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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杞国人,喜酒。一日饮酒于肆,当垆者窈窕淑女,杞人悦而生君子好逑之心。每日至肆,终获芳心。誓之曰:“上邪!与君相知,长命不衰;天崩地坠,乃与君绝!”暮去朝来,女子年长色衰而见疏,整日忧悒,几废寝食。一日,杞人酒醒,问之:“何忧?”对曰:“实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杞人大笑:“天地岂可崩坠邪?”女子泣曰:“甚矣,汝之健忘!天崩地坠,君与我绝;既与我绝,身亡所寄!”杞人大惭,又见其垂首楚楚之态,复生怜意,顿作壮语:“天崩之时,我为君负之!”二人遂和好如初。
世人舌端流播,以讹传讹,竟以为杞人无事忧天。后战国郑人列御寇闻之而作列子﹒天瑞篇,杞人遂名传于世。
岁月荏苒,转瞬一千五百余年。有京城学者穷半生之功,考古今中外经典而证出杞人并非无名氏,实姓乌名黑,字不白,后改字忧天,号忧天生,乃春秋季末哲学大师。学者曰:“乌氏探索宇宙命运,实乃全球第一人。其思想泽被后世。孔子道不行之忧,屈原哀民生之忧,范公先天下之忧,源系杞忧。”
又有乌合先生家学渊源,自称系乌黑氏七十二代传人。所著杞人忧天录,异彩纷呈,精彩迭出,云其先祖曾作天书一书,名曾入“春秋名人榜”下引乌合先生杞人忧天录几段文字,足见乌合先生运笔神妙,有石破天惊之势。
“吾先祖乌黑所著天书,实乃不世经典。天书无字,愚者不可识其文,智者方见其力透竹背之精神。故能领会其思想者寥寥。老子见此书,叹曰:‘盖文王读此书,方演乾坤;左丘读此书,乃敷春秋。有此书传,吾五千言可绝矣!’极赞此书与易殊途,与老子同归,微言而传大义。孔子见此书,竟兴三月不知肉味之叹,以为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若星辰之行,竟合拍于韶乐。二子欣然作序。传至秦代,始皇闻此书载有不老药方,而尊贵如彼,翻断书简竟一无所获。命李斯阅之,亦不识。有方士徐市自荐于朝,竟能识天书,曰:天书无字,非博识而通阴阳者不能识其文。天书云:‘长生之方,宛在水中央。’闻海上仙山虚无缥缈,药必生于此。始皇闻之大喜,使之出海寻药。秦皇遂轻李斯。李斯思天下儒生方士博识于者甚多,书籍经典之己不通者亦多,遂谋焚书坑儒。
“及李斯焚书一炬未灭,项羽继之以连烧三月。天书几付烟灰,竟以断篇残简劫后余生,流传至汉。然鄙陋之人断章取义,以其多虚妄语。唯广川人董仲舒偶从伏生处获此书,如获至宝。三年不窥园而顿悟,作春秋繁露,力倡天人合一。董生后竟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名毁此书。岂不痛哉!”
谈及杞国被灭,乌合先生更有妙论:“及楚庄问鼎,图谋天下,苦国中无贤。闻杞有忧天贤人,已死三年,大恨之。大夫郑愚献计曰:‘有千金买马骨者,士归之若水;若以万金买忧天杞人之骨,则无复愁矣!’楚王深纳其言。未己,得杞国众民献尸三千,所持者均言乃杞人贤骨。楚王怒而灭杞。宋守株待兔者,晋掩耳盗铃者,魏南辕北辙者,秦伯乐孙阳之子,时称春秋四贤,遂奔楚。”
乌合以后,一博士以三年心血著与,指出红楼与杞人有莫大关系:杞人忧天而有女娲补天,补天而有无用顽石;石化为玉,红楼成梦!此书一出,一时纸贵。红学家赞不绝口,称“千古谜而今可解矣!”只恨诺贝尔不设红学奖。某知名专家胡言,曰:“此书亦可问鼎诺氏文学奖!”此书终与诺贝尔奖擦身而过,而并不减其风采与流行速度。
有老教授阅此博士之书,吐血三升而死。其子怒发冲冠,拍断栏杆,赓即著文,以狗血大喷博士头。并于文尾曰:“如杞人忧天、愚公移山、守株待兔、掩耳盗铃、南辕北辙者,乃中国远古寓言,其中人物愚不可及,蠢不可奈,实乃大糊涂虫是也!孰料竟未断子绝孙;更有鸡鸣狗盗之徒,无中生有,令人齿冷!”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愚公之后愚可道、愚可及兄弟,守株待兔者之后甄天真、甄无邪姊妹,掩耳盗铃者之后吴知、吴畏父子,南辕北辙者之后顾执、顾春父女联同杞人之后乌合、乌龟祖孙以污蔑先祖之罪将教授之子告于法庭。七日之内,坊间新书不断,而有被伟人赞扬过的人——愚公不愚、我和白兔有个约会、当世界向南的时候,我向北——北游记、掩耳盗铃十大法则等书新鲜出炉,堪称奇作,名列新书排行榜前四位,三月之内,未有后来居上者。更有乌氏家族系列作品我的儿子乌龟、我的孙子乌龟、嫁给乌龟、乌合之家、乌家宝贝、忧郁症与杞人忧天关系考等,国人争购,一睹为快。
直笔董狐之后董永记。
2004年3月作,2006年改定。