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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干什么用啊?”“我我要交报名费,我要报考舞蹈学校。”徐嫂得看着亚亚,半天没反应过来。
“还有就是我的爸爸,我已经不记得他了”亚亚从书包里拿出那份报名表递过去,低声说:“我要报考舞校,人家让填父母的姓名身高还有职业。你自己看吧!”许嫂机械地把那张报名表接过来,匆匆的瞄了一眼,许嫂看着亚亚:“你要考这个学校?一辈子跳舞?”亚亚点点头。
“不行!”亚亚惊愕的看着一脸愠怒的妈妈:“妈,什么不行?”许嫂抖着手里的报名表:“亚亚,你怎么不想想?
这样的学校一年要花多少钱哪!你应该好好上学找个好工作养活自己,跳舞能行吗?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啊!”亚亚咬着嘴唇:“妈,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哥哥会供我上学的,他说过的。”
“你这个孩子!你怎么这样不懂事?”许嫂忽然落下泪来,用围裙的角擦擦眼睛说:“亚亚,妈妈没本事,养不起你。
我们在这里就要知道进退。你哥哥是个好人我知道,人家已经为你花了不少钱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一个名分,你是他弟弟。现在你爸爸在医院里,怎么样还不知道。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们就没有家了你明白吗!到时候,你能不能上学我都不知道,你快不要做梦了!”亚亚心里锥刺一般的疼:“妈妈,你别担心。
就算真的是那样的话,我哥哥也会养我。你放心。”有点慌急,亚亚声音很大,不知道是想说服妈妈还是想安慰自己。“你要我怎么放心?你是什么人啊?你有什么好的?花那么多的前供养你,人家图什么?你能给他什么?”
徐嫂愠怒的叫着。图什么,给什么,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亚亚给这两个问题刺的心疼。“妈妈,你就别问了,这件事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许嫂动了气,把手里的报名表折了几下就要扔掉,亚亚惊恐的叫着扑过去抢:“妈妈!你给我,你给我!”被扑过来的儿子吓了一跳,许嫂哭了,把报名表往亚亚的怀里一扔:“好,给你!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你就自己做吧!”哭着装好了饭,许嫂一把推开亚亚,走出了门。亚亚抱着那两张薄薄的纸,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找不到支撑的感觉。走走停停,亚亚垂着头,通往舞蹈室的那条小路第一次变得那么难走。该不该去呢?天华是自己的梦想,为了这个梦已经付出了太多的努力。
现在已经站在它的门口,难道真得要后退吗?舍不得也不甘心,可是也没办法不揪心。忐忑不安,左右为难。但是心底里还有很疼很重的东西在那里坠着,不敢去认真地思考,触碰。
人家图什么?你能给他什么?***话象尖刺一下一下的划着,到底我们之间的东西是什么呢?
他说过,不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是爱。对呀,我们原本就不是兄弟,那根把我们勉强连接起来的纽带一断,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还会爱我,我也会爱他,可是为什么爱呢?能爱多久?我没有什么能给的,我只会不停的要。有一天他会烦,那份爱会变冷,温暖的怀抱不再敞开亚亚猛然的打了个寒颤。
在路边蹲了下来,腿上没有力气了。洺石看见亚亚慢慢的走进来,没奈何的摇摇头:“你磨蹭什么呢!都催你几次了,还不快点把报名表给我!”亚亚揉搓着书包带子,眉尖紧紧地蹙着。
到底不能戒断舞蹈的诱惑,到底还是来了。许嫂小心地提着饭盒走出电梯,忽然看见重症室门前围着很多医生护士,却静静的不动。
一阵晕眩,许嫂踉踉跄跄的往前跑,不祥的念头压住了她。不可能有事啊,他明明已将开始好转了!病床前,嘉伟弯着腰,动作笨拙的给周正义穿衣服。那具已经没有生命的苍老的身体,既熟悉又陌生。
许嫂手里的饭盒掉在地上,靠着门滑坐下来嚎啕痛哭。嘉伟没有哭,感觉已经有点麻木。再看着父亲在生死边缘上挣扎了好几次,以为已经可以平安的时候,终于还是要接受这样的现实。
机械的做着该做的事,嘉伟木然的脸上没有一点神采。灵棚里摆放着周正义的遗体,镶着黑框的遗像看着面前的一切。
想必他一定很遗憾,不能像电影里那样说完所有的遗言,就猝不及防的离开了。按照这里的习俗,孝子要彻夜守灵。嘉伟一身缟素木然的跪着,手里得纸钱一张一张的放进火盆中。
火光一下一下的跳跃着,映着黑暗的四周。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没有任何的预兆。嘉伟根本无从适应。脑子里一片混乱,闻讯而来的亲族们簇拥着他,太多的事需要他决定。
一切都机械的按照丧事的流程来做,竟然还轮不到悲伤。现在一个人静静的跪着,很多以为不会再想起的往事都跳上心头。
