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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的鼓声响起,片刻之间,四面八方涌来成群结队的忽明忽暗的火光望去,只能瞧见营帐间万头攒动,到处都是清兵的影子。
此时的石达开,虽然囚车被砍开,但是身上却还拴着一条胳膊粗细的铁链,一端被铁钎牢牢钉入地下。眼见陷入重围,石达开料知已无生路,大声道:“感谢诸位援手相救,奈何天不佑我!各位何苦为我一人而遭拖累,枉送性命。趁清妖立足未稳,赶紧杀出去,别管我!”
领头的几名黑衣人,此时竟丝毫没有慌乱,像是早已料到会被发现一样。互相点了下头,数百人迅速分成三队,一队紧紧围在石达开周围,一队向左右跟后面阻住扑来的清兵,剩下的一队竟齐刷刷扬起腰刀,朝前面主帅营帐直扑过去。石达开那是千军万马之中一路杀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各种战法了然于胸,唯独还就没瞧见这么死磕不要命的,一时目瞪口呆,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一个身材极为魁伟的家伙大踏步走上前来,看看地上铁链,扬起腰刀呼的一刀直上直下砍了过去。只听当一声巨响,火光迸射,铁链没有砍断,刀却已然断成了两截,可想而知这一刀的力量实在是大的出奇,连久经沙场的石达开见了,也是心头一凛。
那汉子见砍不断铁链,心中焦躁,一把摸去头上巾帻。露出光秃秃一个硕大无朋地脑袋,探手挽住那铁钎,扎马蹲裆,双臂开力,一声虎吼,竟将那深深钉入地下的铁钎生生给拔了起来!
铁链一时拆解不开。那汉子将末端直接缠在石达开腰间,道:“怎么样石将军,还能不能走?”
石达开点了点头,刚往前迈出一步,便踉跄着几乎摔倒,显然曾遭受过酷刑。那汉子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伸出长臂猿一样的手臂,将石达开拦腰夹在肋下。石达开身材不算高大,却也十分剽悍。但此时被那壮汉夹住,就像个半大孩子一般。
与此同时,往前的那一队黑衣人,已经分左右杀入营帐。营帐里的亲随侍卫听见枪声,也都操起刀枪,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恰巧迎面撞上,只见一片刀光,十数名清名齐齐载到,全部是一刀致命。连一声惨叫居然都没有发出来。
周围涌上的清兵,也被黑衣人阻住。由于光线太暗,又过于混乱,清兵们无法瞄准,只能乒乒乓乓的胡乱放枪,还有不少挺着刀枪冲了过来。但见黑衣人长刀舞动如飞。一个个有如下山猛虎,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只一眨眼的功夫,竟把冲在前边的清兵砍翻一片。中间的清兵料不到对方如此勇猛,大吃一惊,慌忙后退,后边又源源不断涌上,自相践踏。乱成了一团。
等清兵好容易稳住阵脚,正准备重新发动进攻的时候,只听一声霹雳般大喝:“李同安在此!谁敢踏前一步,老子先砍了你们将军的脑袋来祭刀!”
几根火把燃起。火光下照地明明白白,安字营主帅李同安,连着三四名副将,此时竟被拴成一串,雪亮的腰刀架在脖子上,一个个披头散发、垂头丧气的。主帅落到了敌人手中,众清兵哪还敢轻举妄动,偌大的营盘顿时安静了下来。
领头的一名黑衣人左手火把凑在李同安面前一晃,跳跃的火光映得他脸色惨白。黑衣人笑道:“李将军,别怪我没跟你说明白,咱们今儿个只救人,不想大开杀戒。想留住你脖子上这个吃饭的家伙,就乖乖让条路给咱们走。”
这个李同安,原是曾国藩的胞弟曾国麾下的一员猛将,安字营在湘军中也算是数的上号地。李同安本人,也颇有九帅那一股子悍勇之气,虽败而不屈,冷笑一声,道:“李某一时大意,中了你们这些蟊贼的算计。要杀便杀,想走?哼哼,那是做梦!”
黑衣人顺手拖过刀背,啪的一下重重拍在他脸颊上,打的那半边脸吹气一样肿了起来,口吐鲜血。只听黑衣人骂道:“日他娘,现在是你跟我耍横发狠的时候么?你还没这资格!”
