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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笑容是典型少年得志,那耀眼的表情,欧阳若苏从未在沉郁冷漠的兄长脸上看过,但是,这种时间,还有谁会站在她家门口?他甚至用钥匙开了她家的门。屋内流光似水潜噬门厅壁灯锋芒,淹染男人周身他灰衫黑裤,高个儿,五官具雕像式的立体感,透出俊凛的傲气,短发带点阳光或栗子般的色泽,微鬈的弧度像小舟,随着吹袭的海风,飘掠在他额前。他拨理乱发的动作,像个航海者,潇洒不羁,一只手臂往上举,手掌轻松构及门楣,将钥匙放回。
凉冷的海风扑面,美眸眨了好几下,她提着购物袋,步履忽忽,行过邻家,旋足,踩上自家门厅下的八级台阶。“你是谁?”一面拾级,一面叫住正往门内移的男人。
男人闻声回头,眼帘闪耀一丝诧异又似无所谓。“备用钥匙的藏放处,毫无创意可言。”扯动好看的薄唇,他慢慢下台阶,接近她。“从这点就能看出欧阳荷庭的死板。”一声低微的哼笑。
欧阳若苏不觉定止双脚,仰起脸庞,望住男人那略带讥讽神情的脸。他对她朗朗一笑,倾身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像个天之骄子、像个主宰,用他磁性的嗓音说;“进屋吧,若苏”男人嘴里吐出她的名字,而且一副反客为主地走在前头。
欧阳若苏愣住几秒,垂下脸庞,埋头登阶,走得飞快,超越男人身侧,翻浪似的马尾发束,飞旋飘掠。男人扬起一只手,感受那柔滑黑丝溜过指缝、指尖,荡漾深邃的幽香。他深深吸口气,这举动有点乱不正经故意让她听听男性难以压抑似的野兽气息。她听见了,拉起南国栀子花色的长裙摆,失措地往上跑,急忙进屋。
玄关柜上,两把交叉摆放的锐利轻剑,冷冷要挟雕花墙镜里苍白的女孩。
她细喘着,看见男人也跟进屋,心头怦地急跳,像是被关门声敲了一记,差点伸手取剑防御。
“我知道你家的剑是真的,你小心别割伤手。”男人把购物袋往玄关柜上放。一离手,袋身瞬间倾倒,几颗苹果连锁反应地咚咚坠落,滚至她脚边。
男人发出低微的笑声。“你真有吸引力。”眼睛朝镜里瞅。
视线对上男人,欧阳若苏慌然地转身,往通廊走,嘴里叫出;“哥”飘忽不定的嗓音宛若一只小鸟,鼓动载满惊吓的翅膀,飞坠、飞坠地低回,穿过拱门下的瓷珠隔帘,传入客厅。
阒暗的客厅,仅亮着一盏窗边立灯。灯下,斜对露台的s一l一k法式单人沙发,有名男子坐在那儿抽烟。
“哥?”欧阳若苏即使再明白,除了兄长,那朦胧人影不会是别人,心头却仍挂着一丝不安,步伐迟疑起来。“哥是你吗?”越来越有种走错门户、深入险境的感觉,明明这一切是她所熟悉,就算不开灯,她也知道脚下地毯是暗金滚红的几何图,揉织浓浓波斯风情;客厅中央,黑檀镶嵌象牙的矮方桌是兄长设计,请一流工匠制作,还有巴洛克风格的宫廷式古典沙发组这个屋子,是她的家,她怎会走错,怎会不清楚?
