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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布庄时,雨已经停了。为了生计而奔忙的小贩们又布满了街道。羽昶欢紧紧地牵着邬亦菲,生怕一个失神她会走丢似的。
“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走着走着,羽昶欢开口。不过她一直避着他,所以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而今天,气氛似乎还不错。
一诧,邬亦菲抬头“你说。”
“如月说我喜欢你很多年,这点我相信,”他停顿了下,才又说:“我想问的是,你又是怎么想的?”
邬亦菲开了口,声音却梗在喉间。
她
羽昶欢皱眉“我在想你一定非常讨厌我。”不然怎么会这么难以启齿。
“不是的。”她连忙否认,却在抬头一瞬间见到他闪过笑意的眸子。“你”看着脸色泛红的邬亦菲,羽昶欢不禁有种像恶作剧得逞的快感,同时确定,自己以前一定也很喜欢这么逗她。
“你以前不是这么喜欢捉弄人的。”邬亦菲转身欲走,袖中的小羽却突然躁动不停。
“危险!”她直觉地回身去拉羽昶欢,但却快一步被他扑倒在巷角。
下一刻,方才所站之地,已被钉下一排毒针,连地面的雨水都成了靛色
拜托,有点创意行不行,又是这招!摔成落汤鸡的邬亦菲愤恨地看向远处屋顶那几名玄衣绣金凤的火凤教教徒。
玄衣金凤?
“是长老派的爪牙。”从妹妹口中听说了这几年教内的变动,羽昶欢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还敢来?找死。”
“死”字音未落,他一扬手,竟以快于方才那几根银针几倍的速度发出三道金光。几乎与此同时,三名玄衣人跌落地面。
邬亦菲惊得说不出话来。
才片刻工夫,被金色暗器打到的玄衣人竟已印堂发黑,身体开始腐烂,发出凄厉的哀号。
羽昶欢却恍若未闻,捞起邬亦菲,飞身奔向巷子深处。
哼,老家伙们的势力已经被清除差不多,这些多半是余党,如月真是退步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还不长记性吗!
“不怕死就都过来!”他扬声跃入人烟罕至的深巷。
果然,暗处又有几名玄衣人追击而来,面对地上惨死的同伴毫无惧色,是拼上性命的死士。
“抱紧。”低声叮嘱着怀中之人,羽昶欢奔跑中气息不乱,看得出轻功底子极好。
邬亦菲认命地听话,反正唉,也不是第一次了。
“再遇见这种事,不要管我。”
头顶飘下的警告让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刚才回身提醒他的事,敷衍地“嗯”了一声。
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满意,拥着她的臂膀又加重了力道。
邬亦菲倔强地别过头。
有什么办法,完全是身体自动的反应,她可是比任何人都惜命呐,不然怎么会闯荡江湖什么功夫也不会,只带着一只逃命用的笨鸟
无论如何,在城里引起骚动总是麻烦。羽昶欢带着邬亦菲七拐八拐地钻进较深的巷子里,这才停下脚步。
邬亦菲捂胸猛喘,她毕竟是普通人,若非羽昶欢借力带着她,她早被远远甩在后面。
“不不逃了吗?”对方的人数似乎不少。
羽昶欢回头,眼中除了讥笑之外,还有金色的火焰在跳动“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逃跑?”他只是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引起骚动而已。
人迹罕至的小巷的确是比较容易毁尸灭迹邬亦菲冷冷的吞了口口水,只不过她脑海中的“尸”怎么想都是羽昶欢与自己。
“对方很多人”她好心提醒。
“杂碎再多也是杂碎。”
“你确定不是在逞英雄吗?”
羽昶欢语气中有戏谑“害怕你可以抄小路先走,不过我赌你舍不得我。”
自信的发言换来邬亦菲怒视。这家伙吃定她心软的死样子倒是一点都没变!
“切,谁怕死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负气嘀咕。
“上次不会也是跟我吧。”
她瞪了他一眼,冷笑“是跟一个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朋、友。”
“你这个“朋友”还真是该死得特别。”抬指勾起她的下巴,在她的震惊中吻了下去。
该死的是你!失忆前后都是色胚!
