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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一声咯咯鸡啼把舒元蓁从睡梦中叫醒,她按下闹钟按钮,翻身下床,以最轻巧又迅速的动作打理好自己,准备出门。
她背着背包,站在公寓大楼门口,巷子里好安静,空气中有一种清寒萧索的味道;抬头看看,天空蒙着一层灰蓝色的云雾,整个空间都笼罩在半透明的蓝色光圈里;再把视线往巷口外移去,路边停着一辆红色轿车,她轻轻摇了摇头,在心里笑自己别痴心妄想了,他怎么可能会来呢。
她大踏步向前,开始了这一天的行程她得先去综合市场买一束玫瑰花和一份萝卜糕,那两样都是母亲的最爱。
买好了花和点心,她走到站牌前等专车。看看手表,六点三十八分了,专车通常都是五十分的时候到,今天应该也会准时出现吧?
她低下头,把鼻子凑近花束,深深品尝着淡雅的玫瑰花香,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因为,江灿风就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会?”舒元蓁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吓到你了吗?”江灿风微微一笑。
“对”舒元蓁点点头,按着胸口试图平抚心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而且,我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我已经在旁边等了好一会了。”
舒元蓁顺着江灿风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的银色轿车就停在距离站牌大约五、六公尺远的地方,就这么近,她竟然没发现!她对自己说,真的要去配副眼镜了。
“真奇怪。”江灿风故意瞪着舒元蓁说:“好像有人不知道手机这种科技产品是非常便利的,随时随地,只要拨一组号码,就可以知道很多情报,还可以找到免费司机。”
舒元蓁笑而不语,她知道江灿风是在挖苦她。
“昨晚睡得好吗?”江灿风自问自答:“应该没睡好吧?俗话说:今日事、今日毕。事情没做完,怎么能安心入睡呢?”
舒元蓁继续闷不吭声的微笑。
“请问,我可以把你的沉默当作是一种哈啾!”话还没说完,江灿风先打了一个喷嚏。
“你感冒了?”她担心的问。
“没有。可能是清晨的空气比较冷。”他捏捏鼻子。
这时候,舒元蓁才注意到,除了外套之外,江灿风只穿了一件深蓝色衬衫,既没有毛背心,也没有高领毛衣,手套和围巾就更不用说了,在温度这么低的清晨里,穿得这么少,当然要打喷嚏了。
“哇,好像越来越冷了。”江灿风缩缩肩膀。“我们可不可以先上车再聊?”
“你是特地来接我的吗?你真的不用这样”
“我宁愿你一直保持沉默。”他抢过她的花、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
江灿风走得又急又快,舒元蓁只好配合他的脚步,尽管他的举动如此唐突,可是,那份特地跑来接她的心意,却让她觉得好温暖。
上了车,正要关上车门的时候,江灿风又连打了两次喷嚏。
“怎么办?你好像真的感冒了。”舒元蓁很担心。
“放心,我没那么娇贵。”江灿风朗朗一笑。
车子平稳上路了,江灿风按下音响按键,一阵悦耳的大自然音乐从四面八方荡漾过来,虫鸣、鸟叫、树声、风声、还有轻柔的竖琴声,让人恍若置身在绿意盎然的森林里。
舒元蓁闭上眼睛聆听那优美的乐音,觉得身心都舒畅极了,好像冬天突然消失,春天提早来临似的。
“想睡吗?”江灿风问。
“不会。”舒元蓁睁开眼睛,转头看着他。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舒元蓁点点头。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鹅黄色啊?我看你好像天天穿同一件外套。”
“天天?”舒元蓁随口说:“你天天跟踪我吗?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天天穿同一件衣服?”
“呃”江灿风的脸突然胀红了,结结巴巴的说:“因为我们每次碰面的时候,你好像都穿着这件外套,所以”
“你说得没错。”舒元蓁笑着说:“我是天天都穿着鹅黄色外套,可是,我都有换洗喔,因为我有两件一模一样的。”
“啊?为什么呢?”一般人应该不会这样买衣服吧?花一样的钱,选不同款式不是比较划算吗?就算非要同款式不可,也会选择不同的颜色不是吗?
