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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窗户看天，总会有一丝窥的感觉，就像初知人事的少年屏息静气地俯在少女的香闺外，在一指青光的泄露中尽可能地睁大眼睛，或是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提心吊胆地垂着惹人怜爱的小脸，寻机飞快地向上翻动着眼皮觑一下大人的神色。远离了年少轻狂时的胆量，失却了孩童调皮时的狡黠，尽管天空还一如既往若少女的明艳长辈的威严，我却禁不住了隔着窗户的这般压抑，狭小的房间是睁不大的眼眶，沉重的帘帏是翻不开的眼皮。于是信步走出，天地也似款款行来般，一下子豁然广阔了起来。
在广阔的天地间，仰头看天，如同俯瞰。一切都细致入微历历在目，一切又都云遮雾罩看不分明，这便是天空的面孔，乍看普普通通，细看耐人寻味。有时会感叹天空离我们的距离，让人只能束手无策地远观，因为我们立足的土地是离天空最远的顶点。有时又会庆幸天空离我们很近，无论何人，无论何时何地抬起头来，都会寻到映入眼帘的那份熟悉。熟悉，掺杂着些许陌生，像一副时光抚过的面孔。天空是一张面孔，她有着世间最丰富的表情，那云自是她柔软灵活的面部肌肉，轻轻揉捏，便成了阴晴圆缺，喜怒哀乐。天空从不遮掩她的毫无心机，她总是把心情毫无保留地泛成了表情，又把表情毫不掩饰地赋予了面孔，展现给每个人她情形于色的纯真。人总是不知足的，知道了她这一刻的想法，还想揣摩她下一刻的心思，可谁也猜不准，她总是戏弄人般地出人意料。不喜欢电视里预测节目对她像娱乐八卦似的穷追不舍，我更乐意自己去读，去读她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表情，像文字一般写满了春夏秋冬。
天空是爱美的。无论是万里无云时明净平滑的素颜，还是铺满薄云时轻轻浅浅的淡妆，抑或是浓云密布时厚施粉黛的浓画，各有各的相宜，各有各的妙处。天空有世间最璀璨的装饰，白天佩一璧明日，散几羽浮云，不掩其光艳照人；夜晚缀满天星辰，吊一坠月饰，更显其温润可人。天空就是这般，从来不用担心会喧宾夺主，也不必担心会以瑕掩瑜。在离天空遥远的这一端，在她看得到的地方，自有爱慕她的生灵自发为她增添装饰。花枝树影交互重叠，纹成一围摇曳的花边；鸟儿飞舞跳跃，把自己也绣成一翅精致的图案；看不到的风轻舒一口，便扬起了一整幅飞翔的动态图。人也是不甘落后的吧，千百年来，有精巧的纸鸢，有缤纷的焰火，有直耸入云的高塔，有展翅欲飞的檐角，抬望眼，人把天空打扮得饱含境界的诗情画意。可是在现代的视野里，高楼大厦像一个个挤入眼帘的头颅，天空仿佛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随着人流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忽然发现她时，她似捉赢了迷藏般，得意地笑。
回到几块水泥板拥挤成的房间，隔着窗户，像天空在窥视着我，看天，如笑般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