将手一招,几名同伴如狼似虎般扑上,一人嘴里塞上一团破布,捆扎起来抗在肩上。黑衣人也不再废话,高高举起火把,环视周遭清兵。面巾裹住大半张脸孔,露出的
眼睛,凶巴巴地令人不敢逼视。清兵群微微起了一人长笑一声,大声道:“弟兄们,走!”竟不顾身边刀枪如林,径直朝清兵走了过去。
当时的清军绿营,都是按照主将的名字,划分成各字营,主将要是挂了,整个大营也就算是散伙了。大伙当兵无非是为了拿几个粮饷,要是主帅被杀,这饷银朝谁要去?因此见了李同安被擒,清兵们都投鼠忌器,却又不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敌人溜之大吉,正犹豫着该不该让路。黑衣人见了,头也不回的道:“老段,下刀子!”
一名汉子尖着嗓子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随手抓起一名俘虏,却是个副将,就火光中按翻在地,抽出腰刀如风般劈出三刀,竟将那人生生砍成了四截!清兵们冲锋陷阵,杀人这种事情见的多了,可是顶多也就是一刀完事,谁见过下手这么狠的?那胆小地忍不住腿肚子开始发软。偏那汉子竟似不过瘾,抓起地上的头颅,复又一刀,剁为两半!
红红白白的流了一地,看得清兵们脚底板嗖嗖的往上钻凉气。先前那黑衣人喝道:“只要咱们出了大营,便放过你们将军;再不让路,李同安就是这个下场!”
哗地一下,清兵潮水般分成两半。黑衣人带领数百同伴,大摇大摆的走出营盘。出了营门,正好赶上另一对人带着马队前来接应,数百人翻身上马,丢下李同安等几名俘虏,策马扬鞭飞奔而去。等到李同安被部将救起,指挥队伍倾巢来追,黑灯瞎火的敌人早已去的远了。
单说萧然,接应盛左之后,马不停蹄的一连奔出去一个多时辰。看看天色已经放亮,后边早已将追兵甩没了影儿,这才命令队伍稍事休整。却听林清儿惨叫一声:“舅舅!”接着便大哭不绝,萧然上前一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此时的石达开已然昏迷不醒,拴在他身上的铁链,一端竟铸有倒钩,深深嵌入肩胛,勾住了琵琶骨!这位老石同志端的是一条硬汉,居然硬撑着跑了一路,哼都没哼一声,在场这些汉子见了,无不耸然动容。
萧然用他那有限的医术,试了试石达开脉象,虽然微弱却不致死。当即按照原定计划,留下盛左率领大部队跟清兵兜***,引开敌人注意力,自己跟两位老婆,率马超的一个小队,带着石达开走水路赶奔清洲,从那里绕道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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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达开这次受伤委实不轻。被俘时就受了酷刑,现在又被穿了琵琶骨,加上一路疾奔,若非身子骨够硬,换个人早完了。坐上船之后,昏迷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方才醒来。睁眼看时,正躺在一叶小舟里,身边一个女孩,伏在膝上睡着了,柔柔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孔。再摸摸身上,铁链跟铁钩都已取下,伤口也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虽然仍有阵阵疼痛,但却明显恢复了不少力气。
琢磨了好半天,才算想起昨晚发生的那一幕。那一队救走自己的人,人数虽然不多,战斗力却着实凶悍,出入数千人的大营,竟如入无人之境。想来想去也猜不出这些人的身份,心中纳闷,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
身子一动,那睡着的女孩儿立刻醒来,大叫一声:“舅舅!”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石达开跟林清儿分别已有数年,再说林广轩的死讯早已传开,一直以为林家已遭灭门,此时见到林清儿,一时竟愣住了,半天才叫道:“清儿,真的是你!”
亲人重逢,这一份激动的心情自然不消多说,而林清儿双亲已亡,石达开同样是儿子妻妾均遭毒手,在这世上就只有这一个娘舅、一个外甥女血脉相连了,一时百感交集,抱头痛哭。良久方收住眼泪,道:“清儿,昨晚是你救了我么?那支队伍,究竟是官是匪,是敌是友?”
林清儿还未开口,就听仓外一个声音笑道:“非官非匪,非敌非友。这支队伍,实打实的是咱自己的队伍!”
“哦?这位是”
石达开转头瞧去,只见一个年少英俊的公子弯腰走了进来,深鞠一躬,道:“小婿见过娘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