“其实,这两件衣服并不是我自己买的,是我爸妈送的。”
“他们说好买一样的吗?”
“当然不是。”舒元蓁摇摇头说:“前年,我生日的那天,我爸刚好要值班,所以我就跟妈妈两个人在家里庆祝。我妈送给我的礼物,就是我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外套;就在我们吹完蜡烛准备要切蛋糕的时候,爸爸竟然赶回来了,他手上提着一袋礼物,就是另外一件。”
“这么巧?你的父母亲真是太有默契了。”江灿风惊叹。
“是啊。当时,我们三个人都愣住了呢。后来,我爸把发票拿给我,要我去换颜色,我说我绝对不换,因为,那是爸爸亲手选的。”
“原来如此。”江灿风又问:“可是两件一模一样,要怎么分辨?”
“这样分辨。”舒元蓁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看,原来,她在外套内里靠近胸口的地方,用粉红色绣线绣了一朵花。
“因为我妈很喜欢花。”舒元蓁又说:“另外那件,我绣了一艘船,象征爸爸的工作。以前,我最讨厌冬天了,可是,从去年冬天开始,我却希望天天都很冷,因为那样,我就可以把爸妈的爱天天穿在身上了。”
“对不起。”江灿风歉疚的说:“我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不会,这没什么。”舒元蓁坦然一笑说:“其实,去年意外刚发生的时候,我真的好痛苦,只要一想到或听到跟父母有关的事,就忍不住想哭,可是现在不会了。我对自己说,爸爸可能正在天上看着我,如果他看到我伤心,他也会难过的,所以我不能哭,我一定要振作起来,笑着照顾妈妈,让爸爸安心。”
“我终于知道了。”江灿风说。
“知道什么?”舒元蓁好奇的望着他。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坚强而独立了。不是因为鹅黄色外套,也不是因为心情呕吐袋,那是因为你有一颗孝顺而且乐观的心,还有善良、正直的个性,就算遇到再悲伤的事,也不会走到绝望的路上去。父母亲的爱、朋友的鼓励,都只是暂时的,在最后的紧要关头里,决定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其实全源于你自己的心,对吗?”
舒元蓁凝视着江灿风,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怎么能把人看得那么透彻?她又开始害怕了,她真的不想被人看得那么清楚。
看舒元蓁不回答,江灿风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于是,赶紧换一个话题,他问:“这次,你要什么时候回去?”
“啊?”舒元蓁愣愣的没听清楚。
“我说,你要什么时候下山?”
“喔,明天。我平常都是搭十点的专车。”
“为什么要搭专车?我都来接你了,当然也会把你安全的送回去。”
“没关系,我搭专车很方便的。”
“你就那么喜欢在市区里绕吗?如果觉得过意不去,可以请我吃饭。”
“可是”
“就约明天十一点好吗?回到市区刚好吃午餐。”
舒元蓁拗不过他的好意,只好答应了,不过有但书:“先说好,绝对不可以抢着付账,一定要让我请喔。”
“没问题。”江灿风笑着说:“如果我抢着付账,你就罚我请你吃晚餐。”
舒元蓁瞪着他,一时之间,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有人陪伴同行,时间真的过得很快,聊着聊着,他们已经到达慈佑了。
停好车,走出停车场,江灿风又打了一次喷嚏。
舒元蓁担心的看着他“你没有多带一件衣服吗?”
“没有。”江灿风摇摇头说:“没关系,反正一下子就到了,只要进入室内就不会”话还没说完,他又是哈啾连连。
“帮我拿一下。”舒元蓁把玫瑰花交给他,然后脱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条枣红色围巾递给他说:“快点围上。”
“这是?”
“要送给我妈的礼物。”
“这是你的孝心,我怎么可以拿来用呢。”
“为什么不可以?我下星期再带新的来就好啦。而且,我妈已经有两条围巾在这里了,这个,你就先拿去用吧。”
“可是”江灿风还要推辞,舒元蓁直接把花束抱回去,又把围巾往他的手上一塞,就迳自往前走了。
“等一下嘛。”江灿风连忙把围巾围上,大步赶上舒元蓁,又抢着挡在她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你觉得怎么样?”