“怎么了?”她最熟悉的男性嗓音,冷淡中隐有深敛的关怀。“若苏”
她回过神,看见兄长欧阳荷庭一手拿着烟灰缸,起身,移往露台门边隔墙处的角窗,拉亮窗台上的夜灯,捻熄烟蒂,对她伸手,说;“过来,若苏。”
欧阳若苏听话地绕过矮方桌、沙发椅,走往兄长身前。
“怎么脸色这么苍白?”额心几不可辨地短暂浅皱,欧阳荷庭的情绪起伏向来如潮流暗潜,俊颜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身体不舒服?”他问。
欧阳若苏摇头。
“她被我吓到了。”一个戏谑的回应传来。
欧阳若苏颤了一下,欧阳荷庭同时调转视线,看着不速之客杜瀇咬着手中的苹果,大摇大摆走入客厅。
“哥,你的朋友来找你”欧阳若苏抬眸对上兄长的脸,语气依然不是那么稳定。
欧阳荷庭将手掌往妹妹肩头轻轻一放。“你上楼去,若苏。”说着,他移动高大的身影。
欧阳若苏跟在兄长背后,莫名觉得这样安全点。那男人的存在太过强烈,她听见他咬苹果的清脆声,甚至嗅到诱人的香甜气味,像种侵略,恣意扩散。
“不介意被我吃掉一颗吧?”他在问。
兄长落坐沙发,使她失去掩蔽,脸庞反射地仰起。
“你看,令妹现在的表情,仿佛我是个强盗”
“你不是吗?”欧阳荷庭说了句,大掌紧握一下妹妹的手腕,放松。欧阳若苏这才把僵凝在男人脸上的视线转开,迅即走出客厅。
“她真可爱。”杜瀇笑了起来,回首追望隐入门帘的倩影。瓷珠叮当作响,那女孩像羞怯中酝酿热情的待放花苞。他咬了一口苹果,吸吮丰沛的汁液,说;“几岁了?”
“离她远一点。”冷声冷调的一句警告。
杜瀇转向欧阳荷庭,唇角斜扬。“别说得我像个色魔”再咬一口滋味迷人的苹果,他笑着说;“我知道若苏十七了。这种好像行又不行的年纪,最危险”
“你敢碰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再也不行’。”欧阳荷庭点了根烟,白烟袅袅,蒙聚在他俊脸冷而疏离的五官线条,褪不去昔日旧贵族的孤绝气韵。
“落难贵公子的威胁,听起来特别恐怖。”杜瀇大剌剌坐入欧阳荷庭对面的长沙发。“你准备拿你家玄关那两把剑砍我么?”完全不当一回事,撇唇轻嘲。“令妹几分钟前似乎就想做这事”
“我说过,有事在俱乐部谈。”欧阳荷庭打断杜瀇。
杜瀇咧咧嘴,双手一摊,将吃剩的果核随地扔。“我的船昨晚入港,今天等了你一整天,你不来,我只好亲自登门拜访。”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欧阳荷庭薄唇吐出白烟,眸光冰凛,定在地毯边刺眼的果核上。
“是是是。”杜瀇懒懒起身,往旁挪,弯腰拾起地上的果核。“弄脏你家珍贵地毯,真抱歉啊。”说完,他把果核丢进矮桌中央那个底部有medusa头像的水晶烟灰缸里,旋足走向门口。
欧阳荷庭熄了烟蒂,站起,也朝客厅门口走。
两个男人先后走出客厅,坐在通廊底楼梯平台的欧阳若苏立即站起,跑下楼,慢慢接近玄关,看着杜瀇再次开启她家的大门走出去,兄长跟着正要离开屋内。“哥。”她轻轻叫了一声。
欧阳荷庭回过身。她问;“你要出门吗?”
“嗯。”欧阳荷庭应道。“晚餐你自己吃。”简短交代,他走出屋门。
“哥”欧阳若苏急步上前,还想说些什么,柔荑抓住门把,小脸探出门外。
一对炯亮的眼睛攫获住她。
“若苏,进屋去。”欧阳荷庭的嗓音随即响起。
男人的低笑像是从那对眼睛释放出来。“是啊,记得把门反锁好。”比起提醒,这更像调戏。
欧阳若苏一恍,倏地掩紧门扉,背过身,抵住门板。隔着门板,还是听得见男人的大笑声,她双手紧紧揪着胸口,沉沉地呼吸。好半晌,笑声、脚步声远离了,只剩她依然怦怦乱跳的心音,她目光游移闪烁,瞟向玄关柜上的购物袋,神游似地走过去,望入袋口。
苹果已经被捡回袋里了,一颗一颗,错落地挤在两条长长的法国面包中。今天买的苹果色泽偏紫,只剩七颗。她伸手入袋,拿出一颗,静静瞧着,想起那男人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啃苹果时,像个野蛮人。兄长为什么有这样的朋友?他的眼睛黑如磁铁没错,是磁铁,会吸人。她不知道他是谁,他真的把她吓到了。
眼帘低垂,双手裹捧着苹果,移至唇前,她颤巍巍地咬下一小口。味道有点酸涩,但很香,感觉就像甜的。她咀嚼着,皓齿又往果肉里嵌,再咬一口,这次,是一大口,汁液都喷到她鼻尖了,唇边也是一圈鲜润湿泽。
舔舔红唇,眼睛直视墙镜里的女孩,欧阳若苏觉得她与兄长的朋友一样野蛮好野蛮!