邬亦菲心中一边怒骂,一边又为这久违的接触动容不已。火热的唇舌激烈的纠缠,丝丝缕缕地将她的记忆又深刻一遍。用上自己最后的理智,她狠狠地咬向羽昶欢的唇。
“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们来了啊!”伴随惊呼,她整个人被带转一圈,左耳边擦着发髻而过的兵器声让她几乎失了半边魂,右耳却被火热的唇贴肤擦过。
“多谢,提醒得刚刚好。”
很好,剩下的半边魂也被勾走了。
邬亦菲耳根顿时红透。这种时刻也不忘调戏她的色痞!
羽昶欢飞身一跃,躲开一柄雪亮的长刀,眼中闪过讥讽。“老头子们没教过你们吗?刀不是这样用的!”
话音未落,只见他肘部一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刀一挥。
血腥味迎面扑来,邬亦菲一皱眉,忍不住抬头,却是浑身一僵。
此刻的绥靖侯府,卞如月与邬康磊正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苏清妙跑了,丢下烂摊子不管,他们当人弟妹的总不能不管。
“羽公子呢?”
“找亦菲姐姐去了。”依她看,亦菲姐姐对老哥的影响依旧,不然他不会这么容易被支开。
邬康磊叹气“姐姐真的很伤心。”虽然姐什么也没说,但他就是看得出来。
“别担心了,记忆可以抹杀,感情却不是说忘就忘得掉的”卞如月摇摇头“我现在头疼的还不是这个。”
“你是指羽公子性情变得古怪一事?”邬康磊大概猜到她在烦恼什么。
“嗯!那家伙现在的模样简直和当年”卞如月痛苦地抱头“你不知道他那段时间是什么样子,太可怕了。”
“你说清楚一些。”邬康磊敏锐地察觉到她似有什么隐情。
卞如月沉吟半晌,终于还是缓缓道出当年之事——
“当年,我们兄妹的父母,也就是火凤教的前教主和祭司其实是遭人陷害而死”
他们的爹,是历代火凤教祭司中唯一的中原人,但他能力卓越、人品纯良,并获得金翅鸟的认同,是以深得教众拥戴,只除了一群守旧又野心勃勃的长老,一直以他的血统借题发挥。
后来苗疆部落发生一起中原人到当地做生意,却遭到杀害的事件;引发汉苗的对立,当时中原朝廷甚至派了兵想征讨苗疆,是他们的爹出面与带兵将领谈判,交出了杀害那名汉人商贾的凶手才弥平战事,谁知那群老贼开始在教内四处散播重伤他们爹的谣言,让他们的父母埋下嫌隙,又设下陷阱将两人双双杀害。
可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幕,被玩捉迷藏而躲在密道的她撞见。
为了替父母报仇,他们兄妹装作年幼无知,由着还需要靠他们当傀儡的老贼们摆布,然后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老哥那时候既要周旋于教众与凶手之间,又要保护她,渐渐养成诡谲莫测的性格,甚至有入魔的倾向。
她清楚记得老哥只要心魔一起,眼睛就会泛起诡异的金色,教众都说那是金翅鸟转生的标志,因此无人敢忤逆他,甚至连那群老贼都有些忌惮而想要痛下杀手,结果反倒被他们兄妹给重创了势力。
但老哥的性格却不见收敛,反而益发暴躁嗜血,直到他从藏云峰回来后,突然平静了许多,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从那以后他几乎再没有发过狂。
卞如月担忧地道:“我担心的是,他如今的样子与当年俨然如出一辙,一旦受人撩拨,只怕又要大开杀戒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发狂!”
亦菲姐姐就像是老哥体内的一张镇魔符,如今符纸被揭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邬康磊目瞪口呆。原来羽公子是这样的人物,他还一直当那种阳光的性格才是他本色。事情似乎更加棘手了
“二少爷!”门口突然传来通报声“卞姑娘的手下有事禀报。”
邬康磊挥手示意。
“什么事?”卞如月问道。
一名穿白衣绣金凤的教徒匆忙进来禀报“启禀教主,手下的人刚刚查到,京城有玄凤余孽伺机向邬姑娘动手!”