舒元蓁停下来,仔细看了看说:“哎,我的眼光怎么会这么好呢。”
江灿风顺着她的语气,开玩笑的问:“是说围巾,还是人呢?”
这句意在言外的话,让舒元蓁顿时红了脸,她顾左右而言它的说:“我我先过去c栋了,我要从草坪穿过去比较快,再见。”
望着舒元蓁慌张离去的背影,江灿风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站在空旷的人行道上,在冷洌的空气中,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幸福馨香。
舒元蓁正坐在床边念小说给母亲听。
每次到慈佑来,除了跟母亲说话之外,她还会把这星期所看过的小说浓缩成精华版说给母亲听,或是直接朗读某一本特别精采的小说,这些都是她跟母亲沟通的方式。
看母亲已经睡着了,舒元蓁把书阖上,收进柜子的抽屉里,这时候,有轻微的敲门声,她走过去开门,原来是江灿风来了。
“对不起,我有没有吵到你睡午觉?”江灿风说。
“没有。”舒元蓁低声回答。
“伯母睡着了吗?”江灿风探头看了看。
“刚刚睡着。”舒元蓁边说边走出病房外,反手把门关上。“不好意思,因为怕吵醒我妈,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没关系,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江灿风微微一笑。
“请问,我可以去看看你朋友的父亲吗?”
“啊?呃”其实,江灿风并不希望舒元蓁去看望饶伯伯,因为他怕她会问起饶家的事,那时候,他该怎么说呢?
但是,他找不到理由拒绝,所以,还是带着她到a栋大楼去了。
饶伯伯的病房是在三楼,江灿风说:“他姓饶,我都叫他饶伯伯。”
舒元蓁点点头。“我记得你说过,饶伯伯是因为车祸才变成植物人的,像这样的病人,有可能恢复知觉吗?”
“很困难。”江灿风摇摇头说:“大概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那他的家人呢?”
“他没有家人了。”江灿风低着头,眉头深锁。
“啊?”舒元蓁想起那次在草坪上的相遇,当时护理长说,江灿风是为了朋友的父亲而来,现在他却说饶伯伯没有家人了,那么,他的朋友是
这当中必定有什么曲折的故事。她本来还想再问的,可是,看江灿风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她也只好把那股好奇心化为沉默了。
江灿风很庆幸舒元蓁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出了电梯就是护士站,往左走一小段,再转个弯,就是疗养病房了。
走着走着,江灿风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唐薇薇竟然站在饶伯伯的病房外,背靠着墙,低垂着头,看起来好像很忧愁的样子。
两人的脚步声,吸引了唐薇薇的注意,她抬起头来,当她一看到江灿风,马上开心的笑了;但是,当她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陌生的女孩时,笑容又立即隐没,除此之外,还蒙上一层浓浓的疑虑和不安。
“薇薇,你怎么来了?”江灿风问。
“江大哥,你回来了。”唐薇薇亲密的搂住江灿风的手臂说:“你跑到哪里去了?人家等你好久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来。”江灿风觉得很尴尬,因为唐薇薇一直挽着他的手不放,他转头看看舒元蓁,她正微笑望着他们,脸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他这才放下心来。
“江大哥,你的围巾好漂亮喔,是伯母买的吗?”唐薇薇问。
“不是,是朋友送的。”江灿风又看了舒元蓁一眼。
“朋友?是谁?我认识吗?”唐薇薇问。
江灿风没有回答,只说:“我来帮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舒元蓁小姐。”又说:“这位是唐薇薇小姐。”
舒元蓁一眼就认出唐薇薇是那天在候车亭看见的女孩,她看起来跟那天一样,好像很虚弱的样子,不过,精致又讲究的发型和服装帮了很大的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芭比娃娃一样美丽。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舒元蓁微笑问候唐薇薇。
可是,唐薇薇并没有回礼,她只是呆呆的盯着舒元蓁看。
舒元蓁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保持风度微笑着。
江灿风马上提醒唐薇薇说:“薇薇,舒小姐在跟你打招呼呢。”
