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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杜瀇送她回家,兄长什么责备的话都没说,一贯冷着尊贵的俊脸命令她上楼。她躲在楼梯弯角平台小厅,听着玄关传来的男人谈话声。兄长似乎问杜瀇在哪儿找到她?杜瀇说,在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提供咖啡豆型软沙发给人当床睡的“咖啡香氛”她不喝咖啡,受委屈离家躲兄长,躲在那种地方,很合理。兄长没怀疑杜瀇的说法,对这个“贼”略略松了心防。
当晚,兄长出门,到了造船厂码头一趟,要杜瀇过来,把他们白天整理好的行车,先运上船。
这次,她听见门铃响,下楼开门。
杜瀇站在门厅,挥手一笑。“晚安。我来搬运欧阳大爷的重要行李。”嘲讽的语气,嘲讽的一身工作服打扮,头上还戴了顶褪色的鸭舌帽。
欧阳若苏微皱一下眉,退到门后。杜瀇进屋,站在玄关,等她掩妥门,引领“工人”上楼。这多危险啊!她是个娇柔貌美的名门小姐,并且一个人在家,使人想对她为所欲为呢!杜瀇坏笑遐想,跟着欧阳若苏。
从玄关到登楼,她一直没说话,与他保持着距离。过了平台小厅,她趿鲑鱼红室内鞋的玉足,再次从粉樱色的曳地家常服下探出,往楼梯踏步板踩上时,他揽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搂抱,使她向后坠跌,躺进男人宽大的胸怀。她没叫,没挣扎,安心地被他抱着,柔荑轻抓他叠在她腹前的双掌。
“你喜欢我像个‘贼’,而不是按门铃走前门,对吗?”慢沉沉的舒泰语气,隐如深洋暖流,爱抚第一次潜入藏着神秘美景的幽暗水下,忐忑而又雀跃欲试的生 手。欧阳若苏顺着那热息转过身来,看见杜瀇幽黑的眼反映着自己那女孩!也是女人了才不过离开他一天不到,思念的藤蔓已绵绵密密攀缠心墙。时间根本不是一天,应该是一星期、是一个月、是一周年、是果核长成树、是他一趟艰难航程中,浪涛蚀印坚硬船壳无数的痕纹。如同孟德尔颂对赛西儿,他想,再见到她时,一定要她当他的妻子。这实在太疯狂而匪夷所思,他怎会如此想要她?
“不可以。”感觉他的掌抚着她腰臀,欧阳若苏低垂脸庞,对他发出嗓音,栗色瞳眸朝上睇着他。
“我知道。”这嗓音,仿佛喉咙被人给扼住似的浑沉粗厚。
欧阳若苏拾起头来,无意吻他,却碰着他的唇,像触发引信,教他彻底、凶猛却不失温柔地攫取她的呼吸。
杜瀇紧拥着她的身体,不仅吻她的唇,也像在吻她的灵魂,迷离的声调传出;“neptune!”
欧阳若苏神思一清,猛然张眸,眸光抖颤。杜瀇感受到那亮灼之彩,结束长吻,拉开一点距离,黑眸凝视她含水般的柔美小脸。“你今晚跟我一起走”他说。
欧阳若苏摇头。“哥哥晚点会回来”她得与兄长一起登船,不能再擅自行动。
“他不会回来。”杜瀇摸着她诽云浮泛的脸颊,牵着她上楼。“两天后要起锚,他没有多少时间能与情人相处”
“情侣巷”的景物闪漾脑海,欧阳若苏想起亚当夏娃、想起义式庭园、想起楸于树中间的吊床,有多少时间能在上头摆荡?
欧阳若苏不再出声,被杜瀇牵着,静静拾级,眼睛盯着一阶一阶迤逦的橘金红地毯,在丝网灯罩筛落的光芒中,飘闪悦恽花瓣似的色彩。他们的两双脚几乎齐步而行,手指交口,掌心贴掌心,温暖彼此。
到了二楼廊厅,杜瀇问她;“你的房间在哪里?”
