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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箱?车上拉着长形木箱!
听完经过,罗宏擎对这个细节尤为注意,询问道:“看清拉车的人吗?”丫环、护院都摇摇头。
“描述一下车和木箱!”罗宏擎的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知道长形木箱是最重要的线索,因为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要将一个人带走,那种长木箱是最方便的工具。他相信啸月一定是被装进里面载走的,否则怎会车过人无踪?
可是听了他们的描述,他的心凉透了。在泉州,那是随处可见、最普通不过的木板车和长木箱,要找出作案的车辆,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是从所发生的事情来看,他确定这是针对啸月而来的绑架行动。第一辆板车是为了将她与其他人分隔开,第二辆板车才是真正将她带走的黑手。
无论如何,长形木箱是一条重要线索,他一定要找到它!
秦啸阳愁眉不展地说:“啸月从来没跟人结怨,是谁想抓她呢?”
对此,罗宏擎同样深感困惑,他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要如此三番两次地加害啸月?而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念及她的境况,他心头如有千万根针在扎,可他必须保持冷静!
“大哥,这事不要声张!”他站起身看着秦啸阳。“以防绑架者狗急跳墙。目前大哥要帮我盘查出海的船,绝对要堵住出海的路!”
整整一天,他全力查线索。然而,泉州城的街道纵横交错,啸月消失的那条小街正位于数条小道的交叉口,无论从哪条通道,都能直达河边,如果有船接应,劫匪要逃脱是很容易的。
唯一让他松口气的是钦差杨大人突然决定提前回京了,他的女儿自然是与他同行。
虽然得知这事时,他有点吃惊,但送走他们,少了杨姑娘的热情追随,他感到轻松自在,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寻找啸月。
一场春雨将泉州的街衢、水埠和码头都笼罩在烟雾里,也将罗宏擎的心笼罩在阴雨苦寒里。
啸月失踪已经一天一夜了。上次她被绑架的事情还没有查清,如今又再度遭遇同样的厄运,这如何能不教他深感自责和忧心如焚呢?
几位贡使已经安置在行馆里,等待朝廷确认后,市舶司才能核发进京公凭。
虽然琉球两位贡使之间的剑拔弩张、唇枪舌战多少影响了这次贡使团的迎接,但对罗宏擎来说,他不着急,他要利用这个机会查明英武介太郎的真正动机。
另外此刻他也无暇顾及他,因为找到啸月才是当务之急!
早上,送走杨大人父女,到司衙与孙大人简单交谈几句后,他回到了戒然居。
“大人想去哪里?”
看到罗宏擎一回到居所就快速脱去官服,换上便装,用黑色丝带将袖口绑住,还在腰间插上数把飞刀时,陈生好奇地问。因为这样的装扮意味着他们要外出,并将会用到功夫。
“南湾小码头。”罗宏擎简单地说,没提自己隐约记得在那里见过长形木箱。
黄茳、陈生也不多问,立即取来雨具。
泉州除了秦氏码头外,还有不少小码头散落在周边,那都是提供内陆航线的船舶使用的。通常那些码头停的船都不会很久,有的仅仅一夜,上下货物后就离去。但也正因为停靠这里的船只多速去速来,因而这些小码头是最难管理的。
南湾码头是所有小码头中最大的一处,位于城外。
披上蓑衣,戴上斗笠,他们的装扮跟当地渔民没什么两样了。有谁会知道这三个冒雨赶路的男人中,竟有提举大人呢?
雨并不大,但街道已是全湿了。阴雨绵绵中,一向繁忙的街上行人稀少。然而罗宏擎知道,这寂静的街道并不意味着码头的平静,因为这样的雨天是最适合船运的。小雨无风,船既可行又很安全,是商船出行的最佳日子。
虽说出海的路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刺桐港也被秦啸阳严迷拼住,但内陆河道众多,小船进出频繁,而他不确定绑架者是否会将啸月带往内陆,再加上他记起以前好像在南湾码头见过五儿说的那种长木箱,因此他必须亲自去看看。
来到南湾码头,只见狭窄的码头挤满了船。一眼望去,尽是冲天的桅杆。
“吓,好热闹!”陈生惊呼。罗宏擎一双锐目透过蒙蒙细雨察看着四周。忽然,他目光定住,身躯紧绷。
“大人,发现了什么?”黄茳立即惊觉地询问,陈生也靠近了他。
“看那两个脚夫!”