唐薇薇想起了江灿风上次说的话,他说,最近认识了一位新朋友,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如果真的是她,那么,他说的事就是真的,不是编来骗她的?那条围巾是她送的吗?他们已经在交往了吗?她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一软,就往旁边歪倒了。
“薇薇!”江灿风即时伸手接住了她。
“唐小姐!”舒元蓁也吓了一大跳。
“江大哥我的头好晕”唐薇薇的脸色很苍白。
“是不是站太久了?快进去坐着。”江灿风就要扶唐薇薇走进饶伯伯的病房,可是,唐薇薇抗拒着不肯进去,只说:“我我不需要坐。江大哥,请你让我靠一靠就好。”说完,她伸手搂住江灿风的腰,还把脸埋进他的胸前。
江灿风尴尬极了,他万般无奈的看着舒元蓁,胀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舒元蓁默默望着江灿风,又看着唐薇薇的背影,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心好痛,那种心情就像突然接到母亲失踪的消息一样,好震惊、好恐惧、好无助,她的世界就像在一瞬间被莫名其妙摧毁了似。
江灿风发现了舒元蓁眼底的哀伤,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他可以肯定是因为唐薇薇的举动,他好高兴,甚至想跳起来欢呼了,他终于明白,舒元蓁对他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她一定是考虑太多,又太会隐藏自己了。是啊,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不是吗?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于是,他对唐薇薇说:“还是进去坐一下吧,既然都来了,不是应该看看饶伯伯吗?而且,舒小姐是特地来探望的。”
唐薇薇抬起头望着江灿风,状似委屈的皱了皱眉,可是,他已经伸手转动门把,将门推开了,她也只好跟着移动脚步。
舒元蓁默默跟在他们后面,一走进去,她的视线马上被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吸引。那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具苍白臃肿的躯壳,她觉得好心酸,那种感觉就像是看见自己的亲人一样,尽管这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接着,舒元蓁的注意力又回到江灿风和唐薇薇的身上。
“薇薇,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江灿风问。
“好多了。江大哥,谢谢你。”唐薇薇仍然紧握着江灿风的手。
舒元蓁看着这一幕,刚才浮现心里的痛楚,又再一次啃噬着她;但是这一次,她想起了她决定要放弃“高”的时候,她的内心充满了哀伤、遗憾和不舍。为什么那些感觉又出现了?难道她对江灿风不、不可能,仔细说来,他们认识还不到半个月啊,而且,她连江灿风和唐薇薇是什么关系都还没弄清楚她不准自己胡思乱想。
“是司机送你来的吗?”江灿风又问唐薇薇。
“对。可是,我让他先回去了。江大哥,你可以送我回家吗?”唐薇薇说。
“对不起,我明天才会下山,你得请司机再来一趟。”
“那我也要明天再回去。”唐薇薇的眼底有一抹受伤的神色。
“不行。你怎么可以留在这里。你要睡哪里?”
“我不需要床,我只要坐在你身边就好了。”
“薇薇,别胡闹了。”江灿风皱了皱眉头。
“人家是真的想留下来陪你嘛。”唐薇薇又问:“那这位小姐呢?”她完全没记住舒元蓁的名字。
“舒小姐的母亲也在这里疗养,她是顺道过来探望饶伯伯的。”江灿风说。
“你也要待到明天才走吗?”唐薇薇冷冷的看着舒元蓁。
“对。”舒元蓁点点头,不以为意的微笑着。
“你要搭江大哥的车吗?”唐薇薇更冷的问。
“呃”舒元蓁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对。”江灿风直接帮舒元蓁回答。“我们说好了,明天一起回去。”
“江大哥,你好偏心。”唐薇薇的眼眶立即红了,声音也变得哽咽。“你可以送她,为什么不能送我?你一定还在生我爸爸的气,对不对?”
“薇薇,这跟你爸爸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江灿风说。
“好,我回去就是了。”唐薇薇一脸坚决的说:“可是,你要送我;如果你不送我,我就不走。”
“唐薇薇!”江灿风既生气又惊讶,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耍赖!
