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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全靠托庇于英国人的羽翼下,方才得在烽烟环绕中歌舞升平的香港,程家骥的观感还是挺不错的。当然,他也没少光顾这个销金地的赌场、夜总会。可这回,自知责任重大的程家骥,那里还有风花雪月的心思,一下飞机他就带着同机到达的二十几个人,直接一头扎进了九龙柯土甸道号。幸好,杜老板及其家人这时早已全数迁回重庆去了,这偌大一个杜公馆,也就只剩下几个撑门面的下人,否则光是靠那几间客房,还真安置不下这么多尊佛。
在享用了一次一个月来最充足的睡眠后,披着睡衣的程家骥边很没形象的伸着懒腰,边不紧不慢的走下了楼来。
嘿!人还真齐啊!程家骥看着眼前这几位正襟危坐着还不算,就连西服上的每一颗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浑身上下洋溢一种军人所特有干练的将军。直觉得自个脑仁发疼,就他们现在这副做派,莫说是眼睛毒得很的日本间谍了,就是一个稍有点心计的普通人,也能一眼识破他们真实身份。
麻烦啊!程家骥在心里暗叹一声,站到大厅正中说道:“诸位,看你们这杀气腾腾的,不会是想就单凭着我们这区区几十号人,拿下整个印度支那吧!炳功兄,你别瞪着我,瞪着我也没用,我说的就是你。你老兄能不能把你那虎虎生威的精神头松松。其实这不难,你就当你刚跟嫂子小别欢聚过,正累得浑身无力了,不就得了!”
程家骥开得这个不算太荤的玩笑,顿时使得一本正经的将军们的嘴角边浮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男人嘛?只要一谈这种事,很少有人能还继续绷着一张脸地。当然。这个定理要想在这些军座、师座们身上成立。也是有前提地。按当时官场的习俗,地位、资历综合起来在伯仲间的官员之间,不管是激烈地争吵还是开些过火的玩笑。当事人是不大会往心里去。
戴将军笑骂道:“浩然!你脱了军服就是一流氓!”
“炳功兄,你说得很对。要由着我的性子,此时定是还在南安老家满大街寻花问柳的干活。要是你老兄当年没有一时冲动弃文从武的话,那就你可就能管得着我了。”程家骥笑容可掬的回敬着曾是一个法学院学生的对手。
“你这家伙!”戴将军可是个正人君人,耍起无赖来,又那里是两世为人实战经验丰富地程家骥地对手,被弄得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眼见博闻强记的军中状元受窘。多少有点兴灾乐祸地大伙儿,再也按捺不住。都轻轻笑出声来。很快这笑声便彻底失去节制。演化成了哄堂大笑。与此同时,早在心里认同了程家骥地说法地一众年轻将领们。也趁这个机会调整了各自的形体。虽说,比之先前也好不到那里去,可至少这是个好地开端不是!其实,这些人也不是没有过过平常日子,从军前不说,光是在中日全面开战前,身为中央嫡系军官的他们都曾在南京、西安等大城市长住过。只是这几年战事频繁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身为军中骨干的他们成年累月都吊在火线上、关在军营里,这才会显得积习难改罢了。
“白福!”等人众人笑得都累了,程家骥唤过一直候在一旁的杜府管事问道:“都十点半了,我让你订的订得餐了!”
“程少爷,刚刚送来。您看是不是现在就上。”白福毕恭毕敬的答道。在过去的相对平静的一年里,程家骥或是来张罗生意,或是来接收大宗的货物,都在杜公馆落了三四回脚了,他出手又一向大方得紧,这一来二去的,杜府的这个管事早把他当成了半个主子。
“大家怕是连早点都吃过吧!来,来,来!我请客,大家一块凑合凑合。那位老哥要是不赏脸,别怪小弟我将来登门拜访,在嫂子们面前拿你们在国外的风流韵事说事啊!”在年数上比在座的将军们普遍小上一大截的程家骥,这一软硬兼施的倚小卖小,那些本不象凑这个热闹的,哪里还抹得下这个面子。
尽管与程家骥有些交情的郑中将和戴将军对其的性格比较了解,知道以他那副大少爷脾气,既是开口请客,就决不会当真让大家凑合了事,可这餐便饭的奢华程度之高,还是让他们在上第一道菜时,就皱起了眉头。这两位尚切如此,其它那些对程家骥的为人所知甚少的将军们,所受到的心理冲击,那就更别提了。这种惊诧所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菜都上齐了好半天了,硬是没有人动第一下。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是因这些将军基本上都是才才战场下来的,以都正处于拼事业的当打之年,要生活上自我约束较严。另一面则是从众心理在起作用,每个人都在看着别人的必然结果,只能是一个都不动。
当然,若是请客的是何部长或是陈部长那样强势的存在,在座这些人还真没几个敢如此做态的,归根到底还是程家骥的身份不够高,份量不够重,压不住这些虎狼之将啊!