黄、陈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两个男人正合力扛着一只木箱从河边走来。
“怎么?那脚夫不对吗?”
“木箱!看他们拾着的木箱!”
木箱?两人再看,仍未能发现蹊跷,那不就是闽南人家嫁女儿时常做陪嫁用的长条柜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罗宏擎提醒道:“啸月失踪时,出现的一定就是这种长木箱!”
“对,五儿和秦家护院说的就是这种箱子!”陈生恍然道:“拦下他们吧?”
“不,跟踪他们!”罗宏擎冷然道。
石头路面在小雨中十分滑溜,可是前头拾木箱的人走得很稳当,脚步也很快。
罗宏擎三人远远地跟着,看着他们上了石坡,进了一幢独立于海边石崖下不起眼的石屋。
这一带地势高,树大坡陡,较为隐蔽,加上附近同类的石屋实在太多,是以他过去来南湾时,从来没注意过这幢老屋。
“走!”他一挥手,三人悄悄地靠近屋子,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但声音模糊,听不清楚。
正想再靠近点时,突然门一响,这次出来的是三个人,却没了长木箱。
“我的妈呀,三个怪人!”看到这三人,陈生低呼。罗宏擎和黄茳也是一怔,歪嘴、独眼,朝天鼻!好独特的相貌!
那三人根本没想到自己已被人跟踪,将门锁上后就往山坡下走去。
“走,进去看看!”罗宏擎率先往屋里走去。
拧开门锁进了屋,屋内什么人都没有,长木箱子就搁在屋角。
罗宏擎走过去掀起箱子盖,里面是空的。
“大人,快来看!”里面传来黄茳的喊声,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放下箱盖,走进黄茳所在的小屋。那是一间看似储藏室的小房间,一堆沉重的旧帆布已经被黄茳掀开,帆布底下露出了两枝乌黑的旧火铳。
罗宏擎抓起一把细细查看,发现是与在那艘欲绑架啸月的船上找到的那支同一式样的的火铳,看来这是同一伙人。
“快,去追那三个人!”他急切地转身欲走,却忽地看到屋角草席堆上的一点异色,走过去拨开席子,只见一只洁白如玉、泛着淡紫色的海螺出现在眼前。
“海螺!秦姑娘!”紧随他身后的陈生惊呼,这是不久前他才替大人给她的东西。
如今东西在这,说明她人来过这里,而他们三人都相信,啸月绝对不会轻易扔掉罗宏擎送给她的东西!
“难道秦姑娘”黄茳也一脸沉重,担忧秦姑娘已遭毒手。
“不!她不会死!”罗宏擎捡起海螺握在手心,绝不相信啸月会死!
虽然就在不久前,那名他们在天妃宫翼殿抓获,并被说服做了内线的渔民正是被人发现死在沉人大海的竹笼里,但他还是不相信啸月会遭到同样的厄运!
“黄茳,你速去找孙大人调几人来暗中监视这里,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等!”他沉声命令道:“陈生随我来,追那三个人!”
他们马上分头行动,以他们的功夫,在认清目标后行动就容易多了。
不过转眼间,罗宏擎与陈生已经追上了那三个人。可是他们已经上了一艘升了帆的木船,正在起锚离去。
“别惊动他们,跟上!”罗宏擎低声说。
他要以他们为饵,找出啸月的下落!
往身边扫了一眼,他率先跳上了旁边一艘正要离岸的小船。
“船家,请帮忙送我们一程。”陈生上船后对那个掌船的中年男人说。
那男人犹豫不决。
他马上取出一锭银子。“这是报酬,你先收下。”
那男人接过银子。“两位要去哪里?”
“跟上那艘船。”陈生指着正离开码头的木船。
男人没再问,将银子塞进怀里后,将舵一转,对船上的人喊:“打桨挂帆!”