他要搬的行李在书房里,不需要进她的房间的
杜瀇没等欧阳若苏回答,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左边短廊底那扇浮雕蔷薇花纹的双敞门。他用脚碰开虚掩的门。
黄昏柔情似的起居问,主人走得忽忙,一条肩被从面门的栀子花色沙发床垂曳在地,翻一半的书籍和叶形抱枕,也遮掩部分波斯地毯花样,看起来,她急着帮他开门的心情,像个等到情郎的小女人一样雀跃。
“你刚刚在看书?”他问她。
欧阳若苏点头,美颜往他肩颈轻靠。
“你知道我今晚会来?拦他嗅着她的发香。
“哥哥说你自己知道怎么进来,要我关好房门早点睡”欧阳若苏几不可察地微晃挂在杜瀇手臂的小腿,一只鞋、再一只鞋,先后两秒自裙摆里掉落地,白皙脚趾取代鞋尖,若隐若现探出裙摆,挑撩人心。
“想睡了吗?”杜瀇徐缓移动脚步,绕过躺椅,穿入另一道门里。
窗台边的蔷薇绽放三分之一了,那旖旎色泽不是红,也不是粉,是红,也是粉难以言喻,那应是属于她的颜色,她的唇瓣色、她的肤色、她那散自体内,散自灵魂的香味的颜色。
甜橙似的灯光,笼罩四柱帘幔床。杜瀇将欧阳若苏往床上放。她问他;“要睡吗?”
他说;“当然。要我来搬运行李,总得让我养足精神。”他落座床缘,脱掉鞋子和头上的帽子,回首看她。
他的眼神很热,欧阳若苏被瞅得不由得把脸转开。杜瀇扬唇,往床中央移,伸手抓住她的脚。她敏感地一颤,回眸男人正吻着她雪嫩的足踝,她的裙摆慢慢滑至膝盖,揭露她一寸一寸细致的双腿曲线。他的吻一路往上,吻至她的膝头,还要继续往上。
欧阳若苏赶紧压住裙摆,拉起被子遮羞。被子乱成一团,他的头也在其中,闷笑声传出声,一阵潜动,他的背拱起被子,俊颜出现在她上方。她看着从他,他开始解衣扣,将粗布工作服丢下床,才低俯,抱着她翻身,让她枕在他光滑健实的胸膛亡。
“你怕我会像野兽一样吗”
欧阳若苏摇头,眼睛正好对着“海神权杖”里的蔷薇。“neptunesalacia”
“嗯?”微闻她呢喃不清的声音,他问;“在想什么?”
她又摇头,却说;“能开多久呢?”
杜瀇挑眉,垂眸瞅她,顺着她出神的目光,移动视线,对上窗台的蔷薇。
能开多久呢
“不一定。”他说。
她仰起脸庞,眉眼凝聚淡淡忧伤。
“你要它开很久吗?”他伸手摸她隐藏在发里的美丽耳垂。
她还是摇头,心烦意乱,想把灯关了,关到一丝光芒也没有,当作从来没窗台、没有窗台的“海神权杖”没有窗台的“海神权杖”里的蔷薇。
salacia一
是叫她吗?
