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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笑话,说是古有一人,以叶自障,以此为隐身之术;上街见东西就拿,殊不知他只是躲在一片小树叶背后而已。这个故事说明,隐身能壮胆;可是隐身终究是不可能的,就是这个人,最后被送进了衙门。这个故事还告诉我们,人们隐身的愿望来自对名利的窥伺与占有欲望,而身体确实是我们实现欲望最大的障碍。
在我们的传统观念里,人是有魂灵的;一旦魂灵脱身可去,便可完成许多平素无法想象的事情。聊斋中有一则故事,说孙子楚痴念阿宝,魂竟随佳人而去,遂一亲芳泽,终成眷属。传说中鬼几乎可为所欲为,大概也是没了身体的束缚吧。可是,无不沮丧的是,躯壳与魂灵的结合与分离,毕竟只是迷信罢了。
人们发明了一种物品,可以减轻以上种种不可能而生的遗憾。那就是面具。面具是人隐身愿望的附属产品。最早的面具可能产生于狩猎活动,为了便于接近猎物,猎人用面具把自己装扮成各种动物。人的脸确实是一个人的根本标志。我们区分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往往从脸下手。一旦身份被面具遮住,并化成另外一种形象,人顿时就有了一种敢作敢为的勇气。回到那个笑话故事,我们可以这项设想,如果他用面具遮脸,是可以部分满足自己的私欲的,如果他跑得很快的话。
面具是身份的掩护。活于人世,如果可以戴着面具,那人们将不再有太多耻感,不再有太多顾虑,然后,大声说话,大声放屁,自我高扬,不拘形迹。而没了面具的人们,虽然衣冠楚楚,却显得猥琐,反倒不真实不自在起来,不得不考虑道德、规矩,变得投机取巧,步履谨慎。其实,为了不至于太猥琐,太小心翼翼,太假正经,太虚伪,我们每个人都已然是戴着面具受到一定程度掩护的人。这真是一个悖论:为了真而虚伪;虚伪了,反而真实了。这就好像庄子要表达真,却“著书十万余言,大抵率寓言也。”
隐姓埋名是另一种对身份的掩护形式。姓名是身体的符号,依附着名望、尊严,它往往比身体更恒久。某个名字就意味着某个人的存在或者曾经存在。隐姓埋名却是要除掉这所有的牵连,得到一种身心的自由。躲避追捕的人们常这么做;那些行骗者,也常借假名。演员化装成角色,虽不一定要戴着面具,可是姓名却发生了变化。因此,演员化成新的名字,将原有的身份暂时搁置,痛快淋漓地演绎别人的故事与心境。我们看着他们的演出,心里当然不会挂念演员自己的人生,而是随剧中角色跌宕起伏。
那就隐身而去吧,让你们看不到我,我却能看见你们;或者戴上厚厚的面具,然后去对喜欢的人说一声“我爱你”;或者遗失姓名,不再去想名扬天下或名垂千古。那样,我们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们的生活就会轰轰烈烈,就会意气风发,就会热烈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