儿时的家,抽烟的父亲,操劳的母亲,一家人不宽裕但是和美的生活。很轻的脚步慢慢的靠近,在不远处站住了。嘉伟半天才抬起头,亚亚站在那里。
两只手垂在身边,空空的大眼睛默默地看着他。嘉伟看着他,眉尖渐渐蹙起,酸涩的水雾不听使唤的在眼中蔓延。纸钱燃烧的烟雾在风中飘散,隔在两人之间。穿过薄雾,亚亚走过来,慢慢的在他身边跪下。
用自己的身子偎依着他,手悄悄的抱住他的胳膊:“哥,起来歇歇吧!我替你。”嘉伟猛地用手被捂住嘴唇,亚亚跪直身子搂住他,轻轻的叫:“哥哥”
只一声便落下泪来。屋子里,许嫂蜷缩在角落里。从出事到现在,她在没有了任何的念头和想法。她只有缩在角落里,等待着即将降临的命运。
周正义不算个好男人,好父亲,可是他死了,天也就塌了。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他们母子容身的地方。她们什么人都不是。没有人安慰她,没有人看见他,哭不敢哭,诉不敢诉,听着来吊唁的亲族们的号哭声,她连表达悲伤的资格都没有。
明天,是个什么样的将来呢?送葬的队伍远远看去一片雪白,亚亚跟着队伍,扶着哀伤的妈妈木然的走着。有一种空空的慌乱在心里蔓延,就在几天前还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东西现在变成了抓不住的游丝。
是什么东西改变了?想不清楚也不愿意想。葬礼终于结束了,几天几夜不曾合眼的嘉伟憔悴的不成样子。
坐在父亲生前的常坐的沙发上,四周是丧事用剩下的各种杂物乱堆着。嘉伟弯下腰,两只手捧着头,那里很疼。屋子里很安静,喧嚣过后的让人黯然的安静。亚亚悄悄端来一杯热热的糖水,在嘉伟面前蹲下来:“哥,喝点水吧!”嘉伟接杯子的时候握住了亚亚的手指。熟悉到开始陌生的感觉,亚亚鼻子酸了。嘉伟要回去了,他需要一次充足的睡眠来休整。嘉伟看着亚亚,亚亚踟蹰地把他的衣服递给他:“我得陪妈妈,她害怕。”
嘉伟点点头,抚摸了一下亚亚的脸。亚亚说的对,他是该留下来陪妈妈。嘉伟嘶哑的声音说:“好好照顾她,你也好好休息。”还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无声的叹口气,转身离去。感觉着脸上的温度慢慢离开,亚亚的心也跟着怕冷。回到家里,嘉伟没有开灯。躺在没有温度的床上抱紧自己,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能有那个温暖的小身子在怀里。
混乱过去以后,最难忍受的孤独和伤心慢慢啃噬身体。疲惫到极点,却无法入睡。周围的黑暗压在身上,嘉伟慢慢的缩起来,泪水汹涌而出。最艰涩的日子过得很慢很慢,太阳和月亮都像是沾在了天上,挨过一天真难。
家里没什么人来,邻居们也都躲着他们。亚亚请了几天假,母子俩关起门来,悄无声息的度过。大部分的时间,许嫂反复的收拾本来不多的衣服东西,把它们打成一个小包裹以后在拆开重来。
亚亚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白花花的太阳光。夜深了,许嫂还是闭不上眼睛。拉着亚亚的手小声地说:“亚亚,别怕,没事。妈能养活你,妈能干活!你那学,你那学能不能”亚亚伸手抹去妈妈脸上的泪珠,暗哑地说:“我不上了。”
没有哭,亚亚甚至没感觉到有多疼。原来那么看重的东西,放弃也不难。只不过是身体里空了一块罢了。洺石看着站在对面的亚亚,目瞪口呆。他怎么也不能明白亚亚刚才说的话。“你不考了?你不跳舞了?为什么!”洺石快要抓狂了。
亚亚浅浅的笑笑:“没什么,就是没兴趣了,不想跳了。”洺石摇着头:“亚亚,你不要开玩笑,是不是有什么让你为难的事?你说出来我会帮你啊!可是你说没兴趣了,太过分了!你以为这是小孩子做游戏吗?那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算什么,你的梦想算什么!”
亚亚咬着嘴唇不说话。那些算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地方已经不算是我们的家,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我不想再跳舞了,报名表我已经撕了。谢谢你,老师。对不起”亚亚最后一句话没说完,闭紧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深深地鞠了一躬,算是对老师的答谢。洺石无奈的问:“你哥哥知道吗?”
亚亚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点点头:“知道。”洺石明白已经无力挽回,气冲冲的:“既然你不想跳舞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亚亚转身走了。
洺石看着转身离去的亚亚,又气又伤心。嘉伟烦躁的翻动着手中的文件,公司里的事情已经积压到让人头晕脑胀的地步,一切都等他回来以后处理。公司的运转出现不好的势头,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
损失在所难免,更重要的事,如果不能尽快扭转,情况会很危险。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资金,可是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