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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我的车离开市区。
半个小时后,我的车在高速公路上以近百公里的时速前进。
又过去一个小时。
我在张秘指点下,离了高速,进入到一片导航盲区。
车在深山中穿行半小时,我开始看到四周出现一座座隐藏在密林中的岗哨。
每一岗哨都至少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值守。
十五分钟,我遇到了第一个拦住路口的检查岗。
而在之后的二十分钟内,我的车又通过了三道重重防护,壁垒深深的岗哨。
驶过最后一道关卡。
眼前豁然开朗,一座规模极大,几乎相当于小镇的部队赫然跃于眼前。
我摁下车窗。
呼吸来自深山的清灵空气,耳中听到阵阵整齐的操练声,清脆的打靶音,重型战车的发动机轰鸣音。
阳刚、军人、铁一般的意志、国家的力量!
我承认,那个时候,有一股热热的鲜血在我心头反复流淌。
我开着车,驶过军营,又盘旋上山,最终在一处安静的农家院前停下来。
眼前这个院落的格局跟我老家的农家院儿几乎没任何区别。
一排排用木头编成的篱笆墙,地里正在生长的蔬菜瓜果,几只正在觅食的小鸡,两头养在圈中的大黑猪,还有一条爬在门口睡觉的大黄狗。
唯一不同的是,在这座农家院的周围,设立了一个又一个的岗哨。
不远处,还有一个建造的极其现代化的医疗卫生站。
我跟张秘下车。
很快,不远处就跑过来三个军官模样的人。
他们跟张秘有说有笑地聊了几句,就开始站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我。
这种眼神儿,说不出来。好像有羡慕、也有怀疑,另外最多就是好奇。
张秘走来,笑着对我说不用紧张。
我轻松说,我不紧张,我轻松的很,你看我脸上出汗,那是天儿热的。
张秘哈哈大笑说:“那小季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怎么解释,还有这大山里,好像很凉。”
我黑脸,心说张秘你不揭我短,你不舒服是不是?看下回,我拿针封你哑穴。
这话,也就能自个儿在肚子念念,当算yy。
哑穴?甭说哑穴了,但凡我针行的偏一点,我的后半生,就有着落了。
我跟张秘走进农家小院,几个军官没跟进来,只站在外面,抽烟等候。
院内没人,一幢很古朴的农家屋立在院落中央,门开着,里面看不出有人的样子。
张秘示意我跟他去后院。
我们绕过几株果树,穿过一个葡萄架,一位正在地里劳作的老者赫然映入眼前。
这名老者,身穿一套洗的发白的普通军装,体形瘦削,头是剃的很短的白发,背影刚健有力,正埋头弯腰,拿一柄锄头在地里给庄稼锄草。
张秘让我别出声儿,他小心移到老者身边,用很轻很柔的声音说:“任老,我是小张,我来看您来了。”
“去!”老者喝斥一声,自顾低头锄草说:“你们是不是又请来什么砖家给我看病?告诉你,我身上的病死不了人!不碍事!”
张秘苦笑:“任老啊,今天我带来一个医学院的实习生,他对您身上的病感兴趣,想想跟您商量能不能让他试试手。”
“啊?”老者这时停了手里的活儿,转过头来。
我这时,只觉得有股极强的气势如狂风暴雨前呼啸云穹的雷霆,轰的一下就把我钉在了原地。
这是一位怎样的老人啊。
他有着一对浓浓将军眉,挺立笔直的鼻梁,刀削斧劈般刚劲的五官。以及,那股子蕴于眼神之中,可调遣千军万马,执掌生杀大权的强悍杀气!
气势!什么叫气势?
