被禁卫军重重包围,倘若想全身而退,唯一的机会就是从男子手上夺回司徒宁静,当成他们逃离这里的护身符。
八名杀手对望一眼,从对方的眼中读出相同的讯息,彼此点点头,跟着轻喝一声,同时举起手上的长剑笔直朝男子冲了过去
一名男杀手先冲出,将手上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试图想将男子逼向右边,好让同伴有机会下手抢夺司徒宁静,果然,搂着公主的男子为了痹篇他的长剑,身子一偏往右退去,但是,就在他以为有机可乘的时候,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以自身的内力运劲于剑上,瞬间就将他手上的长剑砍成两半。
下一瞬间,在男杀手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银色软剑已经无声无息逼上他的颈项“嗤”一声划过,结束了他的性命。
“你们全部一起上,别浪费我的时间。”男子轻松地将手上的软剑一挥,甩开上头的血痕,以漫不经心的语调揶揄着。
眼看自己的伙伴瞬间被杀,明白这人是高手,而且能力远远超过他们许多,七名杀手目光闪过一丝惧意,原本以为只要抢到银镜公主,他们还有逃走的机会,但现在看来,这名男子才是真正的索命修罗。
“上!把这家伙和公主一起杀了!”其中一名杀手冷酷地下达命令。
男子嘴角勾起冷笑,低头对司徒宁静道:“刀剑无眼,如果不想受伤就听我的指示。”说完后,他将司徒宁静往下推,要她坐下,然后以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位置。
男子这样的举动,虽然多出一只手可以使用,但双腿受制于人,也等于限制住自己下盘的移动,这让七名杀手心中增添了一丝希望,就算打不赢这个家伙,至少也要和他一起同归于尽。
男子自然明白他们的想法,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了冰冷的笑痕,左手向下一探,握住了从衣袖里射出的锋利匕首,右手持软剑,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大家一起上!”七名杀手齐喝一声,五名笔直朝男子进攻,另外两人则是将手上的利剑对准司徒宁静刺了过去。
战役在开始的瞬间就分出了高下。男子手上的软剑宛如一条有生命的银蛇,在内力的催动下带来极大的威胁感,当银刃挥到眼前时,杀手直觉地想逃避,但当他们专注地想要闪躲银刃胁迫的时候,锋利的匕首已经无声无息地划破他们的咽喉,刹那之间血雾纷飞,七人在弄明白的瞬间,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男子转瞬间解决完七名杀手,动作快得有些人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到八具冰冷的尸体倒在地上时,被困在上林苑的宾客们再次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脸戴面具的男子不以为意“咻”的一声将软剑缠回自己的腰间,弯身将司徒宁静拉起,虽然他已尽量速战速决,同时为司徒宁静挡住大部分杀手喷出的鲜血,但她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少许血迹。
“是你当时救我一命的人就是你,对不对?”当司徒宁静被重新安置在男子怀中时,她突然开口说道。
男子淡淡挑高一道眉,不打算回应司徒宁静的疑问。
不会错的!司徒宁静心里十分笃定,甚至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对方的衣袖,不让他有机会否认。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面具下的黑瞳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司徒宁静,不解她脸上的欣喜从何而来。
那天他没有开口,甚至不曾靠近她一步,司徒宁静根本不可能认出他是谁。
大部分的人都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每个人都亲眼看到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轻轻松松地解决了八条人命,现在这人浑身是血,还抓着银镜公主不放,看样子还是没有放弃挟持公主的念头!
“放开银镜公主,乖乖束手就擒!”禁卫队逐渐靠拢,大声地对男子喊话,对方手上掌控了银镜公主,禁卫军不敢妄动,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太子殿下回来处理这个危机。
望着将上林苑包围得密密麻麻的禁卫军,男子再次勾起了淡淡的笑痕,虽然自己有自信闯得出去,却不想浪费这么多力气。
“好了,现在得麻烦公主护送我一程。”男子俯身,伸手轻轻勾住司徒宁静的腰,弯身在她耳边低语。
他的气息、他说话的声音自己确实曾经在哪里听过,但在哪个地方?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太子来了!太子殿下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了禁卫军的喊叫声。
男子扣紧司徒宁静,缓缓抬起头,静静等待司徒炘的到来
当司徒炘看到上林苑上空布满紫色烟雾的那一瞬间,他低咒一声,知道自己中了声东击西之计!
御书房失火是幌子!是对方刻意要制造出“皇帝遇袭”的假象,好分散他注意力的幌子,难道,对方的目标是上林苑的银镜公主!
懊死!到底是谁?隐藏在暗处、处处针对银镜公主的人到底是谁?先是下毒,现在又使计将他支开,一想到司徒宁静现在可能遭遇到危险,司徒炘一颗心全纠结在一起,恨不得背后能生出一对翅膀,直接飞去上林苑!
司徒炘铁青着一张脸,从御书房匆匆往上林苑的方向赶去,途中,遇到了一名禁卫军,显然对方正打算到御书房报告此刻上林苑的状况。
“发生了什么事?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有刺客冒充舞者闯入皇宫,在表演的时候突然行刺银镜公主,现在状况不明,禁卫军已经包围了上林苑,目前禁止任何人进出,统领派我过来向殿下请示。”禁卫军以最简短的方式报告。
有人冒充舞者入宫行刺?司徒炘目光闪过一丝杀意,脚下的步伐加快,同时掏出腰间的令牌交给禁卫军命令道:“马上派一队人马到圣上的寝宫护驾,确保圣上的安危,其他人全部跟我走。”
“是!”禁卫军不敢耽误,领着令牌马上离去。
当司徒炘领着人匆匆赶到上林苑的时候,禁卫军迅速让出一条通道让他通过,当司徒炘看见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毫无顾忌地将司徒宁静扣在怀中充当人质时,一张俊脸瞬间沉下。
“现在是什么情况?”司徒炘开口询问一旁的禁卫军,目光停留在倒在地上、舞者打扮的尸体。
“属下猜想,或许是这班刺客自己起了内讧,所以才会发生自相残杀之事。”禁卫军说出自己的看法。
“对!伪装成舞者的八名刺客,全部都死在那人的剑下,两边实力相差太多,那八名刺客几乎没有招架的能力。”另外一名禁卫军连忙补充。“正因为这人的武功很高,现在手上又挟持了银镜公主当人质,所以我等不敢妄动。”
司徒炘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瞪视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
他是谁?既然武功如此高强,为何不直接杀出重围?若他的目标真是针对司徒宁静,为何又迟迟不下手?以他的身手,就算杀了司徒宁静再杀出重围也不是难事。
“剑。”司徒炘伸手,接过身旁禁卫军递出的长剑,俊脸染上一层杀意。
不管这人是谁,也不论他站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光凭他挟持司徒宁静一事,就注定了他只能有一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