“什么!”卞如月拍案而起。
邬亦菲仿佛瞬间被抽走了魂魄。
血扑面而来,带着浓浓的腥味以及人体独有的温热,她从未见过这么刺目的红怔忡之间,身体已猛地被人带向后方,那股喷出的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弧线后洒向地面,并无一滴溅在她身上。
而那血液的主人已经成了一具无头尸!
更令她错愕的是,昶欢他竟然在笑,笑得那么邪、那么狂,宛如被鲜血开启了封印的魔——他的瞳仁已经变成了纯然的金色。
羽昶欢一手拥着邬亦菲,一手邪笑着凝视依旧滴落血液的刀身,他抬脚踩在那具尸体上,语气森然“还有谁准备好来送死?”
对方显然被这血腥的场面震慑了,纷纷停下攻势。
“犹豫了?”羽昶欢金色的瞳仁中却透着冷酷寒意“已经太晚了,在向我羽昶欢动手的那一刻,就该想到自己的下场。”他将尚未从震惊中回神过来的邬亦菲护在身后,手中长刀猛地掷出。
“啊”伴随一声惨叫,又一个玄衣苗人应声倒下,竟是被长刀直直劈开脑袋。然而心脏还在跳动,痛苦不已的他只能在地上翻滚挣扎,惨叫声让人浑身毛骨悚然,仿佛硬生生在人心上抓下爪痕。
在场人无不震惊。
这等功力、这等杀机,哪里是教中那慵懒乐天的大祭司!分明是地狱来的恶鬼!
教众不由得又退了几步,同党撕心裂肺的惨叫还在耳边,他们实在没有勇气接近眼前杀气腾腾的怪物。
然而,羽昶欢却在笑,他看向鲜血,仿佛在看着什么令他疯狂的事物,高举起手,他以王者的姿态俯视众人“杀了他。”
邬亦菲一怔。他在说什么?
一步一步的向众人走去,他声音幽冷而清晰的道:“谁杀了他,我就饶他一命,否则,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巷子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惨叫的声音已经渐渐化成呻吟,昭示着一条生命就快走向尽头,羽昶欢冷笑“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看他多痛苦”
“羽昶欢!”邬亦菲终于从震惊中找回自己的神智“你疯了吗!”
“我哪里疯?”他望向她的眼神中有着不解。
“你要杀就杀,干么这样折磨他们!”这样的他陌生得让她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他怎会性情大变到如此地步?以前的他总是尽量避免杀戮和冲突,如果那才是他的话,如今眼前的恶魔又是谁?
“那怎么行?”羽昶欢眼中没有妥协,反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敢对我的人动手,下场绝不只是偿命这么简单!”
“你冷静一点。”
“不要再说了!”他暴怒道:“我没有做错,这些人都该死,该死!”
“昶欢!”她没法眼睁净看着他堕入魔道。
羽昶欢却不再看她,而是回过头面向一干脸色铁青的火凤教叛逆“要怪就怪你们是那几个老贼的人,你们全都该死!”
顷刻间,羽昶欢已经欺身入那二十几个苗人之中,所过之处血溅五步,对方虽然人数众多,却被他的杀气摄去了魂魄,竟是方寸大乱。
惨叫四起,羽昶欢果然如他所说,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且刀刀狠辣,却又不给人一个痛快,一时间小巷之内哀鸿遍野、血流成河,俨然已经成为一片修罗地狱。
邬亦菲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这不是羽昶欢,那是谁那是谁!
那一张张狰狞的脸,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号让她头痛欲裂。
恍惚间,脑海中有一张女人扭曲的脸孔浮现,狞笑着,挣扎着,向她倾诉着死亡——
你知道死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吗
别说了、别说了!她不想听,她不要听!
然而血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