“江大哥,你不要生气嘛。留在这里过夜,又有什么用呢?表叔也不可能醒过来跟你说话啊,看着他的脸,只会让人更痛苦而已。”
“你错了。”江灿风拉开唐薇薇的手,走到病床边说:“每次,只要坐在这里跟饶伯伯说话,我的心就能平静下来。除了家人之外,饶伯伯就是我最大的精神支柱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唐薇薇缓缓向病床望了一眼,接着,就像是害怕被火烫着一样,马上转开目光。突然间,她站了起来,冲过去抱住江灿风的腰,激动的说:“江大哥,请你送我回去好吗?现在!”
江灿风和舒元蓁都被唐薇薇的举动吓了一跳。
“薇薇?”江灿风尴尬极了,他想把她推开,却被抱得更紧。
“对不起。”舒元蓁忽然觉得好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她极力保持镇定,可是心却跳得好急,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说:“我先回去了。”她再看饶伯伯一眼,没等江灿风的回答,就迳自走出病房。
“等一下”江灿风推开唐薇薇的拥抱,追了出去,他挡在舒元蓁面前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不会迷路的。”舒元蓁再挤出一个微笑说:“你就跟唐小姐一起回去吧,明天,我自己搭专车就好。”
“不行,我已经答应你了,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是我自己主动放弃的,就不算出尔反尔了。而且,唐小姐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你应该先送她回去才对。”
“你生气了吗?”
“你的问题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江灿风凝视着舒元蓁,他多么希望能在她脸上看到嫉妒的表情,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可是他失望了,因为她看起来很平静,这时候,他开始怀疑之前在她眼底看到的哀伤,是不是他的错觉。
“对不起,我想赶紧回c栋去,你也送唐小姐回去吧。”
“知道了,我会听你的话送薇薇回去;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听我的话,明天我们一起走,我一定会再回来接你的。”
“不用了,你不要再回来了。”
“你不希望我回来?”江灿风深深凝视着她。“是真心的吗?”
“我”舒元蓁不敢回答,江灿风的眼神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说了一句再见之后,她马上转身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江灿风难过的想着,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转身离开呢?她真的感觉不到他有多希望她留下来吗?为什么她总是表现得那样冷静,让人猜不出想法?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吗?
唐薇薇一直躲在门边偷听江灿风和舒元蓁的对话,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捂着嘴低声啜泣,她觉得上天对她太不公平了,她苦苦等待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又要让人从中途夺去?!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舒元蓁回到母亲的病房,母亲仍然安稳的熟睡着。
罢才在a栋所发生的事,不停的在她脑海里激荡。虽然她不清楚江灿风和唐薇薇的真正关系,却能从后者的态度看出来,他们的交情必然匪浅。
一想这里,舒元蓁觉得胸口好闷,就算是用力深呼吸也无法消除那种既紧绷又痛苦的感觉。她好气自己的心不跟着理智走,更想大哭一场,好把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全藉由泪水冲刷掉。
她用手蒙着脸,不争气的泪水滚了下来;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绑住心的那根线被扯断了,自己的心已经飞走了。
这个事实让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背叛了自己的初衷,不知不觉跳进了可怕的境况爱上一个人那是她一直警告自己不可以靠近的“危险区域”
懊怎么办才好?舒元蓁想了好久,最后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反正,一切都还没开始,就无所谓结束;反正,一切都还未属于她,就无所谓失去,就像当初和“高”的感情一样。
没错,江灿风和唐薇薇的关系为何,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她而言,认识江灿风只是在她平凡的生命中,一次不平凡的际遇而已。
就像时间会流逝一样,际遇终究也会过去。尽管现在心里对他有了特殊的感觉,但是只要不见面,再过一段时间,那些感觉也一定会慢慢消失的。是啊,只要不见面就会没事的,这么想了之后,她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觉得好累,靠坐在摺叠椅上,不一会,就浑浑沌沌进入了梦乡她看见自己坐在一朵白云上面,随着微风在天空缓缓飘移,最后,云朵停在疗养院的花园上空,她看见唐薇薇挽着江灿风的手,从a栋大楼里走出来,后面还簇拥着一群她从没见过的人。
奇怪的是,唐薇薇竟然穿着新娘礼服,而江灿风的银色轿车就停在a栋大楼门口,车上结了大红彩带又挂着娃娃花圈,那不是结婚礼车吗?