“别看西洋人凭着船坚炮利,在这个地球这大球上,横冲直撞了几百年了。可他们在饮食一道上的造诣,怕是加起来都比不过咱们的一个菜系。美国人就只会吃三明治,啃火鸡腿。欧洲虽好点,可能在这方面,上得了台面,也就只有法国人。听人说,这维多利亚大酒店的法式大餐做得比上海的都好,吃在嘴里感觉还好,可我就是说不出个道道来。峻峰兄,你这位松坡先生的同乡,可是在法国前前后后呆了五、六年,你给评评这道奶油焖深海龙虾地不地道。”程家骥对几位将军拉下来了脸视而不见,把一个成*人拳头般大小的龙虾夹到了那位廖将军的盘子里。
“程将军,好意心领了,廖某近日肠胃不适,沾不得荤腥!”或许程家骥的本意是想打破当下这个僵局。却怎料这位表面温文尔雅的廖将军,骨子里却比谁都来得冲。
“也罢!石庭大哥,你是宽厚长者,总不能让兄弟这么下不来台吧!”在程家骥哀告下,在心有不忍的郑中将的带动下,以本心而论,也不想为这点小事过于得罪也是一番的程家骥的这一群将军,总算是开动了起来。可开动是开动了,场面却是沉闷得很。这也难怪,法式大餐没人要酒,这气氛起得来了吗?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今天这顿丰盛的中餐,就要这样闷声不响的吃下去的时候,程家骥又开口了:“诸位老兄。我这个人跟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唱着打倒列强、除军阀,为了振兴国家民族才考军校当兵。小弟我没各位那么有出息了。弟兄家里有点钱,在那个小地方也还算有势力,我从小又有胡乱交朋友的毛病,结果是不到十四岁,吃喝嫖赌就样样精通,号称老家县城里的第一恶少。不怕大家笑话,三年前,我大姐夫的暂十六军北调,兄弟我当时在他的部队当个中校副旅长,本来我是都已经跟我姐夫说好了,要调到留守处去的。可去报道的前一天晚上,兄弟想了一夜,愈想愈怕,最后一咬牙,还是去讨了北上前遣队的差使。就这么着,打着打着就打出了今天这副人样。若不是心里有那个怕,我都知道我自己会是个啥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老婆铁定要比现在多得多!”
应当说,名声很大的程家骥的自爆其丑,还是很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心的。
他话音方落,那位来自十八军的杨波少将便问道:“程军座,你所说的那个怕是什么。”
“说心里话,我这个人对那些主义、思想不大懂。打完鬼子们,我只想回家去过我安生快活的日子。就向我刚才跟炳功兄说得那样,能有机会对出现在我周围的长得顺眼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多多加以关照,大概就是我的全部梦想了。至于,宏章兄所说的我怕的是什么。我想我怕应该就是日本人真的占领了中国,逼咱们中国人要学说死难听的日本话,写那些扭七扭八的日文。”程家骥越说是越是激愤,语气也越来越诚挚。“最可怕的是,日后要是街上所有的漂亮女人,都穿上说白了就是包袱叠包袱垃圾和服,再唱上首叽叽咕咕的日本歌,那老子还活不活!就为了这个,我都要跟小鬼子拼到最后一口气!”
听完程家骥这一大段“真情告白”后,现场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每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的反应都如出一辙,都是看了程家骥的脸,确定对方不象是在说慌后,再摸了摸自己的脸来证实自个是不是在梦中。当做完这一切,并得到答案后,众人都方才顾得面面相觑,那一刻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的无一例一,都不可思议和极度震憾。
而唯一神智还完全清醒程家骥此时心绪却早已飞到远方去了。程家骥相信自己刚刚再做的这番半真半假的独白,不仅能在这些将军们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会很快流传到对他感兴趣的大人物的耳朵。至于效果嘛,那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了。毕竟有些事,做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有收益,而不做就一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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