她抹抹嘴,抱起购物袋,挡住大半脸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只得赶紧将眼光自镜中两颊晕红的女孩身上转开,迅速离开玄关。
兄长不在,晚餐轻便些。欧阳若苏给自己弄了熏鲑鱼卷酸豆洋葱的开胃菜和墨鱼面,吃不到一半,已觉得饱足。她实在吃太多苹果了,今晚是她第一次那么粗鲁地吃苹果一整颗、一整颗地啃。她把剩余的苹果都咬上至少一口,也不明白自己干么这样做,兄长如果知道,一定会很生气这实在不是一个淑女该有的行为。
欧阳若苏放下餐叉,喝喝水,取口布擦嘴,离座关熄餐桌上方的花苞小吊灯。好静谧,墙角落地钟滴答摆的声响,格外清晰。她端起没吃完的餐食,往饭厅外走,将没吃完的餐食收到厨房,置于珐琅陶砖搭砌的流理台面。稍早,从客厅收来的水晶烟灰缸也放在洗涤槽,她还没把里头的苹果残核倒掉呢。如果放到明天,一定会引来果蝇。这个地方比较温暖,经常有虫子飞舞;夜晚会听见虫鸣,不像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冷得寂静。
波涛声柔柔软软,像一条拂过流理台窗外的泰丝,欧阳若苏探手横过洗涤槽,扳扣锁,推开窗板,迎纳后院夜色她和兄长住的这区,是沙滩与岩岸交弧的海岬阶地,前门有条临海大道,后门是一片连接沙滩的开放型庭院海就在草坡延伸的不远处翻卷贝壳沙滩,浪潮反射月光酿了一片透澈淡金,恍若可在空气中嗅出诱人的香槟味儿。
醉了。欧阳若苏脑中缠绕着不该有的字眼,唇瓣弯了弯,柔荑摸着洗涤槽里的烟灰缸,准备清洗,一会儿,却将那个占据medusa脸庞的果核拿起,转身走向厨房通往后院的落地门。
门外,很清新,夜露初凝,她踩着嫩绿鲜沃的草地,走到后院中心点,蹲下身,白皙双手把土壤掘出个洞来,埋入果核,抚平地表。她不知道这么做行不行,但她希望可以萌芽,长树,结出苹果。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她在做什么?满手泥土,她果真变野了。恍惚间,门铃声催唤她回屋内。
那响声很有分际,总会中断五秒,再响起,持续了三次应该是兄长。有人在家,兄长一定不自己开门。她先洗净手,擦干,才走出厨房,往玄关门前,直接解锁开门。
“好久不见。”门厅站着与兄长神似的男人一样有张气质尊贵的俊脸、一样有英挺优雅的身形可不是兄长。
欧阳若苏望着他,好生意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认识他。在那个家族里,他还算亲近、友善他们兄妹。
“我可以进去打搅吗?”他穿着成套西装,打了领带,言谈客气,礼貌地欠身,标准绅士举止。
欧阳若苏定定神,说;“哥哥他不在”
“我等他回来。”男人明显坚持,迳自进屋,脱下西装外套,左右看了看。“没有佣人?”语气似有惊讶。
欧阳若苏杵在门边,美眸仍瞅着男人,好一段时间过去,她才别开脸,往门外走,不顾虑男人进占家门。
她得去找兄长。男人远道而来,不是她能处理的事。
自从分到那片海域,兄长便与家族断绝沟通。
那哪是海,不过是一片冰孤立他们兄妹的冰。兄长说,那个家族将他们“边缘化”排挤他们,不让他们立足。
兄长带着她搬离看不见海的寒冷区域,在同样寒冷但看得见海的地带,住了一段时日。四年前,在要前往义大利的途中,辗转搬来这儿看得见海且温暖的地方加汀岛。
在这里,即使过了午夜出门,也不需穿上厚重御寒衣物。裙摆在凉冷不刺寒的海风中翻扬,翻上膝盖,露出两截纤长、白皙的小腿,欧阳若苏已经走晃了近四个小时。她根本不知道兄长会去哪儿,是不是和那个野蛮的友人在一起?假若他们在一起,应该会去哪儿?她没个主意,只好碰运气逛逛,前去越夜越热闹的“帆船手码头”寻找兄长身影。
行人在扶桑花夹道的石阶巷弄钻动,往上走是临海大道住宅区,往下走正可通达帆船手码头。这岛上有很多帆船玩家,他们白天可能是船厂里的普通船匠,晚上则是夜航高手,齐聚俱乐部,整装待发,到外海夜潜,或至邻近岛屿只为一杯海岛农场风味的新酒。
那男人应该就是这种不羁随兴的逍遥调调儿!欧阳若苏顿了一下,赫然觉得自己是在找那个男人,不是找兄长。她目光迷离闪忽,猛又清亮专注,回过神,人已站在俱乐部林立的帆船手码头,探询消息。
“啊!你说的是杜瀇啦!”
