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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二年二月初,昆明。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有着一张典型的南人面相的年近花甲的健硕老者,一字一句的摇首轻吟着面前这副由清代名士孙髯翁撰写的“古今第一长联”的上半联。与此同时他右手拿着的折扇,还时不时的挥舞点头似的着,再配上其那套绸衫马褂的穿着和垂在胸前无动自动的几绺长须,真真好一副前清遗老的派头。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吟出下联的这位五十上下文质彬彬的中将,显然是位细致缜密之人,他那快语联声的节奏,极富力度的起伏转斩,都无一不与先前老者相辅相成,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相视而笑,几分相知、几分了然尽在不言中。
当然,被远处无数如临大敌的便衣警卫和近处的一众是或锐气十足、或沉稳内敛的中青年将领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的这二人,到滇池畔地大观楼来,自是不会单只为了唱和一番地。
未几。云南省主席也就是那位南人面相的健硕老者渭然长叹道:“蔚然!你想说什么,我清楚的很。可你也要体谅我地难处。滇省地处边陲,本就民生艰难。去年底近十万“中央”大军入境,地方上已是叫苦连天。这其中尤以滇西诸县负担最重。别的不说。光是腾冲的县长,这几个月来都往我这里打了五六份辞呈了。这次“中央”又要再调大军入滇,重负难堪啊!”“丹公爱民如子。世所共知。可眼下国际形势巨变连连。自去年十二月七日珍珠港事件爆发以来。日、英、美三国在亚洲大战连场,其结果竟是日军一路高歌猛进。英、美的连连战败失地,已经影响了我国的战略态势和生存空间。兄弟在这里给丹公透给底,上个月入境的美国援华物资总数仅有六千吨上下,与太平洋战争爆发前相比,连两成都不到。更为严重的,就是两成也已是朝不保夕。时下日军已占领泰国全境。并以重兵压在泰缅边境上。情势是一触即发。要是日军在缅甸占稳脚跟,彻底把中国变成一个孤立无援地内陆国家。这其中地相关厉害。以丹公大才。自不用我这个晚生来说嘴。当此抗战最艰难之际,还望丹公顾全大局。以民族利益为重,莫要留下什么千古憾事才好。”被称为蔚然的那位气度儒雅中将。正是军委会参军长林巍,此人也是陈部长地心腹,素来与其三人合称土木系四大金刚。
听完了林巍这番入情入理地说辞,省主席只是一晒,便把话题又引向了这五百里滇池地诸般胜景上。奇怪得是,才才慷慨陈词的林中将却也随声相合,再也不提半句军国要务。
其实,这一为“云南王”一为“钦差大臣”地二人都心如明镜,透亮着了。
滇省当局怕地方靡烂的确不假,可更怕的还是入滇的中央军太多,到时难免会客大欺主,甚至进而控制滇省地方。而“中央”调大军进滇虽也确是为了缅甸战事,可要是能趁些良机,为将来最后解决云南问题预备下几着伏笔,却也是求之不得。
双方此刻虽争执不下,可到头来,还是滇方妥协可能性大些。抛开国际大环境不论,今时也不同往日,以时下中央在西南的力量,无论从那方面来说,都决不是滇省以一已之力抗得了的。省主席硬顶到现在,无非也就个是讨价还价的意思。而林将军所代表的中央也一点口子不开,则是仗着还没到十万火急的光景。
这就也许是就是东方谋略的奥妙所在,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便能把台面下的真实用意,表达得清清楚楚不算,还不伤彼此间半分情面。
对于两位大人物的心思,陪同的一众将军们与其说是看不出来,不如说是不愿意去懂。说句诛心的话,不懂是优点,懂了倒是一种罪过。抱着这种想法,除了少数几位地位高的实在脱不开身外,将军们大半渐渐散到大观楼各处。好在,大观楼成名几百年,文人骚客于些留连的甚多,倒也不愁找不到可游玩之所。
混在众人当中的程家骥自也不例外,此际他正与去年到缅甸考察时的几位老朋友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畅谈着当前的天下大势。
众人正谈得兴起,一辆从昆明城里急驰而来的美式吉普车,在大观楼前猛然停了下来。
车方一停定,一个白发苍苍佩带着中将军街美国老头便从吉普上跳了下来。刀削式的脸庞,标准得随时可以参加阅兵典礼的整洁仪容,冷峻自我的眼神,挺拔而充满张力的身躯,这一切的一切可以也只能有两个字来概括,孤傲!