江灿风扶着唐薇薇上了车,车门被一个高大肥胖的中年男子用力关上,因为关门的力道太大,所以反弹出一阵好强的风。
那阵风猛烈的往上窜升、窜升最后,冲破了她所坐的那朵白云,她从云端跌落,身体快速的往下坠,她害怕的挥舞着双手然后,她惊醒了!
她吓出一身冷汗,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虽然那只是梦境,她还是觉得很失落。江灿风和唐薇薇会结婚吗?她将外套紧紧拥在胸前,突然觉得好孤单、好寂寞。
四点半了,这是舒元蓁第十二次注意时间,她不愿承认自己是在等江灿风,她告诉自己,只是觉得无聊罢了。
母亲静静的靠坐在床上,舒元蓁却提不起精神和母亲说话,也不想念小说,她的心懒洋洋的,连站起来走动的力气都没有。
墙上挂钟的秒针一格格的移动着,她觉得越来越烦躁,又忍不住去猜测,现在的他,到底在哪里?还陪着唐薇薇吗?但下一秒钟,她又用力摇头,在心里大声的说不可以想他,无论他做什么都与她无关!
这时候,突然传来叩叩的敲门声,舒元蓁吓得跳了起来,会是他吗?
小心翼翼走到门前,她先深呼吸才伸手开门,门一开,真是江灿风。
那一瞬间,她的内心充满了狂喜,但下一秒钟,她又努力的恢复平静。
“你不是送唐小姐回去了吗?”舒元蓁问。
“我不是说过,我一定会再回来的吗?”江灿风心里有些失望,他兴匆匆的赶回来,可是,好像不是很受欢迎的样子。
“直接回家就好了,何必又多跑一趟呢。”
“我并不觉得这是多跑。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喔。”她推开门让他进来。
“太好了,伯母已经醒了。”江灿风把手上的提袋交给舒元蓁说:“这是我送给伯母的礼物。”
舒元蓁接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条围巾,她非常惊讶,他竟然选了浅紫色。
“这是我特别下山去买的。”江灿风拉拉围在他脖子上的枣红色围巾说:“因为你把这条围巾送给我了,我想,我也应该回送伯母一条。为了不重复,所以选了浅紫色,你觉得好看吗?不晓得伯母喜不喜欢?”
“何必这么客气,不过是一条围巾而已。”舒元蓁故意冷漠的说。
“对你而言,或许只是一条围巾而已,可是对我来说,却代表着一份关心。”
江灿风的话让舒元蓁觉得很感动,但她还是痹篇了他炯炯的目光,把围巾轻轻围在母亲的脖子上;因为母亲的皮肤很白,所以不仅视觉上感觉很温暖,甚至连外形都变得年轻许多。
“谢谢你,浅紫色是我妈最喜欢的颜色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江灿风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双手套说:“这是要送给你的,你戴戴看合不合适,如果不合的话,明天下山再拿去换。”
舒元蓁太惊讶了,因为,那双手套的颜色竟然跟江灿风脖子上的枣红色围巾一模一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
“我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一样的颜色,老板娘还一直问我,是不是要送给女朋友的。你猜我怎么回答?我说,是要送给一位好心的小姐。”
舒元蓁低着头,不敢看江灿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戴戴看嘛。”江灿风把手套塞到她手上。
舒元蓁一脸犹豫的看着那双手套,心里翻腾着错综复杂的情绪惊喜、感动、茫然、担心、恐惧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江灿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看来电显示,然后说:“对不起,我要先回a栋去了。”
“喔。”舒元蓁应了一声,送他走到病房门口,才说:“手套,谢谢。”
“不客气。”江灿风微笑着,温柔的凝视着舒元蓁说:“希望你能常常戴上。如果你觉得温暖,送你礼物的人会觉得更温暖。”
他一说完,就转身走了。
舒元蓁愣在门口,那一刻,她发现围在心中的城墙,忽然间倒塌了;她看着那双手套,那仿佛是巨人的手掌一样,轻轻一挥,就摧毁了她好不容易才筑起的高墙接下来,该怎么面对他呢?她真的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