小船马上转头离开了河岸,跟着前头的帆船前进。
雨幕混合着海雾将天地变得十分迷离混沌,但罗宏擎仍看得清楚,前头那船居然是往刺桐港去,他的心因此而激动,难道啸月就在那里,在她自家的港口?
而更加令人想不到的事出现了。那艘船居然在巨大的琉球国贡船“成至号”船尾停住了。
昨天罗宏擎还弄不清,为什么成至号要停在所有船舶的后面,如今他明白了,那是为了方便他的喽啰们从船尾偷渡货物!
“那是贡使团的船!”站在他身边的陈生也看出了。
但是因隔得远,加上海上的水雾太大,看不清他们是怎样上的船,只看到那艘小船很快就转头离开了成至号,沿路返回。
“靠近他!”站在船头的罗宏擎低声命令。
陈生向船家转述了他的命令。
小船马上迎着对面的木船航行。
“喂,老小子,靠这么近,你不知道会撞船吗?”当两船十分靠近时,船家才转舵痹篇,而对面船上传来骂声。
“对不起,对不起,雾太大,没看清。”船家连连赔礼。
两船擦身而过,大家都看清了对面船上掌舵的人,那是个独眼男人。
“吓,一只眼睛也能掌船啦?”这方小船上有人打趣地说。
对面马上传来反驳声。“一只眼怎么了?独眼看穿天下”
声音在海风中散去,但罗宏擎已经知道,那船上此刻只有那个独眼一人,他对陈生比了一个动作。
陈生马上指着左边对掌舵的男人说:“船家,请送我们上那艘船去。”
小船应声回转,往左边而去。
当看到眼前雄伟的战船时,船家十分惊讶,再见战船上的士兵放下软梯,对着一直站立在他船首的男人喊“大人”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帮助的人是提举大人。
成至号的货舱内,啸月被绑着手脚,塞着口放在一堆贡品中。
她是天亮前被偷偷运上船来的。
也许是因为她很“配合”那三个男人虽不理她,但说话并不避讳她,因此从他们粗鲁的言谈间,她惊讶地得知自己竟是一件“礼物”!
礼物?!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礼物”也不知道这些人要把她送给谁?
当她在街上摔倒时,后脑被击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识,等她醒来时已在一间乱糟糟的储藏室内,嘴巴被塞住,手脚被捆住,五儿和护院们都不知所踪。
她立即明白自己再次遭到了绑架!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并不十分惊恐。她动动身子,发现除了被捆绑的地方及后脑勺很痛,头有点晕外,其他还正常。
她相信罗大哥和哥哥得知她失踪后,一定会全力来救她,如今她只要保持足够的耐心和信心等待营救就好,所以她不会反抗,因为她知道落在这些人手里,任何反抗都没有用,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直到傍晚时她才见到了绑架她的人,那是三个她从未见过的长相古怪的男人。当他们碰触她时,她敢保证,上次想要抓她的人正是他们。
他们动作粗野,嘴巴更不干净,一开口就是咒骂,也不知骂的是谁。
“你们为什么抓我?”当他们取下她嘴里的毛巾,喂她吃饭时,她问。
但没人回答,长了张歪嘴的男人只是将手里的食物塞进她嘴里,朝天鼻和独眼则守着门口,等逼她吃完后,再用毛巾堵住她的嘴,然后到外面房间去。
“丑八怪!狈东西!”她在心里反复咒骂着他们。
一整晚她都不敢合眼,害怕睡着了会发生什么事。她的整个心里都是罗宏擎的身影,她思念他,渴望他早点出现,像上次那样来救她!
“罗大哥,快来救我!”她不断地在心里祈求,她好想摸摸系在腰间那个罗大哥送给她的琼玉紫螺,据说摸着它祈祷,海螺娘娘就能显灵帮忙。
可是手脚被捆,就连这小小的愿望都无法达成,这让她十分沮丧。
“罗大哥,快来吧!”她对着黑夜无声地呼唤,此时此刻,她对罗宏擎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在危难关头,她心里想的全是他对她的好。
天亮前,那三个男人又出现了,她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他们抬起,扔进了一只长条木箱内。
她的身子因撞击在坚硬的木板上而传来剧痛,紧接而来的摇晃、颠簸让这疼痛一直延续并扩大。最可怕的是,当长木箱的盖子一关上,她觉得自己像被放置在一具棺材里。
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她惊惧地想,难道自己真的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掉吗?再也见不到家人、见不罗大哥了吗?