“若苏,”杜瀇唤她的名,手从她耳垂往下,抚过她的锁骨,贴熨她的肌肤,滑进她的衣领,抓出坠炼,说;二百三十九年好吗”
欧阳若苏在他嗄哑如黑夜浪涛幽缓起伏的嗓音中,仰起脸庞。他将坠炼贴着她颊畔,俯首亲吻她。“一百三十九年!让它开一百三十九年。”
一百三十九年,好坚定、清晰的数字,比“永远”更令人觉得长久,像坠炼的永恒璀璨。
那“海神权杖”里的蔷薇,要开一百三十九年。
他稍早说的salacia,是neptune的妻子
8
欧阳若苏睁开双眸,仍旧是窗台“海神权杖”里的蔷薇映入眼帘,但那弧摇曳而使入迷眩的绺蓝,不是她卧房窗景。
那朝霞酿的海天红酒熟成了,帆影醺然颠晃,大船过度酰酗,发出头痛欲裂的尖锐鸣叫,划破造船厂码头难得且短暂的清晨宁静。一种机械声开始渗进空气中,传递今日开工讯息。
欧阳若苏坐起身,转头看旁边空位,浅蓝枕套上沾着一根短发丝,栗子色的,与她的眼睛一样。她下床,先入浴室,而后起居间,兜了一圈,不见男人身影。
欧阳若苏走回床边,看见她的鞋子摆在床尾凳下,床尾凳上也摆着衣物这些她刚刚没注意到有人帮她决定了今天该穿什么。
她一件一件换上晨衣式洋装与浅口平底鞋一样,让她雪白的胸口和趾缝隐约可见,看起来性感而无失纯真,更添娴雅之气。这个样子仿佛要去约会,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约会的对象?她不知道自己何时被带上船?是睡着被带上来的?偷偷地被带上来的?或者,现在是梦境?她在一个没有他的梦里的大船中找他
“neptune!”她这么唤他,因为他唤她“salacia”
欧阳若苏打开舱房门,一切如此真实不似梦。昨日,她在这舱门外廊道,遇见阴家父子
“皓斯阴皓斯你这小表躲哪去,还不出来!”今日,失了耐心的父亲,扯着嗓子吼着。
欧阳若苏循声微瞥右侧。大概隔了两道舱房门吧
“阴皓斯,我数到三”阴蒙罗站在门口,双手叉腰,一脚烦躁地打拍点地。“一、二”
“我在这里!”小男孩识相地从廊弯跳出,用跑的冲过她面前,抓住案亲的衣角。“我到餐厅帮你拿早餐喔,爸爸!”
阴蒙罗看着儿子献宝地送上玻璃罐牛奶和三明诣,唇角抽动,不以为意的说:“这是你的早餐吧乳臭末干的小子。
阴皓斯嘿嘿呆笑,跟着父亲往舱房里走。
欧阳若苏不由自主地出了门,朝那父子的声源走去。
“随时都会起锚,别再乱跑,”阴蒙罗大掌压着儿子的头,警告叮咛着。“跑丢了,老爸可不管你。”
“好。”阴皓斯拔开牛奶瓶盖,咕噜噜喝了起来。
“好什么好,要说‘听懂了’”
“听懂了。”阴皓斯满嘴白胡子,立即地乖乖应声。
“请问”欧阳若苏无意打搅这对父子,只是声音到了舌尖,自然流窜出来。
“姐姐!”小孩忘性,或者,她的样子与父亲昨日带他去逛的鱼铺街的“婶婶”完全兜不上,阴皓斯开开心心地叫着;“姐姐、姐姐,你要待在船上吗?你要不要跟我玩啊?我们来玩”
“大人讲话,小孩别吵。”阴蒙罗截断儿子的嗓音,指着舱房里的小客厅。“过去坐着把早餐吃完。”
“听懂了,爸爸。”阴皓斯一拔腿,往内爬上沙发,继续喝牛奶、吃三明治。
阴蒙罗将视线移至欧阳若苏脸上,歪歪头。“我老觉得你眼熟,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欧阳若苏垂眸。“salacia”嗓音极低微,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什么?”阴蒙罗大掌扶耳,往她靠近。
欧阳若苏顿地抬眸,有些尴尬地说;“我叫欧阳若苏”
“欧阳!”阴蒙罗表情惊讶,眼神来回打量她。“你该不会与传说中的nuvo背后金主欧阳荷庭有关系吧?”
欧阳若苏颔首。“欧阳荷庭是我哥哥。”
阴蒙罗哼地低笑。“难怪我觉得你眼熟”摸摸下巴胡髭,他把鼻梁上的眼镜往额顶推。“你也不记得我吧好久以前,你们姓皇、住在义大利的时候,我去过你们家一次”
欧阳若苏亮起疑惑眸光。
“我曾经是你父亲皇冬耐的学生那个盗卖出水文物的家伙就是我。”阴蒙罗一笑。
欧阳若苏美颜一闪,有点印象了。兄长说,父亲过往前的几年,一直对得意门生盗卖历史文物,潜逃无踪的事,耿耿于怀。这事坏了父亲在海洋考古界的权威名号,使父亲的研究团队一夕崩毁,父亲更因此积郁而终。兄长说,做什么海洋考古研究,历史不会比利益迷人!
