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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北京的那天,正值京城六十一年不遇之大雨。好不容易挤进候车室,却发现忘开了住宿发票。无奈之下,只得决定冒雨再去住宿的宾馆索要票据。
走出候车室时,已是下午三点半。大雨倾泻如故,在昼犹昏。人潮车流也像这大雨,丝毫不见停止的迹象,反而像地上溅起的水花一样更加散乱。我落汤鸡般地走出西站,在大雨中焦急地找寻9路公交站。
看着路面有些地方的积水越来越深,我算计了一下去前门附近宾馆的时程最少也得半个小时,来去就得一个小时。这么大的雨,光线如此昏暗,车辆都是开灯行驶,花费时间肯定会更多,万一遇上堵车,下场就更惨了。正犹豫间,猛然抬头看见不远处的“京华宾馆”我不仅灵机一动,决定去京华宾馆碰碰运气。
我虽然人像落汤鸡,但运气却好得像遇上了金凤凰。我说明来意后,吧台小姐笑靥如花:交40元税费即刻办理。我大喜过望,因为我打车去前门来回车费最少得60元。
下来的事情是,在候车室吃了一碗加州牛肉面,熬到六点进站,挤上列车再挤进餐车准备补卧铺。虽然这个希望很快因人满为患破灭了,但交费就可以坐在餐车上的待遇还是让我觉得很幸福,因为一门之隔的普通车厢里,过道上挤满了站着的人。
夜深了,邻座伏在桌子上睡觉的客人被列车的颠簸惊醒后一直抱怨补不上卧铺票,很失望很苦恼的样子。我知道,他此刻的幸福感仅需一张卧铺即可满足,但没有,因此他很烦。而我没有烦的原因是,在没希望实现的现实面前,坦然面对。既然抱怨不起任何作用,为什么一定要使自己处在烦恼的环境当中呢?我只须看一眼一门之隔的外面站着打盹的人们,这个观点就会支撑我泰然处之。我知道我似乎有点阿q,但有阿q精神的何止我一个?大名鼎鼎的苏轼晚年对自己的要求不也是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不强迫自己非要登上山顶吗?
更糟糕的是,次日上午,乘务员硬是把全餐车的人都赶到了普通车厢。我只得和那个人同挤在过道上。站了一会,那人又开始抱怨了,这次他简直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谁知到最后他竟说这会能坐在餐车该多好啊!显然,他此刻对幸福的要求,已经简单到只需一张凳子就够的地步了,然而,同样不可能。我虽然站得也很难受,但那是身体上的,而且很快就会解除——两小时后我就到站了。我知道我的心里还是很快乐的,因为不要以公务为借口,不要乘警的协助,我此刻还在北京的大雨中眼巴巴地等候四天以后的普座票呢。
有句话叫“没有到过沙漠的人是不会知道水的珍贵”沙漠很远,到过的人也不多,所以知道水的珍贵的人也许寥寥无几。不如把这句话换成“只有把脑袋摁水里,人才会知道空气的珍贵”普及些。这两句话其实都说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在不失去的情况下好好珍惜现在的拥有呢?知道水和空气珍贵的人,是知道珍惜的人;知道珍惜的人,是知道感恩的人;知道感恩的人,就是知道幸福的人。因为幸福真的很值得珍惜,千万别像我邻座的那人,等失去座位了才发现原来有座位时的可贵。而幸福确实也很简单,比如:没袜子但有脚就是幸福,站累了坐下就是幸福,坐乏了躺下就是幸福,睡够了起床就是幸福,吃撑了放下筷子就是幸福,忙疯了休闲就是幸福,闲野了工作就是幸福。不幸福的原因,是我们把明知不可能得到的东西非要奢望得到,从而给自己的心里多加了一层负担,而各种奢望的叠加,最终让我们的心灵变得沉重而又复杂,毫无幸福感可言。
回来后惊闻北京暴雨成灾,竟有37人罹难。我不禁对自己说,把复杂的事情办简单太重要了,而这次简单的结果,就是活着的幸福,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是也。当然这个帐要用心来算,如果我为了节省几两银子(要耗费时间承担风险),仗着赶列车的时间充裕(t151晚点到下午6︰21发车)在暴雨中坚持坐公交车取发票,一旦遇到危险,耽误的恐怕不仅仅是一趟回家的列车吧?
由此看来,幸福并不是什么吉光片羽、凤毛麟角,幸福的感觉更不需要众里寻他千百度。它只需要我们用一颗不太复杂的心态看它并感受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