“切尔斯,我说你来翻译。”美国中将的用英语对比他晚下车一步的一个年青的美军少校说道。
“是,中将!”少校一边回应着这位事实上能说一口比他都流利的中国话的长官的“无理要求”一边举起了一个铝皮扩音器。
“我是同盟国中、印、缅战区总参谋长施尔威中将!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即到大观楼前集合,要快,快!”美军少校一遍一遍的高声重复着中将的命令。
而施尔威中将则铁青着脸看着他面前这群“不守纪律的军人”他坚信这要是在加利福尼亚的陆军训练营里,莫说是区区十几个人了,就是一个营有这工夫也能集结完毕了。这更加深了他对中**官的素质地轻蔑。
我一定会教会他们如何做一个合格地军人!施尔威中将在心里暗自说道。(电脑阅读)
施尔威中将愿望是不是好的姑且不论。可他用西方人指挥小兵的方式。来指使一批身经百战、一呼万应惯了地中国将军们,却显然是行之不通的。
让想给这些“不会打仗、只会做官”的中国将们一个下马威的施尔威中将,最感到难堪的还不是没有人遵命列队。而是那些向他走过来中**官目光中所透出的那种看马戏似的“新奇”若是换了一个美国将军或许感觉还没有那么强烈,可在享有治外法权地美国中国驻军中,服过十几年役地威尔施来说,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你们当中谁的职务最高!”毕竟是一位“中国通”法不责众这句话地意思,施尔威中将还是明白地。
这回有人答了。一位圆脸少将怯生生地回说了句:“长官们都在楼上,已经让人去请了!”
“噢!那好吧?先生们请列成三列横队。如果你们会的话!”以为已找到突破口地施尔威中将尖刻的说道。
“我操你个洋鬼子!”从人群的某一角冒出了一句陕西腔的。也算是对施尔威那美国式的傲慢的一个回应。
中国将军们哄然大笑!
施尔威顿时怒气冲冲,可恪于形势。他在用英语大声骂了几句后。却也只得等着那些“讲理”高级长官们出现了。其实。此刻这位敢公然把将他在短短一年多内,从上校升为中将的罗斯福总统。称为“橡皮腿”(讽刺其患有小儿麻痹。)的“尖酸的乔”心中已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等重庆方面的安排,就直接从大洋彼岸飞到这大军云集的昆明城来了。可从来不知认输为何物的倔强个性,却又不容许他在这个时候,去调整其行为模式。
“伯伦兄,他骂的是什么?”程家骥轻声对身边的孙将军问道。
“黄皮猴子!”一贯对美国极有好感的孙将军愤愤不平的答道。
“伯伦兄。我上去顶两句,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程家骥激将道。
“我跟你去!”已升了副军长的张将军自告奋勇的抢着道。
“你还是老实呆着吧?要是人家听出你那口陕西腔,大家都麻烦!”这回倒是程家骥怕了。
“浩然,你可别乱来!”郑中将虽也是满脸愠色,却仍然出言制止道。
“石庭大哥,你放心,对付这个人,我心里有底。”程家骥说的是实话。在这个时空里,只怕施尔威中将本人一块算上,都没有比程家骥更了解施尔威的性恪的人了。这一切只缘于这位乔治、施尔威中将在历史上实在是太出名了。
凭心而论,这位新出炉的兼美军驻华军事代表、在缅中美军队司令官(因赴缅中**队尚未完成最后集结,还只是个空头衔。)、对华租借物资管理统治人、滇缅道路监督人、在华美国空军司令官五大要职于一身的“美国驻中国总督”倒不是个无能之辈。在战略、战术上都有独到之处,在做具体工作时认真细致,讲求效率,为人直率,对日作战也极为坚决。可以说,单以一个职业军人而论,此人堪称完美。
可事情坏就坏在这个人的人恪缺陷太明显。言语间尖酸刻薄点还是小节。可这位中将不管是与人产生了分歧,还是对某人存有自卑感,或看不起某人,就会变得暴躁,竭斯底里,甚至有些无理取闹,这就未免有点太说不去了!这位美国中将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当然不只于此。单是从其在被从菲律宾招回美国国内时,专门在日记上分别下了七个向他祝贺的和九个没有向他祝贺的同事的名字,并一一有针对性的注明将来报答和“复仇”方式,这一件事上就能明了此人的心胸是何等地“开阔”若光是这些程家骥倒还不至于对其有太大地反感,可麻烦的是,这位以不要让那些狗杂种把你咬到在地上为左右铭的美国中将。在是一个毫不掩饰地美国沙文主义者的同时。还是一位醉心于建立一支彻头彻尾的美国化的中**队的教条主义者。