“你”欧阳若苏发出嗓音,却说不出话。
“进来吧。”阴蒙罗探手将欧阳若苏拉进舱房,关上门。
“耶?爸爸!”阴皓斯看着父亲将姐姐带进舱房,露出好奇表情。
“皓斯,你再去向餐厅的叔叔拿爸爸的早餐。”阴蒙罗一面说,一面带着欧阳若苏走进小客厅的隔间。
“好。”阴皓斯一溜烟,出了舱房。
小棒间里,书墙环绕,中央置放阅览桌与画图桌,电脑、杂物占据大半桌面。阴蒙罗从桌缘下方拉出一把椅子。“坐。”大掌按压欧阳若苏的肩。
欧阳若苏被动地落坐。
“我听说,你们后来离开义大利,搬回家族里?”阴蒙罗语气平常,高大的身影在书墙前移动。
欧阳若苏没回答他的问题,直觉他应该都知道后续的事!他们回到皇家,当然称不上衣锦还乡,父亲成了失败者,母亲跟着忧悒不欢,两人都病了,没多久,相继撒手人寰,留下她和兄长饱尝大家族的人情冷暖。据说,分家前,有很多归属权不明的祖产得重新划分,这边弄弄那边弄弄,原属于父亲这房的东西全消失了,她和兄长得到一片冰海,兄长变得越来越愤世嫉俗,最后,连家族姓氏都不要了,他们从“皇”改姓母亲的“欧阳”彻底脱离家族,远居他乡。
“听说皇东耐老师的出版社还在经营”
欧阳若苏抬眸,望住阴蒙罗定在两面书墙交角的灰暗背影。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父亲那家位在罗马市区巴尔贝里尼广场的出版社,早在他丑闻发生坏了父亲名声时,移转到兄长名下,乃至家族重新分产,没莫名其妙消失。
“不过,我听说,冬耐老师的么堂弟皇夏生最近结婚,皇家把那出版社当结婚礼物,划给了皇夏生。”阴蒙罗取下束之高阁的一叠地图,啪地放至地上,扬起灰尘。
欧阳若苏强烈一震。“不可能!”她几乎叫了起来。“出版社是在哥哥名下,不可能给别人”嗓音变弱了。有什么不可能她突然明白,兄长要上杜瀇船艇的原因。
“你会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害的?”阴蒙罗猛地将地图放上桌,大掌压在地图两侧的桌面,俯脸对着欧阳若苏。
欧阳若苏看着他的脸。父亲从没怪过这个人,只是伤心学生对自己的不信任,乃至有苦衷不说出口,走上难以回头的路。“你为什么要盗卖文物?”许久之后,她开口。
阴蒙罗神情闪了闪,觉得这个问题像是皇冬耐透过女儿的口问出来的。不知哪来的气流,让桌上地图翻飞一阵,他取纸镇压定,凝神对上眼前女孩澄明的目光,瞬间,他转开脸,拉下眼镜,阻隔一切洞视。
“哎呀这还用问,我唯利是图,所以才加入neptune的组织嘛,我们可是一群非盗即贼”
“爸爸你的早餐来了!”阴皓斯响亮的嗓音传了进来。
“好!痹儿子!”阴蒙罗立即回应,提脚往外头走。
欧阳若苏也站起。“阴先生”柔荑不小心拨歪纸镇,她回头将它移正,看见地图泛黄的边角上有父亲的签名。她愣了愣,快速翻了翻底下的,每一张的边角都有这是父亲遗留的文献资料!
“阴先生!”欧阳若苏旋身,急步走出。
阴家父子坐在双人沙发里,咬着三明治。
“啊!”阴皓斯一见欧阳若苏,先叫了声,然后对父亲说;“我忘记拿姐姐的早餐”
“没关系。”阴蒙罗摸摸儿子的头。“她要走了。”
“喔,姐姐再见。”阴皓斯听了父亲的话,马上反应,对欧阳若苏挥着手。
欧阳若苏清楚阴蒙罗不愿与她多说,微微颔首后,她走出阴家父子的舱房,回到杜瀇舱房门前。手握住门把,她有种感觉里面一定没人,杜瀇一定还没回来。
她知道他在哪儿,于是,她放开门把,旋足,走向廊道尽头的外舱门,出门找neptu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