心脏因极度的恐惧而紧缩,她四肢冰凉,脑袋发麻。但她克制着惊慌,在黑暗中鼓励自己镇静,她得设法自救,绝不能就这样消失!
外面传来那三人的对话,她听见他们说要把她送给“成至号”的老大。
老大?谁是老大?她诧异地想,难道她这个“礼物”就是要送给这个“老大”吗?而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成至号”这个名字,为什么它的“老大”要抓她?
疑问重重,可是无人能解。
几经颠簸和碰撞,在她确定自己一定已经被这个可怕的“棺材”撞得浑身瘀青时,盖子被揭开了,朝天鼻粗鲁地将她提出来放在甲板上。
她张大眼睛往四处打量,雨已经停了,但眼前依然是烟雾弥漫。
围在她身边的除了朝天鼻和歪嘴外,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壮汉,但少了独眼。
能离开那缺少空气的“棺材”让她感到稍微心安,可是一看到大船,她的胃部就不舒服,可怕的晕船经历让她记忆犹新,然而她没有选择。
壮汉跟那三个绑架者在低声说话,那些言词溜进了她的耳朵。原来这就是琉球国的贡船,她看了看这艘规模不小的大船,难道自己要被带到琉球去吗?
“去,把她关到货舱去!”壮汉对朝天鼻说,打断了她的沉思。
“那里不都是贡品吗?”朝天鼻问。
“正因为如此才要把她关到那里去。”壮汉瞥了她一眼。
“在龙江澳官军已经查验过货舱,以后不会再有人来巡查,所以老大说将她藏到那里最安全。”
他们要把她关起来,怎么办?!
啸月急切地转动着脑子,可是来不及了,那朝天鼻和歪嘴已经抱起她走下舷梯走进货舱,把她扔在货物堆里就关闭舱门走了,只将黑暗留给了她。
坐了很久,她的眼睛才适应黑暗,加上天亮了,她渐渐地看清了身边的景物。
这里果真是仓库,堆放了许多箱柜,但最引入注目的还是那些五颜六色的巨形蜡烛,她想那一定就是琉球国给明朝皇帝的贡品。
难道他们要把我送进宫去引喔,不行!我不能束手待毙!
她艰难地站起来,双脚跳着在舱内寻找能将割断捆住手脚绳子的工具。
终于,她在靠墙的地上看到一把船斧,那不正是她想找的东西吗?
她欣喜地跳过去,背靠墙壁坐下,慢慢抓起斧子,用麻木的指头一点点将斧口移到手腕间的绳子上,然后开始慢慢磨擦,并谨慎地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皇天不负苦心人,绳子终于断了!
虽然斧子的刀口也划破了她的肌肤,但她毫不在乎,甩甩被捆绑了一天一夜的胳膊后,她拉掉嘴里的毛巾,再用船斧将脚上粗粗的绳子割断。
她终于自由啦!
动动麻木的嘴巴,她站起身跳了跳,感觉很好。现在,她得想办法逃跑!
推推厚重的铁门,但铁门从外面被锁上了,根本不可能出得去,她再四处寻找。
可是大大的货舱里居然再也没有其他出口,舷窗又都离地面颇高。
“见鬼!”她懊恼地四处寻找可供垫脚爬上舷窗的东西,然而满舱内唯一能用的似乎只有那巨大的彩色蜡烛。
于是她抱住一根靠近窗口的蜡烛,想将它放倒。没想到那根蜡烛好重,她抱不起。她再加大气力,它还是文风不动,这下引发了她的好胜心。
“什么嘛?欺我小女子没力?”
