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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做国脉•血脉，写这篇文章之前，我曾到运河边走过几段路程，触目的是凄草，闻到的是臭味，感觉很不好，便发了一点感慨，成了上面这篇文章，颇有些伤感的念头在里面。之后，就再也不去运河边上散步或游走了。
这一隔近达二十年！
今年的春天，杭州市委宣传部与市文联等单位联合举行了大型的采风活动，主题是：亲近千古运河，触摸杭州文脉。有此因缘，我才得以再一次亲近运河。我们在武林门轮船码头上船。那船早不是原来的那种老式船了，现在叫做“水上巴士”坐在里面非常舒适。
我们要到塘栖去。运河边上的一个著名城镇，也是浙江的十大文化名镇之一。塘栖那个地方，有我的朋友，也有我喜欢吃的枇杷，朋友也常请我去吃枇杷，年年都请，但一直就没有去成，许是缘份未到吧。这次乘了采风之机，可以遂愿了。
我们坐在船舫的二层楼，视线非常开阔，窗半开着，有风徐来，拂在颊上，有春日的温暖与慰藉。运河焕然一新，两旁的杂草不见了，惟有茵茵的绿滕爬在岸边，我见犹怜的样子。运河的水清了，水面上不见了漂浮着的杂污之物。两岸草坪上植着一些花草树木，有花香袭人，这一趟运河之旅也便不枉了。船穿过拱宸桥时，我感觉像是穿过了一个朝代。
其实，坐在运河的船上，宜在雨天。好友三两个，座一茶壶，置琴一张。琴声幽幽地响在角落，抚琴人的身影若隐若现。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天是好天，友是好友。有此人生，何苦他求！古人云：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不过，那天我们去时，是晴好之天，阳光是有的，因是春日，便不怎么灼人，晒在身上颇觉不烦。近两个小时后，塘栖像一位老友站在岸边向我们招手。跳下船舫的当下，我觉得我似乎来过塘栖，且不止一次。在我的记忆里，这个地方曾是我默读过多回的一篇文字。
不远处，见到那座广济桥的时候，我就一下子历史起来。这座桥建于明弘治十一年（1498），距今已有500多年的历史了。500多年是一个什么概念？长，还是短？对于历史来说，它是短的；对于人类来说，却是长的。站在这么长的年头留下来的建筑物前，我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惟有默默的祝福与祈祷。祝福广济桥亲眼见过的历代的来来往往的船只及船上的人们平安、吉祥。祈祷今后的运河人民轻安无妄，一生幸福！
我从桥上来来回回走了三遍，就好象从历史的隧道里走了三遍一样，人就被一种沧桑感裹挟起来。历史和现实，有时候会让人不知所措。然当两者交错的时候，更是如此。一种转换如果不自如的话，难免会发生恍惚，恍惚是一种很不好的状态，但那天的恍惚，我觉得很诗意，那是从心里流出来的东西，捉摸不着，却分明能感觉得到。
很喜欢塘栖的古建筑，实际上，我所见到的古建筑只是一方太史第。不知道是一个太史第的家，还是有几个，我走在屋子里的时候，没想到要问清楚，当时被那几条很幽长很幽长的弄堂迷住了。我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长弄堂，这样的幽深，这样的隔着年代，这样的让人寂寂寞寞地一个人走，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头。里面如此之暗，暗且长，弄堂之间互不通气。你走你的弄，我过我的道。让人觉得隔邻如隔天涯。吾国向有“老死不相往来”之风。这在塘栖的几条长弄堂上就看出来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原来的用意，根本不在于此。
记得去太史第的时候，经过一个转角，转角处有人设一小摊，上面放满了假古董。我在这堆假古董里发现了一尊观世音菩萨雕像，是牙雕。线条流畅，佛相庄严。许是大批量地生产出来的，夹杂在假古董堆里一起出卖。心里一阵紧，圣像怎么可以出卖！真是大不敬！于是将那佛像购请回来，胜获至宝。
去塘栖最想吃枇杷，却不是枇杷时节。樱桃倒是红了，却不想吃。就望着一树树的青涩枇杷，咽了口口水，算是尝过塘栖枇杷了。
杭州至塘栖这一段运河，只能说是整个运河的一截画面。画面亦旧亦新，感慨与憧憬俱有。最怕的是历史之物，走着走着，便走没了，让人徒生转眼成空之感。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并能走在历史遗物上面，这就是一种幸运。我珍惜并感恩！我相信运河这一截画面还会有更新的颜色增添出来。
2006年5月30日于杭州比竹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