欧阳若苏不清楚自己问了什么。一位穿着连身工作服的男子正在对她说;“那家伙喜欢女人,没女人会死,怎么可能浪费难得上岸的良宵,跟男人耗在一起呢”男子大笑起来,惹得其它人的围观。
“你要找他啊”男子边笑边往下说;“我刚刚是有在‘neverdowntoearth’看见他啦,不过,才几秒钟而已,他带着一个标致女郎喔,不不,那女的比你差多了”
欧阳若苏一脸窘红,转身,拨开人群屏障,快步走开。
“喂、喂美丽的小姐,等等,我还没说完呀”男子在后头叫道,伴随着脚步杂沓。
欧阳若苏更加走快,跑了起来。她是来找兄长的,不是找那个叫“杜瀇”的男人。她才不想听他喜欢多少女人,带什么女郎这些与她无关,她是来找兄长的!她越跑越快,不知不觉,竟到了码头连接沙滩的木梯。她停脚,喘着气,眺望一无人影的洁白沙滩。
棱边上,树丛蜿蜒,围锁拔地高耸的海崖,欧阳若苏往下走,将帆船手码头的喧哗抛远。
只有月光,与她同行听夜海缠绵地推涌,她捋捋裙摆,落坐起阶板,平顺气息。她想,她今晚找不到兄长了或许,兄长已经返家,并且发现她出门未归,等她回家,兄长会训斥她一顿,生气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野这么晚。她今天的确该骂,她乱想太多事、太多不该的行为。
“嘿真的就要在这里吗?”一个奇怪的压抑嗓音。“真大胆嗯”男人粗喘低笑。
欧阳若苏凝神僵住,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远盯沙滩上滚冒的浪泡
这片海滩是贝壳沙
当然是贝壳,venus站立的贝壳。
当然是浪泡,venus诞生的浪泡。
她怎么会以为这儿空无一人?
月光是旖旎的缤纷纱帐,知心知意地蒙挂在这片天地,她才是那个不识情趣、杀风景的闯入者。
情欲的喘息早已盖过潮声汐语,直窜耳膜,欧阳若苏越来越不敢动,直到衣物撕裂声像针扎刺了敏感的猫咪,使她倏地站起,转身明知不该看,眼睛居然正正对住了那双黑若磁铁的眸子!月光微弱宛若遮羞布女人背影,瞧不清却遮不住男人如日彰显的脸庞。
他是杜瀇。他在笑,唇角斜扯,露出白亮的牙的诡笑。
欧阳若苏圆睁美眸,满脸难以置信。
肢体缠抱的身影像一幅裱框画,嵌在木阶间缝里。他们靠着岩墙,连躺下都免了,几乎是一种偷情似的急切、狂野。
杜瀇托起女人长腿时,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也在间缝里的欧阳若苏。
“这样比较刺激,是吗?”激吻着身上女子,他魅眼似的眸光盯住另一名女孩。
欧阳若苏颤了一下,浑身僵硬得如同木头娃娃,脚底踩空,啪地扑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