她不满地对着一人多高的蜡烛皱眉,然后使出全力将蜡烛推倒,本想让它顺着墙壁慢慢倒下,不料那根蜡烛竟猛地倒下,并在发出一声闷响后从中间断裂了,将啸月吓了一跳。
幸好因为是蜡,发出的声响不大,但她还是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定外面甲板上没有任何矣诏才放下心来。
凑近断裂的蜡烛,她看到里面露出乌黑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拨开蜡烛碎片细看,没想到竟是大佛朗机炮!
怎么贡品里会藏着火器引她震惊地看看货舱内的巨烛,百思不得其解。这都是要进贡给皇上的贡品,是给宫里照明用的蜡烛,为何里面会有火器?
再逐一察看那些色彩美丽,制作奇特的巨型蜡烛,用手试试,每一根蜡烛都很沉重,她断定这些蜡烛里都藏着火器!
这是倭人的贡船,一旦这船进了京
她浑身一颤,惊觉地想起绑架自己的这些人行为诡异,想起以前在天妃宫翼殴发现的秘洞,想起海上的倭寇海盗。
老天,倭寇要谋反?!她不安地想,得把这里的秘密告诉罗大哥才行!
可是,她要如何告诉他呢?
就在这时,甲板上传来脚步声,她来不及细想,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藏。
接着铁门开了,舱内更加明亮。
“咦,人呢?”
一声惊呼,躲在巨烛后的啸月头皮一麻。
又有人惊呼。“看,绳子!还有蜡烛!糟了,她发现火器了!”
“他妈的,死丫头割断绳子跑了!”
一阵纷扰的脚步声响起,听不出是进还是出。
“蠢货!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这里是铁闸封门,她如何能逃?”
一个陌生而低沉的声音骂道:“仔细搜,她一定就在里面!”
听到叫骂声散开,啸月赶紧往更黑暗的地方躲去。可是她知道躲不了多久,因为毕竟地方就这么点大,他们早晚会发现自己。
她悄悄地往最大光源处偷看,那里是洞开的舱门,如果能溜出那道门,那她或许还有逃生的希望。
于是她有计画地往门口挪动
“老大,不好啦,市舶司提举大人来了!”
一声惊叫让舱内马上气氛紧绷。
“他娘的,这时候他来干嘛?找死!”被称作老大的男人骂道:“快,你们把那蜡烛和火器收拾好,找到那女人,看住她!”
说完,他匆匆出去了。
是罗大哥!罗大哥来了!
啸月惊喜地想,她一定要跑出去,哪怕他救不了她,她也得向他示警,告诉他这船上有危险!
主意已定,她悄悄地从黑暗里探出头来,看到朝天鼻和歪嘴正合力收拾摔断的蜡烛,另外两人则抬着那只大佛朗机炮往角落里去。
这是个好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她悄无声息地溜到门边,大步跃出舱门后往甲板上跑,一边用尽全力大声喊:“罗大哥,贡品蜡烛里有火器!罗大哥,贡品藏火炮”
她的声音在细雨如丝的海面上回荡,传出很远,可惜她根本连罗宏擎的面部没看见就被人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声音都卡住了。
“该死的女人!”一双凶恶的眼睛看着她,一张令人惊骇的紫铜脸面对着她。“你是要我掐断你的脖子,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你的嘴?”
啸月无法开口,她的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呼吸困难。
而此刻船外传来罗宏擎宏亮的声音。“琉球贡船随员听着,本司乃泉州市舶提举罗宏擎,奉吾皇之命勘验邦国商船,请马上放下浮板容本司上船!”
因为罗宏擎目前乘坐的是巡航战船,体积比成至号小了很多,如果成至号不垂浮板,他无法上船。
而紫铜脸自然知道自己的优势,也相信秦啸月的喊声已经传人了那位提举大人的耳朵,而姓罗的小子故作不知无非是为了欺瞒他,好让官兵上来拘捕他。
哼,他一生行诈大海,难道这点诡计还看不出来吗?
但他也知道这里是谁的天下,于是低声命令手下。“起锚!马上开船!”
可是当他的帆才升起,罗宏擎就意识到他想溜,立即下令用猫爪拉住他。
当即,一根根套着铁猫爪的缆绳拋向成至号。
但船上的恶贼也不笨,马上大喊:“升全帆,开船,砍断缆绳!”