虽然,客观的说在当时的美国无所谓左右派之分,不管谁来代替施尔威地职务。其所做所为也不与之偏离得太远。可用施尔威中将这样一个极度刚愎自用地人,来担当与善于调解盟军内部纠纷而闻名于世的艾森豪威尔将军类似地职责,不能不说是白宫失策。又或许,这本来就是美国整个国家战略地一部分?是为打压、驯服中国地需要?程家骥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于深究这其间的种种,可有一点他倒是能肯定,那就是必须尽快要让这个人明白。中国人是不容轻辱地!要是对方不“屈服”的。那就刺激他,刺激到其性格弱点大爆发。最是能爆发到连提拔器重威尔施的那位美国三军参谋会议主席也无法容忍其的地步。
总之要么改变。要么走人。绝不能让这个人按其本性在中国自行其事,那样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
抱着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程家骥主动走上前去。孙将军本也是想跟着的,却被眼明手快的郑中将给一把拉住了。
“中将阁下,您好!”无可挑剔的军礼,毕恭毕敬的语气,让施尔威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
“我知道您会中国话,我们能用汉语交流吗?”程家骥接着道。
“可以!”急于改变目下这种状况的施尔威用汉语答道。
“请问?您说您是中国战区的参谋长,有什么证明文件没有?我要的中国政府所出具的!”程家骥这一问还真把施尔威给问住了。他是直接从美国飞到昆明来的,那来的中国证明。
可恶!到了这时,施尔威再笨,也明白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不怀好意”者。
“我是罗斯福总统任命中国战区的参谋长。美国政府的任命书在整个盟国世界内都是有效的,难道中国不是盟国的一员!”施尔威反唇相击道。
“中将阁下,请注意,您脚下的是中国的领土,我们是中国的将军。如果没有我国政府的证明,我们所能给予您的只有业不同国家的军人之间的正常尊重。我想我的同僚们会很愿意做的。”程家骥转过头去给正在倾听着两人谈话一众中国将军喝道:“诸位老兄,我说的在不在理啊!”在一片会心的微笑中,将军们都给了施尔威一个毫无敬意可言的军礼。
出于一个有着近四十年军龄的老兵的本能反应,威尔施飞速的还了一个美式军礼。
在意识到自己被人钻了空子后,还没有被气到失去自控能力的地步的威尔施反而冷静了些,他前所未见的平和语气反问道:“关于我的任命,华盛顿已发表,全世界都能收听得到的广播,你们会不知道吧!好吧?我们先不说这个,请问这位少将你是谁?”
见洋人老头的气焰大减,将军们都无声的笑了,一时间,场上气氛松驰了许多。
只有程家骥在知道,以施尔威的性情,肯定是已把他记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黑名单上了。“首先,你说的那些广播恐怕是英语的,我和我的同僚们都没有听英语广播的“好”习惯,又没有接到直属上司的通知,才会不知道“好消息”这似乎不应该算是我们的错吧!还有,我叫程家骥,新编第二十军军长。”程家骥毫不示弱的一一答道。
“噢!”程家骥的名字,当施尔威还是一个上校驻华武官时,便已久仰大命。尽管施尔威一向认为中**队的战绩都是层层编造出来的“故事”(除了他本人参与指挥的以外。),可对程家骥这颗能被经常性的当成“故事”里主人翁的中**队中最耀眼的新星,威尔施却也不敢太等闲视之。
“多谢程将军的提醒,我这就去向中国战区的总司令发电,请求他授予我召开紧急军事会议的权力。另外,我个人对诸位也有一个忠告,当你们的盟友在战场在流血时,各位却在游山玩水,这是很不得体一件事。我正式上任是对这种散漫的行径,是绝不会姑息迁就的。”说完这些,施尔威转身就上了吉普车,下一刻吉普车便同来时一样风驰电擎般的去。
“浩然,来者不善啊!”走上前来的郑中将说道。
“我看八成是来逼咱们尽快出兵,好把英国人从日军的枪口下,给换下来的。”戴将军说得可谓是一语中的。
“甭说这些了,你们看长官们招呼了,象是要开饭了。他们倒滑头!”心直口快的张将军指着一楼上朝这边招着手的副官说道。
无人去搭张将军的腔,长官们既不想看施尔威那张救世主般的嘴脸,又不想得罪已是焦头烂额的美国人,就只有避而不见了。当然,要不是有程家骥这个在前劝“愣头青”顶着,他们也躲不下去就是了。
一行人响应的肚子的要求,向近在咫尺的大观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