玄幻小说,经常会提到气势一词。
可任何的玄幻小说,武侠故事里的人物都是笔墨渲染的假人,是不真实存在的。
但眼前的这位老者,他真实存在,他的身上,真真的有这种,看你一眼,就让你甘心俯首称臣的强大气场。
我真的紧张了,手心全是汗。
张秘这时小声跟老者说着什么,还不时地伸手比划着我。
老者转头。
那一瞬间,我忽然看到,蕴在老者眉宇间的杀气淡了,取代的是我所熟悉的,和蔼,亲切的目光。
这种目光,跟爷爷的眼神,是一样的。
老者朝我微微一笑,指着地里的庄稼说:“小娃娃,别急,等我把这陇地锄完。”
我笑着点了点头。
老者弯腰又开始干起活。
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老者干活时,每挪动一下腿,好似要用尽全身力气般,并且,每当他左腿动的时候,我都能看出他很疼,很疼
这时,张秘走到我身边,拉我到一棵果树下,低声跟我说:“你看到任老的病根儿了吗?”
我点头说:“左腿。”
张秘点了点头:“当年任老在战场受伤,腿里镶进了几块炮弹皮。那会儿,战场医疗条件差,取弹皮的时候,遗漏了一小块在肌肉里面。后来,医院要为任老手术,这本来是个小手术,可任老”
张秘叹气说:“任老岁数一大,脾气就怪了,死活不肯让砖家动这个手术。就说是没事,结果,拖到现在,他腿上有一部份肌肉都快萎缩了。”
我听了这话,表示理解任老,同样也理解张秘。
我家那位老太爷不也一样。
岁数一大,脾气又臭又怪。爸妈做了好吃的给他递过去,他说浪费东西,愣是去吃那些粗劣的腌菜和大酱。
平时倒也罢,逢个节日什么的,我们一大家子都好吃好喝摆桌上,可老太爷却自个弄一小桌,放两碟小腌菜,就着稀粥啃苞谷馍馍。
外人知道的还好,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家不孝敬老人呢。为此,老娘独自没少抹眼泪。
这会儿,任老干完活,乐呵呵地扛着锄头走到我近处,上下打量我几眼,伸手一拍我肩膀说:“小娃娃不错嘛!老家哪里的?”
我说了地名。
“哟!那个地方好哇,当年我曾带部队去那里拉练,嗯,好山好水!来,走,跟爷爷进屋。”
我抚着肩膀,跟在了任老身后。
方才那一掌。力道很沉,很猛!
拍我肩上,要不是硬挺,我都得一屁股坐地上。
我跟任老进屋。
屋里布局很简单,简单的床、柜、桌椅,一台九十年代出厂的国产彩色电视机,一台年份古老的收音机,还有桌上摆的一套陈旧茶具。
床上被子叠的方方正正,标准的豆腐块儿。
任老安排我和张秘坐下,就说要给我们沏茶。
我要想说不用,张秘示意我别出声。
我只好忍着,眼睁睁看这位已经年愈八十的老者给我煮水沏茶。
茶就是普通的绿茶。
但水却是大山里的山泉。
泡好,格外的清甜甘香。
我和张秘喝了两杯茶,张秘暗中给我递了个眼色。我就笑着对任老说:“任爷爷,我是医学院的实习生,这次听说您腿上有点小毛病,就想着过来看看,顺便复习一下学到的医学知识。”
任老笑呵呵说:“好好!学医好!救死扶伤,不错!来!爷爷这条腿你随便怎么弄都行,残废了也不怕,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天,早死早好,省得浪费粮食,浪费国家资源。”
我在心中无奈苦笑,跟张秘对视一眼,就低头去看任爷爷抬起的腿。
我把裤腿撩上去,清晰看到在小腿腓肠肌的浅表部份,有一个手掌大小的伤疤。
伤疤呈放射状,伸手轻按,里面很硬,似乎有什么东西硌手。
我按了伤疤,心中对那块镶嵌进肌肉里的炮弹皮已经有了个大概了解。
我又开始观察四周肌肉,发现的确如张秘所说,已经出现了中等程度的萎缩。
但好在,目前比较乐观的是,伤疤和肌肉内部没有炎症出现。
不过,这同样也是一个麻烦,因为很可能那块炮弹皮已经跟肌肉长死在一起,且被肌纤维紧紧包裹。
由于时间拖的太长,普通中医手法儿,已经很难取出弹皮了。
惟一手段就是西医做精准外科手术,然后中医做后期的调理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