随即他攫着啸月上了甲板,捂着她的嘴将她压在胸前,对已经靠近成至号的军船嘲笑道:“噢,提举大人是吗?想上船?来啊,老子知道你是为这小妞来的,可如今这小妞是老子的人了!”
看不见罗大哥又说不了话,啸月又气又急,再听他用如此不堪的语言侮辱罗大哥,心头的怒火更炽,她不顾一切地提起膝盖用力往他顶去。
“呃该死的女人!”小肮的剧痛让紫铜脸怒气勃发,他挥手一拳往啸月打去,啸月应声晕倒在甲板上。
“啸月!”罗宏擎的呼喊传来,可是啸月听不到了。
与此同时,成至号砍断了军船上拋来的缆绳,加快了速度。
“旗兵,发作战信号,调永昌号、麒麟号支援!”罗宏擎铁青着脸发出命令。“陈生,上岸传我令,限制琉球贡使外出,再带一艘连环船火速赶来!”
随后他跃上舵台,亲自接过舵盘掌握船行方向。
几束色彩不同的烟火伴着尖锐的哨音飞上天空,战船靠岸,陈生跳上了岸,战船随即掉头,往成至号逃逸的方向追去。
成至号体积虽大,速度却不慢,尤其急于逃命时,就更加不顾一切地加速了。
巡海船船身小,速度更快,回转也灵活,很快就缩短了与成至号之间的距离。
罗宏擎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目标,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一大一小两艘船在大海上竞相追逐,海岸线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他娘的,来吧,老子今天就陪你这不怕死的大人玩玩!”见全力航行了这么久都无法甩掉那艘小船,紫铜脸对着大海狂吼。“火炮手,给老子轰了他!”
随着他的吼叫,成至号上配备的大佛朗机炮开火了。这种炮射程远,可达五六公里,还有准星、照门等设置,并可调整射击方向,是目前最先进的火炮。
当炮弹呼啸而来时,罗宏擎知道这次海战避免不了了。
可是由于军船上配备的主要是虎蹲炮,其发射的弹程远不及大佛朗机炮,于是他灵活地转动舵盘痹篇对方的火力圈大喊:“舵手接舵!”
身后的舵手马上接过了他手中的舵轮,他站在船头火炮旁大声命令:“拉帆!加速!贴近他,让他的炮火变成死炮!”
他熟悉大佛朗机炮,过去在西北带兵时已经见识过这种炮的威力,知道它的优缺点。不过在海上,他还是第一次正面与它较量。
猛烈的炮火在大海上激起巨大的水柱,平静的海面霎时如同沸腾的沸水,水波激荡,白浪滔天,无论是大船还是小船都在波涛中激烈起伏。
炮弹的爆炸声和船只猛烈的摇晃起伏将啸月唤醒,她浑身早已湿透,冰冷的海水和震耳欲聋的炮声提醒了她眼前的境况。
她忍受着浑身的不适爬起来,伏在船舷边,任令人窒息的海水劈头盖脸打在脸上,任颠簸的船身将她的五脏六腑捣碎,她只想看着他,看着那艘她熟悉的军船,因为她知道她的罗大哥就在上面,他是来救她的!
“大人,还击吧!”看到己方有了良好的开炮机会,有炮手请求。
“再等等!”罗宏擎反对,因为他怕不长眼的炮火伤到啸月,他不知道啸月此刻的位置,因此他无法判断还击的炮火应以何处为目标。
大佛朗机炮还在轰鸣,但炮弹大多落在他们身后,不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可是巨大的海浪却时而将战船拱向浪尖,时而将它压入涛底,大有倾覆的危险。
“罗大哥,打他!狠狠打他”
站在成至号船舷边的啸月终于看见了罗宏擎,她的心雀跃,她的泪直流。
可是一直不见军船开火,她明白那一定是罗大哥顾虑她的安危而不愿还击,于是她忍受着所有的不适,挺身高喊。
风浪和炮火将她的声音掩盖,船身大幅度的摇摆使她再次跌倒,但她马上再抓着船舷站起来,注视着那个屹立在军船船首的魁梧身躯用力高喊:“罗大哥,开炮啊,不然他会打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